说是不详的预感,却又飘飘忽忽,若隐若现,凭借多年修习的第六感,猜得到八成是与这号称“心思路数有点邪”的大师兄有关,并且这两个纹身与这虎豹兄弟俩一身的暴戾之气也一定有着必然的联系。
既然他做的纹身都已经有了能够看到阴魂如此凶横的力量,那这位大师兄本人的咒力定是不可小看。
就这么七想八想的,倦意偷偷袭来,远山已显蒙蒙微亮,眼皮却不听使唤地垂了下来,真是困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渐渐被车窗外的喇叭声唤醒,透过惺忪睡眼,看到早已天色大亮,雨也早已停了,地面被烈日晒得煞白。
我们的车正在一个像农贸市场一般的街上缓行,两旁都是贩卖各种蔬菜瓜果的摊位,看路上行人的服装打扮,有的依旧是汉人着装,有些就明显带有少数民族的特色……这种一觉醒来,周围环境完全变样的感觉,一时令人兴奋而又如时空穿越,顿时睡意消散殆尽。
看虎豹兄弟,阿虎已换到副驾驶座上,歪头睡着了;阿豹娴熟地在小路上穿行,猛按着汽车喇叭催促着躲避的行人和三轮车摊贩们,他抬头看了看后视镜,见我醒来,便说道:“臧大师,我们已经在瑞丽市区了。”
“哦,挺快的,现在几点了?”我揉了揉眼睛问道。
“上午10点半,我们现在就去宾馆,龙哥已经帮你们安排好房间了。”阿豹继续自言自语地说着“这里我们每年都要来几次,路线很熟,朋友也很多。现在抄小路过去,可以快一点到宾馆,我也困死了啊。”
“辛苦你们了。”我一边回着话,一边回头看了眼后排座上还在睡梦里的金发财。
顺着视线,我又看了看阿依朵,却不知为何,她正将身体蜷曲成一团缩在座位上,娇小的身体颤颤地不时抽搐一下,就像是一只在雪地里快被冻僵的小猫。
“阿依朵。你怎么了,很冷吗?”我扭头大声对阿豹说:“阿豹,把冷气关小点!”
“不,毕摩哥哥,别关冷气,没关系的。天亮了,我就会这个样子。”阿依朵用轻得仿佛只是吹气的声音说道。
我顿时想起来,她并不是一个活人,哪有冷热之感。对于他们而言,只有气强与气弱之分,而如今烈日当空,阳气冲天,自然是他们这些阴魂所不能承受的。
想到她这一年来,天天风餐露宿在高速路边,日复一日地接受如此煎熬又不得动弹,不禁一阵辛酸涌上心头。
“阿虎,醒醒!”我大声喊醒了睡梦里的阿虎:“赶紧打电话去我们的宾馆,叫他们提前将房间的冷气开到最低,窗门锁紧,窗帘全部拉起来不能留一丝缝隙。”
阿虎被我莫名其妙的一阵催促喊醒,见我神情严肃,便也没多问,按我要求去拨了宾馆电话做交代。
金发财被我这一喊,也醒了。
凑上来问明了原因,便去翻他的背包,还得意地说着:“这有何难,我金员外聪明过人,知道这回要来这热带地区,早备有飞行员蛤蟆镜一副,抗紫外线、抗眩光、别说在车里,就是跑到沙漠里,轻轻一戴,保准妹子你通体清凉啊~~”
“得了,别自作聪明了。”我没好气地回答:“她这又不是怕热怕晒,是现在白天阳极磁场上升,阴极磁场受到干扰,导致魂魄之力无法集中,你有啥办法?”
“这……”金发财被我这一说,才醒悟过来,但嘴上又不示弱,悻悻地说道:“哎,那你还叫酒店开冷气!?切,再说,那可不能怪我无知啊,谁让这妹子看起来那么水灵,谁想得到她是……是那个世界的人呢。”
阿依朵听金发财这么一说,先是微微一笑,转而又满脸落寞起来。
我被他这一说,也觉得自己开冷气的想法有点可笑。但,兴许也有点作用尚未可知呢。
转而又想起昨夜还发了老爸短信,不知回了没有,拿出手机看了看,只见短短一行回复:“字太多,上午帮你去扫描,中午11点左右能发到你邮箱。另外,看看她身上带的那个灵符长什么样,告诉我。”
好吧,“字太多”,看起来比想象的复杂,要是一时半伙没能学会就麻烦大了点啊。
看看时间,离中午11点还差十几分钟了。那也只能等到了宾馆看过邮件再说了。
转眼,车子已经停在了一条大马路转角口的酒店,这酒店处于两条主干道的转弯处,正门方向正在转角上,门童已经等在门外,见车一停,便推了行李车来帮我们搬运一些较大的行李。
一行五个下了车,阿依朵因为娇弱又不得动弹,还是趴在我的背上,但由于分量太轻,对我的行动几乎没有任何影响,除了我们车上四个,没人看得到她,自然就不再与她多言,以免令外人见怪。
下车后抬头看了看酒店,大约有十多层高,看起来像是新造的,外墙还非常干净,大门左右各立一只汉白玉的大象,店招居中——“白象大酒店”。
前台登记的程序都已经早由虎豹俩人在当地的朋友办妥,只需在前台拿门卡就可。
房间的安排是:我和金发财一人一间大床套间,虎豹兄弟俩合住一间标房,由于阿依朵半路出现,自然没有她的房间,更何况,空开一间房,却不见有人入住也更让人觉得诡异,不如暂不增加房间为好。
房间都在12楼,我特意要了间朝北的套房,与金发财那间门对门。虎豹兄弟的房间由于房型不同,所以离我们有半条走廊的距离。
上楼的电梯里,见没有外人,我看了下时间,正好11点整,估计老头子的邮件也已经发来了,便说道:“一会各自都先放好行李,你们11点半准时到我房里来开个会。”
出了电梯,各自散去不提,我这间是1222室,金发财在我对面的1221室门口停下,他打开门后,转身说道:“大官人,有事就喊一下哦!”
见他对着我轻轻地抬了下眉头,摸了摸脖子上的五行珏。
我知道他是在暗示我小心,这胖子平时粗枝大叶,但有时却也常能细心一下的。
我点了点头,转身进屋。
之前的大件行李都已经送进了屋,摆在玄关处。
玄关后是个洗手间,然后就是一个类似会客专区似的隔间,一套木质软靠的转角沙发,一只玻璃茶几,一排壁橱和一台液晶电视,再往里是卧室,一张六尺雕花大床,一套花梨木办公桌椅,窗下横着一张真皮贵妃躺椅。
整个房间的装修和酒店大堂的风格都很东南亚,加上酒店名为白象,想必老板应该是傣族人或者东南亚而来。
屋子里果然冷气十足,窗帘全部被拉上了,我将阿依朵放在客厅沙发上后,开了盏夜灯。
“你先坐着缓缓,我去包里找找有啥可以帮你提神的东西。”我看她依旧蜷缩在沙发上,便去随身的背包里翻找。
由于之前做好了去山里要户外露营的准备,所以冰冰给我准备了个40升大小的登山包,里面满满当当地塞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小物件,什么瑞士军刀啦、狼眼手电啦、逃生锁啦之类的——当然少不了的,还有她的那一堆小药瓶子。
翻了半天,突然看到个小盒子,那是一盒黑塔香,是冰冰从印度旅行时给我带来的,说这黑香用的原料纯正,除了有印度原产的檀香粉外,还夹杂了永恒花、苦肉桂等配料,据说是古印度王室用以熏香驱虫的上等好货。
恩,这东西可以提神!历来上座部佛教的国家,都有黑香祭鬼的传统,这黑塔香虽然不知是否与泰缅之地养小鬼的黑香一样,但是总聊胜于无,不如一试。
我取出一支黑塔香来,点上后放在茶几的烟灰缸里,不一会整个屋子已弥漫开氤氲的奇香,我见阿依朵还半躺在那里未动,便坐在一边打开手提电脑开始收老头子的邮件。
邮件分作两份发来,想必是老头子第一次发完觉得还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又追加了一份,就按发送时间,先打开第一份查看。
这份里面有几个压缩包的附件,标题写的很清楚:彝人巫法选摘。
然后邮件正文是老头子的话:……附件是你此次或许能用到的主要几片咒文,黄纸红字的扫描件是彝族经文原件,我用白纸红笔写的,是汉字的谐音发音,白纸黑字的是汉文翻译,三种文件依次有序,莫搞错顺序。
下载附件之后解压缩,打开看看,果然有三个文件夹,每张都已标了序号,很容易对照。
先不细看,再打开第二封邮件,老头子其中写道:
“……那姑娘现在身份不明,但若是身上配有那么强的灵符,来历定不一般。彝人巫法十分强大,他们的先祖,大毕摩‘毕阿苏拉者’曾于佛陀门下修习,数百年前在印度、尼泊尔、和国内多地都获得过斗法的最高殊荣,甚至还从印度得到过释迦摩尼的舍利子一枚。虽时隔久远,如今的毕摩可谓一代不如一代,但辉煌的历史不可小觑,他们先祖留下的精华,你要多加学习。
今日发你的黄底红字经文,是我们臧家的几代祖先在四川凉山等彝人聚集地区辛苦寻访得来,字字都用珍禽奇兽活采的鲜血书成,照理,你在作法时应手翻这原本经文持咒法力更强,但如今条件不许,所以你就对着屏幕看扫描件持咒,我也不知这样会打多少折扣,只盼那姑娘先祖有灵,助她一程。
现在我再来跟你温习一下具体持咒作法的步骤……”
老头子洋洋洒洒一大篇,看得我只后悔当初没有认真学习,竟对这些高深莫测的法术全然记不起来,看来下次回家,非要钻进书房再恶补一下不可。
再回头看那黄底红字的经文扫描件,比划都十分简单,基本每个字符全部由长短直线、圆弧、短点组成,每个字笔画基本不超过10画,有些像汉字的部首,有些又像英文字母的叠加,可惜,看了三遍,半字不识。
我将电脑凑到阿依朵面前问她是否看得懂,她看了半天也疑惑地摇了摇头:“这看起来好像是古彝文,但我们现在学的都是新彝文了,懂这些的只有很少很少的老人了,但是这些老人又不懂汉语,所以没法翻译出来,这种字在我们那里快绝迹了。”
古彝文,我记得老头子曾说过,它的历史也有万年以上,与甲骨文、苏美尔文、埃及文、玛雅文、哈拉帕文相并列,是世界六大古文字之一。更有甚者,有国外考古学家认为,这些符号是外星人留给地球的信息密码,记载着大量的史前文明与当代人无法用现代科学去解释的一些现象。
好在老头子留下了音标发音,虽必然会和其真正的发音有所出入,也毕竟聊胜于无。
只是,那么多篇的文字,别说背出来,就算要流畅的读出来,也非一两天可以掌握的,那阿依朵今日也肯定无法顺利将她超度回她先祖的归宿,难不成她要跟着我们一起办事去了不成……
初到异地,就接二连三地出了那么多状况,此行定然波折,这可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