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发财将几颗小石子揣进裤袋,向着那大银幕看了两眼,又将脖子上的五行纯金珏露出领子,回头问道:“大官人,走一个?”
我将自己的纯火珏也露了出来,虽然这玩意到底怎么用还是不清楚,但是鉴于上回在收伏幽灵胎的过程中显示了其特异之力,所以露在外面,应该也会有些震慑之力吧,希望如此。
两人稍稍后退几步,疾跑一跃,又钻入了水墙之中,那大银幕离我们仅有数米距离,近得就好像马上就会掉进那个与水底呈现90度垂直的树林中,根据经验,也不用再费力划水浪费肺活量,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像那屏幕靠拢、靠拢……眼前的白光越来越亮,下一秒就可以进去了,我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再一次重重摔在地上——摔在银幕那边的树林土地上的准备。
就在我向着里面张望寻找李佑吾他们的时候,金发财比我先半个身子钻了过去,随即我也跟着……两眼一黑。
这跟我之前预计的情况完全不同,我不知道自己身子所处何处,甚至都没有摔地的感觉,已经站在了一个四周暗黑的空间里,头上的探灯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那光芒暗得只能看清眼前伸手的距离,就好像这里的空气不是透明的,而是被染上了重重的黑色,黑得连探照强光都无法穿透一米。
“胖子!?胖子!?听得见吗?”我试图大声喊话,随即这声音便被吃进了空气,连一丝丝回声都没有,这种感觉就好像把头钻进厚厚的被窝里说话一样,闷闷地就只能传到不远的距离外。
“大官人,大官人。”同样传来一阵闷闷的声音,是金发财的。
我找不到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能原地转一圈,借着微弱的光线寻找。好在就在不远处,发现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那光点就好像一只夜光表那么大。
“嗨,这里!”我顺着光源,小心的迈出脚步,脚下有些水,就好像是在某个下水道中一般,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有水被踢开,随即又没过脚背。
金发财也发现了我,两个人在黑暗里靠着摸瞎子一般的伸手前行,终于碰到了对方的手。
“这什么鸟地方,之前看到的树林怎么不见了?”金发财说道,他就在我面前说话,可声音却像是在好几米外一般降低了分贝。
我提了提嗓门:“不知道,但是有一点好像很清楚,所有的声音,光线,在这里都有阻力,现在我们只能向着一个方向走去碰碰运气了。
为了不再走散,我将一只手搭在胖子的肩膀上,两人刚走了几步,就发现前面是一道石壁,借着头灯凑近,可以看到平整磨砂的表面,摸上去也是湿漉漉的,像是溶洞中的石壁般渗着水。
在经过向前后左右不同方向的试探之后,大致可以确认,我们现在正处在一条长长的通道中,通道的宽度不足两三米,顶上的高度无法预知,石壁是湿的,脚下也有水流,应该是一条地下水通道。
空气中并没有异样的味道,甚至连一点点泥水或溶洞该有的气味也没有,我想也许是因为这里的空气阻力所致。为了证明味觉是否也失灵,我特意舔了舔自己的手背,带有一些汗水的咸味,倒是比较正常。
“怎么办,两个方向,这边走,或者那边走,走哪边?”金发财问道。
随着瞳孔在黑暗中的逐渐适应,我已经能看清面前金发财的脸,我回道:“现在就是二选一的余地,但是选哪我也没把握,小李子他们先进来的,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个方向。真是奇怪,明明是片树林,怎么又变成了个下水道……”
我说着说着,发现金发财没有任何回话,便凑近头灯看了他一眼,见他正紧闭着眼睛,一副痛苦状。
“喂,胖子,你怎么了?”
“大官人,搀一把我,头又开始晕了,哎哟妈呀,晕死我了。”
我赶紧架住他肥硕的身板,将他往石壁上靠:“你没事吧,好好的怎么晕了,低血糖?不会吧,前面才吃过东西啊。”
“不不不,这是那种晕,是……是在赌桌上那种,那种一阵阵的,明白吗?一会儿就好了。你先让我杵一会儿。”
赌桌上的晕?现在又不是在赌桌上,怎么莫名其妙的晕起来。可我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让他半靠着石壁休息,并盘算着,如何才能找到李佑吾他们前进的方向。
我开始回忆之前铁蛋所描述的沉底之时看到的场景,又回忆在河床里隔水看到的那个大银幕,两次出现的场景应该是符合的,并且直到我被吸入大银幕前的最后那一眼,都还是小树林的场景,可是怎么一转眼就变成眼前这个光景?
难道说,那个大银幕的一切都是幻像,只是为了吸引我们进来而已嘛?并且那诡异的90度角,真实地就好像自己是在侧卧着看到的世界一样,那彩虹潭中的潭水被吸进了那个空间,而这里却只是一条狭窄的地下水道而已,水呢?树林呢?铁蛋看到的那些同志们呢?李佑吾他们人呢……
无数的问题纠结在一起,相互之间却找不到任何关联,难道我们就这样被困在这里了嘛?所有的跌入水潭的乡亲们,也是像我们这样,被一个个分散在不同的通道中慢慢变成尸体腐烂了嘛?彩虹潭的水流又为何是一个喇叭状而腾出一块干涸的河床呢?……
思绪不断地飞着,脑海中突然好想闪过一个念头,那个念头好像就是我要得到的答案,是的,它是……它是……
“大官人!我好了!我们走吧!”
在一个朦胧的答案好像就要被我感知的时候,金发财猛一拍我的肩膀,将那即将浮现出来的谜底又彻底打散。
“你干嘛呢,一惊一乍的,我前面差点就要知道答案了!”我气得大声叫道,不过好像这声音一出口就又变得闷闷无力的了。
“啥?啥答案?”金发财楞了一下,随即又拉着我说道:“别猜了,往这儿走!”
说完,便拖着我向着通道的一端快步走去。
“怎么回事?你知道这是去哪?”我听他口气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不知道去哪,但是这个方向没错,恩,肯定没错!”他走在前面,快步走着,全然不顾数米之外便是一片漆黑的未知:“前面晕了一阵,现在脑子清醒的很,这感觉以前在赌桌上有,只要醒过来,对手的牌都能猜准,这回我猜往这个方向走,不会错!放心吧!”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他的确对我说起过这但凡一晕就能猜到对方牌面的怪本事,只是这个功能时有时无,并不以他自己的意志而左右。今天也是认识到现在第一次看他晕眩,是不是万无一失并不好说,但目前这种情况下,也只能赌他这一把了。
两个人摸着石壁,淌着脚下的浅水疾步前进,手指触摸的石壁均有薄薄的渗水,石壁略有坑洼,这种坑洼很细密,就像摸在粗砂纸上一般,倒又不太像普通溶洞的那种坑洼感,如果是由于长期的水流冲刷导致,要将整条石壁都磨到这种平整度,我想至少也需要上千年了吧。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隐隐看到前方有一些白光透进来。
“胖子你看!前面!有出口!”我喊道。
话音一出,感觉声音已经不再像之前那般闷闷的了,虽然还不是正常的音量,但明显已经好转了很多,难道……随着出口的接近,这里的空气阻力越来越弱了?
“嗯,对了,那就是了!你看我说的没错吧,赶紧!”金发财加快了脚步,脚下的水流被踢出稀里哗啦的声音,这在通道深处时,是听不到的。
洞口离我们大概只有数十米远时,瞳孔也随着光线的逐渐增亮而慢慢恢复正常,借着透进来的光线,可以看到石壁是类似墨绿色的,就好像被覆盖了厚厚的一层苔藓,但指尖的触感告诉我,这又绝不是苔藓,仅仅只是被磨平的石壁而已。
此时,脑中又不经意地闪过刚才那个被金发财打断的念头,慢慢地又浮现出一些我约莫可以感知到的信息。
但是当我刻意去想时,就又越想越想不起来了。
当我正在拼命去找那种感觉时,就砰一下撞在了金发财的后背上,他突然停了下来,发出一声:“哎呦妈呀!”
“怎么了?”我见金胖子呆立着看着眼前离我们仅有七八米的那个洞口。
我使劲眨了眨眼睛,去适应射进来的光线,像洞外看去……
奇异的一幕出现了,洞外,就是我们在水底看到的那片小树林的场景,是的,我清楚得记得当时看到的那个画面,而此时洞外的那几棵树的布局,地上的野花的样子……就是在我沉到大银幕前时,看到的一模一样。
只是,现在的树林不再是和我的视线呈90度角垂直的了,而是和我们保持正常的角度,树立在我们面前……
我甚至有想起来小时候读书,老师给我们放的幻灯片,也是这样,平摊在桌面的灯片,通过反光镜的折射,使影像以一个角度打到黑板上。
如今再回忆那个水底的银幕画面,难道那只是一个类似幻灯片一样的影像嘛?那么这条通道又是什么呢?我们又是如何从水中穿过石壁站立在这通道中的?
思绪越来越乱,脚步却迈不开来。金发财撸了一把金毛,回头问:“大官人,你看、你看这外面……见鬼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就是前面那潭子底下的那个树林……”
“我看到了!先别去管它,出去看看再说。”我壮起胆走到了前面,金发财紧步跟在我后面嘟囔着:“枪也没带!都放在岸上了。”
“枪有个屁用,你没看到上山时候路上捡到的子弹头了嘛?你忘了那个河里洗澡的姑娘了嘛。”我此时已经坚信,自从我们进入了大山之后,所有的一切可以对付人类的现代武器,都已经失去了实用的意义。
两人放慢了速度,一步步向洞口外走去,再跨出最后一步出洞的时候,两人先探出头去向着外面的这片树林环视了几圈,空气完全恢复了正常的样子,甚至还能闻到一些青草和泥土的芬芳,野花烂漫,所有的花朵都是淡淡的粉紫色,那树林再仔细看,其实只是一颗巨大的榕树,分解出了无数的气根,一条条扎入泥土,乍一看就像一片树林一般,我在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巨大的榕树,如果要长成那么大一片林子,少说应该有几千年了。
两人对视后,相互点点头跨出了洞口,又向前走了几步,金发财大声喊着:“小李子!王连长!阿虎!阿豹!阿紫!……你们在哪呢,都听到了嘛!?”
喊声惊起枝头的几只鸟,叽叽喳喳得向远处飞去,我左右张望一圈并没看到什么人影,再抬头从树叶的缝隙里看了眼天空,好像是阴天,并没有一朵云彩,也没有阳光,只是一片灰白色的天。也不知道具体的时间,但是按照我们入水前是黄昏的推断,此时应该是将要天黑了,但这里却丝毫没有一丝入夜的迹象。
“哎哟妈呀!”金发财回头看了一眼,好像被吓到了似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我立刻蹲下身子,谨慎地回头看去,除了一排排老榕树的气根林子和一地的小花之外,并无异物。
“怎么了你,又一惊一乍的,见到鬼了啊你!”我瞪了他一眼。
“大官人……大官人,你没有发现嘛……,我们的山洞呢?”
我被他一说,浑身的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我转身360度环顾了四周,除了树林还是树林,我们此时正处在老榕树林的中间,被一根根气根和一大片野花包围着,我们是从哪里出来的?
我们背后才几步路之外,理应存在着的那个地下水通道的出口,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