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叶昇又回来了这里。
结束那场索然无味的晚餐,叶昇漫无目的地游走於大街小巷之中,最後还是回到了这里。
带些茧的指腹轻抚锈烂的木制信箱,那曾是他与余梣一同制作的家政作业,一向对手工制品富有天分的叶昇,曾以为自己会就读商高职。
然而最後却选了中,步入叶涵曾走过的风景。
倘若有天余梣回来了,那麽她会怎麽评论他七弯八拐的求学生涯呢肯定是笑他太胆小,或是好奇心会杀死一只猫,他不该cha手g预。
可是,他不後悔。
将脚踏车停放在院子之中,前j天他才刚打扫清理过这里,一时间竟觉得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做些什麽才能挥散心中的y霾。
他坐在阶梯上,仰望那p无垠夜空,心底那点憋屈似乎散了些。他低头,脚趾旁是从石泥地中奋力窜出的杂c,无论他怎麽使力都无法拔除乾净。
就像他对余梣的思念也是如此。
『人啊,与其向往娇滴滴的玫瑰,不如当株脏兮兮的杂c,不怕人踩。』余梣露齿微笑,搭着叶昇哼着不成调的歌曲,叶昇失笑,跟着轻轻哼唱。
哼着哼着,鼻头便酸了。
叶昇猛然抬起头,揉了下鼻头,重新走回脚踏车跨上,奋力一踩,离开了那座杂c丛生的别院。
停在十字街口,川流不息的车c像道时光洪流,j乎将他渺小的身影吞没於夜se之中。
风,来得急而狂,他身上的制f随之啪搭作响,一辆辆、一台台汽机车快速闪过眼前,叶昇的思绪有些恍惚。
『阿昇、阿昇,跟你在一起真的很开心,好像有你在,我便能无所畏惧。』
抹了下眼眶,没有半滴泪水,视线却觉得有些模糊。
上下滚动的喉结,却尝到了咸味。
绿灯了。叶昇牵着脚踏车横跨过斑马线,这里路小车多,人车抢道的危险行径天天上演,他不敢贸然骑上车闯荡虎口,自己的这条小命,他比谁都珍视。
「阿昇。」
叶昇停下,回头一看,竟是薛恺文由远走近,那人的笑容爽朗,手上提着小提琴盒,貌似刚练完琴。
「你怎麽在这?这时间我以为你早就回家了。」薛恺文搭着他肩,他身上有着雨水的味道,发梢也稍稍沾上雨珠,便顺手揉了他短发,惹来叶昇的不悦。
「别瞪我,我是看你头发那麽s会感冒,才好心帮你拍掉好吗?」薛恺文生了一张好p囊,见他如此,叶昇也不恼了。
「我刚练完到一个段落出来买饮料。」他边解释边高举手上的小提琴,露齿微笑:「你要不要来陪我?」
原本打算答应的叶昇想起叶涵还在家里等他,便摇头婉拒了。薛恺文也不失望,迳自道:「我刚刚经过教务处,好像听到你姊的名字。」
叶昇眉梢一抬,不答话。
「听说你姐是看在仁馨的面子上才答应回来的,原来她们两个认识啊?」薛恺文问得无心,叶昇却往心里听。
「我不知道,我姐很少跟我说中的事。」
薛恺文轻轻哦了声,又与他随意搭聊j句後才离开。叶昇知道自己该回去了。思及此,他不禁捏紧抱在怀中的牛p纸袋。——那是教务主任托付给他的纸袋,但,上头多了一张便条纸。
随着阵阵夜风袭来,摇摇yu坠
当教务处来电时,叶涵稍有迟疑,最後在铃声即将停止前接起。教务处的电话她早已倒背如流,接起时,听见主任的声音回忆顿时排山倒海而来,彷佛时光倒退回十年前,那个十七八岁的年少。
「听说你回来了,你弟弟入学时我们都很惊讶,也稍稍听闻了你的近况,很庆幸多年不见,你仍是如此优秀的校友。我想请你回来替学弟们演讲,让他们对自己的生涯规划能有进一步的探索了解,你觉得呢?」
实在没理由推拒。
当初知道叶昇决定进这所学校念书时,她便有了心理准备——有些人事物无论四季如何更迭、岁月如何飞梭,依然在那处立不摇。。
对於叶昇的困h叶涵看在眼里,但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又或许是能不说,她便不想提了。
叶昇毕竟是个孩子,还是江仁馨的学生,无论是顾忌何者,叶涵都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翻了下月历,就是後天了啊演讲对她来说请而易举,只是她不知道江仁馨究竟知不知道她要回去了。
回去母校,走进回忆中。
喀啦。
楼下传来钥匙转开铁门的声响,她搁下折到一半的衣f走下楼,朝着叶昇问:「晚餐有吃饱吗?」
看着叶涵,又想起了江仁馨。
叶昇别过头,顺势掩去心中的千愁万绪,迳自从书包中拿出主任给他的纸袋。虽然s了一角,但他相信叶涵不会介意。
叶涵接过纸袋道:「这麽快啊,主任的确说过会托你拿东西给我。」便从纸袋中拿出一叠资料,顿时一愣。
见她稍稍凝滞的神情,叶昇屏气,不自觉捏紧书包背带,沉问:「你为什麽会答应?」
叶涵回过神,抬眸,又垂下。她轻叹口气,撕下贴在纸上的便条纸,转给叶昇看。
上面那行字迹,叶昇认得。
『这麽多年了,别再逃了。』
想起中午班导师也是这样叫他替她带这句话,叶昇忍下撕烂便条纸的冲动,沉着脸一语不发,反倒是身为当事人的叶涵笑得云淡风轻,默默收起便条纸转身走向沙发。
看着这样平静的她,叶昇闷着一口气,无处发泄。
「其实这也是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叶涵似笑非笑地回望他,然而那目光却掠过他似的,深远淡然。「这麽多年了她还记得,这在我意料之外。」
「你跟她,发生过什麽事?」
还是问出口了。叶涵轻轻一叹,当初叶昇选择念中时,叶涵便有心里准备——有一天,叶昇会问她与江仁馨,今日他的班导师、昔日班联会指导老师的她与她,到底发生过什麽事。
而她,并没有打算全盘托出,但说一点点,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你只要知道——我们都选择对自己诚实,仅此而已。」只是彼此的『诚实』,南辕北辙罢了
叶昇深呼吸,转身走上楼,头也不回。徒留一身怅然的叶涵坐在沙发上,望着纸条陷入很长、很长的沉默。
断肠院落,一廉风絮。有些事,景物依旧,人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