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胖子的方法非常简单,就是让膳房除了他之外的五个人互相揭发,没有揭发别人的就会被当成嫌疑犯交给大理寺。
扶摇本来以为这样直白的方法不会有用,因为大家不可能随时监督着别人,然而事实证明,她还是小看了在宫里当差的人的小心仔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真的有一个嫌疑犯被揭发出来了。
一个身材中等,体型瘦削,下巴尖尖的男人,是负责传膳的,姓李。
这位李传膳被揭发了三处疑点:
一、职务之便。李传膳可以非常轻松地接近皇子们的饮食,同时具体到哪个盘子放在哪个皇子面前,都在他的权责范围。
二、关系户。李传膳的妹妹,是二皇子的承乾宫里负责洒扫庭除的管事的小舅子的小妾,所以他可以算是二皇子的人。
三、毒药来源。太庙膳房内的新鲜蔬菜都是每天清晨有专人送进来的,今天早上送蔬菜的时候,有人看见李传膳出现在送菜车附近,并且送菜的人将一个黄纸包塞给了李传膳。
有了这三个疑点,李传膳当之无愧地被推了出来。
大胖子擦着额头的汗,道:“侯爷,一定是他干的!”
慕容看一下李传膳,后者站在人群中间,假装镇定,但发抖的双腿和苍白的脸色却深深地出卖了他。
慕容对大胖子摆手道:“你做的很好,将功赎罪了,现在领着你的人回去睡觉,天亮之前不许出房门一步!”
“是是……”
大胖子一叠声地应着,像赶鸭子一样,赶着膳房的人,逃也似地跑回舍廊。门窗紧闭龟缩起来,果然像是天不亮就不准备出门的架势。
最后剩下了李传膳,面对着慕容还有四名虎视眈眈的羽林军,愈发地惶恐不安。
扶摇扭头看了看正殿的方向,此时已经没有刚才那样喧哗了,不过依旧是灯火通明,想必此时整个太庙都已经知道两位皇子中毒的事情了。
“你用的什么毒药?”
听到慕容冷冷发问,她立刻又扭回头来。
李传膳低着头。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不知道什么毒药……”
慕容面色不动。只是冲一个羽林军抬了抬下巴。
“卸他一只爪子。”
那羽林军默不作声,两步走上来,一手握住李传膳的肩头,一手抓住他的胳膊,咔一声,李传膳的左胳膊便以怪异的姿势耷拉了下来。
“啊……”
李传膳发出一声惨哼。脸色愈发地苍白,腿也抖得愈发厉害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用的什么毒药?”
慕容仿佛没有看见他那条耷拉着的胳膊。冷冷地重复着这个问题。
李传膳心里已经非常害怕了,他只知道武威侯地位崇高,身份尊贵。却从没不知道他还有这样严酷无情的一面,只看他嘴皮子上下一动,就卸掉他一只膀子就看得出来,小小一个传膳的性命,在他眼里如同草芥。若要杀了,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看来你并不珍惜这次机会。”
当李传膳还在犹豫的时候,慕容已经再次向羽林军发出了指令:“这次,打断他一条腿。”
刚刚卸掉李传膳一只胳膊的那名羽林军再次沉默了下来,他并没有看李传膳,目光一直聚焦在他的左腿上,平静的眼神让人觉得他看的并不是活人的腿,而是一条已经被腌制过的火腿。
李传膳全身都颤抖起来,可是他还在犹豫。
当羽林军一抬腿将他绊倒,并且一手抓住他的左脚脚踝的时候,慕容的一句话终于击垮了他最后一点信心。
“二皇子正在昏迷中,就算你此时为他尽忠而死,他也不会知道。”
这句话要命了!
李传膳之所以犹豫,无非就是还有一个希望,就算受到再多刑罚,只要他咬牙保住秘密,二皇子总归会保住他的。
但眼下,二皇子根本就不可能来救他,而武威侯如果真的把他就地正法了,他也根本没处可喊冤。
“我招!我招!”
差一点就被拗断腿的李传膳,终于杀猪般大叫起来。
羽林军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看着慕容,后者微微点头。他便随手一扔,将李传膳像条狗一样地扔在了地上。
李传膳胆战心惊地捏了捏自己的腿,还在,还在。
“把毒药交出来。”慕容并不打算等他恢复情绪。
此时正是李传膳心理最弱的时候,他死里逃生,不敢再有一丝犹豫,连滚带爬地翻起来,走到膳房的一段墙角下,徒手挖起来。
很快,他就挖出了一个黄纸包,战战兢兢地交到了慕容手上。
慕容并不打开,只问道:“这是什么毒?”
李传膳道:“小人不知毒药名字,只知道这药吃下去之后两个时辰左右,服药者便会陷入昏迷,两刻钟后嘴唇发紫,看着就跟中毒一模一样。”
“多久能醒来?”
“一个时辰之后。”
“除了让人昏迷,还有什么作用?”
“没,没有其他作用了,只是,只是醒来后会有持续大概一个时辰的头晕恶心……”李传膳大概一害怕就会结巴,这段话说得极其艰难。
慕容不耐烦地挥手打断,问道:“有没有加快药效发挥的方法?”
李传膳眨了眨眼睛,道:“就茶水喝,药效入口便会发作……”
慕容想知道的就只有这一点,没有其他功夫再问他具体的下药过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他直接吩咐羽林军把李传膳绑了,没有他的指令,不许交给任何人。
李传膳被拖走的时候,浑身都是软趴趴的,大汗淋漓犹如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从离开东偏殿到膳房,一直到审问出下药人李传膳,前后不过花了两刻钟的样子,实在是雷厉风行。
扶摇还来不及赞叹一声,就又被慕容抓住手,飞快地拖走了。
“这次又去哪里……”
她努力追上他的脚步,同时问道。
慕容脚下不停,一面跑,一面头却扭过来,脸上带着神秘的一丝诡笑。
“去给殿下下毒!”
扶摇张大嘴巴,先是惊讶,继而很快也变成了了然的笑容。
“我知道了,人家给我们来个苦肉计,我们就回敬他一个苦肉计。”
她的聪明,慕容早已知道,但这么快就把这过程给捋清楚,还是让他颇为惊喜。
两人加快速度,不多时便回到了正殿。
正殿外此时已被羽林军重重包围,一众内侍宫女们都在殿外焦急等候,个个脸上都是一脸忧色。
两位皇子同时中毒,他们这些人就算是按照规矩不在正殿里伺候的,也绝对逃不脱失职的罪名;万一皇子还有什么不测,那更是只能以死谢罪了。所以这脸上的忧色,一半是为皇子担忧 ,一半也是为自己担忧。
慕容和扶摇到了殿门口,被尽忠职守的羽林军拦住了。
“连我也不认得吗?”慕容正色喝问。
那羽林军见是他,自然是不敢拦了,正要放行,却见他身后的宫女眼生,待要询问,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一片嘈杂,一匹马载着两个人飞快地往正殿冲来。
马上坐的正是慕扬,他大喝道:“御医来了,快快让路!”
他马背上的御医是被他一路从皇宫里拽出来的,又在马上跑了一路,已经颠得快散架了。
慕扬进宫时,还不知道后面的事,只说是二皇子中毒,宫里震动不可谓不大,来的也不可能只有这区区一名御医,金皇后是一定要来的了,丁贵妃怕大皇子有什么不测,也跟了出来。两位娘娘率领一帮子御医、内侍、宫女,都从宫里赶来,只是比不上慕扬单人匹马快,先拽了一个御医来救急。
此时守卫在正殿的羽林军都被慕扬的横冲直撞吸引了注意力,慕容便趁机拉住扶摇,窜进了正殿内。
殿内也比他们走的时候多了许多人,但都是两位皇子宫里贴身伺候的婢仆,二皇子慕弘珏那边是真中毒,自然人心惶惶;大皇子慕弘武这边,是被慕容打昏的,众人以为也是中毒,自然也是一样的忧心忡忡。
慕容和扶摇飞快地跑到慕弘武榻前,青宁一惊,扶摇已经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然后扭头就朝近前的一名宫女道:“武威侯去请御医,跑了一路,快倒杯茶来。”
那宫女被乍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倒了一杯茶。
扶摇便对青宁猛打眼色,青宁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对于慕容和扶摇她是完全信任的,便转过身,对围在跟前的众人道:“快去看看御医进来了没!”
借着她身体的掩护,慕容抬手就把一小撮药粉倒入茶杯之中,然后捏开慕弘武的牙关,一气灌了进去。
好巧不巧的,他灌的时候慕弘武正好睁开眼睛,还没完全清醒就被灌了个懵,然后下一秒脑子便真的晕了起来。
这一切做完,正好慕扬拽着御医进来了,口中大喝:“快看看殿下!”
御医被他抓着衣领,跌跌撞撞的走。
慕扬又一把将他拽回来道:“往哪儿走呢你,二殿下在这边!”
御医苦着脸道:“不是两位殿下都中毒了么,微臣只有一个人,先看哪边,请王爷示下?”
“你说什么?!”
这次可轮到慕扬惊诧万分了。
他走的时候,可是只有二皇子一人中毒,大皇子可还好好的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