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在屋里踹了半天的柜子,总算听到门轴响,进来的是那对夫妻之中的妻子。
她被掳劫十天,对于这四个劫匪的姓名身份总算也是有所了解。
这四人是结拜兄妹,瘦高个是大哥,姓刘;那对夫妻是二哥和三姐,二哥姓李,他妻子三姐姓宋;最后那个矮壮的汉子,是老四,姓郝。
这时候进来的自然是宋三姐,她上前扯下扶摇嘴里的布条,拧着眉毛不悦道:“又做什么耗?”
扶摇鼓着脸道:“尿急!”
宋三姐骂骂咧咧:“女娃子就是事儿多……”一面还是上前给她解开了一只手,然后又解开了她腿上的绳子。
扶摇活动了两下手脚,这才走到床后的一个马桶处,解决起个人问题。
宋三姐也不避讳,就站在屋子里等着。
床后的水声停止,响起窸窸窣窣整理衣物的声音,扶摇只有一只手能活动,动作自然比较慢。
“喂,我说,你们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她在床后问道。
宋三姐道:“少打听,到了你就知道了。”
“哼,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一路向北,肯定是去海安。”
“哟,女娃子挺聪明,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们都是黑海盗的人!”
扶摇一面说,一面走了出来。宋三姐上前重新将她捆起来,扶摇知道自己反抗不了,也任由人家施为。
“你们绑架我去海安,一定有阴谋。”
宋三姐正在绑她的腿,闻言抬头道:“有什么阴谋?”
“你说呢?”扶摇没好气地反问。
宋三姐站起来,拍拍她的脸颊,道:“你个女娃子倒是有意思。脑瓜子伶俐得很,咱们若不是敌人,说不得我还收你做个妹子。”
扶摇气鼓鼓道:“那你可占大便宜了,我可是平海侯的千金,你还没有一个做侯府小姐的妹子罢。”
宋三姐被她气乐了,道:“可不是,那我可占大便宜了。”
扶摇忽然认真道:“你为什么不考虑考虑呢?我若是认你做姐姐,你们就用不着做海盗了。我爹随便就能在桐城给你们安排个营生。好好地过日子,不是强过现在百倍吗?”
宋三姐道:“我们是海盗,是贼,你们是官,官与贼能和平共处吗?”
“你们不做贼不就好了。”
宋三姐摆手:“算了,跟你个女娃子说不清楚。实话告诉你,再过两日,就到地头了。到时候看管你的自有别人,你跟我套交情也没用。”
扶摇顿时泄气。
这时,另外三个人都进屋来了。刘大哥,李二哥和郝老四。
郝老四一进门,眼珠子就挂在扶摇身上了,流着口水道:“这女娃子着实水灵,岛上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
话未说完。已经被刘大哥在头顶上拍了一巴掌。
“少他妈打歪主意,她是黑老大要的人!”
郝老四不满道:“这都是野泉渡出的主意,那个扶风矮子,若是见了这等美女,只怕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吃完饭就上路!”
刘大哥适时地打断了郝老四的牢骚,同时还看了扶摇一眼。
这个女娃子太聪明,让她知道太多,总觉得不放心。
四个人便一同出了屋子,快速地用起午饭,期间宋三姐也端了饭菜进来喂扶摇吃了。
饭后,也不必收拾,稍作歇息,便一起出发,离开了这个小村子。
四个人驾着一辆大车,拉车的是一匹骡子,郝老四驾车,刘大哥、李二哥都坐在车上。车里铺了一床棉被,扶摇就躺在被子上,身上又盖了一床被子,宋三姐就坐在她旁边。
他们这一行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家子兄弟妯娌,扶摇身上的绳索都被棉被给盖住,外边儿一点都瞧不出来,倒像是生了病的小媳妇,正在被嫂子照顾。
也正因为一行人这样的装扮,竟躲过了那么多搜捕,硬生生从桐城闯到了海安来。
当日在桐城山外被长索吊上峭壁,然后一方淬了蒙汗药的帕子将她药翻,等她醒来之后,便发现自己已经被这四个人监押着,装在这辆大车中,一路出了桐城地界。
这一路上,虽然那矮壮汉子郝老四时不时地表现出猪哥样,但事实上却并未对她做出坏事,而宋三姐等人也不曾虐待她,只不过每日都要将她四手四脚地捆起来,仿佛猪猡一般的看管。
如今她也知道他们都是黑海盗的人,把她带到海安来,不消说,自是跟东南军和倭寇之间的战争有关。
方才又得知了掳劫她是那扶风王子野泉渡的主意,她心里便嘀咕开了。
由于上一辈子对某个民族的深刻记忆,让她对于野泉渡充满了恶感和歧视,他出主意掳劫她到海安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她深深觉得这里面有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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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已经快入冬了,海安虽然地处东南,但那种刺骨的阴冷,却比北方的干冷还要来的可怕。幸而东南军大多来自当地,对于这种气候已经适应。
跟倭寇作战已经两个月了,开始的时候,东南军出兵大捷,将倭寇大部队阻截在海安东陆,然而接下来,倭寇化整为零,不再跟他们正面作战,改成了埋伏、偷袭、缠斗,各种花招尽出,仿佛成了滑溜的泥鳅。
战事因此进入了胶着阶段。
一个多月的时间,东南军就光跟倭寇玩捉迷藏了,一场大规模的战事都没有发生,反而在倭寇手里吃了好几次阴亏,令东南军十分地上火着急。
慕容对此也非常地烦躁,召集了所有高级军官商议之后,决定开始大扫荡,逐镇逐地地搜捕推进,务必要将倭寇全部挤压到一处,然后一打尽。
这个方法在实行之后,果然收到了奇效,东南军仿佛化身成赶羊人,而倭寇就是那一小群一小群的羊,在长枪利刃的驱逐下,慢慢地收拢起来;而东南军的包围圈也越来越小,只消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将倭寇全部集中起来了。
东南军上下都憋着一股劲儿,势要打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
四方县是海安东陆的一个县城,附近都是丘陵地带,东南军的大营,此时就驻扎在四方县城,县衙已经暂时被征为东南军统帅武威侯慕容的行辕。
此时,慕容正跟几个将领在沙盘前,分析着敌我的形势。
县衙外,一小队斥候急匆匆地奔进来,被慕容的亲兵拦住,问明了有军情禀报,这才通报入内。
斥候小队进了县衙,便兴致勃勃地向慕容等人通报了一个好消息。
四方县外四十里,发现了倭寇部队的踪迹,而且这支部队极有可能是倭寇的中心本队,扶风王子野泉渡和黑海盗首领很有可能都在这支部队里。
慕容等人立刻精神一振,问了斥候小队好几个关键问题,在得到答复之后,都一致认定,斥候小队的推测很可能是真的。
顿时,大家都兴奋起来。
“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次一定要将那倭寇王子和黑海盗一成擒,看他们还怎么蹦跶!”
“说的是!这次可要打个痛快了!”
“元帅,快下令吧!”
“快下令吧!”
在场的将领们都鼓噪起来,他们跟倭寇玩捉迷藏已经玩得没耐心了,这次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个个都摩拳擦掌,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出去将那野泉渡和黑海盗的首级都割来下酒似的。
慕容道:“斥候再探!若情况属实,我军即刻出击,势要将这支倭寇部队一打尽!”
“是!”斥候小队去了。
慕容也马上下令,各部整戈待发。将领们为了保障触出击的速度,都命令下属部队轻装上阵,务必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敌人,不许逃脱一人。
两刻钟后,斥候再报,果然属实,慕容便果断下令,东南军出击包围。
一支支铁骑,从四方县城潮水一般涌出。
倭寇部队的所在地,是名为黄岩寺的一个庙宇,那里是一座小山,前有一条河流拦路,后有山路可撤退,选的地方倒是不错。
不过东南军有熟悉当地地形的向导,一面从正面突击,一面各派两支部队从侧面绕过小山,抄后路包围。
初冬的天黑得极快。
酉戌相交时分,东南军的行动,终于被倭寇侦查得知,顿时,整个黄岩寺灯笼火把齐亮,一下子沸腾起来。
慕容坐镇中军,占据高地,遥望灯火如龙,漫山遍野的东南军已经形成了合围之势,眼看就要将倭寇围拢在以黄岩寺为中心的山谷之中。
“倭寇就是倭寇,见识短浅,居然驻扎在这样的地形之中,大大便宜我们包围,真是自找死路!”
站在慕容旁边的一名将领,不无嘲讽地说道。
慕容抿着唇,眉头微蹙。
他是个稳重之人,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不到真正胜利的时候,便一刻也不能放松。
不过此时东南军快要完成包围了,他身后的这些精锐也到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他噌一声抽出了腰间的宝剑,高举过顶,遥指山谷,大喝道:“中军,随我出击!”
“杀!”
震雷一般的喊杀声中,中军化身一股黑色的洪流,从高地冲下来,向着山谷中心奔袭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