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衙役一会儿和颜悦色,一会儿又狐假虎威。
对于这种人,扶摇也深知他们的心理,便故技重施,又从腕子上褪下金镯子,在衙役面前一晃而过。
就像俗话说的那样,衙役顿时觉得自己被晃瞎了狗眼。
扶摇捏着金镯子,笑眯眯道:“好看吗?”
“好看……”
“想要吗?”
“想要……”
“想要就替你家小姐办件事儿。”
“没问……啊什么事?”
说到办事,衙役立刻便清醒过来,只不过眼角还一直往那金镯子上面瞥。
扶摇道:“你进去通知你们县老爷,就说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衙役却也不傻,道:“你说立功就立功啊。”
扶摇道:“你只管去通报,就说有个叫野泉渡,已经被抓起来了,问要不要呈送县衙。”
野泉渡掳劫苏扶摇的事,虽然是全国通缉,但是因为涉及侯府千金的闺誉,所以扶摇的名字是只限于知府以上级别知道。
所以扶摇要是说自己的名字,衙役肯定不知道,但一说野泉渡,他就必然知道了。
果然衙役一听野泉渡三个字,顿时大大一惊。
“你说什么?野泉渡?他在哪里?”
扶摇道:“他在哪里我可不能告诉你,你去通知县老爷。”
衙役想了想,这事儿若是真的,可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假的,那他少不得要吃挂落。
扶摇见他犹豫,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也不知道慕容会不会走,愈发对这种小人感到厌恶起来。但此时却只能忍着,道:“你想想,如果你去报这个信,就算不是真的,大过年的日子,县老爷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吧,况且……”
她扬起金镯子:“这东西还不值得你冒一回险么?”
这时候门房里的衙役们见同伴去了这么久还不会来,有人探出脑袋叫道:“做什么磨磨蹭蹭。欠下的五百钱可别赖账啊!”
同伴的话立刻让衙役下定了决心。
“好了好了。大爷我就替你走这一趟。”他还要装作是施恩惠给扶摇,伸手要去夺她的金镯子。
扶摇却早有准备,将镯子往怀里一收,道:“办成了,自然赏你。”
衙役摸了摸鼻子,只得回身往县衙里头快步走去。
县衙后堂。五短身材的林知县正坐在椅子上,有点恍惚地想着方才的景象。
他居然见到大盛堂堂的武威侯了呢!
武威侯果然是天潢贵胄,贵不可言。气度又是那样地不凡,令人倾慕。
楚南偏远,离京师十万八千里。那可真是见皇帝一面都千难万难,好不容易见到一个皇家姓的,倒把林知县给感动死了。
这时候,一名衙役跑进来道:“县老爷,外面来了一男一女。说是抓到了野泉渡啦!”
“什么?”林知县吓了一跳,立刻沉下脸道,“大过年的,少跟本老爷开玩笑。”
衙役忙道:“小人可不是在开玩笑,外面真有一男一女,那女人说,他们抓到了野泉渡,问要不要呈送县衙。”
林知县顿时觉得头上一片晴朗。
难道今天是林某的幸运日不成?先来了一位贵人,然后就要立一件大功?
他突然就想到,方才武威侯问的不就是野泉渡的行踪,只不过他大王县确实不曾侦探到这野泉渡过境,所以只能实言相告,此时若是衙役说的消息是真的,那他得赶快把贵人追回来才行。
这么想着,林知县立刻道:“前方带路,大人我要升堂!”
衙役道:“大人,今儿是正月初一!”
林知县忙道:“哦对,你去把那一男一女带进来,大人我后堂问话。”
衙役赶紧地就去了。
林知县赶紧地调整状态,试图抛弃掉刚刚接待过贵人的卑微感,赶紧重塑县老爷的威武形象。
不多会儿,那衙役便领着一男一女进来了。
没等林知县威严地说一句开场白,那女子便比他更有气势地先问了一句。
“武威侯呢?”
林知县一句话卡在喉咙里,差点没呛到自己,他咳咳了两声才缓过神来。
“你是什么人,竟敢直呼武威侯的爵名?”
扶摇道:“我的名字你还不配知道,我现在告诉你,野泉渡就在我们手上,如果你想立功,就赶紧说出武威侯的下落。”
林知县惊恐道:“你们,你们不会是……”
扶摇哭笑不得道:“你想什么呢,我们都是良民。你快说,武威侯是不是已经走了?”
从她进门开始,林知县就被她一句一句压着问话,这时候一听是良民,反而又不怕了,板着脸道:“放肆,你一个平头百姓,打听武威侯的去向,是何居心?”
扶摇真是对这些没见识只会耽误事的小人物恼火极了。
“老实告诉你,本小姐来自岳京,乃是武威侯的至交,你如果想立功,就赶快去通知武威侯,就说有个姓苏的朋友来找她,而且还抓住了野泉渡,到时候你就是大功一件,升官发财指日可待!”
林知县被她说得动心,但是也跟那衙役一样,对她手上是否真有野泉渡将信将疑。
“这样吧,你若是信不过我,只管两边同时行事,一面去通知武威侯,一面叫人去大王村,野泉渡就在我这位王大哥家里,已经被我们捆住了。我就留在县衙做人质。这样,如果我说的是假话,你这个县老爷随时可以治我的罪,怎么样?”
林知县想了想,这倒是个稳妥的办法,便道:“好,就这么办!不过你如果真撒谎,本县秉公执法,您可不要后悔!”
扶摇哼了一声,大摇大摆地在他椅子上坐下来。
林知县果然一面派人跟着王大哥去大王村拿人。一面又派人去追赶武威侯一行,最后又叫人近来看着苏扶摇。
而扶摇,便安之若素地在县衙里等着。
她表面平静,心中却也十分忐忑,深怕慕容已经走得太远,林知县的人追不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等待的时候总是比平时过得更慢。
大王村离县城二十里地,扶摇和王大哥坐牛车走了三个时辰。林知县为了保障效率。特意叫人骑马去的,比牛车自然要快得多,如果顺利,想必一个半时辰也就能来回了。
等着等着,人还没回来,扶摇的肚子倒先饿了。
她一大早就出门。到现在可是粒米未进呢。
想着慕容不知能不能被追回来,王大哥他们又不知什么时候将野泉渡提来,她可不能干饿着。便叫道:“来人!”
就有县衙里的差役,懒洋洋过来道:“叫什么叫?”
“告诉你们县老爷,本小姐饿了。要吃饭。”
差役登时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道:“你当县衙是饭馆子呐,还想点菜啊?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扶摇一直憋着火,此时就像炮仗被点燃了导火线,立时发飙起来:“狗奴才!”
她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那差役脸上。
差役立时被打蒙了,瞪着眼睛愣了半晌,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你个臭娘们儿!敢打老子!”
他立时抬起手来就要回敬。
扶摇不往后躲,反而上前一步,挺着胸膛,厉声道:“你知道我是谁!你敢动一指头试试!”
她身份尊贵,出入都是大场合,结交的都是王公贵族,身上自然带着上等人的气质,哪怕此时穿着打扮与普通村妇一般,也掩盖不了她的风华。
那差役顿时有点被她唬住。
这女人,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千金小姐吧?
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一下,扶摇又道:“你做不了主,把你们县老爷叫来!”
差役实在觉着对方有点唬人,挣扎了半天,竟然还是不敢真的动手,便恶狠狠道:“好,你等着!”
他这就去找县老爷,看县老爷能不能治得了这小娘皮。
林知县听说这事儿,也是很稀奇,这女子莫非真是武威侯的朋友,否则怎的有这般胆量,竟敢在县衙里面打人。
那差役委屈地捂着脸道:“大人,您可得给小的做主啊!”
林知县的见识却比他高多了,这女子若真是武威侯的朋友,那打一个差役算得什么,还是先等等看吧,等武威侯回来了,自然能证明她的身份,若她什么也不是,再追究也不迟。
心中计较已定,便道:“我早跟你们说过,不要仗着本大人的势力欺压百姓。她既然饿了,你就叫人准备饭食给她就是了!”
差役顿时傻了眼,敢情打了就白打,还要好吃好喝伺候她呀。
正说着,外面一个衙役呼啦啦地跑进来,高声喊道:“大人,武威侯回来了!”
林知县顿时精神抖擞,振作官袍,刚准备出迎,慕容却已经带着项老虎和七名亲卫,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劈头就问:
“人呢?”
林知县顿时有种情景再现的感觉。
慕容带着项老虎等人才出了大王县城,就被林知县派去的人又给追上了,一说有个姓苏的朋友,还抓住了野泉渡,他还能想不到是扶摇,立刻就赶了回来,一身的风尘仆仆。
此时见林知县愣住了,便不悦起来,拧眉道:“问你话,人呢?”
林知县委屈地指了指后面道:“在后堂呢……”
话音未落,慕容已经一阵风一般地从他身边走过,紧跟着项老虎等人也飞快地跟上了,这么多人,却没有一个正眼看林知县。
林知县的一腔悲愤啊,顿时就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