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刀的深夜来访,让青宁和扶摇掌握了很多信息,对于查明丁芷兰死因提供了很多线索。
但是,姐妹俩商量之后,认为不宜打草惊蛇。
林春乔很狡猾,也很敏感,如果让她事先察觉到什么,她很可能又会出什么奇招,打乱她们的计划。
因此,姐妹俩都认为,最好的方法,还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之后,一击将她打倒,让她永无翻身的可能。
否则,她就会像生命力强悍的野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当晚之后,小刀仍旧回到林春乔身边伺候,继续监视她的行动。
而至于那位让青宁感兴趣的杜大夫,她也并没有立刻就召来相见,而是先让人查了一下。这杜大夫的确是桐城本地小有名气的产科大夫,林春乔怀孕之后重金聘请,其实倒不是真的就养在府里,平日他还是在自己的医馆挂牌出诊,每三日到平海侯府来为林春乔诊脉,每次诊脉时间前后加起来一般都要一个半时辰。
府中人大多以为,这是林春乔年纪大了,难免胎位有些不稳,加上可能是个男胎,所以格外小心谨慎的缘故。
但青宁和扶摇却觉得,这章。
总之,暂时看来,平海侯府中风平浪静,并没有任何波澜。
苏北岳自收了大皇子慕弘武的书信,便暗中展开了行动,频频与一些军中将领接触。当然,他原本就是东南军的统帅,召集将领议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这一天,阖府女眷要去海神庙进香还愿,这是青宁的意思。
她进京选秀,雀屏中选做了大皇子妃。言明嫁得良人本就是丁芷兰生前在海神庙为她许下的愿望,如今丁芷兰已去,她便要代母还愿。丁司正便通知全府女眷,一起陪同大皇子妃去海神庙。
宋梨花、上官静、扶摇等人都是与青宁亲近的,说一同去那便一同去。只有林春乔,以自己身子沉重为由,不便出门,青宁也没有刁难。自让她留在府中。
一大早。以青宁为首的女眷们便一同浩浩荡荡出了平海侯府,路上仪仗开道,少不得又惹来众多围观和羡叹。
海神庙亦是早早得到了通知,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而至于平海侯府的芙蓉苑中,在这些女眷们离开半个时辰之后,就迎来了一位客人。正是林春乔信任的主治大夫——杜大夫。
杜大夫生的很普通,中等身材,脸上亦无明显特征。典型的路人甲。
而他到芙蓉苑之后,林春乔便将身边伺候的下人都遣了出去,照例由王妈妈在门口守卫。
如今是秋老虎的天气。时光近午,太阳很是毒辣。
王妈妈坐在上房门口廊下,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眯着眼睛满院子瞎看。院子里的下人各司其职,基本没有空闲的。偶尔有从院子里经过的,也都离上房远远的,不敢靠近。
林春乔手底下的妈妈,个个都是人精,最爱干的事情就是把小姑娘们指使得团团转,所以这院子里的下人,就算手头没事,也要装出个忙碌的样子来。
王妈妈坐在廊下,除了热点,倒也惬意。
此时,丫鬟小青从小厨房方向走过来,手里提着一个圆圆的藤篮。
自从林春乔怀孕,芙蓉苑里就开了小厨房,专门给她做吃食。
“哟!小青姑娘,这手里提的什么呀?”
王妈妈瞧着小青往上房这边走过来,都上了廊了,这才开口问道。
小青便笑:“这不是瞧着天儿太热,妈妈又这样辛苦,我特意上小厨房,央她们做了碗银耳莲子羹,拿井水镇了的,妈妈吃了,好消暑解渴。”
王妈妈登时高兴起来,但又故意道:“这怎么使得,那小厨房可是专门为夫人做吃食的,咱们做下人的,哪好随意吃喝。”
小青道:“妈妈这是什么话,在夫人眼里,妈妈难道还是个下人?妈妈放心,这银耳莲子羹原就是给夫人做的,不过夫人一个人能吃得多少,妈妈这样辛苦,夫人知道了,也必定会体恤的。”
王妈妈便笑起来:“要说话,怪不得夫人喜欢你呢。”
小青便将藤篮放在栏杆上,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碗来。
“妈妈快吃吧,我等您吃完了,好把碗还回去。”
王妈妈便不再矫情,接了碗过来,吃得吸溜吸溜的,好不快活。
趁她吃的功夫,小青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聊天,耳朵却支楞着,可惜隔着一堵墙,屋子里的声音一丝儿也听不见。
不大会儿,王妈妈就吃完了,小青将碗接过来放回篮子里,却没有立刻就走,而是继续聊天。
她早就算准了时间,说了十几句话,王妈妈的脸色便有点微变。
“哎哟……”
她弯着腰,用手捂住了肚子。
小青奇怪道:“妈妈怎么了?”
“哎哟……我肚子有点疼……”王妈妈五官皱起来,肚子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连小青都听见了。
“你这碗里放了什么东西?”王妈妈一面感受着肚子里的难受,一面不悦地问。
小青慌张道:“就是小厨房做的银耳莲子羹啊,怎么会肚子疼呢?啊,是了!想必是井水镇过,凉了些,妈妈是不是最近肠胃不好,吃了这凉的就闹肚子了?”
这些天热,王妈妈又素来好吃辛辣油腻的,上火也是有的。小青这么一提醒,她也想起自己昨儿是没大解,恐怕真是吃了凉的,这会儿闹将起来了。
“哎哟,不行,我得去趟茅房。”
王妈妈捂着肚子站起来,又是一阵咕噜噜响,还伴随着一个古怪的气音。
小青微微别过头,想抬手挡住鼻子,但又像是怕对方尴尬。只好憋着气。
王妈妈也十分地不好意思,俗话说,管天管地,管不了屙屎放屁,肚子虽然是她的,但放屁这事儿她也是无可奈何。
“妈妈快去吧。”小青催促道。
王妈妈倒是想走,可又为难道:“可夫人这里离不开人……”
小青便道:“妈妈也忒谨慎了些,夫人的规矩谁不知道。谁会跑这儿来!妈妈若是不放心。我替你守着便是。”
“你?”王妈妈有点犹豫。
小青想了想,便装出一丝不悦,道:“妈妈还信不过我?好吧,那我也不献殷勤,我去找邢妈妈来替你。”
“邢妈妈今儿去庄子上了,不在府里……”说着。又是一个奇臭无比的屁,王妈妈自己都觉得撑不住了,忙摆手道。“算了算了,你替我守着吧,夫人若是有事叫人。你就应着。我得赶紧去了……”
她捂着肚子,痛的腰都直不起来,佝偻着身子便要跑。
小青道:“妈妈只管去……”
话没说完,王妈妈已经三步赶做两步地跑去了茅房。
小青这才露出一丝冷笑,左右看了看。退后两步,贴在了窗棂下站着。
屋子里先是安安静静,过得片刻,就听一个人道:“好了。”
然后就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她听得清楚,说“好了”的那个人就是杜大夫,发出叹息的人则是林春乔。
“二夫人,在下还是得忠告一句,虽然在下暂时能替二夫人保住这胎儿,但若是再推迟下去,只怕二夫人自身也要危险。”
杜大夫的这句话,让小青立刻精神一振。
只听屋子里林春乔的声音道:“不行,现在还不能打掉,我留他还有用处。”
“二夫人这胎儿本就来的不好,先天畸形,生是决计生不下来的,原本该在发现怀孕时就打掉。但当时二夫人存有一线希望,在下也只有尽力安胎,但如今看来,这胎儿始终是无法调养健康,最多到七个月就会流产,但那时候对母体就会有大伤害,十分凶险。在下早已跟二夫人明言,最好在五个月上就能打掉,否则对二夫人的伤害将非常大,弄不好会有性命之忧。”
屋外的小青听得几乎要惊呼出来,原来林春乔这胎儿本就是畸形的,根本就生不下来。那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大费周折地保胎?
只听林春乔冷声道:“不行,现在不能打掉,你最起码要给我再保住半个月。”
“可是……”
“杜大夫,你只是个大夫,拿钱看病,我说怎么做你就得怎么做,我现在不想打掉他,不管你用什么方法,都得给我保住这胎儿。否则,你知道我有能力让你倾家荡产。”
林春乔决心已下,说这话的时候就充满了威胁。
杜大夫沉默了半晌,最终也只有叹道:“好吧,在下就再尽力为夫人保半个月的胎。半个月之后,希望二夫人能够下决断,否则一旦发生意外,在下只怕也难以保障夫人的性命。”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样,你把打胎药给我准备好,半个月之后,我自会服下。”
“夫人不可,打胎之时,在下必须在旁……”
“啰嗦!我让你开药就开药,打胎之时,我自然会叫你来。”林春乔显然已经不耐烦了。
杜大夫只好答应。
然后就是杜大夫嘱咐她饮食上的一些注意事项。
小青已经听到了最关键的东西,为避免被杜大夫出来撞见,就不再贴着墙角,而是走到栏杆处坐了。
不多时,王妈妈回来,见她果然乖乖地在门外守候,反倒谢了她一句。
小青便提了篮子离去。
到了下午,青宁等女眷们从海神庙归来,各自回院。而芙蓉苑中,杜大夫也早已经离去。
青宁和扶摇自然知道林春乔趁她们不在时,请了杜大夫来诊脉,两人都是愈发肯定,林春乔心中有鬼,否则不必如此偷偷摸摸。
到了晚上,同上次一般,亥时左右,“小青”再次来到了听涛阁。
“小刀,你出来时可曾注意身后?”
“大小姐放心。小人一直十分小心,出来时亦做好万全的准备,并不曾被人跟踪。”小刀自信地回答。
青宁便对扶摇道:“大姐,小刀做事一贯谨慎,否则也不会在林春乔身边这么久,还没被发现男子之身。”
扶摇点头。
“小刀,今日可有发现?”
小刀立刻兴奋道:“有!”
他将林春乔和杜大夫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部告诉了青宁和扶摇,包括林春乔最后强烈要求杜大夫给她打胎药的事。
青宁和扶摇听后。沉吟了片刻。都齐齐发出一声冷笑。
扶摇道:“栽赃嫁祸,又是这种手段,她也不嫌老套。”
青宁微微摇头,道:“手段虽然老套,但若能成功,却一样有效。”
林春乔的胎儿先天畸形。根本就不可能足月生产,据杜大夫所言,一开始。她是抱着一线希望,以为吃药治疗能够保住胎儿,但几个月下来。并没有成效。而这个时候,她却依然不肯打胎,反而要求杜大夫为她竭力保胎,但偏偏她又要了打胎药在身边准备着。
准备什么?
扶摇和青宁心知肚明。
制造意外流产,嫁祸于他人——无非就是这个目的。
而至于林春乔要嫁祸给谁?她们也清楚得很。若说从前。她最忌惮的,自然是扶摇;可如今,她最恨的,却是青宁。
嫁祸青宁害她流产,以青宁今时今日的地位,倒不至于被陷害到什么下场;但这陷害若是成功,青宁在府里自然也不能再摆大皇子妃的威风,她林春乔的日子便又好过起来,而且苏北岳必定会对她心存愧疚,以后有了什么事,也会因此对她忍让三分。
一个注定保不住的胎儿,她都要利用起来做攻击他人的工具。
青宁冷笑道:“这是她自作孽,怨不得旁人。”
“你想怎么做?”扶摇问。
青宁微微一笑,说了四个字:“将计就计。”
得到这个有用的消息,小刀自然居功至伟。
“小刀,你仍旧回她身边伺候,我向你保证,很快我们就可以报仇了!”
小刀眼睛立刻亮了起来:“三小姐此话当真?”
青宁点头,坚定道:“绝无虚言。”
“好!只要能为姐姐报仇,三小姐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刀心中满满的,都是复仇之心。
青宁便吩咐他回去之后,不可露出马脚,静待时机来临,小刀一一听了,小心返回芙蓉苑不提。
到了第二天,丁司正就跟上官静说,大皇子妃要在听涛阁中种植花木,要对听涛阁的景观布局做一些改变,问上官静要了许多锄头、铲子等许多工具,又要了许多的花种。
府里的人,素来知道青宁爱花,从前做姑娘时就经常自己种花养花,因此也没人感到奇怪。
唯一产生警惕的,就是林春乔。但以她如今的形势,想反对也没人听,只有无可奈何。
扶摇自然知道青宁想做什么,她是想在听涛阁中找到的证据“药渣”。
然而,一整日下来,听涛阁屋里屋外,都被翻了个遍,院子里的土几乎也被铲掉一层,却什么也没找到。
下人们只是听吩咐行事,并不知道她在找东西。
傍晚时分,扶摇到听涛阁看望,青宁垂头丧气,眉头紧蹙。
“怎么?还是没有找到?”
青宁摇头,显得很是失落。
扶摇也叹气,安慰道:“就算找不到药渣,只要抓起王妈妈严刑拷问,一样能证明林春乔陷害你母亲的事实。”
青宁道:“王妈妈是林春乔的心腹,她精明得很,扳倒了林春乔,她也逃不了干系,如果她能想到这一层,恐怕也不肯轻易开口。总之,若能找到物证药渣,就万无一失了。”
扶摇知道她是太想报仇了,执着于非要人证、物证俱全不可。
两人一时无法可想,扶摇建议她出去散散心,两人便从屋子里出来,站在廊下。
苏府的内院,原是私家园林,每一个院子都不是像别人家那样四四方方规规整整,而是各有奇妙。听涛阁这里,居住的地方是一栋两层小楼,院子就是个小花园,小池、假山、花木俱备。
此时丁司正指挥着下人们,正在三三两两地翻土。
“真是奇怪,满院子的花儿都长得好好的,怎么就这两株蔫蔫的呢?”
这时,两个丫头的讨论声,引起了青宁和扶摇的注意,两人一起走了过去。
“怎么了?”扶摇问。
其中一个丫头便指着地上的两丛月季道:“奴婢们整理花木,见这院子里,其他地方的花儿都开得好好的,就只有这两丛月季枯死越长越萎靡,正在奇怪。”
扶摇和青宁便看去。
这地方是个小花坛,种着几丛月季,靠近花坛边上的两丛的确是十分萎靡,枝干叶子都呈现出病弱的黄色,其他月季都还开着花儿,就这两丛花已经都掉光了,显得特别衰败。
这花坛旁边是两间平房,也就是听涛阁里的小厨房。从前丁芷兰还在,怀孕之时,便是在这个小厨房里开火,如今青宁住进来,这小厨房一样也在使用。
“都是一个花坛里,难道还是水土不同么?”一个丫头轻声嘀咕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青宁和扶摇都是同时心头一动。
“来人,把这两丛月季给我挖开!”
(今天没有双更,不过章节比较肥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