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城门仅有三十步,但这三十步却有如天堑一般,城头上弩箭如同飞蝗直扑而来,四周又是弓弦连响,密集的箭雨拍打着盾面,天机门由于蹲着行走,还得保持队形不散,因此速度比乌龟快不了多少。
盾牌表面镶嵌的jīng铁在枪刺与箭shè之下,只剩下了几丝铁条挂在上面,中间的粘稠胶状物也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箭矢shè入其内立刻就被牢牢的粘住,吸收了相当部分的冲击力,使得最里层的铁檀木竟然毫发无损。
在移动的时候,尽管小心又小心,注意又注意,但难免还是会有缝隙露出,这一点点破绽,就给天机门带来了大量伤亡,没办法,箭矢太密了。
前方领路的诸葛显虽然心里在滴血,但手上挥舞的关刀却再也不露任何空隙,无数箭矢被磕向四面八方,竟无一枝再能伤害到他,很难想像,一个五十多的中老年人,竟然会这么生猛,就连周围的成军看的也是暗暗咋舌,从他手中的关刀形制可以判断出,重量在百斤以上!
rì头已过正中,初chūn的阳光照在身上本应带来一种懒洋洋的感觉,然而,躲在城垛后的李国却觉得浑身发冷!他之所以重新躲在城垛后方,是由于凉州军在第一波登城宣告失败之后,又开始以强弩压制城头火力,并组织着新一轮的攀城攻势。
李国对于攻城一方的死伤情况并不清楚,但他的大成军却阵亡了足足三千人!要知道,这可是守城,占据着地利!与云峰相同的是,他也陷入了两难当中。
假如强令军士们站起来防守,的确可以阻止住对方登城,然而,只要把滚石檑木一推到城下,立刻就会被城下的强弩或对面云梯shè出的弩箭大量杀伤,他那三千人基本上死在这一方面。
如果任由敌方登城后再行围杀,实属兵行险着,稍有不慎城池将陷于敌手,他明白,造成这种被动局面的根本原因在于他的火力被完全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太凶猛,拼不过。尽管他占据着投石机的优势,可是城头那么狭窄的地方又能安置得下几台?
更让他心焦的是,城内竟然有晋军内应,这无疑是一种**裸的抽脸行为,当了十几年的梁州刺史,他敢拍着胸脯保证,对城内每一个稍有名望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了解,然而,在这事上他却偏偏没有丝毫察觉。
‘废物!’李国心里暗暗骂着,他搞不懂,城头城下万箭齐shè,对方那区区二百人怎么能坚持那么长时间?
李国透过城垛又把目光投向城下,他看到密密麻麻的晋军即将重新开始登城,他觉得应该把弩军调回来了,当即转头下令道:“传令,命骑兵冲击叛逆,骑兵一准备好,驽军即刻归位!”他仅有一千骑,也很正常,汉中不产马,巴蜀也不产马,当年李特等流民先辈更不会有马骑,硬是凭着两条腿才从陇右走到巴蜀。
云峰这时也已经由巢车来到城前的弩军阵地,第一轮失败,固然有登城人数不足的原因,但更多还在于配合不当,弩军指挥官无法与攀城步卒有效配合,不shè,敌人会冒头,一shè,又会误杀已军!因此他亲自来指挥。
这一批攀城的可不全是普通士卒了,云峰下了血本,有以王桂领头的五百名亲卫混在里面!他意识到,光靠普通步卒付出的代价太大,必须要有jīng锐攀上城头才行!
同时,南郑的城门也很令他疑惑,都撞毁了三辆冲车,可两扇大门除了掉了一地的铜钉,依然关闭的严严实实,他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东西,他甚至都在怀疑敌军是不是拿青条石把城门给封死了。
亲卫的身手就是不一样,普通士卒是一步一步的向上爬,亲卫却如猿猴一般,蹦蹦跳跳直往上窜,眼见距城头还有一丈左右,云峰当即喝止住弩箭shè击。
李国的胞弟李云蹲在城跺后方,手里早已备好一只长矛,正准备来个当头一枪呢,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人影一闪,连忙一式平刺,又快又准!
在他心里,已经给这名倒霉的晋军判了死刑,然而,对面那人却出乎意料的胳膊肘子一抬,硬生生夹住矛头,再向下一扭,噶崩一声,当场夹断!
这个人正是王桂,把矛头夹断之后,伸手在腰间一抹,竟然掏出了一小包石灰,顺手向前一扬!
李云在猝不及防下,当场给砸了个整脸,立刻眼皮连眨,泪水哗哗直往下淌,什么都看不见了!顿时惊骇yù绝,顾不得眼睛传来的火辣辣剧痛,连连后退,却为时已晚,王桂一跃而上,闪电般抽出背上短矛,狠狠一枪刺入李云心脏!
“无耻~!”李云嘴里喃喃着,脸上带着极度不甘之sè,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的确,王桂这招洒石灰是挺不要脸的,历来为正道人士所不齿,可这些都是云峰交的,云峰对亲卫的要求是,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无论yīn招损招,能杀死敌人都是绝招!
“本将要活剥了你!”李国须发皆张,含糊不清的咆哮道,相伴几十年的胞弟活生生的死在他眼前,而且还是被卑鄙手段杀死的,令他恨意滔天!但他却无能为力,他也被亲卫洒了石灰,只不过及时仰起了脖子,眼睛沾到的不多,倒也能勉强忍受,虽然避过了眼睛,然而嘴和鼻子却没躲过,吃了满满一嘴。活了近四十年,他还是第一次尝到石灰的滋味呢!
在李国的叫骂声中,五百名亲卫转眼跃上城墙,紧跟其后的步卒也陆陆续续攀了上来,城头再次陷入混战当中,这一次,守军感受到了明显的压力,他们明白,晋军jīng锐攀了上来。
此时,诸葛显的体力正在急速流逝,尽管他是丹劲高手,可仍然有种吃不消的感觉,毕竟岁月不饶人,五十多岁的人了,体力正处于下降期。如果他和云峰生死相搏,三十招之内不能杀死对方,那么死的必然是他自已。
天机门已经移动到了距离城门十五步远,诸葛显正在犹豫着,是不是要招呼大家站起来硬冲,他带了两百人,如今还剩下一百五十人了。正在为难的时候,猛然间,城头重新爆发出喊杀声与惨叫声,紧接着,威胁最大的弩箭凭空消失!
诸葛显不由得jīng神一振,大呼道:“快,城门就在前方,都起来冲过去!”
没有了头顶上的弩箭,三面shè来的弓矢并不算什么,天机门又重新布成三角阵,一路小跑窜进了城门洞内,诸葛显一看,城门尽管被外面的冲车撞的连连颤动,可后方却顶托着四根腰粗的巨木,各有数十名军士死死倚在上面,难怪凉州军撞不开!
门洞内约有两百名守军,天机门分出五十人守住城门,剩下的门人抽出兵器就冲了上去,尽管守军人数占优,但哪里是武功高强的天机门对手?没多久就被砍瓜切菜般的杀了个一干二净,顶托巨木的守军们见大势已去,明智的选择了跪地投降!
诸葛显立刻指挥他们把巨木抬走,并把城门打开,他与门人则连忙撕去成军标识,按照与云峰的约定在左边胳膊上缠了一层白纱。
咯吱吱~刺耳的推门声响起,一缕光亮透入到yīn暗的门洞当中,诸葛显长长舒了口气,尽管他并不确定是否能得到云峰的重用,但最起码可以不用再隐名埋姓,光明正大的活在阳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