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轩抬手掸了掸身上的褶皱,冷睨了林庭逸一眼:“待会儿说话注意些,别平白连累了别人!”说完转身便准备离开。
林庭逸额上青筋直跳,几大步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咬牙切齿道:“把话说清楚,我连累谁了?”
林庭轩看着他那一脸忿忿不平的样子,“嗤”地冷笑了一声,将他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了下去:“我和映安定亲的事已成定局,婚期也在商议之中。你现在闹这么大动静,是想要别人说她是红颜祸水,让我们兄弟反目成仇?”
林庭逸脸色一变,清透的眸子紧紧地眯了起来,一字一句道:“卑鄙小人,你用映安来威胁我?”
“我是你大哥,以后别再这么无礼!”林庭轩弯了弯唇,语气轻松,看不出怒气。
林庭逸目眦欲裂:“别以为你闹这么大动静我就会相信映安要嫁给你了,肯定是你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逼她的!”
一定是这样,这人这么黑心,从小到大坑他的次数还少了?
林庭轩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们和映安认识这么多年了,你难道还不了解她的性子?若是她自己不愿意,你以为别人能逼得了她?”
“我……”林庭逸语塞,一张俊脸渐渐由红转白,黑亮的明眸盯着林庭轩那淡然自若的玉颜一动不动,最后还是用力地甩了一下袖子朝着林思睿的院子而去。
林庭轩嘴角依旧挂着浅淡的笑容,心情颇好地跟了上去。
在林庭逸眼里,林思睿面对他的时候向来都是横眉怒目、不假辞色的,就像今天这般,他刚刚进了书房就被怒斥一声跪在了地上。
林思睿绷着脸,冷声问道:“回来为何不说一声?你又是发的什么神经去你大哥的院子里胡闹?”
林庭逸低着头,一双拳头在身体两侧握得极紧。
“说话!”林思睿直接一个镇纸砸了下去。
往常林庭逸都会嬉皮笑脸地躲开,可今日他却垂首一动不动地跪在原地,左肩上生生地挨了一下,连带着身子被砸得一晃,但依旧抿着唇垂首不言。
镇纸砸到林庭逸的时候,林思睿眼中一紧,可看着他那副倔强的样子,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让你说话听到没有?你从小到大学的那些东西都学到哪里去了?!”
“我学的东西?”林庭逸抬起头,嘴角嘲讽地一勾,“在您眼里我不就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浪荡子一个吗?您还知道原来我也学了东西呀?”
“你还敢顶嘴?”林思睿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抬头指着林庭逸道。因为怒气,还能看到嘴角微微抽动,和朝堂上那个镇定自若的年轻丞相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敢!”林庭逸看着他的眼睛面无表情地道。
林思睿偏过身子,挥挥手:“去,给我去院子里跪着,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起来!”
林庭逸站起身,却没有听他的话,而是笑了起来:“爹,其实我早就想问您了,我真和大哥一样,是您的儿子?您确定我不是您顺手捡来的?”
“闭嘴,庭逸!”林庭轩刚走进来,就听到他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遂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林庭逸一抖身,将他的手震开,冷冷地道:“用不着你假好心!”
而后,依旧眨着一双黑眸直直地看向林思睿。
林思睿抿了抿唇角:“还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出来便是!”
说就说,这些话林庭逸早就憋在心里很多年了!为什么就是看不到他的存在呢?小时候他不也是很优秀吗?不过就是比别人差了一点点,为什么从来就听不到一句夸奖?他为什么四处闯祸,不就是想要让眼前这个一直被他敬重爱戴的父亲重视起来吗?哪怕骂他几句,至少眼中也是看到了他的存在!
“既然我和大哥都是您的儿子,您为什么要这么偏心?在您眼里,他是宝,我就是那田野间的一根狗尾巴草!您总是夸他这里也好那里也好,您想过我的感受没有?还有,我早就和您说过让您帮我去向齐南叔叔向映安提亲,可您哪次给我好脸色看了?”林思睿顿了顿,指着林庭轩继续说道,“为什么他一开口您就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了?而且您居然还特地将我调去了外地,这不是偏心是什么?您要是不想要我这个儿子,当初为什么不直接将我给掐死算了!”
说到后头,林庭逸眼中通红,嘶声力竭地吼出了声。
瞬时,屋子里一片寂静,几乎连呼吸声都几可见闻。
林思睿站在桌边,双手隐隐颤抖,捏着书角,随手拿起一本书狠狠地朝林庭逸砸了过去:“逆子!”
“父亲!”林庭轩用自己的身子拦住了他砸过来的那本书,挡在了他和林庭逸的中间,回头朝这个不省心的弟弟低斥一句,“还不快和父亲道歉!”
林庭逸不屑地朝着他哼了一声,而后依旧抿着唇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林思睿,一双眼睛倔强而又含着浓浓的委屈。
“你让开,我今天就打死这个逆子!”林思睿真是被这头犟驴子给气到了,转过身四处找着自己房中的戒尺。
“这是怎么了?你们父子怎么又闹上了?”得到了消息的叶卿芳匆匆赶了过来,额上还带着些细汗,“发生什么事了?”
看着地上被砸碎的镇纸还有书,叶卿芳的额角挑个不停。父子两人一模一样的犟脾气,每次对上,动辄都是一场大灾难。
“轩儿、逸儿,你们先出去。”叶卿芳走到了林思睿身边,对兄弟二人道。
林庭逸转身便离开了,看也没看林思睿一眼,林庭轩朝两人拱了个拳,退出去追人了。
“你就惯着他吧!”林思睿气得坐回了书桌后面,俊颜不停地起伏。
叶卿芳不以为意,笑着走到了他身后轻轻地替他捏起了肩膀,柔声道:“早就和你说过了,轩儿和逸儿性子不一样,两人不能用同样的法子管教,可你偏不听,总说什么棍棒下面出孝子,现在看看闹成了这个样子。”
“这还是我的错了?”林思睿不服气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看他有没有一点为人子的样子,谁家儿子敢跟自己的老子大呼小叫的?!”
叶卿芳低笑了一声:“那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后果?早就和你说了,轩儿和映安定亲的事情不要瞒着逸儿,可你偏说怕他闹事,将他给调到外地去了,他能不生气么?”
提到这里,林思睿火气更大:“那是他自己不争气,但凡齐南那里有一点松动,我能不帮他?”
以前看着林庭逸总是追在映安后面,他这个做父亲的还能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思?也不是没有私下里和齐南提过,可人家看不上他连带着让他都跟着后头碰了一鼻子的灰,他还能强行去逼婚不成?
林思睿至今都没想明白,明明兄弟两人同一天出生的,从小也是一样的法子管教的,可怎么就养成了今天这种南辕北辙的性子?
横竖将来林庭逸也不用继承忠国公府,他真的不愿意出仕他也不逼他,可他从小到大那做的那都是些什么混账事儿?
京城里那些但凡有些名气的夫子后来一听到忠国公府二公子的名字给多少束脩都不愿意上门,还有国子监的夫子也没少来找过他,弄得他每次见人都要赔着一张笑脸!还有从小酷爱和人打架的事,他几乎领着他在定京城转了一圈上门去给那些世家大族道歉,弄得他一段时间在朝臣之中都觉得面上无光!
叶卿芳走到圆桌旁倒了杯茶端过来递到他手中:“逸儿的性子不就是那样么?他就是得让人多哄哄才行,可你偏偏每次都骂他,还拿他和轩儿比较。久而久之,他可不就是故意和你杠上了?”
林思睿嘴角一抽,有些不自在地捧着茶杯抿了一口,而后重重地放到桌上:“不长进!”
“行了行了,你也别气了!”叶卿芳笑着道,“不过是弄坏了一些彩礼,好在那些东西库房里还有,再让下人们重新去弄一下就行了!”
林思睿依旧黑着一张脸,不过紧皱的眉头松了不少,淡淡道:“这次让他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也不怪齐南家那丫头看不上他,就他那没长大的性子,你看定京城以后有谁家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叶卿芳不置可否,她倒是觉得逸儿真性情,定是能碰到真心待他的,那些只看家世和外在的人家她还看不上呢!
另一边林庭轩快步走了出去追上了林庭逸,眉目间带着一丝担忧:“你刚刚被砸到了?身上有没有受伤?”
林庭逸一把拂开他的手,嘴角凝起一抹冰冷而又讥诮的笑容:“你满意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庭轩双眉微挑。
他发誓他每次对上林庭逸的时候表面看着淡然无谓,可心里都能被他气个半死!还是小时候那个喜欢追着他屁股后面喊哥哥的熊孩子好!
“就是表面的意思喽!”林庭逸双手环在了胸前,看着他,讥讽道,“你赢了,站在暗地里不声不响这么多年,其实你也和我一样,早就喜欢映安了吧?现在将她娶回来了心里是不是很高兴?我不和你争了,反正从小到大都争不过你!”
说完之后,掸了掸身上刚刚被林庭轩碰过的地方,晃着身子就离开了。
林庭轩站在原地,看着他那逐渐远离的背影,一双好看的修眉狠狠地拧在了一起……
……*……*……
齐静沅接到醉风楼的伙计传来的消息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了,她换了一身男装,带着两个同样男子装扮的丫鬟便出门了。
一进包厢,一股浓浓的熏人气味迎面扑来。齐静沅拿手扇了扇鼻子,示意荷香与雪柳二人将屋里的窗户全都打开。
“小逸逸,二表哥?”齐静沅进到屋子里,只看到横七竖八地躺着的酒坛子,却没见到林庭逸的身影。
“郡主,二爷在这呢!”找了好半天,荷香踩在内室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抱着酒坛子睡得正香的林庭逸。
齐静沅小跑到他身边,再次嫌弃地拿手扇起了鼻子:“好臭啊,这是喝了多少酒下去了?”
头发疯疯癫癫的散落得不成样子,衣襟上也是大片的酒渍。
“二表哥,醒醒!”齐静沅先是拍了拍他有些憔悴的脸蛋,而后干脆抬手狠狠地捏了上去,可是林庭逸依旧是毫无知觉地抱着酒坛子。
“将人抬到床上去!”齐静沅边说着边和雪柳还有荷香两人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人抬到了床上。
“这是睡了多久了?”齐静沅拿着荷香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问向刚刚被喊上来的小二。
看着瘦瘦的,没想到这么重,累死她了!
小二如实答道:“回郡主的话,二爷昨儿傍晚就来了……”
“昨天傍晚?”齐静沅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些音量,再看看一脸不知地睡在床上的林庭逸,秀眉蹙起,怒道,“怎么回事?二爷喝了这么多下去你们也不劝劝?”
万一喝出了事情怎么办?
那小二摸了摸后脑勺,苦巴着脸道:“二爷不准咱们进来,也不准我们将他的消息告诉别人,还说让我们今儿早上去通知您!”
齐静沅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敢情林庭逸这小子就是专门来坑他,让他收拾烂摊子的是吧?
要是他清醒着,齐静沅真想直接和他打上三百回合,可是现在……
“算了算了……”齐静沅挥挥手,“去找两个伙计上来,给他擦洗一番,再换一身干净的衣裳。荷香、雪柳,你们去厨房弄一碗醒酒汤过来。”
说着就皱着脸走了出去,将厢房让给了那几个伙计。
其实今儿一早听说林庭逸在醉风楼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些事情了。明日映安姐姐和大表哥就要定亲了,他心里难过也是正常。其实这些天她心里也在矛盾着要不要给林庭逸送封信通知一下什么的,可无奈映安姐姐喜欢的是大表哥,提起他的时候居然脸上还会泛红,喊了小逸逸回来也没用,只能让他更伤心!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林庭逸才悠悠转醒过来。
“嘶——!好疼!”手上不自觉地按着太阳穴,低声痛吟一声。
齐静沅娇哼一声,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气呼呼地骂道:“痛痛痛,痛死你活该!让你不要命地喝那么多酒,你以为那是水啊!”
“娇娇?”林庭逸皱着眉,依旧云里雾里,“我这是在哪?”
“醉风楼!”齐静沅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喊人过来给他套上了靴子,自己走到了圆桌旁坐了下来。
林庭逸边揉着脑袋边往桌边走去,坐在了她旁边的雕花圆凳上,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齐静沅倒了杯热水递给了他:“喏,快点喝些下去,你下次再这样,我肯定要去和舅舅告状!”
林庭逸扯了扯唇,状似无谓地道:“反正在他那里我的罪名不多喝酒这一样!”
“怎么回事?你又和舅舅吵架了?”齐静沅凑近了看向他。还以为他是为了映安姐姐的事情在买醉呢!
林庭逸唇角抿了起来,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齐静沅双手撑在桌上,托着下巴,嘟嘴看向他:“你这是什么意思?喊我难道就这么让我陪你静坐着?”
林庭逸放下了手中的水杯,浓密的睫羽闪了闪,好一会儿,才道:“娇娇,你借我点银子。”
齐静沅想也没想地点头应下,然后从腰间的香囊里掏出了总共五千两的银票,还有一些金豆子,最后想了想,干脆连带着香囊一起拿给了他:“我出门前就带了这么多,全都给你了,够不够?”
“谢谢……”林庭逸接了过来,声音有些低沉。
齐静沅极不习惯他和她这样客气,以前也不是没花过她的银子,不是都好好的吗?兄妹之间干嘛这么客气?
“你好端端地怎么突然要借银子了?难道舅舅又罚你然后扣了你的银子了?”齐静沅好奇地问道,以前只有闯了祸的时候才会这样。
林庭逸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银票放进了荷包里,低声道:“娇娇,我要离开了……”
“哦!”齐静沅反射性地点点头,而后瞪大了眼睛,不由地看着他惊呼了一声,“啊?离开?什么意思?你要去哪里啊?”
林庭逸呼了呼气,嘴角漫上了一丝浅淡的笑:“出去闯闯,不想总留在定京城做一个蒙受祖荫或者靠着父兄威名的无用之人。等哪一天我要是做出了些什么大事,再回来。”
他总,不是只有大哥才是值得他骄傲的儿子,他也可以!
而且,他放弃了是一回事,但是没办法做到看着那两个人当着他的面定亲。
齐静沅有些发懵,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皱着鼻子低声道:“二表哥,你没事吧?你要去哪里啊?有没有和舅舅他们说啊?”
呜——!她好像做了帮凶了,能不能把那些银票和金豆子要回来?林庭逸从小到大就没一个人离开过定京城,万一出了些事情怎么办?
林庭逸笑着将她的手拍落下来:“娇娇,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
“我哪有!”齐静沅鼓着嘴白了他一眼。
林庭逸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既然没有,就相信我!还有,记得替我保密,万一我走不成,这帐我就记你头上了!”
“你怎么能这样!”齐静沅瞪了他一眼,而后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将下巴放在手背撑在了桌上,嘴里嘟囔道,“林庭逸,从小到大就咱俩玩得最好了,可你现在不是成了心的坑我吗?”
林庭逸但笑不语,心里叹息道,也幸亏还有一个从小和他肝胆与共的表妹啊!
“你什么时候走?”半晌,齐静沅恹恹地问了一句。
“今天晚上。”林庭逸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要不要先回一趟家啊?还有,你要去哪啊?总得让我知道一下吧!”齐静沅眨着一双明亮清澈的眸子看向他。
林庭逸起身,背着手站到窗前,眼神似是飘到了远方:“我也不知道会去哪,总之不会有事就是了!你就当我是出去游学了!”
回忠国公府?那他还能悄悄地走吗?
“对了,三日后将这信交给我爹!”林庭逸从桌上抽出了一封昨儿晚上就写好的信递到了齐静沅手里。
“原来你早就打算好了,等着我‘自投罗’呢!”齐静沅撅着嘴接过了信,塞进了自己怀里。
林庭逸看着她这一副憋屈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调侃道:“说不定我出去一趟还能和你朝思暮想的云琛哥哥见到呢!”
“你要去北燕?”齐静沅问道,反应过来红着脸后佯怒道,“什么朝思暮想?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过想想燕云琛留给她的那些小纸条全都被她给看光了,心里有些惆怅。
什么一天看一个,那些日子她觉得自己都快熬出病来了,每天就盼着睁眼的那一刻然后跳下床去打开那个匣子。若是那个匣子不在身边,还要担心着会不会弄丢了或者损坏了……
最后堪堪熬了半个月,还是一口气全都看完了。燕云琛写的都是一些小事,有他自己以前见到过的一些趣事,还有他对她的感受等等等等,甚至连吃饭也能拿来说一下,或者干脆只有两个字“想你”。但就是这些最简单最质朴的东西,齐静沅已经从头到尾地看了不下十遍了,所有的内容都倒背如流了。虽然依旧乐此不疲,但是思念也愈发深刻。
原来不是所有的人分离久了都会被忘掉,燕云琛和科林瑾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娇娇,”林庭逸修长的手指在齐静沅眼前晃了晃,打趣道,“你这是想谁呢?和你说话都听不到!”
“啊?”齐静沅回过神来,努努嘴,话锋一转,又继续问道,“你打算去北燕?”
燕云琛摇摇头:“不过是和你开个玩笑罢了!北燕那等贫瘠的地方,我去做什么?要去也去个富庶之地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好热闹!”
齐静沅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撇撇嘴道:“不管你了,但是你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出事!随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要不你等我回一趟定王府,在齐东叔叔那里拿些东西来?”
“什么?”
“定王府的联络暗号啊!你要是遇到了麻烦,可以找那附近的人!”
“傻不傻你?”林庭逸点了一下她光洁的额头,“定王府的人一个个精明地跟什么似的,你现在回去找人,不是明摆着说你有事吗?到时候我还能走得了?”
“也是!”齐静沅咬着唇瓣,而后郑重地看着林庭逸的眼睛,严肃道,“二表哥,你真的不能出事!我可不想这么大了,到时候还被我母妃训斥惩罚!”
“扑哧!”林庭逸笑出了声,而后叹了一口气,怜爱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娇娇,放心吧!若是将来你和云琛要成亲的话,二表哥一定会给你送上一份大礼的!”
“说话算数?”
“要像小时候那样打钩钩?”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了出来。离别前的欢笑,带着不舍、眷念和挂心……
……*……*……
定王府
在送走了林思睿和林庭轩两人之后,叶卿清直接拉上了齐静沅的耳朵:“齐娇娇,你还是小孩子是不是?懂不懂得分轻重?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了三天才说,要是逸儿出了什么事,我看你怎么和你舅舅交代?!”
齐静沅疼得直叫,又见弟弟妹妹都在屋子里,顿时又羞又恼:“母妃,轻点轻点,快放手……”
叶卿清看了看捂嘴偷笑的齐静曦等人,没好气地将手撤了下来,甩了袖子坐到了主位上,撇着脸坐在一旁气得不轻。
真是一点都不让她省心,一个两个地尽会胡闹!
齐静沅一边揉着被捏红的耳朵,一边小声咕哝道:“又不是我出的主意!”
她充其量只是个帮凶而已,现在好了,罪魁祸首跑出去潇洒了,留着她一个人在这里面对惊涛骇浪。
“你还敢狡辩!”叶卿清拍了一下桌子。
齐静沅立马识趣地将嘴闭得紧紧的,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等着挨训。
齐子皓进屋一见到这情景,就知道宝贝女儿定是被训得不轻,上前轻轻地拍了拍齐静沅,柔声道:“娇娇,先带着宝儿出去。”
然后横了一眼站在一旁看热闹的齐靖霄和齐靖晖两人,沉声道:“你们俩也出去!”
“你又向着女儿!”叶卿清气得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捶了一下。
齐子皓顺势将人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我是向着女儿和你!不是怕你生气伤了自己的身子吗?”
“胡说!你根本就是怕我罚娇娇!”就因为他这样没原则地惯着,那个丫头胆子才越来越大!
“好了好了!”齐子皓抱着她坐了下来,“又不是什么大事,我看林庭逸那小子也该出去磨练磨练。刚刚我让人去打听了,三天前他是从南城门出去的,极有可能是往江南那边去的。”
叶卿清抬眼看向他,面上仍有担忧之色:“真的会没事吗?这事和娇娇脱不了关系,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表哥和四妹了!”
“江南那边本就富裕,加之这些年皇上重吏治,那边秩序好得很,出不了什么事情!”齐子皓觉得玉不磨不成器,林庭逸要是一直这样在定京城里混下去,说不定才是真的毁了呢!
齐子皓顿了顿,继续说道:“回头,我会传个消息给江铭夫妇,让他们注意一下。正好,过不久江铭父子会亲自押运江南那边捐募的粮草去溧阳城,到时候若是有了林庭逸的踪迹便让他带着人一起过来。”
江铭当年在京城失了前蹄,回了华阳城之后和谢玉琪夫妻同心,又慢慢地东山再起,并且借着前年柴家遭逢大难之际一举拿下了江南那边的粮行。虽然现在柴家原本的宋当家已经过世,是由她的女儿柴琼在当家,但江铭和谢玉琪记着当年宋桂英开一面的恩情,谨守承诺并未将手伸到京城来。不过饶是这样,江南那边柴家已经是力不从心,江家米行现在已经是江南的粮商之首了。
这些年江铭倒是长进了不少,也懂得察言观色。这次应当是接到了皇上暗地里传过去的风声,主动带头募捐了十万石粮草给军队。
叶卿清脸色微变,手上不自觉地抓住了齐子皓的胸前的衣襟,试探着问道:“是要准备出发了?”
齐子皓点了一下她的俏鼻梁:“八月初皇上将要御驾亲征,现在军队已经开始在做准备了。不过南楚那边,倒是不一定能接到风声。”
并非他们刻意瞒着消息,而是南楚朝廷现在混乱不堪,只怕到时候他们的军队兵临城下,那小皇帝还在宫里寻欢作乐呢!
“你是和皇上兵分两路,前去北燕那边吗?”叶卿清没想到竟会这么突然听到消息,现在已经是七月中旬,眼看着就只剩下了半个月的时间了。
齐子皓深深地看了她一会儿,而后才缓缓道:“这次……我要带着靖霄一起去。不过,我们只是暂时留在镇北军,不会对北燕发兵,总要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打起来才能更顺手。若非这次出了袁涛的事情,皇上也不会临时改变策略。这样一来,对南楚动手是借着袁涛的事情,端看北燕和西秦那边能不能端得住了。皇上的意思是,北燕若动手,便直接攻打。但若是西秦的话,则是防守为主,辅以侵扰。”
“哦!”叶卿清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眼中神色未明。
这意思便是他们要在北燕边境待命,时刻等待着机会了。
齐子皓知道她不放心,可总是要迈出第一步,他像靖霄这么大的时候,也早就去了镇西军了。虽然第一次就要实战,可只有这样才能磨练出人。
“你放心吧!皇上只是志在统一,仗肯定会打几场,意在震慑,主要攻的是人心。”否则,也不需要布这么久的局了!
半晌,叶卿清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声音坚定道:“我相信你,你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我们的儿子的!京城这边有我在,你也放心!”
一如当年送他上战场一样,不让他有任何后顾之忧。
“好清清……”齐子皓满足地低声喟叹了一句……
知道齐子皓将要带着齐靖霄一同出征之后,叶卿清翌日便去了护国寺为他们求了两道灵符。虽然她依旧不信鬼神之说,但因为早年的际遇,对这些边缘化的东西总是存着一种敬畏之心。
“施主!”出了大雄宝殿后,一个看起来约十二、三岁的小沙弥突然喊住了她。
叶卿清停下了脚步,转过头去,问道:“小师傅有事?”
小沙弥脸色微红,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了叶卿清,道:“这乃是师祖一年前交与贫僧手上的,嘱托贫僧今日交给前来上香的女施主。”
一年前?今日?
“是玉林大师?”除了他,叶卿清想不到还有谁能辨得天机了。
小沙弥点点头,面上似是有些哀伤:“师祖圆寂前,曾和贫僧说过,他窥得天机,但也是因为泄露天机这才短了寿命。”
什么意思?叶卿清看了看手里的锦囊,难道玉林大师说的泄露天机是指的这个?
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可那小沙弥“阿弥陀佛”了一句之后便快速地跑开了。
叶卿清上马车后,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那个锦囊。
“一生安乐,终有一劫。
天道变数,因果之缘。
心若磐石,终归原位。”
叶卿清手上一紧,这说的是谁?是齐子皓吗?
玉林大师不惜自己圆寂,也要留下暗示,恐怕也只有齐子皓这个一手教导出来的徒儿才能让他如此吧?
不怪她多想,时值出征之际,但凡战沙场之人,谁手上不是满目血腥?所谓的劫数还有因果之缘指的是这次的战事?
回府后,叶卿清心中搁着事儿,什么都做不进去,只是吩咐着妍秀等齐子皓一回府便立即让他过来卿园。
“清清,怎么了?”齐子皓一回来,便见她在廊下有些焦躁地踱着步。
夫妻这么多年,他还很少看到她这般不淡定的时候。
叶卿清没做丝毫耽搁,将玉林大师的纸条拿给他看。
齐子皓看后,只是微微抿了抿唇,但眉间却很明显地看到了一点皱起之迹。
如果这是别人说的,他定然是不屑一顾。
但是……玉林大师,他还记得忘记当初他告诉他的那两次生死劫之事。
“子皓,你看,师父他临终前留下了这样的警示,是不是在暗示我们这一仗不能打,不然你一定会出事?”叶卿清抓住了他的袖子,仰着头急急地问道。
心中本就忐忑,现在看了这不明不白的二十四个字,更加惶恐不安。
“想什么呢?天下局势本来就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现在咱们大齐势大,若是不趁着这一大好时机统一天下,几十年之后再轮转,等到局势再发生变化,你以为别人会心慈手软放过咱们的子子孙孙?你可别忘了当初的燕傲天,还有那些其他咱们不知道的,谁不在觊觎着这个天下?与其被动挨打,不如奋起出击!趁着最好的机会为咱们的孩子留下一个繁荣昌盛的大齐。”
“可是……”叶卿清迟疑,“师父定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和咱们说这些的,我怕你有事……”
齐子皓不以为意道:“如果说有战事就要有劫数,那估计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了。当年父王领兵和南楚那场仗,难道不是南楚先挑起的?还有燕少桓登基之初,率兵伐我大齐,难道不是他们先动的手?我觉着,师父说的,大约是另有其事。总之,我会小心一些就是了!”
留下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有什么用?猜又猜不到,老和尚,真是一点不让人省心,说得不清不楚的,谁看得懂?平白让清清担心!
可是一想到玉林大师是因为泄露此天机,才耗尽原寿,齐子皓心里也没有表面那么轻松。
众所周知,玉林大师从不会为天下局势卜卦,便是当年隆正帝亲自去拜访他也没有丝毫松口,所以他指的肯定是和战事无关。但却吩咐人在此关键的时机将这个锦囊给他们,他担心的反而是叶卿清,他将要离开,不在身边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
……*……*……
自从燕云琛离开之后,齐静沅唯一能听到他消息的渠道也只有瑶光那里了。可往常,她只要一放消息瑶光很快就会来找她。但自从送走了林庭逸之后,瑶光也忽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若不是知道这两人从未有过瓜葛,齐静沅真要恶趣味地腹诽一下这两人是私奔了!
但是时间一长,齐静沅的心就越发安定不下来了。瑶光肯定是不在定京城了,否则不会不来找她的。她是燕云琛的手下,按理来说,就算她要离开,也该先和自己说一声才是!除非是发生了什么紧急的事情,让她来不及通知她,难道是燕云琛出事了?
暮色降临,齐静沅正在屋子里忙碌着收拾自己的衣裳,忽然听到推门声,吓得赶紧将手上的包袱往床底下一推,拍拍自己的胸脯,转过身来。
“郡主,你在做什么?”映安目带疑色地朝她身后看了看,“怎么弄得满头大汗的?”
齐静沅舒了口气,原来是映安,怪不得荷香跟雪柳两个没有禀报!
她坐到圆桌边端着杯子灌了一大口凉茶,拿帕子不失优雅地在额上擦了擦。
映安越看越觉得奇怪,随后目光不自觉地瞟向了进门时齐静沅站着的床边。
“你看什么呢?”齐静沅挪着圆凳坐过来隔绝了她的视线。
映安对她再了解不过了,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定是瞒着些什么事情,于是凑近了脸庞盯着她的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了一番:“你是不是又在打着什么主意呢?”
“才没有!”齐静沅脱口而出,随后有些不自在地将她推到一旁兀自撇开了脸。
映安直接趁着她不注意便冲向了床上,仔细查找起来。
“哎哎哎,你干嘛呢?!”齐静沅一个激灵反应过来后跳起来拉住了她的胳膊,想要阻止她继续翻找。
“这是什么?”映安果然最了解她,很快从床底将那个草草塞进去的包袱翻了出来,“好啊,你收拾这些细软做什么?难不成想学林庭逸那个不省心的小子离家出走?”
“瞎说些什么呢?”齐静沅见被揭穿了,遂直接从映安手里拿过了包袱,明目张胆地收拾了起来。
“那你要做什么?好端端地收拾包袱干嘛?”映安双腿交叉,双手抱在胸前倚在了床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齐静沅抬头看向她,狭长的眸子转了转,快步跑到门边,做贼一样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将门关了起来,这才跑到映安身边了起来:“我要去找燕云琛!”
“什……唔……”映安还没叫出口便被早就准备好的齐静沅一把捂住了嘴巴。
齐静沅压低声音蹙着眉道:“小声点小声点,要是被人听到了就惨了!”
“你疯了是不是?”映安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满脸地不赞同。
不说她是堂堂一国郡主了,就是普通的女子也没有上门去找男人的道理啊!要是王爷和王妃知道了,准得气死!
齐静沅直接走到桌边坐了下来,撇着嘴道:“我怎么就疯了?燕云琛说不定出事了,我要去救他!”
映安直接笑出了声,摇摇头叹息道:“你——去北燕救他——?!”
“怎么了?不行吗?”齐静沅微微昂起下巴。
映安再次叹息,摆摆手指:“不是不行!是肯定不行、非常不行、特别不行!”
齐静沅直接炸毛:“你什么意思啊?”看不起人也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好不好?很伤人自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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