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后,马车内的咳嗽声清晰传来。
夭华脚下的步伐轻微一顿,接着继续往前,在车夫掀开车帘后躬身进入车厢。
“咳咳”乌云抬头,边仍旧抑制不住地咳嗽,边看向总算回来了的夭华。
夭华坐下后,对着乌云看了片刻,脸上没有一丝情绪,也没有一丝波动,让人丝毫无法揣度她此刻心中所想。
片刻后,夭华命外面的车夫启程,但启程去哪里却又不说。
车夫领命,就驾着马车一路往前走。
差不多行驶出五六十丈左右之际,一行十余名侍卫急急忙忙从后方策马追来。刚刚收到皇帝萧恒传来的命令,让他们挽留马车内之人。
跟在马车后方的魔宫中人回头看了看后,其中一人策马上前,到马车旁对车内之人禀告。
车内除了不曾间断过的咳嗽声外,什么回应也没有。
不久,后方的侍卫追上来,超过马车后在前方拦下马车,“夭姑娘,还请留步,皇上有令,请夭姑娘留下,暂留在城外的皇家别院。”
马车的车帘在这时从里面被掀起,只见夭华平静地往外面看来。
沉默了一会儿后,夭华点头,“既然皇上如此盛情挽留,本宫也不好拒绝,那还请几位在前面带路。”
侍卫拱了拱手,丝毫不知萧恒为何要留车内之人,而这也不是他们该关心的事,他们只奉命行事就好。
“咳咳”乌云又是一声止不住地咳嗽,余光瞥了眼外面追上来的侍卫,再重新看向近咫尺之距的夭华,但这看也只是很短暂的一眼而已,没有说话。
城外的皇家别院,“城外”两个字直觉给人一种距离都城很近的感觉,但事实上离都城有数十里之遥。尽管一直有留人在别院把守与打扫,但由于萧恒甚少会去的缘故,别院还是显得有些萧条。
侍卫在前面带路,一路到达别院后恭迎夭华下马车,进入别院,并直接前往大厅,然后当众向留守在别院的人传达萧恒的命令,让留守在别院的人都好生伺候,之后奉萧恒的命令留守别院“保护”夭华安全,并不马上返回皇宫。
留守在别院的人遵命,立即有条不絮的忙碌开来,有的去沏茶,有的去整理院落,还有的去准备午饭。
夭华进入别院后一路走到大厅的路上已简单打量了下眼前这座别院的环境,不愧为皇家别院,不管是风景还是建筑都十分不错。
乌云在这期间,还是没有说话,只不停的压抑地咳嗽。
“去把马车中的药都拿下来,还是你们两个去煎药,不得出差错。其他的人,到别院四周看看。”夭华随后对一干魔宫中人吩咐,继而看向咳嗽的乌云,“你难道就不好奇本宫与南耀帝之间究竟谈了什么,你真不想问问”
“我确实很想知道,可你真的肯告诉我咳咳”乌云闻言,顺着夭华的话问道。当日中的毒早已经侵入身体,尽管他最终还是将毒给控制住了,但身体毕竟已经受损,再加上受伤,要想完全恢复没有一年半载绝对不行。
“当然肯,你说过你会帮本宫的,而我们又毕竟还是夫妻,不是吗再说,我们还有个亲生孩子,这一点就算本宫想改变也改变不了。”
一名宫女正好在这时送茶进来。
其他还在厅内没有退下的宫女、侍卫等,对于夭华的话听得更清楚。
夭华接过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口后,摆了摆手,让所有人都退下去,直到厅内只剩下自己与乌云两个人后才接着说下去道:“你不是一直很想知道孩子如今怎么样了,本宫又到底把孩子送去哪了吗本宫现在可以告诉你,孩子没事,有个人可以救他。但他开出的条件却是,他想四国动乱,然后由南耀国统一四国。”微微一顿,夭华看着乌云那张没有变化的辨不出信了还是不信的脸,“呵呵,很不可思议,对吗可这都是真的,本宫绝不会拿孩子的安危来冒险,你这下该知道本宫突然会有此举动的原因了吧”
“那么,那个人是谁现在在哪他又有什么办法救孩子”
“这些本宫没办法告诉你,因为他交代过了。就算之前本宫确实算计了你、骗了你,说什么可以放下,但到头来还是处心积虑想知道当年的真相,可如今夏侯赢已经死了。为了孩子,我们现在至少坐在同一条船上。等事成之日,就是那个人出现之时,也是我们再见孩子之时,相信本宫这些话应该说得够清楚了。”话落,夭华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出去。
乌云自然不信夭华的这些话,她在现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这些摆明了就是想让他全心全意助她帮萧恒统一四国,但又不能完全不信。当日,他对孩子确实已经束手无策,而她带着孩子出去后孩子就好像突然间凭空消失了一眼,之后她醒过来后的种种表现,如果不是有人真的能救孩子,她绝不会那样。
片刻后,乌云也起身走出去,朝厅外的夭华走近,直到走到夭华跟前认真看着夭华,“是不是这件事成了后,我真的可以见到孩子孩子也真的会没事”
“这点你大可以放心。若对方救不了孩子,本宫当日也不会在那样的情况下将孩子交给他。很多时候,你真的不得不信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句话。越快完成这件事,也就越快与孩子团聚,我们已没有其他路可走。”夭华面不改色。等事成之日,只是她一个人再见到孩子之时。到那时,她会彻底离开这,而他则永远留在这,更别想再见到孩子,这一辈子都别想。现在,一切已经开始,她确实需要他相助。
“那好,我帮你,为了我们的孩子。”乌云伸手,覆上夭华的肩膀。
“有些事,本宫虽然很不甘心,但再怎么比起来,总归是孩子更加重要。之前的一切,本宫都不想再提。从今往后,不管是你还是本宫,所做的一切全都只是为了孩子。”音落,夭华转身离开。
下午左右,文武百官已经或多或少听说了“萧恒特意挽留救黎公主回来之人,并将人留在了城外的别院”一事,各个不免诧异,同时也已经多多少少知道萧恒早上之所以会那么晚才来上早朝的原因是因为在御书房见救黎公主回来之人。另外,也有人打探到消息,说“这次救黎公主回来之人就是当初萧恒一句话派去出使北堂国的使臣”,也是黎公主这次被人抓了后萧恒暗下追杀令要追杀之人。
而关于今天早朝,和前几日一样,说的都是边境战乱一事。
北堂国的突然出兵,别说是南耀国,就是其他两国与北堂国自己国内的百姓都震惊与意外至极。
两日后一封震惊朝野的八百里加急送达都城,边境第一道防线被北堂国攻破了,两座城池沦陷。
次日,又一封八百里加急送达,说北堂国兵马占领南耀国的两座城池后,在城中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城内已陷入一片地狱式恐慌。
第三日,接连三封加急送达,分别乃边境另三座城池告急。
北堂国的兵马,士气越来越盛,仿佛势如破竹。
南耀国上下越发陷入一片恐慌中。
而在这几日中,城外的别院内却是出奇的平静,好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似的。
派出去打探的魔宫中人,也有把外面的消息一一传回来。但夭华每次听后,都无外乎淡淡一笑。
第四日,南耀国皇宫的朝殿上,气氛混乱,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地等着萧恒上朝。
一声洪亮的“皇上驾到”过后,一袭明黄色龙袍的萧恒到来。
文武百官先行行礼,起身后各个争抢着上奏,整个朝殿顷刻间乱糟糟的好像菜市场似的。
萧恒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眉头一直紧锁,据说已经连续几夜没有好好睡过了。
半响,底下还是乱糟糟的,丝毫看不到静下来的迹象,萧恒终于开口,“好了,一个个都看看自己现在这模样,像什么样子。北堂国还没有攻来,这里就先乱了。”
底下顿时一惊,但紧接着爆发更大的混乱,“皇上,这是臣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消息。”
“皇上,边境告危,必须立即调兵支援,必须要守住第二道防线。”
“皇上,边境再失守,整个南耀国可就危险了。”
“皇上,北堂国既然是因为南耀国先前派出的使臣无礼,惹恼了北堂帝,才致使北堂帝发的兵,臣建议马上将当日之人抓了,送往北堂国,向北堂国赔罪。”
“皇上”
一道道声音,争先恐后,此起彼伏地交叠不断。
一个个文武大臣争抢着想走到更前面,想让萧恒在众人中看到他,听到他的话。
萧恒抚了抚额,露出一副疲惫之色,随即站起身拂袖而去,丢下一干文武大臣。
“皇上皇上你先别走,臣的话还没说完。”
“皇上”
太监在萧恒离开后才反应过来,本马上想来一声“退朝”,可张嘴之际两个字硬是被朝殿内的混乱给逼了回去,连忙转身追向前方离去的萧恒,一溜烟跑出去。
被丢下的一干文武大臣,还在争抢不休,只差打起来了。
午后,萧恒再去萧黎的寝宫看了看萧黎,询问了一下萧黎的恢复情况,之后让萧黎好好休息后,就带着几名侍卫出宫,前往别院。
萧黎自回来后就没有踏出过寝宫一步,甚至没有下过床,偶尔一次问萧恒边境怎么样了,听萧恒说“已经控制住了,别担心”后,也就没有再问。而伺候的宫女、太监及常常过来把脉的御医们又都已经受了萧恒的命令,一个字也不许对萧黎提外面的事,萧黎至今还不知外面的情况。
别院内,上下一如既往的平静。
当萧恒到的时候,夭华还悠然地躺在花园凉亭外的竹椅上午休。
守在旁边伺候的宫女骤然看到萧恒到来,有些吓了一跳,就“扑通”一声跪下,然后想叫醒夭华。
萧恒在宫女出声前摆了下手,让婢女退下,同时让自己身后的侍卫也都先退下。一眼看去,只见前方躺在竹椅上午休之人仍旧那袭红衣,冬日和煦的阳光静静照在她身上,清风微吹起她的一缕黑发与一角衣摆,好似一幅画似的,让人竟有些不忍打扰。
就在命侍卫带她来这座别院的那天,听侍卫后来回去禀告,说她与那白衣之人确实是“夫妻”的关系,并且两个人还有个孩子。这么看来,那个所谓的“孩子”应该就是当初曾出现在南耀国过的那个小婴儿了。当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就有些不寻常,只是实在无法确定。
夭华那日刚到这里,在大厅中对乌云说的第一句话,其实就是有意说给在场的宫女与侍卫听的,从而让侍卫将话传到萧恒耳中去,让萧恒从此确定她与乌云的关系,这样一来他只会更加与她合作,毕竟他一直很想查清楚乌云的一切,以此来试探实在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知南耀帝还多久”
萧恒顿时回过神来,只见前方竹椅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坐直身来,正看着他。
“看来,你已经专门在这里等着朕了。”说着,萧恒朝凉亭走去。
“的确,已恭候多时。”夭华站起身,也朝凉亭走入。
等分别在亭中坐下,夭华接着道:“不知现在火候够了吗可以动手了吗”
“不急,不过你可以准备了。”边境的第一道防线被攻破,此后连番告急,并传回北堂国烧杀掳掠的消息,表面上看似南耀国突然陷入了十分不利的局面,但事实上一切都在萧恒的掌控之中。而这一切,只为制造一个典论,等这个典论被推到一个,再爆发开来,南耀国以“复仇”的名义彻底反击,就算是一举反攻拿下整个北堂国,天下人也不能说什么。至于能不能拿下,这就是另一件事了,面前已有个毛遂自荐之人,同时也确实是他试探乌云的好机会。一直以来他都在查乌云,却始终查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