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明文武百官的注目之下,勒和克带着三百多使节团的人走到太和殿外的坝子上。
幸亏这太和殿外的坝子够大,否则这么多人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太和殿外,杨一清、李东阳、杨廷和、王琼、夏渊明五人站在一起,并没有站入那百官的方阵之中。
原因无他,因为实在是太丢人了。有辱朝廷命官的威仪,也有辱读书人的君子素质。
王琼见到勒和克带人前来,心中有些忐忑,他忍不住问身边的杨廷和:“首辅大人,江太傅那招,能不能行啊?我怎么觉得这心老是不安定?”
杨廷和还没来得及回答,杨一清双手抱在胸前说道:“不行又能怎样?国库里面总共也就还有七十万两白银,全给那亦力把里使节也不足以当做回赐。也就江太傅能够想到这样的办法,换做是我们?还能够有更好的办法?”
“这个是,这个是”王琼点着头道。
见到勒和克走近了,江夏立刻双手举过头顶。
文武百官突然一下从背后拿出一面小红旗,他们整齐划一的舞动着小红旗,齐声叫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勒和克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了一跳,忙问身边的翻译,这些大明官员在说什么。
那翻译把把百官的话翻译给勒和克以后,勒和克顿时觉得兴奋不已。
这大明好歹是天朝上国,竟然文武百官齐齐出动对他表示欢迎,这待遇恐怕一些小国国王亲自出使也不见得会有。
勒和克眉飞色舞地看向江夏,热情地张开双手对江夏道:“太客气了,江大人真是太客气了。”
江夏也忍着恶心,和勒和克拥抱过后说道:“我们大明和贵国交好多年,对于我们大明来说,贵国就好像手足兄弟一般,对于手足兄弟,再繁琐的礼仪也不算客气,而是一种尊重。”
勒和克被江夏一番话都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本身是亦力把里的主战派,一直都主张联合瓦剌进攻大明。这这一次来也是抱着刻意为难的心思,却没想到得到如此礼待。
所谓人心肉做,勒和克第一次觉得,其实和大明做做朋友也挺不错。
勒和克点了点头道:“中原果然不愧号称礼仪之邦,我为我们来到大明之后一些粗鲁的行为感到抱歉。”
“勒和克将军这话就说的太客气了,你们来到大明不习惯这里的风土人情,双方人民略有一些摩擦这在所难免,你还专门为此道歉,客气,太客气了”
江夏熟练的用蒙语和勒和克交谈着,一番夸赞让勒和克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羞愧。
勒和克握着江夏的手,激动地说道:“无论以后亦力把里和大明是什么关系,我勒和克都永远视你江大人为朋友。”
“好兄弟。”江夏也是一脸激动。
他拍了拍手,宫中侍卫立刻将那二十几辆马车上的红布给掀开。二十几辆马车,上面摆满了各种花瓶、瓷器、字画、书籍
当然,就是没有黄金、白银、珠宝玉器。
勒和克一看微微愣了愣,指着那些花瓶、瓷器之类的东西说道:“这这些就是大明给我们的回赐?”
江夏一脸肉疼地点了点头,他拉着勒和克的手走到其中一脸马车跟前,说道:“相信将军你一定在想,为什么没有黄金、白银对吧?”
勒和克十分坦白地点了点头。
江夏双手勒和克的双手,脸上的表情好像感动地快要哭了一般。他神情激动地说道:“将军,我们礼部和户部的官员共同查验过了你们亦力把里送给我们的东西。估计价值一百八十万两白银!”
勒和克被江夏吓了一跳,他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东西恐怕十万两银子都要不了。
不过现在江夏说一百八十万两,他当然不可能反驳,只能点了点头道:“的确,我们国家为了表现诚意,所以把亦力把里最宝贵的东西全都带来了。”
“就是这样!”江夏重重地拍了一下勒和克的肩膀,说道:“亦力把里是我们大明最友好的朋友,你们如此有诚意,我们又怎么可能让你们吃亏呢?
所以,我们把大明最宝贵的东西全都集中在这里了。粗略估值,这里的东西至少值一千万两白银。”
“一一千万两?”勒和克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夏,然后又环视了一下马车上的东西。
他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说这些东西值值一千万两白银?”
江夏一脸正气,问道:“怎么?将军不相信?”
江夏对勒和克一抱拳,沉声道:“请将军派出一个懂中原文化的人。”
勒和克想了想,转身看向他带来的那个翻译。
江夏伸出右手指着他,然后食指勾了勾,示意他过来。
那翻译对着江夏行了一礼,然后走过来。
江夏随手从马车上拿出一个青绿色的瓷器递到翻译面前,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你觉得大概值多少银子?”
那翻译结果那青绿色的瓷器仔细看了一下,然后弱弱地说道:“这这好像是夜壶吧?”
“没错,这就是一个夜壶,但它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夜壶。”江夏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个是当年秦始皇用的夜壶,后来汉高祖刘邦也用过。其价值之珍贵,相信不用我说你也应该了解一二吧?”
江夏一边说着,右手偷偷抬了起来。
文武百官一看,立刻高声嚷嚷道:“天呐,不能啊,太傅大人,那可是先皇遗物,大明国宝啊”
文武百官突然这么一吼,勒和克与那翻译都吓了一跳,翻译手一抖,手中的夜壶差点儿就掉在了地上,吓得他赶紧紧紧地把它抱在怀中。
詹事府的府丞田源,一个堂堂正六品的大员,竟然激动地跑过来,伸手准备抢夺那翻译手中的夜壶。
江夏一把拉住他,说道:“田大人,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那夜壶价值连城,是当年大明第一富商沈万三花八万两白银买来送给太祖皇帝的,传承至今至少也值二十万两。如此国宝,怎可送人?天呐我等愧对大明列祖列宗啊。”
说着,田源竟然就坐在地上放声嚎啕起来。
江夏心中暗自摇头,心想这田大人的戏未免也太浮夸了一点吧?差评!
田源的戏虽然浮夸,但还是把那翻译和勒和克震住了。
勒和克低声问那翻译这是怎么回事,江夏亲耳听见那翻译用蒙语对勒和克说:“这是大明开国皇帝心爱之物,价值连城,这大明臣子舍不得将它送出来。据我估计,这东西至少值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勒和克惊讶地看着翻译,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低声道:“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值这么多银子?”
那翻译低声对勒和克道:“将军,你这就有所不知了。这东西是中原古董,传承至今好几百年。这样的东西,在中原往往价值连城。”
勒和克这一次总算是明白了,点了点头后低声嘱咐道:“收好它,千万不能有任何损坏。”
“是。”翻译应了一声,抱着那夜壶站在勒和克身后。
接着江夏又从马车上抽出了一个画轴,展开画轴,只见上面画着一副《小鸡吃米图》。
那笔法之稚嫩,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未懂事的小孩儿创作的。江夏把那图往那翻译面前一展示,一副神气的样子说道:“认识这是谁的大作吗?”
那翻译其实很想说这就是一个小屁孩儿的创作,但是他从江夏的神情上猜测,这画必然有它的不凡之处。
翻译仔仔细细地看着那副画,而站在太和殿门口的杨一清忍不住问道:“江夏好像唬住那朝贡大使了,只是他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一部分去窑厂拖来的,一部分去国子监收来的。原本劝他去找街上找画师购买一些画,但他嫌那些画要银子,所以没肯。”李东阳低声说道。
“就那样的画,他估值多少银子?”杨一清忍不住问道。
杨廷和在一旁扯了扯嘴角,最后说出来:“一万两”
“一万两?他这是把那朝贡大使当傻瓜呢?”杨一清忍不住惊讶地低声说道。
杨廷和没好气地说道:“老夫还没说完,那一万两,指的不是白银,是黄金。”
“一万两黄金?”杨一清觉得江夏肯定已经疯了。
但是这个时候那翻译却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兴奋地大声叫道:“阎立本!这是阎立本的画?”
江夏伸手拍了拍那翻译的肩膀,一脸敬佩地看着他:“有见识。”
其实什么有见识,无非就是他在那画的右下角故意歪歪扭扭地写下了“阎立本”三个字,等着被这翻译发现而。
江夏道:“阎立本,初唐画家。号称‘一画万金’。而他的《步辇图》,更是号称‘万金不易’。可是这一副《小鸡吃米图》,乃是他七岁学画时画下的人生第一幅画。
其意义,其价值,就算是《步辇图》也无法和它相提并论。这幅画当初被唐玄宗意外获得,然后将其小心封存带入墓穴之中陪葬。
之后唐玄宗皇陵被盗,这幅画才重现人间。我以为一般人都不会认出这是阎立本的真迹,没想到却被你一眼看出来了,高手!你绝对是一个精通书画的高手!”
那翻译被江夏这么一夸,顿时胸膛挺的高高的。他故作谦虚的对江夏说道:“客气,只是略懂皮毛而已。”
江夏怀疑地看着翻译,摇头道:“谦虚,真人不露相,我等明白。”
翻译低声对勒和克道:“将军,这是一件难得的宝物。至少价值一万两黄金。”
“一万两黄金?”勒和克激动的呼吸都有些紊乱。
他忍着内心的兴奋,一脸感动地抱了抱江夏,道:“江大人真是太客气了,大明的热情和诚意,我已经感受的一清二楚。”
江夏点了点头,把画递向那翻译。
那翻译还没伸手去接,江夏微微举起左手。
文武百官立刻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高声叫道:“太傅大人,你连这个都送出去,你会成为大明罪臣的。那可是大明镇国之宝啊”
此刻御史冯敬离走出来在江夏面前吐了一口口水,愤怒地骂道:“卖国贼!尔等羞于你为伍!”
说完,冯敬离一甩衣袖大步离开。
江夏内心评价着:“嗯,这冯敬离戏码倒是不错,刚才简单两句台词,内心的愤怒和不屑全都表现了出手,最后离开时甩衣袖的动作更是将情绪推到了另外一个层次。”
翻译低声对勒和克说道:“将军,我看这江大人应该是把大明皇帝收藏的宝物都给拿出来了。所以现在大明的官员都很愤怒。
要不我们就不要一一检验了,拿着东西先走。等离开京师以后,再找行内人估值。”
勒和克也看出来这坝子上的气氛有些不对,按照江夏所说,这可是一千万两白银的东西。
就算是江夏夸大其词,那至少也值五百万两吧?
怎么算自己这次出使大明都大赚特赚了,万一大明的臣子联合起来反悔,这到嘴里的肉恐怕得吐出去。
勒和克想到这里已经有了决定,他对正在拿第三件物品出来的江夏说道:“江大人不用再说,贵国的情谊我们已经深深感受到。天气已经不早,我们就先带着东西上路了。回国以后,我一定将贵国的情谊转达给我们可汗。”
江夏点了点头,说道:“将军,虽然这一次我受到了很大的压力,但是我相信我的付出和努力一定不会白费,愿我们大明和亦力把里继续友好下去。”
勒和克心中也是惭愧,自己骗了人家这么多宝物,还骗了人家一番真挚的感情,可是国内开战的声音却越来越大。
勒和克忍不住对江夏说道:“容我提醒江大人一句,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请小心为上。”
江夏重重的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好朋友,祝你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