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春

    既然郭老夫人对花园里的野菜感兴趣，吕嬷嬷等人自然要凑趣，一时间朝阳门上上下下仆妇都帮着郭老夫人找野菜，等到程池从杏林胡同回来到汀香院来给郭老人请安，就看见郭老夫人周少瑾和顾十七姑在一个做京菜的灶上婆的指导下包饺。

    郭老夫人等人看见程池全都愣住了。

    周少瑾甚至还站起来朝着放自鸣钟的长案上看了一眼。

    这才酉正过两刻！

    程许的婚礼定的是酉正的吉时。

    新娘才刚进门吧？

    那程池岂不是新娘一进门就回来了？

    周少瑾睁大了眼睛望着程池。

    郭老夫人却只是呵呵地笑了两声，道：“四郎回来了！”她指了一旁包得歪歪斜斜的饺道，“好多年都没有动手包过饺，今天你可有口福了，我们采了野荠菜。还是少瑾的。”

    昨天他在杏林胡同吃饭回来的，回来的又晚，周少瑾怕他积食，没给他吃。

    今天又发现了一个有野荠菜，他们就又采了些回来。

    程池笑着一望过去，藤帘上饺，其中两站都站不起来，只有一勉强算是立起了来。

    那一肯定是少瑾包的。

    她前世在京城住了十几年。

    程池就笑着挽了衣袖，道：“我也来帮着您包饺吧？”

    “可别，可别。”今天天气晴朗，郭老夫人在园里活动了半天，心情很好，调侃道。“你要是想让你媳妇服侍你，只管把你媳妇带回去，可别糟蹋了我的米面。”

    一席话说得周少瑾耳朵都红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顾十七姑就掩了嘴笑。

    倒是程池一派镇定从容，笑道：“您是觉得我碍事，我好好跟您包饺就是了。怎么能这么赶我呢！”

    郭老夫人哈哈地笑，让给她净了手。由程池扶去了一旁的宴息室。等丫鬟们上了茶点，这才开口问他：“那边的婚礼可顺利。”

    “很顺利。”程池笑道，“新娘已经进了门。四房陪房，一二十四抬的嫁抬，满满六大册礼单，看上去倒是很有诚意。”

    郭老夫人不以为然地笑道：“闵浙一带嫁姑娘喜欢十里红妆。这样的嫁妆还算不上厚重，不过是应景。没有丢闵家的面罢了。”

    程池知道母亲这是对大嫂不满，说起话来也就特别的不客气。

    他笑着剥了个桔给郭老夫人，委婉地道：“不聋不哑，不做阿翁。只要大嫂满意就行了。这可是她千挑万选的媳妇。”

    郭老夫人吃了一瓣桔，觉得很甜，用帕包着递给了身边服侍的珍珠。道：“给少瑾送过去，这桔好吃！”

    珍珠应声去了。

    郭老夫人这才继续道：“明天新娘什么时候过来？”

    程池就又给郭老夫人剥了个桔。道：“明天巳过来。”

    新人要先祭祖，祭了祖，新娘才算是程家的人，才能认亲。

    但那么晚……想必是袁氏心痛儿媳妇，有意让他们晚点起床。

    郭老夫人冷笑。

    好像只有她知道心疼儿似的。

    “那你明天也别过去了。”郭老夫人有些强势地道，“你这些日都忙着杏林胡同的事，现在你大哥儿媳妇娶进门，你也该歇歇了！”

    按礼，新人要到朝阳门这边来给郭老夫人行礼，作为主人的程池应该陪着一同前来才是。郭老夫人把程池留了下来，没有了做程池的陪同，对新人来说，也就意味着少了几分敬重。

    程池也没有准备去。

    参加程许的婚礼，是因为自己是这个家里的一份，他做了自己该做的，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他笑着应“是”，和郭老夫人起给新人的礼来：“……我准备照着大哥大嫂给少瑾的见面礼给。”

    原本他准备再添两成的，但袁氏这样的排斥少瑾，连面情都不愿意给，他没有跟着她一起作践自己的媳妇的道理。

    郭老夫人原本准备给新人一套红宝石头面的，在知道闵家拒绝了曲源的联姻时她心里就开始有些不舒服了——量媒量媒，就算是结亲，也会自我衡量一番，那曲源既然敢打这，想必对和闵家的联姻是有几分把握。只是最后机缘巧合，闵家没有答应罢了。但闵家到底有没有起这心思还两说。现在袁氏又一副程池撇清的样，她心里非常的失望，甚至觉得，程泾的也就走到这里了，但能走到这一步，对程家的列祖列宗来说也算有了一个交待了。

    “那我这边就打发新娘一套南珠头面吧！”郭老夫人淡淡地道，“我就不和你们这些做叔伯的比较了。”

    按礼，郭老夫人打见面礼应该比程池更贵重些。

    程池帮长房说话，母俩又说了些琐事，话题渐渐转到今天采野菜的事上，郭老夫人的心情才渐渐地好了起来，由程池扶着出了宴息室。

    郭老人人周少瑾顾十七姑程池一起吃了顿饺。

    周少瑾送了顾十七姑回榆钱胡同。

    四房的人不参加明天的认亲仪式，她们天后就启程回金陵。

    周少瑾等人回去的时候关老还没有回来，商嬷嬷怕程池等她等得急，安置好了顾十七姑就委婉地提醒她程池还在等着她……周少瑾虽然红着脸，还是急着赶回了朝阳门。

    程池已梳洗过了，正歪在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看着什么，周少瑾匆匆进了内室，他不由笑了起来，道：“快去换件衣裳，我有好东西给你。”

    等周少瑾盥洗了出来，一走过去就被程池抱在膝上，指着炕桌上道：“你看！”

    “这是？”周少瑾睁大了眼睛。

    “黄筌的花鸟画。”程池指送旁边的跋和印章。“你不是这段时间在跟着娘画画吗？我猜你肯定会喜欢。”

    那是幅莲花。

    色泽鲜妍，风流写意，画出来的莲花少了几分清雅，却多了几分繁丽，看上去富丽堂皇，明丽逸俊。

    周少瑾很喜欢。

    眼睛笑成了弯月儿。

    程池心中一柔，揉了揉她的头发。

    周少瑾却是心中一动。拉了程池的手：“你也给我画一副观世音吧？”

    程池有些意外。

    周少瑾眼底闪过一丝明黠。道：“我知道你的画画得好，我要绣一副观世音像。”

    程池奇道：“你绣观世音像做什么？”

    “你问得怪啊？”周少瑾嘟了嘴道，“绣菩萨的画像。还要问为什么吗？当然是诚心了！”

    程池知道周少瑾信佛，不疑有它，当即就问她要画观世音的那一幅像，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就开始和周少瑾画观世音像。

    待程许带了闵葭过来给程池等人磕头的时候。程池已画了个轮廓出来。

    他拿了着帕净了手，这才问清风：“人已经去了老夫人那里吗？呢？”

    清风忙道：“人已经进了汀香院。在老夫人那边服侍呢！”

    程池这才点了点头，换了件干净的衣裳去了郭老夫人那里。

    闵葭不像福建人。

    她身材高挑，皮肤白净，一双丹凤眼顾盼生姿。仪态端庄，气高雅，一看就是那种出身良好的世家小姐。

    周少瑾看着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的程许，不由在心里暗暗腹诽。前世程许连闵葭长什样就和闵家退了亲，如果他知道新娘长得这么漂亮，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闵葭这是第二次见到周少瑾了。

    她是知道程家四房的外孙女嫁给了程许的四叔为妻。

    相比上次见面，周少瑾看上去又漂亮了几分，好像一朵花似的，你以为她以经开了，实际上她才露出上花骨朵来。

    要讲漂亮，恐怕程家没有一个媳妇姑娘比得上周少瑾了。

    还好她没有想到要和周少瑾比漂亮，她只想让自己成为最有风仪的那一个就行了。

    她恭恭敬敬地给郭老夫人和周少瑾行了礼，敬了茶。

    郭老夫人看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给了见面礼。

    闵葭悄悄地打量着周少瑾。

    见她神色自然，地就松了一口气。

    可等她看见程许给程池行礼的时候，心里顿时又像压了块石头似的——没有比较看不出来，程许在给周少瑾行礼的时候很僵硬，她还以为是因为周少瑾出身和年纪的缘故，可他给程池行礼的时候也有些僵硬……那就有些不对劲了！

    闵葭的眼睛转了转。

    她想办法打听这其中的蹊跷。

    毕竟她公公年事已高，是程许又稚嫩，年纪正好在公公和程许之间的程池就变得很关键。

    他是会像二叔祖程劭那样尽管功成名就了，但守着侄儿长大之后却没有一点留恋地程家的人脉交给了侄儿，还是会在富贵荣华钱财或是名留青册的荣誉面前有所图谋呢？这可是谁也说不清楚的事。

    闵葭把自己亲手给郭老夫人周少瑾等做的鞋袜亲手交给了周少瑾。

    周少瑾笑了笑，转身交给了春晚。

    程许就道着：“祖母四叔父四婶……婶，家里还有，我们就不多留了。改日再来看您们！”

    郭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道：“成了亲，就是大人了，以后可不能由着性乱来，有事多和你媳妇商量，她一看就是个聪明的。”

    程许诺诺应是。

    郭老夫人就端起茶来，让程池代她送客。

    闵葭差点就没办法掩饰自己脸上的失望了。

    ※

    亲们，给的加更。

    更新依旧在晚上的十点左右。

    ps：明天起点抽了，怎么也没有办法登录，更不要说请假之类的了，最后把给了责编帮着更新，好像也是到了临晨的事了……抱歉，抱歉。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