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狭窄而又弯曲的小巷里向前走了三百米左右,刘雨成看到街边有一个茶馆,几个男人正围着一张八仙桌,玩着扑克牌。
茶馆的大门边,有一个年约六旬的老者,正躺在一张藤椅上,悠闲自在的品着茶。刘雨成看见旁边有一个卖香烟的小摊,就走了过去,顺手拿起一包中华,摸出一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
趁着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找钱的时候,刘雨成装着作无意地低声问道:“这位大姐,我听说这一带要拆迁建商业中心,怎么你们还没搬走啊?”
那女人听到这话,抬头警惕地望着刘雨成,刘雨成连忙说道:“呵呵,不要误会,我们几个是从省城来的,听说古槐树街的龙家大院很有名气,准备趁着它还没拆掉,去参观一下。”
龙家大院在宁阳市并不是特别有名,但在古槐树街这一带,却是名气不解放前,古槐树街这一带,都是龙家的产业,龙家解放前还出了一位少将,只可惜这位少将,在抗战中不幸为国捐躯。
龙家大院因为这个原因,也成了历史古迹,被保护起来。
刘雨成找这个理由,就是存了好与这一带姓龙的人家拉进距离的想法。
听到面前这几位,是准备去参观龙家大院的,那个女子脸色稍缓,又打量了一眼,这才说道:“你们再往前走一百多米,就可以看到龙家大院了,唉,拆迁拆迁,把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全都毁了,这不是败家子那是什么?”
屋内那几个玩扑克牌的,听到刘雨成向卖烟女子打听拆迁的事时,却是放缓了动作,等到听到刘雨成说他们准备去参观龙家大院,这才又继续玩起牌来。
刘雨成接过那女子找补的钱后,与凌远剑三人,继续往前走。
不过,走了三十米后,刘雨成察觉有人跟踪,当下也不点破,而是与凌远剑、耿忠诚抽着烟,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
沿着巷道走了一百米,果然看到一个高大的院子出现在前面,那宽大的前门两边,还有古朴的雕刻。
四人走到近处,四个遒劲的大字迎来扑来:龙氏宅院!
土漆的大门有些斑驳,但那厚实的门还是透出岁月的沧桑,那大门前还有三级石阶。刘雨成拾阶而上,到了大门前,看到院门虚掩,轻推一下,吱啦一声,大门开了一道缝,刘雨成随即看到里面有人影走动,还可看见几簇菊花高傲盛开。
刘雨成率先向里走去,凌远剑和耿忠诚等,跟着走了进来。
走进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阔的院落,正对大门的建筑,中间却又是一道大门,大门的两边,是各为四进的正房,加上两边的厢房,显得异常幽静。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一个年约四十的男子,警惕地迎了上来。
“这位大哥你好,我们是从省城来的,久闻龙家大院的大名,今天正好有空,准备参观一下。”刘雨成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中华烟,取出一支递了过去。
那男子听到刘雨成这话,抬手接过烟,盯着他问道:“你们是省城的,你们是干什么的?“
听那男子的话,还是对刘雨成几人不放心。
“呵呵,这是我的朋友,都是做生意的。大哥,你知道龙家大院的历史吗?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介绍?”刘雨成装着很有兴趣的样子。
刚才他一进古槐树街,就察觉这里的居民对拆迁似乎很有意见。但据他所知,这次拆迁补偿,新世纪公司完全是按照国家相关标准执行的,而且这一片的街委会还全程参加了拆迁补偿安置工作。但为什么又会出这样大的问题。
那男子看到刘雨成不像说假,点了点头说道:“要想知道龙家大院的历史,那边的碑上有,从正门进去,后面还有两个院子。你们自己去看吧。”
说完,那男子径自到一边收拾东西去了。
刘雨成和凌远剑相视一眼,就慢慢观看着大院的建筑,然后往里走去。
到了最后面的一个院子,刘雨成意外遇到一个白发白须的老头,那老头正在后院精心饲弄着花草。
“老先生好雅致啊。”刘雨成见此,不由感叹地说道。那老先生闻声,不慌不忙地把手里的水壶放下,转过头来,看到刘雨成几位站在那里,笑着说道:“几位到此有何贵干?”
“呵呵,老先生不要误会,我们是从省城来的,久闻龙家大院的盛名,听说这一带马上要拆迁,担心拆迁后再也看不到了,所以特意前来看看。”刘雨成笑着解释道。
那老先生听到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感伤。
“唉,按理说,这一片都是几十上百年的老街,各项设施均不完善,街道又十分窄小。前年发生火灾,就是因为消防车不能顺利进来,导致一下子烧毁了两百间房屋。政府这次下定决心,将这一带拆除重建,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龙家大院虽然毕竟是文物古迹啊,怎么也能说拆就拆呢。”
“老先生,听你这话,你老似乎对拆除龙家大院有不小的意见啊。”刘雨成好奇地问道。
“老朽对旧城改造没有意见,但对要拆除老祖宗留下的这点家业,我宁愿拼着这把老骨头不要,也不会同意的。”那老先生有些悲愤地说道。
在两人说话间,刘雨成和凌远剑几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院子里的石凳上。
那老先生似乎平时有满腹的话找不到人说,这时看到几位虚心聆听的样子,禁不住滔滔不绝地讲述起来。
原来,这位老先生是为国捐躯的****少将的侄子,也是龙家大院的正宗传人。二十年前,政府考虑到龙家大院一来属于保存完好的古老建筑,二来这大院又出了一位抗日将军,于是,就将它列入市文物保护单位保护起来。
这位老先生也得已进入市文物管理所,具体负责龙家大院的管理工作。当时,龙家大院住了二十多户人家。政府为了加强保护,将其中非龙氏家族的人,全都迁了出去,只留下龙老先生和另外三家姓龙的住在里面,顺便承担对龙家大院的保护管理责任。
刚才刘雨成在前院遇到的那个男子,就是龙老先生的侄子。龙老先生的儿子和女儿,全都在省城上班。家里就只剩下他和他的老伴。
“龙老先生,听你的意思,这次市里准备将龙家大院搬到城东去?”刘雨成惊奇地问道。
虽然他对新世纪公司负责的这个城中心改造项目有所了解,却并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小有名气的龙家大院。至于准备将龙家大院搬到城东重建,他更是一点也不知道。
“是啊,你说龙家大院之所以有纪念意义,就是因为它身上寄予了厚重的历史,如果将它搬到城东重建,那还有什么历史意义?”老先生悲愤地说道。
“嗯,老先生这话很有道理。”刘雨成点了点头,随即又巧妙的将话题转到前几天发生的拆迁事故上。
龙老先生的谈兴被激起,这时听到刘雨成问起这事,用手捋了一下胡须说道:“那件事我听人说过,不幸去世的章老头,平时有空还常到我这里喝茶呢。说起这事,谁都为章老头不平,你们是省城来的,可能不知道,这次市里决定对这一带进行改造,大家听了都十分高兴,因为按照政府的规定,所有拆迁的人家,都可以按照现有面积,进行同等面积的置换。住房按住房的标准,商业用房按商业用房的标准,如果不选择房屋置换的,也可以选择现金赔偿。可谁知这一片的居民在拆迁协议上签字以后,上面却告知因为资金问题,补偿的现金分三次三年付清,而选择住房置换的,因为安置房没有修起来,还有两年的过渡期,过渡期的补偿标准,每户每月不到一千元。这点钱连房租都不够。大家怎么能答应?说到章老头,那就更惨了。章老头的儿子在部队上当兵,三年前部队抢险不幸牺牲。女儿在江城安了家,家里就只有他和他老伴。两年前,经居委会同意,他在家门口自己搭建了一间小屋,开了一家小商店,赚点钱补偿家用。这次拆迁,被告知他那小卖部属违章建筑,没有产权,所以不能赔偿。为此,章老头气愤不过,就拒不拆迁。谁知那天晚上,老两口正在睡梦中,就被一伙人闯进家里,然后蛮横地将老两口拉出门去。”
后面的事,刘雨成已从资料上知道了。老两口被拉出家门后,家里的东西也被这伙人抱了出去,等到老两口在惊疑中回过神来,只见一辆巨大的铲车,向他们生活多年的房屋铲去。
章老头见自己的房子被推掉,猛然挣脱拉住他的人,朝着铲车扑去。那伙人见此,急忙追上前去,结果在拉扯中,章老头跌倒在一块尖石上,脑袋上出现一个大洞。
可惜在黑夜之中,没有谁发现这一变故。住在周围的居民,听到章大娘的喊声,纷纷跑出来,围住那伙人。
等到章大娘找到自己老伴,却见老伴已倒在血泊之中。
于是,愤怒的居民也不知道谁先动手,纷纷拾起砖头石块,朝着拆迁公司的人打去,一场混战就这样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