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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u望悬崖44
临走的时候他去跟父亲告别,林润站在门口,而林凯书又伏到了书案上,不知在看著什麽。
隔著遥遥一个房间的距离,林润说,“爸,我走了。”
林凯书点点头,只说,“去吧,有空多回来,陪陪你妈。”
林润答应著走了,直到听到门响,林凯书才放下手中的文件,疲倦地揉了揉发胀的太y。
案头放著一摞书,在厚重的书页中间,一张照p露出一个残破的角,林凯书把它chou出来,然後久久地看著它。
照p的背景是三江口,江水日夜奔流不息,在这一段狭窄的水域短暂的相逢,激荡地汇聚成咆哮的洪流,然後汇入浩淼的海洋。在江心的游轮上,他和史建明并肩站著,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年轻而锐气,固执且自负。远处是对岸的风景,红顶白墙的小房子,绿树蓝天,y光灿烂到朦胧的程度,一晕一染,营造出欢愉幸福的假象。
他这一生犯过许多的错误,唯有一个最重大,也最致命,让他时时刻刻在良心的拷问里受尽折磨。在感情面前,道德和原则往往容易被动摇,他最大的弱点就在於不够坚定──而偏偏林润像他。
他的错误已经改正了,至少尽他最大的能力改正了,至於该有的那些惩罚和报应,他始终等待著却迟迟不来,或许永远都不会来了。
他就要死了,如同那些已经死去人,还有被他牺牲掉的良心。一切都无可再挽回,但至少他要阻止自己的儿子,在同样的歧途上再跌倒一次。
平思韵从她的宝贝heres里拿出卷宗,平铺在史少诚的膝盖上,“就是这些了。”
然後她转过头去,不想再看一遍那些血淋淋的内容,史少诚看得飞快,最後把目光停留一张照p上。
照p上的男孩浑身赤l,直挺挺地躺在冰冷的解剖台上,四肢僵y著,浑身的p肤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平思韵瞥了一眼,立刻感到喉头和胃里一阵痉挛,她咳嗽一声,拿回了卷宗。
“被打死的,”她简短的说,“脖子上有掐痕,全身多发骨折,脾破裂,头上也有棍伤。肺里没有水,手里是张开的,是死後才被丢到水里的。”
“你看过他了。”
平思韵深吸了一口气,脸se苍白地说,“看过了,尸一送过来我就看过。”
史少诚安抚地拍拍她的手,她摇摇头,“其实也不是那麽吓人……他在水里呆了不久就给冲到岸上了,那段江水太浅。你不知道,那时候他的眼睛闭著,但嘴是张著的,给人的感觉就好像是在呼救……等著我们去救他似的。”
“思韵,你救不了他,但你至少能给他报仇。”
平思韵有些迟疑,“史少诚……你真要这麽做?”
“是。”
“这不只是常靖嘉一个人的事,甚至不只是常兆民的事……有多少人,多少事会被牵扯进来,我们都没办法预料。史少诚,有些事不用我说你也知道,在这个圈子里,来来去去,有多少人能是完全g净的?”
“思韵,从小到大,我们看过太多不对的事了,但不管我们心里怎麽想,我们从来没有说出来过。我们把那些都默认了,虽然我们没那麽g,但是也差的不远……但我们以前不是那样的。你为什麽要当警察?”
“除暴安良,伸张正义。”平思韵苦笑一声,“当初别人问我为什麽非要g这样,我这麽一说,别人全都笑死了。没人信……我自己都快不信了。”
“有些事我们还是要坚持一下,因为我们能坚持的事,本来就没有多少。”
他的语气很庄重,这让平思韵不由地好好打量了他一会,然後不由自主地,就被那表情的坚定感染了──这世界上究竟有j个人,从来没想过高尚地活著呢?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林润。”平思韵担忧地问,“他和常靖嘉一直是朋友。”
“就是因为他,我才一定要这麽做,常靖嘉这样下去,早晚会拖累他。”
“你觉得你是为了他好?你瞒著他这麽做,他搞不好会恨死你。”
“他会明白的……他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未必,”平思韵反驳道,“他有时候是不讲道理。史少诚,其实你了解他吧?只要和身边的人一有关,他就一点原则也没有。”
“他不会。”史少诚坚决地说,“林润和常靖嘉不一样──我相信他。”
平思韵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只是收拾好东西默默地站起来。她认识他太久了,以至於不会不察觉他的自欺欺人──望著她的眼睛里,正隐约的透出一点犹豫和心虚。
林润回来的时候,病床上空著,浴室里却水声阵阵。他刚在床边坐下,史少诚的电话就响了,林润随手接起,还没等说话,那头就急促地说,“搭上了,就在这周是肯定的,地方还──”
林润说了声“喂”,那头就突然没了声音,而後很快地说道,“对不起,打错了。”
接下来就只剩下盲音,林润看了一眼来电记录,似乎是公用电话打来的。而电话里那nv人的声音,虽然有些变了,却怎麽样都觉得有些耳熟。
鲜你可不可以不再chou了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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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来敲敲门,隔著水声和门,史少诚的声音闷闷地飘出来,“我快好了。”
“你在g嘛?”
“洗澡。”
林润握著门把手死命一摇,不知是没锁紧还是怎样,门竟然就这麽开了。史少诚衣f脱了一半,站在水流下正用手试著水温,林润冲过去一把拉开他,“你想死啊!”
史少诚冲他无辜地笑笑,“我好得差不多了。”
林润没好气地拖著他向外走,史少诚被他扯得狼狈,又不好跟他动手,只能说,“诶诶,轻点,我是病人。”
林润按著他坐到床上去,也不管他身上还粘著水,居高临下地看著他,“你不是好得差不多了麽?”
史少诚心虚地笑一下,了自己的头──头发显然洗过了,s漉漉的还有gg净的香味。林润去浴室chou了条ao巾,恶狠狠地仍在他头上,动手把滴水的头发擦g。
他的动作和温柔实在沾不上边,史少诚给他擦得耳朵通红,讨饶一样地举起了手。
林润仍然面se不善,随手把ao巾扔到了一边,被史少诚一把拽过来擦了擦脸,“我总不能脏死吧?”
他语气里倒透著点委屈,无端的有些孩子气,林润愣了愣,抬起手来在他头顶拍了一下。
“我帮你擦擦。”
打了一盆温水,林润打s了ao巾,耐心地帮他把身擦g净。他在忙碌著,史少诚却靠著床头,微笑地看著他,表情很是惬意。
林润一寸寸地擦下来,开始时心无杂念,慢慢地就生出了不少念头,手也不大稳了。隔著一层ao巾,史少诚的p肤仿佛长了嘴似的,用灼热的牙齿咬著他的手心。
“林润,”史少诚不紧不慢地说,“你脸红了。”
他这种语气刹时让林润大为恼火,所以当那淡se的嘴唇得意地弯起时,他想也没想,俯下身去,就用力把它们咬住了。
嘴唇一贴合,简直像磁铁相吸似地难以分开,林润按著史少诚的肩膀,也不顾上他还有伤,气势汹汹地吻了他一阵,才喘著气分开了两人的嘴唇。
“我说林润,”史少诚似笑非笑地把手放在他口上,“这是医院,你多少收敛点。”
嘴里这麽说著,他的手却毫不收敛地动起来了,林润才平稳下去的呼吸又骤然急促起来,含糊地说道,“你真想在这做?”
史少诚chou回了手,简短地说,“不想。”然而话音刚落,他就抓著林润的手腕,引著他的手挪动到某个剑拔弩张的部位。
林润一握住他,他就低喘了一声,然後是叹息似的绵长呼吸,随著他的动作起落漂浮。在急促的呼吸里,林润温柔动著手指,另一只手则放在了他的口,不自觉地抚著那里一道浅se的伤疤。
他的心跳突突地撞击著林润的手掌,让他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在突如其来的刺激里,史少诚微微地扬起了头,半闭著眼睛,嘴唇却微开著,那表情分外地感。
只是这样看著他,就让林润激动得有些恍惚,他迫不及待地俯身过去,重重亲吻那微张的嘴唇。j乎是与此同时,被亲吻的人在一个短暂的痉挛之後,叹息著攀过一座巅峰。
林润松开嘴唇,看见史少诚额头上闪著的一层薄汗,释放後的表情有些轻快的茫然,然而又十足的诱人。
“就这麽完了,嗯?”林润挑逗地拍拍他,口g舌燥地问。
史少诚仰起头,狡黠地笑著说了句“我是病人”,然而动作却全然没有要停止的意思。两个人又如胶似漆地亲吻了一阵,正是荷尔蒙大开的时候,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史少诚侧头看了看,等到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表情一下子就变了。林润正诧异著,他已经拿过手机,转过头很正直地说道,“林润,你刚才好像忘了关水。”
浴室的水一直就没有关,沙沙作响好一阵了。林润没说话,站起身来理了理衣f,走进浴室关好了水龙头,再出来的时候,史少诚已经不见了。
林润坐在床边等了一会,史少诚才从外面走进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对他解释道,“我爸的电话。”
林润也毫不在意地答道,“啊。他今天要来?”
“不来了。”
两个人都没再提这件事,又说了一会不相g的话,林润下楼去买晚餐,走进电梯的时候,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
“问你两个人。”他简短地说,“万嘉和万磊,据说是兄。”
在描述了两个人的特征以後,那边顿了顿,给了肯定的答复。
“认识的,不是亲兄,表兄之类的。都不是n市人,来了没j年,万嘉以前在赌场上很有名气,和黑道的关系也说不清楚,不过最近都没什麽动静了。”
“万磊呢?”
“检查官,就是个普通检查员。不过他岳父有点来头,是省里的副检察长。他舅舅你也应该认识,司成辉,纪委的那个。”
林润握著电话,一时没说话,那边等了半天,直嚷著:“喂?喂!”
半晌後他才说道,“行,我知道了。谢了。”
说完他挂断电话,走出了电梯,被清凉的晚风一吹,手心和背後冒出的冷汗立刻就让他打了个寒战。
不止史少诚一个人看到了来电显示──那个电话并不是史建明打来的,而多亏了这样,也让林润瞬间想起了那个他随手接起的电话──那个nv人不是万嘉,又是谁呢。
大厅里进进出出的都是人,林润站在电梯门口,被来往的人撞了j次,仍然处於一种茫然的状态里。他并不愿意去怀疑,但这样一个事实是确凿无疑的:史少诚在策划著一些事,然而这些都是要瞒著他的。
j乎是直觉地,他想到了常靖嘉。
住院期间总是要有点福利的嘛
小史同学,趁著还能享受,多享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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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到了就寝的时间,两个人却都没有睡意,林润洗漱完了,随口说了句“说吧”,史少诚“嗯”了一声,却又说,“灯开著吧。”
於是林润留下了一盏床头灯,蜡烛一样温柔暗淡的光,两个人躺在床上,全看著墙壁,不知为什麽,都害怕起在黑暗里面对面的场景来了。
时锺滴答滴答地响著,小半个夜晚就这麽消失殆尽,林润一动不动地想著一些事,史少诚却突然轻声而犹豫的叫了他。
“林润,你睡著了麽?”
林润低声说,“没。”
“过两天我打算出院,医生也说差不多了。”
“行,明天我问问有什麽手续要办。”
“林润,明天你要出去麽?”
“回家一趟,我爸叫我回去。”
“有事?”
“最近我爸非让我相亲,老叫我回去。”
停顿了一会,史少诚的声音居然有点迟疑,“林润,你打算──”
“我没打算去,”林润打断他,“我也没打算结婚。”
过了一会,他又说,“这样挺好的。”
有那麽一会,两个人都没说话,屋子里只有光线无声地流转著,像有生命似的,温柔的亲吻著林润紧闭的眼帘。然後很突兀地,史少诚也转过身来,有一种低沈厚重的声音说道,“林润,我ai你。”
林润愣了一愣,倏地睁开眼睛,史少诚正看著他,在光线犹如一个魔法,把那双漆黑的眼睛,晕染成了一种深情的琥珀se。
“史少诚,”林润直视著他的眼睛,“你是不是有事瞒著我?”
谁也没有移开目光,静静的对视里,时间和空间卷曲起来,真实混淆著谎言,谁也分辨不清。
“没有,”史少诚看著他的眼睛说,“怎麽了?”
“没事。”
“睡吧。”
然後他伸手关上了灯,那光线却没有消失,只是慢慢熄灭。林润沈重地阖上了眼睛,心里的担忧没有消失,反而更加鲜明了。
第二天林润起的很早,出门的时候史少诚还在沈睡。他在他床边站了一会,看著那男人端正的睡脸,终於还是俯下身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被他这样一碰,史少诚睁开了眼睛,却好像还是没睡醒的样子,目光恍惚的没什麽焦点。
“我走了。”
史少诚的声音很含糊,好像做梦似的,“早点回来。”
林润答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在门口的时候史少诚又说道,“早点回来。”
那声音好像梦呓,林润没在意,关上门径直下了楼。在车上的时候,他给常靖嘉打了个电话,对方显然没睡醒,声音里透著一g脑火。
“我有事跟你说,很急。”
常靖嘉嘟囔了j句,似乎在抱怨时间还是什麽的,最後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说道,“我下去要去锦江宾馆。”
“我去找你,j点?”
“四点吧,你上楼了再打我电话。”
林润答应著,还想再说话,常靖嘉又打了一个哈欠,极不耐烦地把电话挂断了。
到家的时候,难得父亲没有应酬,一个人坐在书房里,不知望著什麽出神。林润在门口站了一会,终於没去打扰他,转身去了y台。
母亲正在晾衣f,看见他来赶紧擦g了手,开门见山地说道,“润润,跟人家说好了,下周三一起吃个饭。”
林润叹口气,“妈,我真不想结婚。”
“没让你结婚,就是认识一下,”母亲按了按太y,很疲惫似的,“你就见见吧,嗯?”
林润这才发现,母亲看上去有些异样,他从来没见过她这麽憔悴疲倦的模样,好像刚刚大病了一场似的。
“妈,你身没事吧?”
“我没事。”母亲放下手,用一种倦怠的眼神看著他,那语气简直是近乎恳求的了。
“润润,你也快二十四了,这麽多年来我也好你爸也好,都没怎麽要求过你吧?从小到大我们就没给过你压力,但是这件事上,你就稍微听话一点,嗯?”
“我──”
“林润,你能不能别让你爸再心了?你爸──”
她突然不说了,甩甩手又去晾衣f,林润惊诧地问,“我爸怎麽了?”
母亲背对著他,慢慢地说,“你自己想想,你从小到大,你爸有多宠你。你就让他省心一回,行不行?”
林润只好含糊地答应下来,心里却有了点轻微的疑h。
之後的时间里,谁也没再提这件事,一家人围著桌子安静地吃完了饭──一旦连母亲也不说话,家里就真的静下来了。吃完饭,林凯书立刻回到了书房,林润帮母亲收拾了碗筷,惦记著去见常靖嘉,坐了一会就要离开。
母亲说,“去跟你爸说两句话。”
她语气里有些奇怪的地方,然而又说不准是哪里,林润犹豫著走到书房,林凯书仍然坐在书案前,半闭著眼睛,似乎是睡著了。
“爸。”
他只叫了一声,林凯书就立即睁开了眼睛,林润迟疑了两秒,终究没想到什麽可说的,只好说,“爸,我走了。”
“去吧。”
很平常的对话,和每一次告别没有什麽不一样,然而让他诧异的是,林凯书竟然望著他,罕见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个很短暂的笑容,亦很浅,一纵既逝地在那略显沧桑的脸庞上闪过。一直到走出很远时,林润还在想著它──到底有多久没看过父亲这样笑了?
然後他才发现,似乎有十j年,他都没有仔细地注视过林凯书的脸了,以至於此时此刻,他竟然无法回忆起父亲其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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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四点锺还有一段时间,林润先到了宾馆附近,百无聊赖地随便走走,然後就接到了史少诚的电话。
“林润,你在哪?”
那语气里有种奇怪的焦灼。
“我回家了,刚出来。”
“你什麽时候回来?”
“晚上吧,等会还要去个地方。”
“你现在在哪?”史少诚又问了一遍,声音有些咄咄b人。
林润一愣,终於还是如实答道,“我在锦江宾馆。”
“马上回来,”史少诚坚决地说道,“我有事和你说。”
“什麽事?”
“林润,你听我说,你现在马上回来。”
他的声音极力保持著沈稳,但某些波动还是掩饰不住,林润心里突然涌起一g不安,一个念头电光火石地闪过。
“史少诚,你打算对常靖嘉怎麽样?”
电话那头沈默了p刻。
“史少诚,说话!”
“林润,”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温柔,“你先回来。”
“史少诚,到底怎麽回事?!”
“你先回来。”
一个猜测模糊地浮现出来,慢慢露出它狰狞的面目,林润握著电话,感到冰凉的血流过发胀的头脑。
林润果断地挂了电话,按下常靖嘉的号,关机。
他又打了一次,仍然是关机,那个小小的机器似乎渗出一g寒气来,让他微微地抖了一抖。
然後他拔腿便向宾馆的方向跑去。
街巷在他摇晃的视野里後退,林润觉得自己很久都没这样跑过了,喉咙里撕裂一样g灼的痛。宾馆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然後他到了门口,并没看出什麽异样来。
他进到大堂,警惕地打量著四周,然後快步走到电梯旁,用力地按了j次按钮。数字慢慢变化著,在一个楼层往往要停留很久,林润被自己急促的心跳c促著,再也等不下去。
他转身向楼梯间走去,常靖嘉包下的房间就在五楼。林润抓住扶手,急匆匆地爬著楼梯,才爬了j级,一个声音冷不防在身後响起来。
“林润!”
他没回头,反而加快了脚步,然而一只手很快地抓住了他,史少诚费力地喘著气,低声说,“林润……你等一下。”
他显然是从医院里跑出来的,衣f都没有换,手上还有一大块淤青,是自行拔除针头造成痕迹。大伤初愈就这样剧烈活动,史少诚的脸se有些苍白,然後抓住林润手臂的手却很有力,仿佛一只铁钳。
林润挣了两下没有挣开,想要用力又顾及到他还有伤,只能愤怒地低喝一声,“放开!”
史少诚没放手,声音不大,语气却分毫不让。
“林润,你不能上去。”
“到底是怎麽回事?!常靖嘉──”
他没有说完,因为他听到了一阵响动,就从头顶和楼梯和和地板上传下来,有脚步声和喧哗声,还夹杂著一阵枪声。
两个人都愣了两秒,然後林润用力挣开他的手,向楼上跑去,史少诚跟在他身後,极力试图阻拦住他。林润一路跑到四楼,意外地看到了一大队警察,他才走了两步就有人拦住他,生y地叫他离开。
常靖嘉房间在走廊的另一端,远远的只看到门口有许多的人,除了整齐划一的f装,其他的都看不真切。林润急躁地想要过去,j乎对阻拦他的人大打出手,史少诚来拦他,被他狠狠地推开。在争执喧哗里,他大概弄出了很大的响动,因为一个人远远地走过来,冲他露出一个豪爽的笑。
那个男人壮结实,满脸胡茬,看起来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来是谁。林润正愣著,来人却一把推开阻挡的警察,径直朝著史少诚走过去,狠狠拍了拍他的肩膀。
“成了!真是人赃并获!好家夥……一公斤的冰毒!”男人的语气兴高采烈,“盯了这小子半年了,就是不能动手,真***憋屈!小史,这次多亏了你!”
他毫不吝惜自己的热情和感激,史少诚却显得有些迟疑和木然,只是敷衍地答应了一声,转过头来看著林润,一脸的尴尬和心虚,yu言又止。
心脏被挤压著变了形,因为缺血而疼痛,又逐渐麻木了。一个真相却在那挤压里被塑出了形状,残酷地钻破了心壁,血淋淋地生出来。
那个警察还在兴高采烈地说著什麽,然而两个人都没有在听,林润从史少诚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苍白而淡漠的,带著种奇异的冷酷,在那个细微的弧度中扭曲了。
“我得恭喜你们,”林润盯著那个警察,露出一个无声的冷笑,“让常副市长的儿子落网了。”
意想之中的尴尬和震惊并没有出现,那个警察回望著自己,用的竟是一种混合著得意和怜悯的古怪神情。
“常兆民涉嫌s分国有资产,已经被纪委双规,”男人嘴角带著一丝很不明显的笑容,“今天早上刚下的文件。”
林润愣了一愣,终於从发木的头脑里找到了一个结论,他用质疑的眼神望向史少诚,後者没有闪躲,直直地回望著他。
“林润,”他平静地说,语气里并没有歉疚的意思,“我是在尽我的责任。”
责任,荣誉……冠冕堂皇。林润死死地瞪著他,感觉到一g冰冷的愤怒从指尖涌上来,一直汇聚到心脏里,又变成火热的憎恨。他就这麽打著冠冕堂皇的幌子,瞒著自己做著那麽多的事──动用种种明里暗中的网络,设下各种圈套,步步为营,把常靖嘉父子一网打尽,赶尽杀绝──只为了自己那些丑陋y稚的憎恨。
许久以来,他一直觉得史少诚与众不同,因为他的正直果断,他的坦诚勇敢,还有他的不肯妥协。在林润的心里,他曾经长久地把史少诚当作一个高尚的人,一个脱离自己污秽生活的标杆,他自觉了解史少诚,如同贫穷的人了解自己唯一的珍宝……然而此刻,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有那麽多人在,林润克制著没有狠狠地把史少诚打倒在地,他紧紧地攥著拳头,直到关节发白,并发出咯咯的响声。史少诚紧张地看著他,却又带著一种类似倔强的正直神se,用一种温和却心安理得的语气说道,“林润,等一下我再和你解释。”
林润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笑,然而他确实笑了,他松开了拳头,挑衅地朗声说,“好,我等你解释。”
然後他转身走开了,一步一步走得很稳,头脑里异样地清醒,心里却乱成一团。
史少诚没有跟上来。
等到他走远了,方才的警察有点担忧地问史少诚,“没事吧?”
史少诚随意地摇摇头,脸部的线条却绷得很紧,勾勒出坚毅的下颌形状。
“还有个事……”那警察有些犹豫地说,“思韵跟你说了没?”
“什麽事?”
“今天上午常兆民j代了一些事,其中有j件涉及到你父亲。”男人看著史少诚的脸,一字一顿地说,“你父亲……史市长,被隔离审查了。”
写了快50章,父亲们尘封多年的秘密终於要被揭露了……苍天啊憋死我了,终於可以说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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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两个小时後,林润接到了陆丹y的电话。
因著廖菲的缘故,旧日的朋友死的死躲得躲,许久都没有联系。他只模糊地知道陆丹y不在省内,这时候接到他的电话,深以为罕。
“林润,你现在马上回家。” 顾不上叙旧,陆丹y急促地说,“你爸出事了。”
“怎麽回事?”
“你别问我怎麽知道的,赶紧回去。常兆民在里面把你爸和史建明都供出来了,好像和金环的事有关系,史建明已经进去了,你爸怕是也要出事。”
林润深吸了一口气,强作镇定,“金环的什麽事?是不是──”
他猛然想到了廖菲,还有廖讯y。那些死去的人突然浮现在他脑海里,对他露出狰狞的笑来,让他遍声寒。
他低声说,“是不是和美澳有关系?”
“金环广场一期的时候,用的建材不合格,出了次事故,死了大概快一百个人。当时为了把工程做下去,这件事就被压下去了,应该是史建明的主意,不过估计你爸也知道。”陆丹y飞快地说,“我不能说了,要登机了!林润,你赶紧回去。”
电话里果然想起c促旅客登机的背景音,林润挂了电话,拦了辆车赶回家去,一路上他都在拨打父亲的手机,无人接听。
是母亲来开的门,神se有些异样,林润急匆匆地闯进客厅,就看见父亲正端坐在沙发上,神se平静,手里还握著一只冒著热气的茶杯。
他对面坐著三个男人,穿著便装,但那种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他们有公务在身。林润这样闯进来,他们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屋子里沈寂了p刻,为首的一个人站起身来,说道,“林凯书同志,可以请你跟我们回去了麽?”
林凯书缓缓地站起身来,姿态从容地点了点头,手里还握著那只茶杯。林润注意到,他们叫得是“林凯书同志”,而并非“林书记”。
“爸,”他急切地拦在父亲面前,“这是怎麽回事?”
“林润,”父亲看了他一眼,眼神是柔和的,语气却很严厉,“留在家里陪你妈。”
那语气仿佛他还是个小孩子,然而林润却没办法让父亲就这麽离开,情急之中他拉住了林凯书的胳膊,“爸,你──”
然而他说不下去了。
父子两人对视著,林润从林凯书眼睛里读到了微弱的波动,於是他敏锐地感觉到,父亲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从容无畏。
“林凯书同志。”那个人又c促道,声音低沈却很有压迫感。林凯书推开了林润的手,微微地对他点了点头,径直走出门去。
林润望著父亲的背影,心里焦急得混乱,却又说不出一个字。不知何时母亲站到了他身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仿佛失去了力气一般,整个人都依靠著林润。
承载著母亲的重,林润只觉得自己原本就虚软的双腿更加站立不稳,力气正一丝丝从身流失,他就要站不住了──
然而倒下的却是林凯书。
一声清脆的响声炸开,茶水冒著热气四散溢开,林凯书缓缓地倒在了地上,右手压著口,脸se是苍白的,额头上冷汗涔涔。屋里的人一时都愣住了,p刻之後,林润推开那三个人,飞扑到父亲身边,急切地叫著他,头脑里一p空白。
救护车一路尖啸。
医生叫他进办公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锺了,林润一天没有吃饭,却一点也不觉得饿,只感觉到胃里有一团焦灼的火焰,把一切都烤的只剩灰烬。
父亲的冠心病有些年头了,医生也算是半个熟人,林润补签了j份文件,急切地问道,“贺主任,我爸怎麽样了?”
贺主任慢慢地把文件整理好,“林润,林书记这次是广泛前壁心肌梗死,情况还是比较严重的。这两周要绝对卧床,情绪也绝对不能有波动,检察院的事已经处理好了,林书记出院以前暂停调查。你要劝劝他,让他安心养病,不要有负担。”
林润点头答应著,却仍然紧张地看著贺主任,他直觉地感觉到後者有些话还没有说完。
“现在林书记这个状况,半年之内不适合手术,但是我麽不能等那麽久。”贺主任把病历放好,推了推眼镜,“过两天等他情况好一点,我会找外科来会诊,还是限期手术。”
林润茫然地看著他,一p影遥遥地投在心上,“什麽手术?”
贺主任沈默了p刻,“你母亲还没告诉你。”
“告诉我什麽?”
“林书记患了胃癌,”贺主任简短地说,“已经有淋巴转移了。”
林润回到病房的时候,林凯书正闭目休息,听见儿子的脚步声,他立刻睁开眼睛,叫了声“林润”。
林润快步走过去,床上的人一动不动地躺著,脸se苍白,嘴唇却是苍紫se的。
“爸,要不要喝水?”
得到了一声含糊的回答,林润立刻拿水杯去兑了点温水,用小汤匙舀著,送到父亲的唇边。
“我让妈先回去了,检察院那边她处理得差不多了。爸,你就安心养病,别想其他的。”
“好。”
因为吸氧,林凯书的话语有些含糊不清,林润喂完一勺,又送过去一勺,手却有些颤抖了。
他感觉到眼泪正不受控制地打s了眼圈。
“贺医生告诉你了。”
林润强忍著露出一个笑来,“爸,等你情况稍微好点就动手术,然後我找中医帮你调养,没事的。”
“好。”
那语气听起来带点哄骗的意味,倒像是要安儿子,故意做出相信的样子来似的。林润丢开汤匙,又看了看父亲的脸,看了看那些皱纹和新生的白发,眼泪就这麽落了下来。
“哭什麽。”林凯书的语气里微带斥责,“擦了。”
林润点点头,飞快地抹g净眼泪,又拿起汤匙来继续喂父亲喝水。父子俩都不说话,一个喂一个喝,却在那种单调的沈默里,第一次格外清晰地感到了父子间的温情。
喝过水之後,父亲迷迷糊糊地小睡了一会,林润靠在床头,又再次觉得眼眶酸涩。
眼泪擦的g,心里那g悔恨的痛楚却再也擦不掉。从小到大,他都一直别扭地回避著父亲,用那种矫情的高傲显示著自己的成功和成熟。再没有一个人,能如自己的父亲一般ai著自己,默默地纵容他扶持他,毫不计较他的任和卑劣……然而现在,他刚刚开始明白这一点,却很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去弥补了。
树yu静而风不止,子yu养而亲不待。
半夜里的时候,林凯书醒来过一次,看他睁开眼睛,林润立刻问,“爸?”
“谁来了?”
突然这样的一句话,让林润愣了一愣才接到,“就我在。”
“刚才有人来过。”林凯书固执而费力地说道,“有没有?”
“没有。”林润有些诧异,“我一直在这。”
“去看看,有没有人。”
他脸上有那麽一种执拗的神情,於是林润只得站起身来,朝空荡荡的走廊里望了望。
“爸,没有人来。”他j乎怀疑林凯书是糊涂了,“你是不是做梦了?”
固执的表情慢慢地褪去,茫然和怅惘一闪而过,然而又慢慢凝固成平日里的严肃和从容。
“爸?”林润轻轻地叫他,拿不准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心电监护上的图形突突地跳著,林润看著那些起落的波形,突然无端地觉得有些心慌。
“林润,”林凯书的声音仍有些含糊,却恢复了平日的威严,“我有件事要和你说。”
“爸你说。”
“和他分开。”
林润陡然睁大了眼睛。
“史少诚,”林凯书说,随著他的话,监护仪上的波形开始变化,“你要和他分开。”
很严肃地说一句,世界上最ai你的男人,永远是你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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