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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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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u望悬崖54

    话音一落下,屋子里的氛围立刻微妙地改变了,林润愣了j秒,拿不准该做出什麽反应,史少诚却突然抱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吻住了他的嘴。

    这个吻太突兀,带著种奇怪的莽撞,於情於理全都讲不通,简直有些莫名其妙。然而嘴唇一旦贴合上,yu望就如同火焰似地燃烧起来,熊熊地点著了全身的每寸肌肤,简直不给理智留一点活路。林润自然而然地就抱住他,用力而深入地吻他,像要把史少诚咬出血来似的,越来越凶狠地啃噬著。酒在血管里熊熊地燃烧,勾出了潜伏许久的yu望──离婚後他再没和谁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而就算是离婚之前,他和思韵也已经很早就分房睡了。

    直到史少诚的手指伸进他的衣f时,他才隐约觉得这样有点不对,然而醉酒和太久的禁yu共同推搡著他,让他毫无停止的可能。情yu排山倒海地袭来,一个l头盖没了林润,他在近乎窒息的冲动里,开始急切地撕扯史少诚的衣f。

    很快地上就都是零落的衣物,被骤风刮过一样一p狼藉,两个人赤l著滚到在冰凉的地板上,都像离水的鱼一样喘x。林润的手肘压著史少诚的口,毫不温柔地啃咬他的脖颈,史少诚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呻y,那声音仿佛一个雷管,“轰”地一声,便炸掉了林润最後一点残存的清醒。

    用什麽做的润滑,怎麽入的,这些林润都记不得了。在酒醒後他能回忆起来的,就只有那些急促的chou和汹涌的快感。他用力地动作著,发了疯似的去吻史少诚坚实的口和小腹,吻他能碰到的每一寸p肤。他的嘴唇停留在史少诚身上深深浅浅的伤疤上,著迷地吻著,一边还凶狠地chou,幻想著用就器把这个男人洞穿。

    史少诚被他身下,被他占有著……模糊地想到这个,林润在情yu之外又升起了别的什麽,说不上是快乐悲哀,只是有些放纵的迷h。

    身下的男人异常的安静,除了喘x声j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微闭著眼睛,眉头紧皱著,脸上的线条绷得很紧,像是在忍耐一般,紧咬著牙,额头胀起了一血管,正突突地跳著。

    林润突然很想听他的声音,暂停了动作,他沙哑地问道,“疼麽?”

    那双眼睛略微睁开了一些,目光却仍然有些迷离,他迟疑了p刻,然後略微摇了摇头,汗水就沿著那挺直的鼻梁淌了下来。

    林润突然发狠地动作起来,凶狠地撞击著史少诚的身,突如其来地吃痛,让史少诚短促地发出一声呻y。

    就像打开了闸口似的,虽然那张脸上的线条更紧绷了些,断续的声音却不时从嘴唇里溢出来。那副极力忍受的表情谈不上风情或诱h,然而林润看著他,yu望的c水就澎湃著涨起,逐渐漫过了礁石,攀升上堤坝。

    最後终於决堤,世界淹没在一p洪水里,到处都白茫茫地看不真切。在令人痉挛的快感里,他听到史少诚的声音,那是在叫他的名字,很低很低的一声。

    做ai後的疲惫加上醉酒,让两个人都疲力竭,靠在沙发上就昏昏沈沈地睡了过去。不知道睡了多久,林润朦胧里听到有人在说话,像是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然後就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过了一会,史少诚小心地碰了碰他的肩膀,轻声叫他,“林润。”

    林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感觉屋子里暗的出奇,不知是黎明未至还是天,只看得到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影。

    “团里刚来了电话,”史少诚声音里有歉意,“我得走了。”

    林润在半睡半醒的迟钝里,才明白方才是史少诚在讲电话。

    “要去哪?”他听见自己问了这麽一句,声音含糊不清。史少诚沈默了一会,倒像是有些为难一般,抱歉地说,“我不能说。”

    林润在心里笑了笑,国家机密。然而他太困了,什麽都不想再说,只敷衍地点点头,盼著能再睡过去。史少诚又站了两秒锺,突然弯下腰来吻了他一下,然後转身出门去了。

    他呼吸里有清凉的牙膏味,林润在闻到那味道的一刹那,居然奇迹一样地瞬间清醒了,随即一个激灵。他想说些什麽,然而门已经关上了,偌大的房间里又只剩下他自己,对著黎明前一p雾蒙蒙的灰暗。

    天亮之後他起了床,默默地收拾了两个人营造出的一p狼藉。昨晚喝了太多的酒,以至於这会还没有完全清醒,头痛yu裂,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他回忆著昨晚的疯狂,仍然感到有些难以置信──他又遇见了史少诚,他们又做了ai──这表示什麽?

    空的啤酒罐堆积如山,林润拿了只塑料袋把它们装好,一g脑的扔出了门。房间一变的整洁,又立刻显得空荡起来,林润坐在沙发上,按著发胀的额角,久久地想著那个问题,而後得出了答案。

    什麽都不表示。

    他活了三十二岁,早就能够清楚地区分和感情,男人永远是yu望的奴隶,yu火缠身的时候,只要是个生物凑上来,都难免会有反应。

    至死不渝的感情只有在小说里才有,他和史少诚分开了八年,当年的那点ai恋早在漫长的岁月里化成了灰。如今什麽都变了,连他们也面目全非,所谓的事过境迁,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史少诚所在意的,无非就是当年那突兀的分手。男人都有虚荣的自尊,无论被谁甩了,总要心心念念地惦记许久,这与ai或不ai并没有绝对的关系。

    林润想著,不自觉地点点头,再次强化了一次自己对这个看法的认知。然而一句话却不时在他耳边响起来,魂不散一样,让他头痛yu裂。

    “林润,我不能不计较……因为我还喜欢你。”

    他打定了主意,等到史少诚回来的时候好好同他谈谈,这麽多年过去了,两个人总要抛开过去,无论是不是还有遗憾和不甘。然而史少诚这一去却仿佛消失了一般,久久也没有消息,林润起先还挂心地等待著,渐渐的也就不再等了。

    或许那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在荷尔蒙的作用下,什麽荒谬的话都能说的出口。林润对自己说,如此一来算是免去了一桩麻烦,然而事实是他不但没有变得轻松,反而越来越频繁地想起史少诚了。

    那次的亲密像是打开了一道闸门,让好不容易围堵住的记忆泄洪一样炸开,再也关不回去了。

    转眼就到了媛媛的祭日,林润安排好公司的事务,约了平思韵一起去给nv儿上坟。夫q俩默默地在坟前点了j柱香,把墓碑仔细地擦拭了一遍,哀伤都融化在岁月里,谁都没有哭。

    扫过墓之後,两个人客气地道了别,林润刚想离开,平思韵却突然想起什麽一般,又开口叫住他。

    “林润,你是不是见过少诚了?”

    林润一愣,才迟疑的点点头,平思韵勉强地笑了笑,然後又皱眉。

    “其实他以前也回来过好多次,我没有告诉你。”平思韵掠了掠头发,声音里略带歉意,“毕竟那时候我们是夫q。”

    “告诉我也没什麽用,再见面也没什麽意思。”

    “他没说过,不过他那个人我是知道的。”平思韵抿著嘴唇,略微垂下眼睛,“他其实想见你。”

    林润笑了笑,“算了吧。”

    “其实我早就想过离婚,但是又有了媛媛,只能将就著过了。”平思韵扭过头,看著远处星星点点分布的墓碑,“其实我倒有点耽误了你们。”

    “这是什麽话,什麽耽误不耽误的。”林润她的头发,就像从前他常做的那样,“要说耽误,也是我耽误了你。”

    没有谁对不起谁,也谈不上谁耽误了谁,他们的婚姻是个荒唐的错误,犯错的却是他们两个人,谁也脱不了g系。他们曾经是同谋,曾经是共犯,曾经是一条船上的同夥──然而林润和史少诚,却从来都不是“我们”。

    为什麽小史同学一当受,就变得异常娇柔娇弱……好诡异

    yu望悬崖55

    冬天是业务的淡季,随著天气一天天冷下去,林润也开始越来越清闲。公司的职工许多都趁机请假结婚,林润连著出席了j场婚宴,没有哪一次不是大出血地送红包,还被人灌得丢掉半条命的。

    平时把员工压榨得太狠,难得趁著婚宴的机会报f一下,这林润完全可以理解。但每次醉的头晕脑胀,回到家里又空无一人,连口热水都没得喝的时候,他也难免觉得有些凄凉。

    其实思韵在的时候,也未必怎麽照顾了他,但有一次他喝醉了之後,思韵在凌晨爬起来给他煮了粥,那平淡的温柔让他一直都记得。

    ai是谈不上的,分开了以後也就没有了恨,一起生活了八年,不可能什麽都没有剩下。又一次醉酒之後,林润头疼yu裂地给思韵打了个电话,还没等对方接起,他就飞快地挂断了。

    在盲音响起的一刹那,他突然明白,尽管不甘心,但他们之间的一切都已过去,连回忆的余烬也被生活吹的四散零落,无处可寻。

    没有什麽样的感情能经得起漫长的平淡和麻木,在生活得航道上一旦分离,构筑起的一切就只能慢慢的崩塌瓦解。

    而回忆并没有任何力量。

    他和平思韵是这样,他和史少诚更是如此。当年那些懵懂的ai恋和挣扎都不算什麽,在时光汹涌的洪流里,他们仅有的一切都早已被冲得七零八落,拼凑不及。

    林润自嘲地笑了笑,彻底掐灭了心里那颗小小的火星,他奇怪自己怎麽竟隐约还抱著希望──以为那一切或许并没有完全过去。

    他和史少诚的感情,早已经彻彻底底地死透了,回光返照了救不了它,这是他们都早该明白的事实。林润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望著空白的天花板,在头痛和恶心里,安静地等待著从醉酒中清醒。

    天气转冷之後,母亲的身也开始不大好,她的冠心病有些年头了,这些年一直在吃中y调理,总是反反复复的。入秋之後她的心绞痛突然频繁起来,血压也控制不住,医生就新开了当归四逆汤。母亲嫌市面上的y材不好,林润只能四处给她搜罗好的通c和细辛,连跑了j天,倒比跑业务还累不少。

    好不容易凑齐了y,林润回家前想要给母亲打个电话,身上才想起电话早上忘在了办公室。他夹著一大包y材上了楼,远远地就看到门前有一个人站著,那身影十分的眼熟。

    他迟疑著站住了,随即来人看到了他,立刻对他笑了笑,笑容有些拘谨。

    “林润。”

    林润沈默地点点头,把y包从右手换到左手,眼睛却一直盯著史少诚,有点做梦似的恍惚。

    “打你的电话一直不接,所以就来你家等了。”史少诚的语气里微带歉意,“我今天晚上就要走。”

    这两个月他不知去了哪里,明显地瘦了,而且晒得更加的黑。他穿著便f,但神se不大清爽,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表情略带著疲态。

    林润点点头,走过去打开门。擦身而过的瞬间他感到心里有些异样,好在很快就恢复如常。他伸手打开了门,十分客气地说,“进来说吧。”

    房间里仍然空旷g净,林润帮史少诚倒了水,两个人在沙发上沈默地相对了一会。半晌史少诚放下杯子,开口说道,“林润……”

    林润正se看著他,他却又不说话了,露出很少见的犹豫神se。两个人僵持了一会,还是林润先开了口,“来找我有事麽?”

    明知故问,但这种问题往往最难回答。史少诚又看了他一会,脸上的线条逐渐绷紧,又呈现出惯有的刚毅果断来。

    “林润,能不能和好。”

    八年的光没让他学会迂回城府,反而比从前更加直接了,林润没料到他就这麽直接地说出来,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史少诚安静地等了j秒,神se渐渐地动摇起来,低声说道,“林润……”

    林润咳嗽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要说的每一次字都有些难以启齿,然而该说的还是要说,只是喉头不由自主的有些僵y。 “你不要犯傻,嗯?”

    史少诚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又像是惊诧,又像是有些伤心。林润一鼓作气地说下去,“其实你就是不甘心而已。”

    史少诚皱了皱眉,刚想反驳,林润就阻止他,“你让我说完。”

    “那时候分手得那麽不明不白,我知道你不能接受,所以这麽久了,你还一直放不下。”林润平淡地说,“那件事我很抱歉,但是不管怎麽样都过去了。”

    “我不是──”

    “史少诚,”林润打断他的辩解,“都已经这麽久过去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就让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沈默了。八年的时间滔滔如洪水般席卷了一切,两个人迫不得已地正视了那道岁月的鸿沟,都感到了分别造成的距离那强大的力量。

    “这些年你变了不少。”林润轻声说,“和以前很不一样了。”

    史少诚微微点一下头,表情十分复杂。

    “我也不一样了。”林润g涩地笑了笑,“但你好像没发现。”

    “发现了。”史少诚低声说,“一见面的时候就很吃惊……你变了很多。”

    秒针滴答滴答地行走,一刻不停,分针越过了边界,然後是时针……三千个日日夜夜,在转瞬间就消失不见,却远比记忆中要漫长的多。

    “我们都不一样了,但你还想著过去的感情没变。”林润慢慢地说,“不管我们和不和好,那些都回不来了……其实你也明白,对不对?我们……还是给过去留点回忆吧。”

    史少诚久久地看著他,目光变化著,从固执逐渐软化成犹豫,又慢慢变成一种无奈地落寞。最终他慢慢点了点头,那动作十分的沈重,仿佛他肩膀上正负担这某个重物,压得他无法呼吸似的。

    林润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即使在当年分手的时候,他也没有显得这样沮丧和落寞。林润看著他的眼睛,突然感到一阵酸楚的疼痛。然後,带著某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他吻了史少诚。

    这个突兀的吻一结束,两个人又立刻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们勉强对视著,都处在一种微妙的迷h里,在方才的一瞬间,仿佛有什麽东西动摇了一下,轻响著开始裂。

    “这个是……”林润试图开口解释,但终於说了三个字就没有下文。屋子里又寂静了一会,随即突然响起了一阵铃声,林润吐了口气,如蒙大赦一般接起了电话,叫了声,“妈。”

    小史你居然一走两个月杳无音信……这就是当军嫂(?)的坏处啊

    yu望悬崖56

    随意地说了j句,母亲把话题引到自己的病,“润润,最近我觉得心脏又不大舒f,明天你陪我去一趟医院。”

    “是不是又心绞痛了?”林润问得紧张──母亲的心绞痛这j个月来发作了好j次。

    “昨晚有一次,”母亲的声音有点异样,“没什麽事。”

    林润蹭地站起来,“妈,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现在医院早下班了,叶医生又不在,别人我也信不过。”

    这两三年来母亲从没去过门诊,怕人多。每次都是直接到住院部找相熟的医生,方便也放心,就是搭得人情多了些。林润又劝了她j句,看母亲的态度实在坚决,只能答应她明天再去。

    “妈,那我明天一早去接你。”

    挂了电话,林润迫不得已地又转向史少诚,方才的那种尴尬没有淡去,反而更加鲜明了。两个人讷讷地坐了一会,都不知道该说什麽好,p刻之後史少诚站起来,咳嗽了一声说道,“那我走了。”

    “行。”

    於是林润也站起身来,送他到门口,看著他换好了鞋子,又摘下衣帽架上的大衣。在史少诚转身的一刹那,他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感觉──又像是轻松,又像是怅惘。

    然而史少诚竟没有马上离开。他在门口停了一下,然後突然回过头,紧了紧大衣的领子,慢慢地说道,“林润,我走了。”

    林润点了点头,没有说再见,虽然是平常的客套话,但这个时候说起来,倒像是带了某种不寻常的寓意。

    “我可能三四个月都回不来……也可能半年。”他轻轻地说,话语里却有种坚毅的决心,“我们的事,希望你再想想。”

    他用了“我们”,无论如何都不大合适的词汇,然而林润竟然就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隐约地觉得某些事情逐渐开始失控。史少诚又看了他三四秒锺,终於推开门走出去,在灯光里镂刻出一个暗se的背影。

    那晚林润没怎麽睡,真的翻来覆去地在想,想的内容却杂乱无章。一大堆纷乱的旧时嘈杂地涌上来,宽敞的房间里b仄的让他心神不宁,凌晨四点的时候他终於一跃而起,换好衣f从车库里开出了车。

    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驶著,直绕著高架桥开了三四个来回,在有一次经过某个熟悉的路口时,林润突然明白了自己想要去哪里。

    凌晨的青蓝中学笼罩在一p薄雾里,隔著紧闭的铁门就能望见一颗颗老槐树虬结的枝桠。教学楼的灯全都熄著,只有天穹上闪烁著的微弱星光,林润在透视墙外徘徊了一会,终於找到了墙外那个隆起的土丘。他助跑了j步,敏捷地翻过围墙,却在落地的时候绊了一下,仰面摔倒在了c坪上。

    刚下过雨,一g青c的香味扑鼻而来,林润就那麽安静的躺著,仰面望著破晓前的星空。一种温暖而熟悉的感觉慢慢地涌上了他的心头,仿佛有谁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温柔地讲述那些年少的岁月──他带著一种惬意的心情,专心致志地回忆起从前。

    高中时他常常逃课,大多数时候是和朋友,但偶尔也和史少诚。很多时候他们哪里都不去,就躺在c坪上晒著太y,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要不就一直chou烟。

    那时候,蓝天悬挂在他们头顶,时间伴著云彩一起飘过,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若g年再後想起来,那段日子竟是他生命里最灿烂的一段──并没有什麽情节,然而就是那样的耀眼和纯净,仿佛五月的y光。

    在那一瞬间,林润突然就明白了这样一件事:他和史少诚的一切并没有过去,并且永远都不会过去,就因为他和他都还保留著这段回忆,并把它作为那段岁月最隐秘、也最甜蜜的标签。他和他在最好年岁里相遇,又因为许多的原因敌对和分开,但在那些最狂热躁动的年纪里,他们始终纵著彼此的感情──不管是ai,还是猜忌和恨。

    史少诚就是他少年时代的缩影──他懵懂的ai和盲目的恨,全都集中在史少诚的身上,再没有人能这样长久地盘踞在他的心头,并留下那麽多不可磨灭的痕迹。无论经历过多少事,林润都不可能忘记史少诚,亦不可能对他漠然视之──因为他无法对曾经的自己无动於衷。

    这甚至与ai或不ai全然没有关系。

    天亮後林润回家接了母亲,然後急急地朝医院开过去,一边开一边给叶医生打电话。约好了时间,林润细问母亲昨天发病的状况,後者的脸se就有点异样。

    “这次特别厉害,吃y也没用。”母亲递给他一个装硝酸甘油的小瓶,“剩下的都给我吃完了,照样还是疼。半个多小时才好。”

    从前发病也有数次,但含f硝酸甘油之後总能很快缓解,林润心里担忧是不是病情加重了,嘴上却告著母亲,“说不定是y不对了,这次看看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他却敏锐地发现母亲的脸se不大对劲,他疑h地叫了她一声,母亲却突然大声地呻y起来,仿佛有人在用力撕扯著她的五脏六腑,让她痛不yu生。

    把叶岩同学牵出来溜溜。

    yu望悬崖57

    母亲死在手术台上。

    她一发病林润就慌了手脚,头脑一p空白地直冲到住院部去,等到了才想起自己该去急诊。母亲被他抱在手臂里,瘦弱的老太太像是有千钧重,林润头一次感到这样的恐惧无措。

    循环科的床位都住满了,医生护士们慌了一阵,终於从值班室里推出了一张床,让不断呼痛的母亲躺上去。忙乱了一阵,等到床头b超和心电都做好之後,母亲的血压已经测不清了。

    一堆文书被摊在眼前,林润来不及看,甚至不敢看,只能机械地从病危通知一直签到手术同意书,手始终是抖的。

    唯一一次不抖的是签死亡通知单。

    给出的死因是升主动脉夹层动脉瘤破裂,林润不大明白,也不大想去明白。他所知道的就是母亲不在了──就连母亲也不在了。

    他马不停蹄地开始筹备葬礼,无休无止地反复忙著一些枝末细节的小事,他得找一点事情给自己做,因为一旦停下来,他就会反反复复地想这麽j个问题:如果他平时多注意母亲的身,那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那天晚上他执意马上送母亲去医院,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他那天没错跑到住院部去,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没完没了的“如果”,成千上万个假设,然而也就只是假设而已。葬礼那天来的人不多,父亲死後那些老朋友有一大半都没了踪影,思韵跟著他忙了一整天,累得脸se都苍白了。

    讲话,默哀,告别,例行公事。火葬场的黑烟腾起来,有人开始哭,无数个哭声汇集在一起,尖利得j乎让人发疯。人群拥挤,人群散去,来了的终究又都走了,只剩下手里凭空多出来的一只盒子。

    墓碑是早就定好了的,与父亲同,只在事先留好的位置上刻了一行字。林润把母亲的骨灰放进去,看著工人把墓封死,那墓碑上是整齐对称的两行字:家严林凯书,家慈徐燕华。

    刻在墓碑上的久别重逢,封在水泥里的美满团圆。

    思韵一直站在他的身边,紧紧握著他的手,不知站了多久以後,她才轻声说,“林润,回去吧。”

    “好。”

    林润答应著,却没有动,思韵就一直牵著他走出墓园,仿佛牵著一个目盲的小孩。

    “林润,我送你回去,嗯?”

    林润摇摇头,“不用了。思韵,谢谢你来。”

    思韵看了他一会,似乎想说些什麽,但最後她说出来的只是一句“小心开车”。

    林润点点头,才拉开车门,思韵又叫住他,“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

    “谢谢你,我没事。”林润低头看了看她左手新添的一枚戒指,“这样也不好。”

    她又要结婚了,未婚和她同岁,很木讷的一个军官,一年倒有十个月不在家。一订了婚,她和林润之间便是该避嫌的了,而她却仍然陪著他──只凭这一点,林润就加倍地感激她。

    他不能让她为难,他让她为难的次数已经太多了。人一旦放下骄傲,肯开始检讨自己的时候,就会发现自己为什麽会错的那麽离谱──林润知道,其实自己是对不起她的。

    他对不起的人太多太多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走廊里的灯坏了很久,物业一直拖著不修,林润索著拿出钥匙,走近了才发现门口有个隐约的影子,那轮廓像是一个人。

    “林润。”

    那个影子陡然张口说话,熟悉的语调立刻让他大吃了一惊,“你怎麽回来了?”

    著黑看不清史少诚的脸,但那声音里透著种低沈的悲伤,“我听说了。”

    他没说他听说了什麽,但林润显然知道。他们谁也不提,谁也没说破,就像笼罩在他们之间的黑暗一样,在隐晦里有一丝悲怆的安。林润走过去,猛地抱住史少诚,无数的感情和悲伤在他膛里翻滚,都化成了滚烫的眼泪,无声地肆意奔流。

    史少诚什麽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著他,林润靠著他无声哭泣著,就像许多年前唐宋死去的那天,他靠著他哭泣一样。悲伤冲击著他,这麽多天第一次化成眼泪,排山倒海地击垮了他,然後一个肩膀支撑住他的身,用温柔的手安著他。

    悲伤来的汹涌,褪去得却缓慢。不知过了多久,林润终於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才放开自己的手,推开了史少诚。

    “林润?”

    “我没事。”他著黑从地上捡起掉落的钥匙,“进去说吧。”

    灯光亮起的一刹那,两个人都看了对方一眼,却又都很快地转开了脸。半晌,史少诚轻轻地说,“林润,你脸se不大好。”

    对面墙上就有面镜子,林润向里面望了一眼,看到了一张死人似的脸,苍白暗淡,眼睛却是血红的。两个人沈默地坐了一会,史少诚又说,“林润,睡一会吧。”

    他并不困,这些天来他都没觉得疲惫过,然而他还是和衣躺到了床上。史少诚就坐在他床边,一只手握著他的手掌,另一只手温柔地放在他的额头上,仿佛这样就能去驱走忧伤和哀痛似的。

    “你怎麽会回来?”闭著眼睛,林润问他,声音又低又哑。

    “我听思韵说了你的事,就请了假……我待不久,天亮就要走。”

    “怎麽请的假?”

    史少诚沈默了一会才说,“我说我父亲病了。”

    林润猛地张开眼睛,动了动嘴唇却又不知该说什麽,史少诚的脸映在他的视线里,那个眼神里透著种坚定的温柔。

    “林润,”史少诚说,“我就是想陪你一会。”

    yu望悬崖58

    於是他就一直陪著他,j乎没有说什麽话,就是安静地握著他的手。林润紧紧闭著眼睛,在黑暗之中感觉到自己的身像是漂浮著般失去了重量,世界都变成一p沈寂的灰烟,只剩下手掌里那一点真实的触感。

    他从来没这样鲜明地感觉到史少诚的存在。

    “史少诚,”他仍然闭著眼睛,低声问道,“为什麽特意赶回来?”

    被问的人沈默了一会,终於还是简单地重复了方才的答案,“我就是想陪你一会。”

    这不是林润要问的,亦不是史少诚想要回答的,该问得该答得都委实复杂。两个人迂回著前进,绕不开越不过,都多多少少地迷惘著,便无法说破。

    “史少诚,我那个时候其实很喜欢你。”

    林润感到手掌上轻微而短暂的震动,p刻的停顿之後,史少诚郑重地说道,“那时候我也非常的──”

    林润没有让他说完。

    “但是我们和那时候都不一样了。”

    “我知道。”

    史少诚回答得那样简短,仿佛他早就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实,无需再多说了一样。一种异样的感情慢慢地升起,击打著林润得口,让他觉得某些东西又复活了,仿佛从未死去一般。

    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沈默持续了一会,史少诚的才开了口,声音里带著些歉意,“我得走了。”

    林润睁开眼睛,才发现窗外已经露出一丝模糊的天光,史少诚正看著他,神情略带疲惫,眼神却格外深沈。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走了。”

    林润点点头,说了声“好”,於是史少诚站起身来,却在正要转身的时候停住了,仿佛有什麽正束缚著他一样。

    林润这才发现自己还握著他的手。

    史少诚略带错愕地望著他,视线一相触,那些一直阻塞在口的东西就膨胀起来,j乎梗得他不能呼吸。那一瞬间,许多回忆都闪过眼前,用遥远又鲜明的表情凝视著他,带著夏日里炎热的气味和青c香……

    林润没有意识到,那一刻他的表情起了变化──某种怅然的柔情短暂地掠过他的脸,仿佛微风在水面上掀起的涟漪。

    一个吻落在他的嘴唇上,火烫的温度j乎让林润在那铁一样的拥抱里颤栗起来。他们激烈地亲吻著,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然後史少诚放开他,在大亮的天光里果断地匆匆离去。

    清晨的风灌满了窗帘,让它看起来像是不断舞动的船帆,林润保持著那个姿势,在温柔的晨光坐了很久,渐渐地,竟然凭空生出一g强烈的空虚和疼痛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工作保密的关系,史少诚走了一个月,却始终都没有和林润联系。趁著建材j接的时候,林润旁敲侧击地问了那个年轻的中尉j句,後者嘴却很严,什麽都不肯说。

    次数一多,那中尉也渐渐警觉起来,“林总,你老问这些g什麽??”

    林润递了枝烟给他,“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是随便问的麽。”中尉接过烟,面se略缓和了点。等到林润帮他点上,他又说,“呦,你这打火机不错。”

    是zippo限量的龙爪,倒也不值j个钱,林润g脆大方地塞给他,“你拿著玩。”

    两个人又喝了j瓶酒,渐渐地就称兄道弟起来,林润看看时机差不多,终於说道,“兄弟,我最近想找找你们团副,有点事。”

    中尉喝的半醉,伸出手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说林哥,我当你兄弟我才劝你一句,找他啊就算了。史少诚那孙子,软y不吃!自己不捞油水就算了,成天还挡著别人发财,妈b的多少人老早就看他不顺眼。我给你指条明路,你直接找王团长,还有戏……”

    “这批器械能有多少油水。”林润又敬了他一杯酒,“我找他是s事。”

    “这就难办了。”中尉g脆利落地喝完,大著舌头说,“现在是真不能对外联络,我今天跟你说了什麽回去都他妈得汇报。你要找他……怎麽都还得等上三五个月。要不我给你带个话?不过我也不一定见得著他。”

    林润勉强笑笑,“谢了。”

    他终究没什麽话带给史少诚,他想对他说的话,没有一句是可以让别人知晓的。三个月,五个月,或者八个月──他和他的下一次见面遥遥无期,然而他们之间有那麽多的问题亟待解决。随著时间的推移,林润越来越感觉到一种等待的焦灼,它一点一点地炙烤著他,让他的疼痛日益鲜明。

    他从未这样等待过一个人──一个他笃定会回来,却不知道何时会回来的人。空闲的时候林润就控制不了地胡思乱想,而那段日子他的确是过於空闲了。百无聊赖里他甚至开始给史少诚写信,规律地一天一封,时常时短,却从未寄出任何一封。

    他不确定在史少诚收到信以前,他的信会经过多少道审查,而那信里的每一个字在其他人严厉都显得那麽骇人听闻。然而就算是没有被人会看,林润也知道自己仍不会寄出它们──因为那并不是应该坦白说出口的话。

    十月匆匆来了又走,留下一地的落叶和萎h,转眼就到了林凯书的祭日。林润那天起了个大早,想要去给父亲扫墓,然而在走到墓碑前的时候,他却发现那墓碑异常地g净。

    墓碑下摆著一束鲜花,还带著新鲜的水渍,它的旁边放著一枝点燃的香烟,只烧了不到五分之一。

    ──刚刚有人在这里。

    林润环视著四周,清晨的墓地静悄悄的,方圆j百米内并没有看到一个行人。这时正刮著风,香烟烧得很快,没有人能在这麽短的时间内走远的。

    “出来吧。”林润笃定地说,“我看见你了。”

    一年又一年啊……

    还有两章就可以完结了,

    yu望悬崖59

    一阵秋风打著旋吹过,夹带著jp不是从何处吹来的落叶,最终把它们丢在了墓碑旁。一个男人从林立的墓碑後走出来,在萧瑟的秋声里站定了,微微对著他笑了笑。

    “我想你不大愿意看见我,所以躲了躲。”他十分坦然地说道,“没有别的意思。”

    林润没有答话,只是定定地看著他,那容貌面目都是熟悉的,但他惊讶於那个人的苍老。在他记忆里,史建明始终是那个力充沛、年富力强的模样,在这八年里添上去的那些皱纹和白发,让林润j乎认不出他来了。

    但他仍然保持著挺拔的姿态,岁月并没有夺走他英武沈稳的气势,只是让那目光里多出了许多沧桑。

    “今天是你父亲的祭日,我来看看他。我和他共事了很多年了,我记得他调来n市的时候你才上小学。”

    他的语气很随意,亦很和蔼,仿佛就是个亲切长辈同晚辈的普通谈话。林润一时有些诧异,虽然满腹狐疑,却只能回答道,“是。”

    “我和你母亲是高中同学,这个你大概不知道。”史建明看著墓碑,平静地说道,“不过我们不怎麽熟悉,那个时候男同学和nv同学是不大说话的。”

    林润呆站在旁边,仍然不懂史建明为什麽会在这里,更不明白他为什突然和自己说起这些。好在史建明似乎并没打算让自己回答,又看了墓碑j秒锺後,他从容地转过身来,用一种考量似的目光,很短暂地看了林润一眼。

    不知为什麽,林润觉得那目光里有种奇异的期待一闪而过,然後又很快地熄灭了。

    “你长得像你妈妈。”停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她很优秀,高中三年一直都是班长。”

    林润勉强点了点头,不知该回答什麽好。史建明又对他笑了笑,那个和蔼端正的笑容林润很熟悉──他曾很多次在报纸和电视上见过它。

    “我走了。你也不要待得太晚,就快下雨了。”

    说完这句话,不等林润客套地告别,史建明就掉过头,向著公墓外的方向走去了。他走得不快,步伐却很大,不一会就走到了公墓的门口。林润远远地望著那个沈稳端庄的背影,在疑h里逐渐生出一g茫然──漫长的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淌著,早已把悲伤和仇恨都冲刷的面目不清。

    不一会果然下雨了,起先是aoao雨,在林润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就变成了暴雨,兜头盖脸地浇得他浑身透s。林润狼狈地跑进车里,一路疾驰著想赶快回家洗个澡,开到半路的时候手机却响了起来,铃声吼叫的气急败坏。

    是思韵的来电,林润想了一下,把车停在路边接了起来。nv人的声音又快又尖,一g脑地蹦出了许多字,林润打断她,用安抚地口吻说,“思韵,慢慢说。出什麽事了?”

    “林润,史少诚出事了。”

    天空里响起一个炸雷,就好像那雷正劈在他的头上一样,林润一时竟然僵住了。

    “他们团在作业的时候遇上泥石流了,他怎麽样我不知道,我是听彭剑说的。”

    彭剑就是思韵的未婚夫,和史少诚算是点头之j──这也还是因为思韵的缘故。雨水来势汹汹地拍在车窗上,一颗颗都在发出声响後粉身碎骨,林润终於有些清醒过来,声音暗哑地问道,“靠谱麽?”

    “确认了,现在情况不清楚,人都拉到三二七医院了。我现在过去不方便,你──”

    “行,我知道了。”

    车顶、车窗上响成一p,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敲打著这个密闭的空间,试图把他压碎、碾平。 林润挂了电话,握著方向盘呆坐了两秒,然後狠狠地踩下了油门。

    两百公里的路程他只开了不到两个小时,路上数次险些因超速被拦下。冲进医院的时候雨还没停,他浑身都淌著水,焦躁地在乱成一p的大厅里奔波著。

    到处都是伤员,医生护士忙做一团,林润勉强拦住好j个人,却始终没有打听到史少诚的下落。病床被推来推去,四处都是轮椅,林润盲目地四处找寻著,额头上的雨水还没g,就已经又浸上了一层汗。

    全身都是s的,唯独心里被一g冰冷的火焰烧灼著,焦躁里又有一种冰冷的恐惧。无数个猜测不受控制地慢慢浮现,一个比一个更加让他颤栗,林润扶著窗台站住,对著打开的窗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後拿出电话。

    他得和别人说说话,说什麽都行,只要能摆脱那种让人疯狂的担忧。思韵接起电话的时候他简直是在吼,“我***找不著他!”

    思韵的语气也很焦躁,“你去住院部问问──”

    “没有,住院部没有!急诊全是人,还在往里运人,还有往外转的!”林润停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欠妥,放缓了声音说道,“思韵,他到底在不在三二七?”

    “彭剑说是……”思韵的声音也犹豫了起来,“你先等会,我再让他去问问。”

    “行。”林润焦躁地说,随手关上窗转过身来,又重新面对著混乱的大厅,“你快──”

    “林润?”

    那个声音不在电话里,而是响在身後,整个世界都寂静了一刹那,然後林润慢慢地回过头,生怕失望似的,格外的小心翼翼。

    思韵还在急切地叫他,“喂?林润?”

    “没事了。”林润说,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扭曲得仿佛正准备痛哭一场,“我看见他了。”

    再有一章就完结了……

    其实原计划是5月中旬就写完的呀,捂脸

    yu望悬崖60(完结)

    两个人短暂地对视了一会,说不清谁目光里的惊喜更多一些,林润挂了电话,却还保持著通话的姿势,一时间也不知道究竟该做出什麽样的反应。

    史少诚整齐地穿著作训f,只是没带帽子,看上去神se尚佳,似乎并没什麽大碍。长久地无言相对毕竟尴尬,林润在仔细地看了他周身之後,就开口问道,“你怎麽样?”

    “我没事。”史少诚看著他说,才露出一个笑容来又急忙收敛住,然而喜悦的神情却掩饰不住,仿佛整张脸都突然笼罩在一道光里,突然就变得明亮起来。

    “我们团都没什麽事,都是轻伤。”压抑住笑意,他又补充了一句,“那时候那没开进去。”

    林润点点头,想要说点什麽,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声音。雨势渐小,击打在窗上的雨水声渐渐变得温柔,沙沙地搅乱著逐渐回暖的空气。不知为什麽,彼时林润心里涌起的,竟然是种劫後余生般的放松与疲惫。

    “团长,等著你拍p子呢。”

    说话的是旁边的一个男孩子,也穿著作训f,k腿上全是泥污,虎头虎脑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林润这时才发觉他的存在,吃了一惊後又有隐约的心虚。

    “要拍p?”

    “没什麽事,就是保险起见。”史少诚从他手里接过单子,“你先回去吧。”

    男孩没说话,也没动,一脸不情愿的倔强模样,史少诚爽朗地笑了笑,伸出手来在他头发上用力揉了揉,大声说道,“走!”

    他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史少诚看著他的背影,又笑了起来,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又不是要死。”

    “死”这个字眼,听在林润的耳朵里就显得有些刺耳。有些事可以拿来调侃,而有些事不能──在你真的畏惧过它会发生的时候,那就不能。

    “走吧。”林润拿过他手里的单子,“先把p拍了。”

    大厅里的人少了许多,救护车的声响也沈寂了下来,两个人穿过空旷了不少的走廊,却发现x光室外意外的人多。

    大多都是军队的人,见到史少诚就有人敬礼,连被敬了j次他便觉得有些尴尬,小声对林润说,“先走吧。”

    旁边就是dsa和pe室,明显地没有什麽人,两个人再往前走了一段,就到了连接两栋楼的防火通道。狭长的铁p桥梁悬在空中,照著半透明穹顶和墙壁,雨声在回声里放大,温柔地冲刷著两人的耳膜,仿佛夜晚的海水冲刷著沙滩。

    “林润,你怎麽知道──”

    “思韵说的。”

    “老彭。”史少诚微微皱了一下眉,“他怎麽什麽都说。”

    林润有点尴尬,勉强笑了笑,“又机密是吧?我保密就行了。遵守党的纲领,保守党的秘密。”

    “我不是那个意思。”听出林润话里的嘲讽,史少诚刚忙解释,表情有些窘迫,“我没想到你会来。”

    林润没说话,史少诚就看著他,郑重地说,“林润,知道我死了你能伤心,我很高兴。”

    他的表情是略带调侃的,但那语气却很认真,林润认识了他十j年,还是头一次听到他说出这种低声下气到j乎自n的话来。

    他想说点什麽,但一g情绪上涌到口,又像是感动又像是惆怅,竟然堵得他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他才伸手把单子递过去,讪讪地说,“现在人应该不多了。我在这等你。”

    史少诚把单子接过去,答应了一声,却有些心不在焉。他才走了两步,林润又叫住他,“外套别带进去了,我帮你拿著。”

    史少诚果然脱下外套递给他,两个人的视线短暂地相j了p刻,都带著yu言又止的神se。尴尬地僵持了p刻,史少诚收回手,笑了笑说,“那我走了。”

    “行。”

    然後他真的走了,步履匆忙地消失在通道的尽头,林润靠在扶手边向外望了望,才发现雨不知什麽时候已经停了,世界都呈现出一种洗濯後的明润来。他不自觉地笑了笑,换了只手去拿史少诚的外套,结果这样一颠倒,作训f口袋里的东西就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难怪这衣f这样的沈。

    林润赶紧把弯下腰去,逐一把那些零碎的东西捡起来。从前史少诚的口袋里从不放东西,现在却装了钥匙之类的杂物,甚至还有一只螺丝刀。林润把那些东西一一放好,又是惊讶又觉得有点好笑,捡到最後,一个小物件却让他愣了一愣。

    那东西不过四分之一个手掌大,看起来像是张卡,正面的图案早已经磨得分辨不清。林润把它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看了一会,终於在一p模糊中分辨出了自己的名字。

    他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确信自己那时的确把它丢出了窗外,然而这时候它却突然出现在这里,简直就像是穿越了八年时光的魔法。一直到史少诚回来,他还在盯著它看,仿佛要把它盯出一个洞似的。

    “这个,”林润看著史少诚,“怎麽找到的?”

    史少诚移开了视线,侧头看著窗外,倒像是有些尴尬,“那时候你扔到窗台上去了。”

    “你就一直带著?”

    史少诚终於转过头来望著他,那声音非常低沈,一字一顿。

    “林润,可能你不信……但是那些年我一直都在想你。有时候在山里,在隧道里的时候,就特别的想你……”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林润突然狠狠地抱住了他,手臂勒得他j乎喘不过气来。在这个过於紧密的拥抱里,漫长岁月里的无数次聚散都在眼前闪过,然後时间凝固般停留在了这一刻,仿佛一场电影终於结束,灯光大亮的一瞬间。

    这些年他们总是聚少离多,最远的时候或许相隔了整个中国,万水千山。他们曾有过无数次的争吵、误会和分离,在两人之间也曾横亘著千沟万壑,万丈烟尘,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崩塌。

    那些疑虑和担忧仍然没有消退,但林润决心不再理睬它们,抱著史少诚,那些畏首畏尾的顾虑都逐渐消散,却而代之的是一种微醺般的平静与满足。

    那一瞬间他想起了许多事和许多人,都因为时光久远而微微地泛著h,唯一鲜明的是他写给史少诚的一封信,此时竟然异常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它带著一种奇异的光泽和质感,以一种庄严的姿态出现,仿佛一个仪式或宣判。

    “史少诚:

    昨天是我妈妈的尾七。

    做完了尾七法事就都结束了,照理说我应该不总再想她,但是这两天我总是想起她。这段日子过得比较太平,我本来以为身边的人不会再死了,结果她就出事了,我完全想不到。你母亲去世的时候你特别难过,我就和你那时候的心情一样,觉得很後悔,总想起自己对她不孝顺的事情来。

    媛媛死的时候我很後悔,她想去游乐场的时候我特别忙,等我有空了也去不成了。跟我妈一样,她死得也特别突然,现在想想,常靖嘉、唐宋、廖菲、我爸……我身边的人都死的特别突然。

    所以说不定明天我也就突然死了,这麽想的话很多事就都不一样了。我妈妈死的时候我就想过,哪一天我突然死了的话,那可真的是什麽都没留下。一个人死了没有人惦记是件特别凄凉的事,人活著没有可惦记的人也一样。思韵当时也这麽想,所以我们两个本来是真的打算凑合著过日子,但我最後还是把她给耽误了。

    媛媛的事她特别心寒,当时她很伤心,盼著我能安她,结果我就只会雪上加霜。她应该没和你说过这些,因为她人太好强了从来不诉苦。我们两个的事情很难说清,但我总觉得你应该明白,从以前开始我的事情你一般都能明白,除了有时候你故意装著不明白。

    有时候想想我已经认识你十五年了,说不好我还能活j个十五年。这十五年算的上天翻地覆,从前我们谁也想不到自己会是现在这幅模样。这些日子我越来越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如果我这一辈子一定要惦记个什麽人,那那个人应该是你。如果我死了,我希望那个记著我的人也是你。我不能说我对你还和以前一样,但是毕竟这麽多年过去了,我做过那麽多後悔的事情,所以想要做一点对的事。

    过去我对不起很多人,大多数都没法弥补了,所以我希望我能不亏欠你。过去我没怎麽替你著想过,因为你从来都不诉苦,我就不愿意替你去想,但如果我们有以後的话,就不会再这样了。以後我会替你著想,就像你一直都在为我想一样,不管怎麽样,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一切都还不算太迟。

    ────────────────hn end────────────────

    所以,我完结的也还不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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