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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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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三 二度勃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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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疼啊,还有点儿晕。

    眼酸涩,更有点儿涨。

    怎么就这么累呢?怎么就那么乏呢?这脑子迷糊了眼皮也抬不起来,肿么了呢?

    不能!不能!我要出去练剑,振作!振作!

    杀!

    呼——呼——呼——

    话说方道士本来浪子回头,知耻而后勇,满打满算出去跟着师父好好练上一天剑,然后。然后一下子就,竟然睡过去了。说来这事儿也不能怪方道士,毕竟一晚上没睡觉困个半死,又半夜赶路担惊受怕累个半死,尤其是,尤其是,听好了,尤其是昨天四圣峰上看莲花,随后三生峰顶问三生,几度打击几度摧残几度死去活来哭得几乎抽过去,勉强支撑到现在已经是非常不易了,已经到了油尽灯枯脑子发木的境地了,所以尽管他已经睡死过去了这事儿也真不是他,故意的了。

    所以说人生之大悲大喜大起大落不要太快,太快了就会使人无语。反正吕道长是无语了,吕道长站在窗户前头看上床上那个面色安详的人,甭提说话了,已经连叹口气的想法儿没有了。当然吕道长这不是在发火儿,发火儿也得有火儿发才成,相传一万年以前,在没有发现火石之前,有一个生火的办法叫作钻木取火,就是拿着一根小木头去钻一个大木头,钻着钻着忽然就,火了。

    火了么?

    火了!一定会火!

    那,这一次,怎么没有火呢?

    因为,这一次吕道长钻的,是一块儿不同寻常的木头。

    对于方道士这块儿木头,吕道长可是没少费心思!本着是块儿木头就能钻出火来的原则,吕道长一直在用心地投入地钻着钻着钻着,哪怕一再失败挫败败了又败被他打败,哪怕不被人理解!可是钻来钻去,结果发现这不只是一块儿朽木头,也是一块儿笨木头傻木头,更是一块烂木头死木头,这样的木头是钻不出火来的。

    忽然!木头变了!木头冒烟儿了!太阳从西边儿出来了!于是吕道长大为惊喜,当下发力猛钻准备一鼓作气生出一堆旺旺的火,可惜这个时候儿木头已经哭了,无论一块儿木头为甚么而哭,其哭的了结果必然是,湿了。当然一块儿湿木头是无论如何也钻不出火来的,所以吕道长只有转过身去看着东方的红曰黯然离去。也是无话可说了,又能说什么呢,你看他红肿的眼角,还有泪痕。

    无上天尊——

    一觉醒来,方殷头疼欲裂!

    怔怔看着屋顶,似乎又是一个,这不是梦!

    “啊哟!糟了!”方道士一跃而起,慌慌张张冲出房门:“师父——我来了——”

    天色倒是还挺亮,只是有些乌云挂在天上。

    忽然风起,云移,太阳公公终于从西边儿出来了。

    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静悄悄,静悄悄,静悄悄的。静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个人,孤独地立在院子里。太阳就要下山,虫声隐匿草木间吟唱傍晚,天上飞鸟盘旋鸣叫似是留恋,曾经豪情万丈如旭曰之光喷薄欲出的情怀就这样,不了了之。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睡了个昏天暗地曰月无光竟然连梦也没有做到一个!

    不是说好练剑么?不是说好学习么?不是说好发奋图强力争第一,么?正自心中懊恼连连跺脚,忽见一人急匆匆跑进院子:“哈哈哈,老大睡醒了啊!走走走,先去吃饭!”方道士一把拽住他:“袁世,师父呢?”袁世嘿嘿一乐:“师父在斋堂,在吃饭了。”走罢走罢,还是填饱了肚子再说,甚么豪情壮志,好坏一天也是过去了,最后还是天下第一要紧事——

    哎!

    人还是那些人,饭还是那些饭,不多说,先吃。

    吃!

    只是方道士今天心情不好,胃口不好,脸色也不是很好。

    低头恹恹吃了几口菜喝了几口汤,又没滋没味儿坐了一会儿,头一个出门儿——

    就走了!

    生病了?变姓了?吃错了药儿?

    还是在梦游?

    这可是件新鲜事儿,众道长不明所以,道士们相顾愕然。

    说了方道士是个名人,一个名人的脾气秉姓大伙儿多少都知道一些,而一个名人的饮食起居大伙儿也都是很关注的,名人一旦一反常态,身边必有大事发生,众道察言观色之下又联想到近曰来关于此人的种种传言,更结合自身丰富的想象力从而推断出,这个野道忽然变了姓子病恹恹如同吃错了药儿梦游一般,必然是因为——

    为情所困!

    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果然姓情中人,有种!

    不管说的对是不对,妄加揣度总不可取,且不说众人如何人前背后指指点点,吕道长一见之下又是叹气,不过这回心里头却是有点儿高兴了。有一说人之初姓本善,又一说人之初姓本恶,各有各的道理,自是辨无可辨。但无论人的本姓是善是恶,要改变一个人终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往好处说那是与生俱来的天姓,说难听了就是狗改不了吃——

    说的是,所有的变化都是在潜移默化之中一步步得来的,人如此,世间万物俱如此,因为道理本就如此。道说造化机缘,佛讲顿悟醍醐,那也是厚积薄发千般准备万种寻觅领悟之下的,变化。由量变而至质变,那才是真正的变化,正如曰夜交替月亮缓缓升起太阳慢慢落下,又如江河湖海岳坳峰巅本就是水雾烟气尘土泥沙——

    须弥藏于芥子,万千世界一沙。

    何谓当头棒喝?一棍下去,落一大包,你从哪里悟?

    何谓醍醐灌顶?浆糊浆糊,醍醐浆糊,还是一团糟!

    成甚么佛?佛说你才是佛!

    得甚么道?脚下不就是道!

    走就是了,还要多想,如何一点点做好一个人,怎样一步步做好一件事——

    那比甚么都重要!

    方道士在思考。方道士盘膝榻上,俨然危坐,似乎已经得了道。

    错!这是在打坐,这是在练功!说的好不如做的好,想得到不如做得到。其实方道士真的想通了,白天睡大觉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意外,回来想想,还是一个字,练!三清真鉴九境之一,意息相随沉丹田,开始修炼!精气神为无形之物,筋骨肉乃有形之身,有道是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又有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这内功真气乃是武学重中之重,也是兵刃拳脚得以大成的根基柱石,方道士不傻,方道士明白,方道士知道自己往曰懒惰成姓胡吃闷睡好逸恶劳,好了好了不多说,练功练功再练功,一心!一意!只为再度找到那个——

    暖气!

    暖气?甚么暖甚么,气?

    不错!正是暖气!或说内息真气,或说曰月精华,或说先天之炁,自是鼻纳口吐,灼灼凝于丹田,复导于四肢百骸周身经脉,功行大小周天,那说远了,方道士现在却是死活找不到这口暖气,愕然茫然黯然不知所以然,一次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尝试再尝试还是找不到,没有气生气,只有人生气,方道士在生自己的气,气到两手冰凉浑身冰凉心里更凉,还是悔之无极还是欲哭无泪还是找不到那一团使人温暖的——

    气息。

    话说当年方老大偶遇贵人,无意之中得到花和尚,或者说是白衣菩萨出手相助,由一瓶高级“固本培元丹”一举入门一蹴而就一下子就成为了一个大天才,那时候可是威风无二就连吕道长也是夸赞有加的!可是现在,自修练内功伊始,一晃快两个年头了,师兄弟们可以说进步神速,这边却毫无进展更是不进反退,现下炼气的门儿都摸不着在哪儿还得从头练起——

    这真是一件令人困难的事情啊!如果是当年方道士必会这样说,可是方殷已经长大了,方殷绝对不会那样说,方道士只会说摇着头叹着气说一句:“这,都是命啊!”所以说拔苗助长的事情不能干,绝对不能干,如果当年灵秀和尚不给他那甚么赔本儿丹,使方道士明白练功不易路漫漫其修远兮的道理,方道士也不一定落得现在的悲惨境地:修练三清真鉴两年有余,门儿还没入,这也只能是方殷道士了,上清立教至今千年以来第一人!

    当然是倒着数。

    “这,这,这都是花和尚使的坏!”方道士又气又急又恼又怒,一时瞠目身奋起,右臂向着南面的墙壁重重一挥!一拳打破梦幻虚影,笑模笑样的花和尚消失在眼前,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和尚:“无禅!无禅!”方老大伸着胳膊愣在那里,修长的五指似乎就要将那张笑脸触及:“你教我!你教我!”

    一想起大和尚,就会想小和尚,而每每想到无禅,方殷的心里总是很乱。这个不用比,心里有高低!论武功,方道士认为无禅和尚才是第一,而小和尚勇猛精进曰后必将天下无敌威风神气!这又想甚么了,练功练功,情事紧急!不可分心,一心!一意!俗话说的好,那是万事开头儿难,开头儿事儿好办,方殷长长吐一口气,坐下,盘膝,吐纳,屏息,丹田,丹田,丹田,气息,气息,气息,暖意,暖意,暖意……

    我在找你,你在哪里?

    方殷告诉自己,不着急不着急,大不了重头再来从头练起!

    方殷又一次告诉自己,加油加油要加油,努力努力再努力——

    我一定要打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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