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聚散 (上)
「待我长发及腰,相思苦泪难熬。烛残曲黯渐魂消,泪由它多少……」
清婉的歌声自皇宫深处传来,在这清晨天未亮透的时间,曲嗓悲凉令人心底不禁涌出一缕酸涩。
「郡主,再过三个时辰便是登基大典,您要不要再歇一会儿?」
身后传来熟悉宫娥的声音,却没让呆坐在苑子里的石桌旁的梓嬅收回心神,黯淡无光的眸子盯着早已不再是大雪覆盖的c地,思绪不知飘落在何处。
「郡主……」
见梓嬅仍然没有回应,宫娥轻叹口气,乾脆转身去準备登基典礼要替她打扮的东西。
两个月前,梓嬅回宫后就像掉了魂魄般,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每日天还没亮就自己醒来、走到苑里唱歌,起先她还被吓了j次,但知道梓嬅那回出宫的经历后,对这彷彿行尸走r的郡主更添了许多同情。
可她从未看过梓嬅流泪,忆起她昏迷着被抬回宫那日,手里紧攒着一朵金se的花,听说那就是传闻中的「相思华」。当御医yu向梓嬅要取相思华来做y引,準备医治皇上时,梓嬅却突然醒来,说什幺也不让任何人碰她手里的那株花朵。
御医们束手无策,又不能放任相思华失去y效,情急之下只好打晕梓嬅,夺走她手中的花。可不知晓相思华的神奇是否真只是传说,皇上f下后病情并未起se,还在半个月后急转直下。
一个月后,皇上驾崩了,宫娥也不见梓嬅淌下一颗泪水。相思华被御医们拿走隔日,她醒来后便成这如今这副模样,对任何事都不闻不问,彷若心死了般。
「郡主,时候不早,该盥洗了。」
今日要登基的是先皇的弟弟,先皇过世前他曾任过摄政王,与太子立场相反,最重要的是对梓嬅这姪nv也十分友善,前些日子还特来探望她,安排一名御医随时候在梓嬅的寝殿旁,她的肺病若发作能够及时诊治。
瞧梓嬅依旧呆坐在石桌旁,宫娥像是习惯般,将盛有乾净温水的盆子捧到她面前,然后贴心地f侍梓嬅梳洗。
不过不回房里就没办法换衣f,宫娥苦恼地皱起眉,只好朝梓嬅柔声道:「郡主,今天是登基大典,妳得穿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咱们回房里好不?」
梓嬅没应声,却缓缓地起身,宫娥一见她难得主动听话,眉目染上感动的喜se。
「呕!」可就当梓嬅一站稳,喉间忽地涌上一g酸意,发出声令人胃腑chou搐的乾呕声。
「郡主、郡主!您没事吧?」宫娥吓坏了,急忙上前轻顺梓嬅的背,可见没有任何好转,便扭头朝外头高声大喊:「来人啊!叫御医──」
梓嬅醒来后,对上的是摄政王,也是即将登上皇位的叔叔梓康的双眼,那里头有浓浓的责备和无奈,她再侧过头去,朝瑟缩在床边的御医道:「我的病……没救了?」
秦汸元对她说要好好活下去,可在没有他的世界,宫内宫外都成了牢笼,她从飞不出笼子的囚鸟,变成了失去羽翼的倦雀。
「回郡主的话,您……」
「嬅儿,妳有身y了。」梓康沉声打断御医的话。
梓嬅像是被雷劈了一记,美眸瞪得如铜铃般大,她低下头,看着自己平坦的腹部。
这里头……有个生命?
「是那个男人的吧。」梓康皱起眉,梓嬅这j次出宫和秦汸元之间的事他略有听说。因为梓嬅突然昏倒,已经延误了登基典礼的时间,他身着紫黑龙袍,头顶尚未加象徵帝位的皇冠。
他看梓嬅仍沉浸在思绪中,严厉地道:「妳好好养身子,这事由王御医处理。」
「你、你要我拿掉他!?」梓嬅失声叫道,一副大受打击般护着自己的肚子。
「难道妳还想生下他!」梓康也失了平常的淡定,厉声对姪nv大吼:「这事传出去妳要皇家的颜面往哪摆?嬅儿,妳父皇和我向来疼妳,但这样的事若让他知道,定也不会让妳生下孩子的!」
「那就当我死了!」
梓康不敢置信地瞪着她,「嬅儿,妳知道自己在说什幺吗?」
对上皇叔的视线,梓嬅目光凛然,一改前些日子颓靡的模样,整个人彷彿恢复到以往的精神。
「朝野中仍有不少拥护前太子,甚至打算立我做太nv的大臣。」她在说这话同时,看见梓康眸底闪过一瞬异光。的确,就算梓康握有实权,但梓嬅身上流着先皇的血是不可逆的事实,总会有异想天开的臣子想去推翻在位者,这些梓康都知道,若他心狠些,就会用对付前太子梓南那样的方式对待梓嬅。
但他没有,梓嬅明白皇叔对她心软。不过难保哪天他会把这份心软转变成心狠,在皇家……没有绝对的好人,这是她深深悟过的。
太子梓南在一个月前举兵yu强夺皇位,已经被斩首于城门口。梓嬅听到消息也只是眨了眨眼,心底没有半丝难过。毕竟,梓南先前也是想取她命的人。
帝王家的无情,她自y看得太多,也乏了。
「把本宫废为庶nv,从此皇权与我无关,这幺做皇叔你也不必再为难。」
「可这幺一来,妳就再也不是郡主,永生无法回到皇宫,封地也得全数归皇家,妳……」
「无所谓。」梓嬅撇撇嘴,彷若对那些身外之物真的毫不在意,眼神恳求地望着梓康道:「皇叔,我求求你!」
说完还打算下床跪地,梓康连忙将她扶住,看她羸弱的身躯,他深吸口气。
「没有御医随侍,妳还没生下孩子,肺病就会先害死妳。」
梓嬅不语,依她现下的身状况,的确难撑到这孩子来到这世上。
「王太医。」
听到梓康的低唤,缩在一旁的御医连忙矮身上前。
「郡主的身状况向来你最清楚,尔后,就跟着她吧。」
王太医闻言心底登时愁苦不已,跟着被降成庶nv的梓嬅过日子哪比得上在宫内啊?可对方是即将承袭皇位的未来皇帝,为了他的这条老命,也只能颔首应下。
「皇叔,谢谢你!」梓嬅抹去颊上的泪水,在床禢上向梓康重重磕三个响头。
梓康伸手轻柔她额上的红印,叹息道:「皇兄泉下有知,绝对会怪罪我的。不过我明白妳早就不愿待在皇宫里,妳这一走,皇叔不能再护着妳,自个儿好好保重。」
梓嬅用力地颔首,梓康愿意放她离开,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