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八日春节至,举国上下都张灯结彩,丝毫没有因为大雪而消融热情,皇宫也大张旗鼓的举行傩舞,用以驱除邪魔瘟疫。
梁子尘因治疗瘟疫有功,而被推至上座,又因他要照顾清河王赤泌,索性便让他同皇室一桌,涟漪正坐他旁边。
春节人人都要饮屠苏酒,最是益气温阳、祛风散寒、避邪除祟的,就连赤耀和赤泌都用筷子沾了一点在嘴里,赤耀尝了一点还不够,扑腾着手去抓酒杯,似乎还想要再喝。
皇上看了微微蹙眉,这么小便有嗜酒的爱好,以后不知是不是个贪恋酒色之徒。
赤泌则一动不动如布娃娃一般静静的躺在奶娘怀中,涟漪试着凑上前抱抱他,可不等涟漪伸手,赤泌便会干嚎几句,几次三番,惹的涟漪也有些不愉快,这孩子,天生和她不对付。
梁子尘见了嘲笑道:“你不是不知道他不喜欢你,何苦自寻烦恼。”
涟漪叹息说:“好歹他都是我的弟弟,骨子里流着同样的血。”
“也对。”梁子尘浅酌屠苏酒,挑眉看向对面的容璧,轻声问涟漪,“容璧最近似乎很是焦虑啊。”
涟漪也看向容璧,容璧回了京城后不仅没有休息一会儿,反而更加忙碌起来,她也许久没有见到他了,不过既然她要嫁给他,在婚前自然是不好再见面的。
涟漪也不知道容璧在忙些什么,随口问梁子尘:“你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早就与你说了。”梁子尘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年年春宴都无聊至极,走了。”
涟漪知道留不住梁子尘,便目送梁子尘和赤泌等人离开,待回头时却见容璧也不见了,涟漪觉得古怪,便转头对含英说:“我离开一会儿,你留在这里,若有人问我去哪儿了,便说我去醒酒了。”
含英点头,涟漪便离席出了殿宇,谁知灯火不歇的皇宫却一片漆黑,涟漪根本看不清路,别说容璧上哪儿去了,于是问了问门口的太监,太监说:“丞相同安乐侯一路,往宫门去了,公主应当能追上。”
涟漪点头,然后向宫女要了一宫灯,加快步子向宫门走去,梁子尘坐轮椅,路上又昏暗,两人的速度肯定不快。
果然在顾盼阁下涟漪便追到了两人,容璧见涟漪追过来也没有多奇怪,捏了捏涟漪的脸说:“阿涟,在嫁给我之前可不好随意与我见面的。”
涟漪握住容璧放在她脸上冰凉的手,担忧问:“我听闻你这几日十分忙碌,便想替你分担一些,不知是何事让你如此焦虑?”
坐在一旁的梁子尘听不得他们腻腻歪歪,不耐打断说:“你们说,我走了。”
容璧立刻拦住说:“安乐侯,这几日我总是惴惴不安,望您能指点一番。”
涟漪立刻警觉起来,看向梁子尘,害怕从梁子尘的薄唇里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我连自己的命运都参透不破,如何能够看破你们的。”梁子尘打了个哈欠,“我知道的都与你们说了,再多的我也看不透。”
涟漪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梁子尘与自己说过的,似乎总是一些不好的事情,她便总是不信,抛之脑后,于是如今怎么也想不起来,梁子尘究竟与她说过什么?
“困了,回府。”梁子尘又打了一个哈欠说,捣药立刻推动轮椅,容璧不好再追上去,便拉着涟漪的手问:“阿涟,我们出宫逛逛?”
“好。”涟漪点头答应,两人便跟着梁子尘一起出了宫门。
宫外比宫内还要热闹上几番,和暖的春风中夹着屠苏酒的味道,旧的桃符早已换上新的桃符,到处都是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昭示着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以此迎接新的一年。
容璧捂着涟漪的耳朵,却搁不住震天的鞭炮声,涟漪也笑着捂住容璧的耳朵,然后用大声说:“容璧,我喜欢你。”
容璧自然是看出了涟漪再说什么,却一点也听不清,便笑着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
“我喜欢你!”涟漪再次大声说,“听不见我也不说了。”
因爆竹声太大,梁子尘便让奶娘赶紧抱了赤泌回府,而梁子尘则留在一旁冷冷的看着涟漪他们,天空突然炸开朵朵烟花,沸腾的欢热此起彼伏,所有人的视线都凝固在夜空,梁子尘也看了一会儿,见没什么特别的便对身后的捣药说:“捣药,回府。”
捣药却没有动静也没有说话,梁子尘皱眉回头,却发现捣药躺在地上,梁子尘立刻警惕道:“谁!”
“我。”有人在他耳蜗低语,震天的烟花爆竹声也盖不住,凉意吹入耳内直钻脑部,梁子尘立刻推开耳边之人,转回脸打量陛犴,陛犴此刻正光明正大的穿着一身猃狁服饰,样子相较从前更加妖媚了些,但最大的差别还是他空荡荡的左袖。
陛犴见梁子尘盯着他的左肩看,勾唇笑道:“神医可有法子治好这断臂?”
梁子尘摇头,指着自己的腿自嘲说:“我连自己的腿都治不好,何谈你的断臂。”
“那真是可惜了。”陛犴没了寒暄的兴趣,单手掐住梁子尘的脖子笑道,“既然你无用,那便杀了吧。”
梁子尘的瞳孔立刻紧缩起来,隐藏在暗处的暗卫也立刻出现亮出武器,如此局面却没有引起什么人注意,因为烟花爆竹声盖过一切喧嚣。
陛犴却不屑地用单手把梁子尘拽入自己怀中,然后飞似的逃了,暗卫立刻追赶,如此大的动静终于引起了了容璧的注意,他转头看向不远处梁子尘空荡荡的轮椅还有躺在地上的捣药,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于是在涟漪耳边说:“阿涟,梁子尘被人挟持了,我去追,你赶快回宫或者回府。”
涟漪点头,容璧便施轻功追了上去,那人挟持着梁子尘,跑的必定不快!
涟漪还愣愣的看着容璧等人离去的方向,想不明白是谁要抓梁子尘,站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便转身打算回宫,谁知一回头就撞入一个宽阔冰冷的人墙,涟漪皱眉,仰头看此人是谁,抬眸呆住。
“涟漪公主,别来无恙。”陛犴单手掐住涟漪的下巴,涟漪的大脑成混乱一片,难倒抓走梁子尘的人是陛犴指示的,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陛犴见涟漪没有任何反应,有些无趣,便俯身贴着涟漪的耳朵说:“涟漪公主,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的,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嫁给我。”
说完,陛犴便松开手与涟漪擦肩而去,走到涟漪身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笑说:“梁子尘是被我抓走的,对了,那个什么容璧也被我抓了。”
涟漪难以置信的撑大眼睛,陛犴他想对容璧做什么?涟漪连忙转身想追问陛犴,谁知身后一个人影也没有,唯有余烟裹挟着鞭炮的残骸翻滚。
涟漪的手心早已汗涔涔,她深吸一口气,抓着裙摆便向皇宫跑去,此刻唯一能够找的人便是哥哥了,哥哥一定会救回容璧的!
皇宫的夜宴正如火如荼,众人却见涟漪公主突然毫无形象的跑了进来,直直奔向皇上,然后在皇上耳边耳语了什么,皇上立刻就同涟漪公主离了席,众人纷纷窃窃私语,不知是什么事情让平日最最端庄的涟漪公主还有淡定的皇上如此慌乱。
皇后娘娘立刻笑道:“太子早睡了,本宫也乏了,今夜除夕,各位早日回府共享天伦之乐吧。”
众人从善如流点头谢皇后恩典,成群结队的走了,一路上都议论纷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突然想到安乐侯和容丞相先后离开,涟漪公主随后也不见了,可见涟漪公主是去找二人的,如今却只有涟漪公主回来了,必定是丞相或者安乐侯出了事。
这安乐侯可万万不能出事,他刚立下大功,又有一手好医术,指不定自己以后就有求于他,他若出了事将是陈国的重大损失,那容丞相虽说是皇上器重的大臣,但伴君如伴虎,谁知丞相能够笑到什么时候,没了他自然还有人能够顶上。
他们甚至暗暗希望容璧出事,因为容璧若是有了什么意外,皇上最器重的人说不定就是他了!
众人各怀鬼胎的回了府,暗暗的打听着容璧和梁子尘的消息,打听了好几日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让人不由怀疑是皇上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见是出了大事。
涟漪正忐忑的走来走去,赤潋叹息说:“陛犴他抓了容璧和梁子尘必定有所求,而今只能静待消息,阿涟,你且静静。”
“我静不下来。”涟漪抓着赤潋的手说,“陛犴他的左臂被修竹断了,以他睚眦必报的性子绝对会报复回来的,我怕他伤了容璧。”
赤潋也只能沉默,陛犴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他原以为他抓了容璧和梁子尘是为了威胁自己,好从中牟利,可过了几日也没见他任何动静,难倒陛犴只是单单想要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