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犴震惊看向梁子尘,只见梁子尘不知怎么能站在窗边,窗子已经打开,外面晨曦微露,积雪反射的光线洒在梁子尘的侧脸,只能看到梁子尘薄唇扬起,早已枯萎的业火红莲在掌心揉捻,碎屑从指缝中飘落。
陛犴目眦尽裂,一个箭步冲向梁子尘,谁知梁子尘更快,双手伸到窗外一扬,业火红莲的花瓣便随风而飞,陛犴也顾不得梁子尘了,跳出窗外去抓那纷飞的花瓣。
梁子尘立刻走到容璧身旁,抽出容璧腰上的玉骨扇,快速打开然后割断容璧手腕和脚踝上的绳索。
容璧不知道梁子尘为什么会突然帮自己,看着梁子尘腿上扎满的银针,只能哑声说:“多谢。”
“待会儿你别出来,我已经召唤暗卫了。”梁子尘说完便走出房门,只见陛犴的身影因快速移动变成残影,梁子尘暗自叹服:好快!
很快,陛犴便停下动作,空中已经没有什么花瓣了,只有一些残破的碎屑与空荡荡的左袖还在随风飘荡,陛犴的右手掌心紧紧合拢,双眼含毒如毒蛇般看着梁子尘。
梁子尘却一点也不怕,笑着夸赞道:“猃狁王好身手,想必抓回了许多花瓣吧。”
陛犴把右手掌心内的花瓣放入怀中,然后走向梁子尘,梁子尘只是缓缓移动了几步,离涟漪的屋子远了些,然后拿出银针做防备状态。
不等梁子尘发出攻击,陛犴就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单手抓着他的脖子,稍稍用力上拎,梁子尘便觉得脚上轻松许多,但呼吸却万般困难。
陛犴的瞳孔变得很窄,眼眶还泛红,不似人类,梁子尘却不怕,抓着陛犴的手尽力让自己呼吸顺畅些。
“侯爷的腿,什么时候好的?”陛犴低头盯着梁子尘的腿,屋外光线明亮,陛犴这才发现了梁子尘腿部细密的银针,陛犴不由冷笑说,“你为了帮别人,竟然也肯伤害自己。”
“看……看不惯你……罢了。”梁子尘哑声说,“与你作对……当真是有趣。”
“是么?”陛犴眯眼,施加在梁子尘脖颈上的力气更大,“我觉得,让你生不如死,似乎也很有趣。”
“放下侯爷!”院子内突然冒出许多黑衣人,陛犴轻蔑的扫视了一圈,然后低头在梁子尘耳边说,“若不是我独臂,你这些狗,活不过半柱香。”
梁子尘只大口大口喘气,双眼紧闭,陛犴见院子内陆陆续续又有许多锦衣卫冲进来,斟酌一番,便单手扛着梁子尘快速逃开了,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涟漪的屋门啪的一下推开,容璧扶着门框捂着胸口说:“快去追!”
发愣的众人立刻追上去,容璧猛的咳嗽几声,吐出大口鲜血,赤潋刚好赶到,扶起容璧说:“京城早已严防死守,陛犴他逃不出的,你放心。”
“皇上,定要抓到猃狁王!一定要!”容璧紧紧拽着赤潋的手,说完便晕了过去,赤潋惊讶于容璧为何失了平时的冷静,但还是听从容璧的话,吩咐说:“发动百姓一起捉拿猃狁王,提供有用线索者奖黄金十两,捉到者封侯!不论死活!”
满城骚动,猃狁王竟然会在京城,而且还挟持了安乐侯,原本走家串户的百姓都纷纷放下礼品,拿起武器守家卫国,满城禁戒。
陛犴没有躲避的地方,只能仗着速度快在屋顶快速飞驰,很快便到了城墙处,望着比剑阁城低上许多的城墙,再望望肩上的梁子尘和身后的追兵,陛犴冷笑说:“若不是我单臂,你可没这么好的命了。”
陛犴说完便丢了梁子尘,然后独臂爬上城墙,看的身后的追兵直发愣,还是梁子尘提示说:“快用箭射他!”这才惊醒几个配戴了箭筒的士兵,他们立刻张弓射箭,陛犴的后背中了好几箭,可他的速度却丝毫没受影响,甚至很快就要爬到城垣处,梁子尘看不下去,夺了一人的弓箭瞄准陛犴的右手。
咻的一声,箭矢直指陛犴的手背,可惜因为太远,箭矢只擦破了陛犴的手背,陛犴随即爬上了城垣,然后转头对梁子尘冷笑了一下,便头也不回的跳下了城墙。
众人惊呆,从城垣上跳下去,不死也得伤,梁子尘却命令说:“立刻开城门去追!”
无人敢反对梁子尘的决定,城门缓缓打开,等众人赶到陛犴跳下的地方时,却发现下面连半点血迹也没有,积雪上只有浅浅的脚印,绵延至郊外树林之后就再也没有线索了。
赤潋听说后,也只能无奈的叹一口气,然后走进容璧房内,对斜靠在床的容璧说:“安乐侯无碍,只是那猃狁王逃了。”
容璧听了又呕出一口血来,赤潋惊异,扶着容璧的背问:“究竟是何事让你如此焦虑?那陛犴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容璧摇头,抓着赤潋的袖子问:“皇上,阿涟她可醒了?”
“还未。”赤潋摇头,“太医说,阿涟只怕还要再昏睡上一日才能醒。”
容璧点头,然后掀开被子下床,欲跪下,赤潋立刻扶住容璧问:“你究竟怎么了?”
“臣求皇上一事,望皇上答应。”容璧低着头说,“臣求皇上派臣离京去治理雪灾。”
“你不是早就派人做好一切防范措施了吗?怎么如今要亲自去?”赤潋摇头说,“还有十几日你便要和阿涟成亲了,朕不许!”
容璧知道皇上不会轻易答应,挣开赤潋的手执意跪下,恳求道:“皇上,臣从未求过您,可见此事之重大,至于阿涟,求皇上替臣解释。”
赤潋沉默的看着容璧,思考容璧这样做的目的,难不成陈国真的要发生特大灾害,容璧迫不得已一定要亲自出马?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什么原因呢?难不成容璧是为了避开阿涟?不娶她?
不可能,容璧怎么可能不想娶阿涟呢?那容璧这样做的原因一定就是陈国将发生特大灾害,容璧不放心才想亲力而为吧。
“朕答应便是了。”赤潋扶起容璧,“至于阿涟,我会替她解释的,但是你要答应朕一件事,婚礼之日一定要回京与阿涟成亲。”
容璧的双手冰冷,低着脑袋轻轻点头,赤潋只当容璧这是无力说话了,又说:“你先休息一晚,明日我便下旨派你前去离京城最近的雪灾区,可好。”
容璧依旧点头,赤潋扶着容璧到床畔,看看容璧好好的躺在床上才说:“你好好歇息,朕会替你打点好一切,明早醒来便能发出了。”
“谢皇上。”容璧看着赤潋有气无力的说,声音轻飘飘的,缥缈极了,“皇上,我突然想起,两年前,我曾问过你,如果有一天,为了苍生百姓,你必须要牺牲你心爱的人,我逼迫你这么做了,你会恨我吗?”
“记得。”赤潋毫不停顿说,“那时候朕的回答是,我不会恨你,但是我会厌恶我自己,因为我没有能力保护我心爱的人,要牺牲她来成全我。”
“那如今呢,你的回答也是如此吗?”容璧的声音很是缥缈,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清明,赤潋点头,盯着容璧的眼睛说:“朕的回答依旧不改,但朕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皇上,臣的回答与你一样,若为了天下苍生,你必须牺牲臣,臣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容璧,”赤潋打断容璧,“你好生歇息,不要胡思乱想。”赤潋说完转身离开,留容璧一人望着漆黑空荡的屋子发愣。
第二日破晓时,一辆马车便静悄悄的出了城门,车帘在外翻飞,一只白净的手伸出来,然后是如白壁一般的侧脸,可惜白壁微瑕,眼底有一道十字伤痕。
马踏积雪,呵气成雾,整张脸似乎都要僵住,鼻头有些红有些酸涩,风过,扑面是锋利的雪花。
马突然嘶鸣起来,马车立即停下,容璧转头看向前方,只见一人坐在轮椅上,全身都裹得厚厚的,只留一双细长的眼睛留在外面,满身雪白,只有黑黝黝的眼睛兀自出现在皑皑白雪间,扎眼的很。
容璧知道那人是梁子尘,便随手披了一件毛毡在外,然后下了马车,走到梁子尘面前欠身说:“昨日多谢安乐侯,容璧定当谨记在心。”
“你这是要去哪?”梁子尘直问,“逃避吗?”
“是。”容璧别开眼睛。
梁子尘皱眉,他知道容璧此刻非常矛盾,也无能为力,陛犴逃走了,他绝不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并且会加倍的报复回来,而那业火红莲,足够让整个陈国为之战栗。
容璧此刻又能做什么呢?只能坐以待毙,等陛犴行动再见招拆招,而与涟漪的婚期指日可待,容璧自然害怕见到涟漪,只能选择逃避。
“你走吧。”梁子尘推动轮椅,让出道路,“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容璧惊讶地看向梁子尘,不解梁子尘怎么突然有闲情帮他,要知道,他和梁子尘并没有什么交情,甚至还打压过梁府的南风阁,梁子芥曾放言过要让自己不好过,梁子尘却这样帮自己,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