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年若若赶紧跟着佣人来到二楼的大书房里,一进门,发现官天丽也在,跟二老爷两人正说着话,看到她进来马上停止。
“二老爷,小姑太太。”她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心里犹如十五只吊桶打水。
“若若啊,你老实讲,昨天阿砚带你到户政事务所去干什么?”二老爷开门见山地问:“是不是要跟你注册?”
“嗯。”她老实地点头。
见她说是,二老爷脸色变了变,与官天丽对视一眼,又道:“那你为什么跑?”
“我……”她欲言又止,为难地扭着小手。
“你不想跟阿砚结婚?”官天丽明查秋毫地替她说道:“你觉得无论是嫁给阿砚还是嫁到官家,压力都太大,对吧?”
是的,官家人瞧不起她,而阿砚……不爱她。
二老爷见状叹了口气:“两年前阿砚要跟你订婚,我是不知道他怎么打算的,但在我这里实在是迫不及已为之,现在事过境迁,也没必要非把你再跟他拴在一块了,你说是不是?”
是吧……年若若默默地听着,胸口窒闷得要命,他们是想让她走吗?当初没人问过她愿不愿意,现在亦是一样。官家人收留了她,关于她的任何决定都认为是理所当然,她也只能感恩戴德,卑微到连个“不”字都不能讲,甚至对这种施舍还要感激涕零。
可为什么明明官之砚对她也是如此,她却从来没有这样愤慨过?她听他的话,受他威胁,顶多偷偷地小声抱怨两句,接着继续乖乖点话,继续受他指使。
难道这就是傅说中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所有的忍耐和迁就都是因为她爱他?
年若若怔愕着,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大跳!她爱官之砚?不会吧,她比较怕他而已。
怕他的霸道,说一不二,也许还怕他不爱她……
正在柔肠百转,思潮起伏之际,年若若听官天丽又说:“我们官家也不想被人说闲话,解除婚约后,官家除了继续负担你的学费生活费,还会给你一大笔钱,唯一的条件是你离开这里后不能再跟阿砚有任何瓜葛,你明白我们的意田吗?”
看着眼前的稚龄少女,二老爷想起将来会有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配给官之砚,这种联姻对官家和阿砚本人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满心愉悦。
而年若若瞅着眼前的两张脸孔,脑子里却陡然闪过官之砚的威胁,迟疑着,久久不语。
“趁阿砚还未回来,你不如就今天走吧?”官天丽热心地催促着。
“我……”她声若蚊蚋,咬了咬下唇。
“不要怕,有任何事都有我们给你作主,我安排你离开这里,保证阿砚再也找不到你。”官天丽着急地说:“你说话呀!”
深呼吸一口气,年若若鼓起勇气,总算唯唯诺诺地吐出四个字:“我、我不敢。”
不是不想,也不是不愿,而是不敢。
官天丽和二老爷没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一时有些怔愕,下一秒异口同声地问:“不敢?”
“嗯,阿砚……他会生气。”年若若扁扁小嘴,恭恭敬敬地朝官天丽和二老爷鞠了个躬,“老爷和姑太太是为我,若若知道,可是我好怕他生气,他生起气来真是好恐怖,对不……我真的不敢。”她一边说一边心酸地吸着鼻子,然后抹着眼泪垂着脑袋退下了。
官天丽瞠目结舌地看着消失在门口的女孩,半天才讶异地问:“二哥,阿砚脾气不是很好吗?这丫头怎么怕他怕成这样?”
性子软的阿砚,从昨天护这丫头的姿态看样子应该是很紧张这丫头的,可是,她怎么会说怕他呢?二老爷则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个儿子,从小就捉摸不透,两岁带他进官家,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送他念最好的大学,什么都是最好的,仍然没见他多高兴,唯一一次向自己开口,却是要寄养在家里的小孤女。
“二哥,‘上华国际’的朱小姐真的挺不错,对阿砚的印象也很好,人家朱先生也有心要跟咱们家结亲。”官天丽火上浇油地怂恿道:“这次机会错过了,就可惜了呀!”
上华国际,有着比傅家更强的经济实力,如果联姻,有了亲家的支持,老爷子应该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吧?
二老爷想到这里不禁冷啍一声,信誓旦旦道:“我就不信,什么都没了,阿砚还会留着这丫头。”
或许有人为了美人不要江山,但在官家,从来不会有这个可能。
显然二老爷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开除职位,架空权利,冻结所有的经济来源,种种手段,还是威胁不了官之
砚。
**飞蛋打两头空,连儿子都撕破脸皮走了,当官之砚两手空空大步走出官家大门时,后面只跟着一个同样两手空空的小拖油瓶年若若。
颀长的身影依然挺拔,两手悠闲地插在裤兜里,脚步轻快。
“阿砚……”年若若走一步跑两步,才能跟得上他的步伐。
“嗯?”他脚步放慢,回头,“走不动了?”
“不是。”她锁着秀眉,胸口起伏着,一副又激动又担忧的样子,眸底还是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问他“你当真要就这样子走吗?”
“不然呢?”
“阿砚,二老爷是太生气了才会这样的,他并不是真的想让你走,其实我一个人走就……”凌厉的目光扫来,年若若吐了吐舌,自动隐掉未讲完的话。
“不用太感动。”他突然咧嘴一笑,“说起来我也不算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意思?
“不是还有你嘛,如果真的走投无路了,还能把你卖了,至少还能有点收入。”
这个坏家伙!粉嫩的小脸气鼓鼓的,年若若嘟着嘴,白了他一眼。
“以后我就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你跟着我,会吃很很多多苦……”他一脸严肃地问:“你现在还想着离开我吗?”
“不!”根本来不及思考,斩钉截铁的那个字脱口而出,末了还保证:“我不怕吃苦的,我也会做很多事,我会帮你的!”
“很好,小笨蛋,我给过你机会了。”黑眸亮亮的,他心情似乎更好,大手揉揉她的短发,转身继续往前走。
年若若呆了呆,迈步小跑跟上,还边询问:“阿砚,我们现在去哪儿?”
是要先找个地方住下,还是要先去找地方打工?她才念大一没有文凭,看样子只能去快餐店兼职!
虽然从此刻开始,他们俩成了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可是她突然觉得心里好快乐,快乐地想大声唱歌。
她真没想到,官之砚会为了她而离开官家,他面前摆着天平,一端是微不足道的她,另一端是风风光光的地位,孰轻孰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呀!
然而他选了她,甚至没有一丝的迟疑,以至于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走吧,别磨蹭了,要快点找个地方把你卖了。”男人笑着,也不回头,却朝后伸出大手,等待着。
“阿砚真坏!”她不依地叫着扑上去,用力抓住他的手,拿脚去踩他的鞋。
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把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拉得长长的,最后渐渐消失,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绐终不曾放开。
此刻的官宅,却没有那么好的气氛,二老爷余怒未消,二大太眉梢藏笑而官天丽则是犹自怀疑。
阿砚居然会放下一切带着那丫头走了?真是天下奇闻,官家的男人,为了江山不要美人的多了,可为了美人不要江山的还是头一个,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这时,原圣成从外面进来,看了看一片狼藉的客厅,叫了声:“舅舅。”
“圣成啊!”二老爷气急败坏地道:“你说阿砚是不是鬼迷心窍了?竟然……”
“舅舅,我真的不明白。”原圣成摇摇头,“阿砚在官家这么多年来,为自己争过什么?您为什么非得逼他呢?……”
“没争过什么?是争不到什么吧,他在外头过几天苦日子,迟早会回来的。”二太太说话了,儿子最强劲的对手走了,在她看来实在是好事一桩。
“是啊,阿砚想通了就会回来的。”官天丽也不信,官家名下的产业多得吓死人,谁不想在老爷身后得到可观的家产?
原圣成闻言,扬了扬眉头,看了眼二太太,嗤笑一声:“如果说阿砚对官家没兴趣,到也不尽然,没有野心,也不是官家的男人了,倒是官家的钱阿砚应该还不放在眼里,他自己挣得就够吃几辈子的了,况且再有钱也不过一日三餐,还得提心吊胆怕人抢,活得那么累有什么意思。”众人表情一愕,怀疑自己听错了。
“你们听说过‘蓝色数字’吗?”原圣成问。
“那个很有名的投资团队?近年来一直横扫亚洲及欧洲各大股市。”官天丽接话道:“我听我上任前夫提起过,说里面人数不多,好像挺神秘的,至今没人知道那个团队的首脑是何方神圣。”
“是阿砚。”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已经快听成石膏像的二老爷总算回过神,“这,这,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阿砚在美国念大学时就是华尔街的常客,他的第一桶金也是在华尔街赚到的,我曾经目睹他把一百块美金炒成十二万美金,他的判断力实在敏锐得不像常人。”
“阿砚念的不是工商管理吗?”二老爷说完这话后自己都觉得很蠢,谁规定念工商管理的不会有金融投资的头脑?
“那他是用公司的钱去搞私人投资吗?”二太太不怀意地插嘴道。
“舅母既然怀疑,怎么不派人去‘橡树’查查帐目?亏空公款的怕是另有其人吧?”原圣成冷嗤,话里有话。
官之钫亏空帐目的事他早有耳闻,此举果然立即堵了二太太的嘴,她悻悻地咬住舌头,不再吭声了。
“舅舅,您真的小看阿砚了,如果您还想在这个家里翻身,恐怕也只能指望他了。”原圣成意味深长地说完便告辞离开,剩下各怀心事,低头不语的数人。
“阿砚……阿砚,你等呀!”年若若心惊胆颤地在官之砚即将踏上某五星级饭店的台阶前,从身后将他拦腰抱住。
“阿砚,我们要有志气对不对?”
虽然对小丫头的投怀送抱很愉悦,但在一干站在饭店门前的服务人员和保全面前上演这样的戏码让外人大饱眼福,官之砚还是不大乐意,于是伸手将她拎到前面。
“这里是不是官家的产业?”小丫头紧张地问。
“是怎样?不是又怎样?”
“如果是的话,那就太没志气了耶。”她皱着眉头小声地说,边说还边打量饭店金光闪闪的霓虹招牌。
“放心,这里跟官家没关系。”官之砚笑一笑,揽着她往上走。
“那我们进去做什么?”
“吃饭,睡觉。”
“我不要进去!”她吓得死活不肯动,还小声提醒道:“你知不知道这里好贵的!”
金碧辉煌的建筑,外观奢华不说,建筑面积也好大,一看就贵得要死,普通人一个月的薪水都不知道够不够住一晚上的,何况他们这两个身无分文的落魄者。
“不要紧,留你下来洗盘子就行了。”他勾唇一笑,半拉半抱着将仍在挣扎的小丫头带进饭店,转过头对大门边那几个看傻了眼的饭店服务人员道:“我的房间还在吗?”
“是的,lorry先生,您专属总统套房一直为您留着。”饭店里的年轻招待殷勤地朝他鞠了个躬,带两人进去。
lorry先生?专属的总统套房?年若若一下子停止挣扎,她疑惑地抬起小脸,不解地望着他。
官之砚凑过去,朝她吃惊的唇瓣上亲了一口,薄唇贴在她耳边雅恶地低语:“这个饭店有我的一些股份,虽然你不用留下来洗盘子,但要乖乖把我伺候好,嗯?”
年若若红了脸,小手拧了他的腰侧一把,嘟嚷一句:“色狼!”男人终于忍俊不禁地放声大笑起来。
走进这间名为“皇朝”的饭店,置身其中,才能感觉到里面有多高级,流光溢彩的大堂,典雅敝亮的餐厅,怀旧味十足的酒吧和咖啡厅,宽敝明亮的会议厅,以及被繁花树树簇拥的游泳池。
位于饭店最高层的总统套房豪华舒适,空间很大,有着巨大的落地窗,可以尽情鸟瞰全市的璀璨夜景。房间里的装潢和家俱都是仿欧式宫廷的,饰物镶金带银,随便一件都价值不菲。
躺在巨大的按摩浴缸里边泡澡边品尝美酒,还能有什么比这更享受的?
空气里有股醉人的芬芳,年若若半趴在洁白的浴缸边,身子浸泡在香喷喷的玫瑰浴里,只露出一张小脸,红扑扑地染上娇艳的海棠红。
彩绘玻璃门从外面推开,穿着浴衣,刚讲完电话的官之砚走进来,好笑地屈起长腿蹲在她面前。
雪白的手指倒拎着一只玻璃杯,摇摇欲坠仍不肯放,搁在一旁的小型餐架上有美味的巧克力,松饼和一些新鲜的蔬菜色拉,水晶瓶里还剩大半瓶红酒,浓郁的香气从瓶口跑出。
“小笨蛋,喝了多少醉作这样?”他拿塞盖将瓶子堵塞,然后伸手亲昵地拧拧她的小鼻头,叫道:“小醉鬼,醒一醒。”
年若若张了张眸,一脸的茫茫然,看到他,便忍不住咯咯傻笑,“阿砚……;抱我……”
“现在到底是谁伺候谁呢?”他唇角浅扬,俯身把赤裸如初生婴儿的小女人从浴缸抱出来,顺手抓过柔软的浴巾,替她擦拭着娇躯上的水珠。
“阿砚……”半醉的小丫头嗅到男人熟悉的味道,窝在结实宽厚的怀中,撒娇般地叫他的名字。
“嗯?”他应了声,抱起她直接往卧室走。
“我告诉你一件事哦……”浓密的长睫掀起又垂落,花瓣似的小嘴微嘟,娇音萦萦:“我从来没对别人讲过的。”
“好,你说。”他将她放到床上,拉过薄毯盖住,手肘半撑着身子,大掌柔缓地抚着被雾气打得微湿的秀发。
“我都记不起我妈的样子了……”她阖起眼,享受着他的抚弄,嘴里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我很小的时候妈妈就出国了,舅舅说也许将来有一天她会回来找我,带我走……”
“哦?”
“其实,我现在不太怨她了,小时候会比较怪她,别人都有妈妈……我没有……”
“嗯。”他看着她安静的睡脸,认真地倾听着,并不多言,手下的动作却越发缠绵轻柔。
“对了,还有哦,你要记得……在我们乡下的老房子那里……有一棵大桑树。”她倦意浓浓地,习惯怕地直往他怀里钻,磨磨蹭蹭,直到找到一个最适合的位置。
“是吗?”
“是呀……舅舅以前给我的零花钱,有好多,都被我用铁盒子装起来,埋在树底下了……”她突然睁开眼,水眸儿映着他的俊颜,眼神十分严肃,“你不要告诉别人。”
“喔……”他拉长音,轻轻地问:“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情呢?”
“真是的。”她皱皱眉,彷佛他不该问这么蠢的话,半是不耐,半是困倦地重新阖了眸,柔夷已绕上他的脖颈,在打了个小小的呵欠,才慢腾腾地小声嘀咕道:“阿砚……又不是别人。”
官之砚听见了,她说,他不是别人。
“那么,若若……我是你的什么人呢?”在她耳畔轻问,他的声音小到彷佛两人间的秘密私语,然而回答他的却是小小的鼾声。
他抱紧怀中娇小的身子,脸颊深深地埋进好秀气的肩窝,只差把她揉进骨血里,这酒醉得零星碎语,竟然也会让他有落泪的冲动。
幼年时被接回官家的他,其实记不起来母亲的模样了,从两岁被带走一直到十五岁那年她去逝,他都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江雅竹”这个名字在早期的电视电影里常出现,那时候芳龄二十,没有后台,没有手腕,只靠几分姿色的江雅竹很不得志,加上被同期的当红女星打压得很厉害,很难有出头天。后来遇上了官天养,明知其有家室,还是一古脑投入呼风唤雨的官家少爷的怀中,并很快为他生了个儿子。
她天真地以为,凭着自己的温柔可人和母凭子贵,就能将有钱人家的少爷收服得服服贴贴,金钱,地位从此唾手可得。
怎知豪门不是那样好进的,她要死要活都没能令官天养离婚,最后连唯一的儿子都夫去了,因为官家老太爷的一句话:“不是官家明媒正娶的女人,没有资格抚养官家的孙子。”官天养只能将她做为外室豢养着,却再也没能让她见到儿子一面。
最后,江雅竹这个女人成了豪门的牺牲品,不到四十岁就抑郁而亡,如流星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的存在几乎多少人知道,就算被知情者曝光出来,也不过是人们茶余饭后的谬谬话题。就算她死了,亦是钻石豪门门外镶嵌的一点可有可无的金光,别无价值。
十五岁那年,他得知了自己的身世,恍然大悟的同时,心底一片冰冷。
他懂了,为什么这个家里的母亲从来不抱他,从来不肯多看他一眼,就连打骂也成了奢侈,他得到的,除了漠视,还是漠视。
站在官家大宅的雕花自动铁门外,年少的他回首遥望庭院幽静,天边霭霭停云,蒙蒙细雨,觉得自己始终不曾融入过这个家族。
他决定走,借着出国留学的机会他离开了官家飞到美国,并且在原圣志的帮助下查到了生母的事情。半年后他偷偷回到台中,找到了母亲的坟墓,站在墓前,他望着照片上那张似曾相识的秀丽面孔,哭不出来。
在官家生活了十几年,他在敌意中,在妒嫉中,在漠视中学到了些什么?学会了争斗,学会了警惕,学会了自我保护,就算没有要去害人,却比谁都会独善其身。
童年时代,他和官之荷,原圣成等人同龄,加上表亲共有七八人,长辈们都乐于将他拿来比较,无论是功课还是业余学习的各项技能。他们在同一个空间竞争,争夺,抢夺,不择手段,目的只有一个,要比其它人高出一筹,要让老太爷刮目相看,要为不远的将来铺上一条前景光明的道路。
在这样严苛的竞赛里,一开始他就是常胜者,因此得到了数不清的褒奖和夸赞,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种并不特别真心的赞扬泛滥到让他觉得很无聊。
在得知和官之荷因落败而被大伯拿皮带抽得好惨,他突然对这般枯燥乏味的生活产生了某种更为厌倦的情感,以至于他很想去当当失败者。
于是失败了,惨败,毫无理由,一次,两次,三次,如此这般,他开始品尝到了除了赞赏之外的百种滋味,明嘲暗讽,讥笑轻视或者假仁假义的示好。而每当这时,父亲会气得怒发冲冠,而二太太他名义上的母亲会变得忽然和蔼可亲起来。
她比任何人都害怕他成为自己儿子的绊脚石,他越优秀,她越担心;他若挫败,她便放心。
同样,同父异母的兄弟们,纵是个个庸碌无为,骨子里也少不了官家人的善妒和算计。
这一切多可笑!血管里明明流着同样的血液,却在暗中咬牙切齿,头破血流,你死我活。如果说,十五岁之前的官之砚是一个碎片,无韵律的在生命的穹苍中颤抖,那么十五岁后的他,唯一要攀折的目标,就是那苍穹,他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甚至要让其它碎片在他手心里有韵律地转动。
而官家,无疑是最好的战场,经过数年的学习,他很快又从美国回到那个战场,一边挣等着官家继承权的最后归属,一边继续做众人口中与世无争的软弱少爷。
官之钫丢给他一个小职位要他从头做,他不声不响地笑纳了;官之荷娶了他在美国交的女朋友,他大大方方地道一声恭喜了,他以再也不可能有任何事会打乱他的步骤,打破他的计划。
可是……垂眸看看怀中正睡得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小脸上一贯的天真依赖,他竟然会觉得,如果能跟她就这样在外头生活下去,再也不用回官家,还真是件不错的事情。
就怕,二老爷,官天养他亲爱的父亲不会这样轻易放过他,他又怎能甘愿将自己开拓的战场拱手他人?
第八章
官之砚没有料错,想明白了的二老爷在第一时间便亲自找上门来,说要带他们回去。
一脸的愁云惨雾,二老爷唉声叹气地大吐苦水,字字句句都是大房如何如何咄咄逼人,如何如何仗势欺人。
“阿砚啊,之棠这次实在太过份了,‘橡树’一直是我名下的产业,你爷爷当初亲自交到我手上的,他明明知道还不放过,开董事会时竟然提出要重新按股分多少选择董事长,谁不知道他现在手里有大笔‘橡树’的股份……我看他就想把‘橡树’一口吞了!你大哥我是不指望了,之珉又官司缠身,现在这种情形你怎么说走就走?你快回来好吧?”
官之砚任凭自家老子声情并茂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完全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见儿子不为所动,二老爷只得转而求助在场的另一个人。
“若若呀,你快帮我劝劝阿砚,我也没说一定要把你们拆散,都怪天丽,出得那叫什么烂主意!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回去,一切都好商量,就是马上弄个风风光光的婚礼都没问题,不会委屈你的,若若,你一向最听老爷的话对不对?”
“二老爷……”年若若受宠若惊地站在沙发旁,手里端着一杯刚沏好的茶,正要送过去给二老爷,听了这一席话,反倒手足无措。
她为难地将目光投向官之砚,人家正好整以暇地坐着,见她看过来,便招手要她到自己身边,显然对这些话反应不大。
“阿砚……”二老爷见这俩人没一点要回去的意思,这下倒真急了,只差声泪俱下,“我知道对不起你,你妈死的时候我都没让你去见她最后一面,可是我也是有苦衷的,你爷爷是个多厉害的人,我在他面前哪敢说半个不字?就拿最近之橘要嫁进汪家的事,明明知道那姓汪的小子不是个好东西,可你爷爷在上头压着,我一点办法也没有……你老子我没用,没本事,现在就只想给你们兄妹几个留点产业……你也知道你爷爷有言在先,将来只会有一个人来继承官家,我想肯定不会是我的,估计你们也没份,如今只要能保着‘橡澍’别让之棠给吞了就谢天谢地了!”
“别太早认输。”官之砚听了这一席话,总算开口了,语气平淡:“虽然不会是您的,去争一争,凑个热闹也不错。”
“我?”二老爷一脸地愕然,怀疑儿子是不是也要像官天丽一样给自己出馊主意。
年若若同样愕然,二老爷为人其实不坏,一辈子碌碌无为,算计别人又算不到点子上,通常都是偷**不成蚀把米,真要说使劲害谁倒也没有,就这两把刷子,跟官之棠之流争,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我一大把年纪了,有心无力呀!”二老爷显然很有自知之明,“阿砚,你回家回公司吧?只要你回去了一切都听你的!”
“若若不愿回去。”官之砚把球直接轻飘飘地丢给年若若。
年若若还没回过神,就被二老爷的号叫吓了一大跳。
“若若呀!”
“二老爷……”年若若看着这位当年好心收留自己的二老爷,陡然间于心不忍起来,她凑上前贴在官之砚的耳边小声道:“阿砚,那就……那就回去一下好了。”
官之砚安抚地捏捏她的小手,对二老爷道:“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既然要我回去,您得先答应几个条件。”
“没问题,阿砚你尽管说。”一听这话有希望,二老爷马上精神百倍。
“第一,我跟若若随时都能离开官家。”哦!
“第二,‘橡树’马上招开董事会,由所有的董事选出新的董事长。”咦?
“第三,官家欠我母亲一个公道,我要把她的墓迁到官家的家族墓场,受人祭拜。”
这个嘛……虽然老头子那边不好说话,但想想目前的处境,二老爷还是一咬牙,拍板:“好,都听你的!”
年若若怔怔地望着那张依然平静无波的俊挺轮廓,心潮起伏,原来不是不捕捉猎物,也不是不想做森林里的王,他只是在等待时机。
如果昨天是称臣的死神,那么明日就是冀求的新生,她突然想起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多么适合现在的他,他比谁都懂得收敛锋芒,也比谁都野心勃勃,他会让人们看到,谨慎和胆小,隐忍和软弱是载然不同的,它们预兆的结果,绝对天壤之别。
在“私奔”两天后,年若若跟着官之砚又重新回到了官家。
二太太一如既往地冷眼相待;官之钫在公司焦头烂额;于伶俐在家独守空闺,而官之珉忙着找律师打酒后驾车撞伤人的官司,因此晚间的餐桌上只有廖廖数人。
正在此时,为要嫁给一个败家子而心情不好的官之橘,带着一身的酒气从外面回来,跌跌撞撞地一踏进家门就看到年若若,如往常一样,理所当然地将所有的不满全出在她头上。
“咦?年若若你不是走了吗?还回来做什么?有本事就别回来呀!”官之橘口不择言道:“死赖着我二哥做什么?看我要嫁给一个超级大烂人,你心里得意是不是?”
“之橘!回房去,发什么酒疯?”二老爷一见这个女儿就头痛心烦。
“怎么又喝多了?天天在外头喝成这样回来,就不怕被你爷爷晓得?桂妈,还不快去给小姐拿点蜂蜜水过来。”二太太同样是头疼兼心痛。
“我不要!你们都欺负我,非要我嫁给那种人渣!”官之橘借着三分醉意七分愤怒撒泼,这屋里别人不敢骂,唯有年若若从小就被她欺在头上惯了,马上矛头又指向她:“年若若!你这个小狐狸精,我哪里比不上你?为什么雨枫学长喜欢你不喜欢我?明明知道你都上了我二哥的床,到现在还惦记着你?为什么?为什么人人都要欺负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年若若被她骂得脸一阵发白,连饭也不敢吃了,慢慢放下筷子。
“把饭吃完。”一旁的官之砚见状,替她挟了块鱼肉,看着她吃下去。
餐桌上的气氛很尴尬,年若若硬着头皮,埋首猛扒饭碗里的饭粒,好不容易吃得差不多了,官之砚又拿起汤匙替她盛了半碗海鲜汤要她喝,官之橘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突然悲从中来。
“二哥,你偏心!”她愤然而起,大呼小叫地指责道:“你就只疼她,我是你妹妹耶!你为什么要关心我?”
官之砚没理会她,眼看年若若把汤喝完,这才淡淡地说道:“之橘,本来我还想为了你跟汪家的婚事去找爷爷谈,至少可以把这婚事拖一拖,不过看你现在这样子,这婚事没什么可谈的,直接订下来算了。”
“为什么?”官之橘震惊不已,完全呆住了。
“你既然在娘家学不会规矩,那就到夫家去学吧。”他说完便起身,拉起同样吃惊不小的年若若上楼去。
“二哥,二哥,我不要和那个汪少禹结婚,我不要……哇……”
官之砚充耳不闻,也不许年若若回头,上了四楼,他们到书房里各做各的事情,一个看资料,一个写作业,十点整,洗漱后上床睡觉。
官之砚靠在羽毛枕上,大掌还不忘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还在扣睡衣扣子的年若若快点上来。
“阿砚……”她乖乖地爬上床,却不肯躺到他身边,红唇微张,小声地叫他的名字。
他盯着她,目光柔和,“有话就说。”
“那个汪什么,好像不是什么好人耶!”报纸上登过好多次,那个汪少禹藏毒,嫖娼,跟无数个明星有染……这样的男人,怎么能让官之橘嫁过去受罪?
“我知道。”
“啊?”她微张小嘴,愕然地瞪着他,“那你还要把之橘嫁过去?”
“她不吃吃亏,永远都学不乖。”
啊?他还真狠心!年若若心有余悸地想,幸好这男人对自己还算心软,否则不晓得早被他卖到哪里生不如死了。
“可是……”她于心不忍,还想替官之橘说好话。
“你不困吗?”
“嗯,还好。”
“那就来生孩子吧。”
这男人对她的生理期了如指掌,不是安全期那几天就会采取安全措施,因为他的稳妥和贴心,这两年来都没有弄出个意外宝宝来。
“给我生个乖乖的女儿,脑子笨点也没关系。”
“为什么?”她好奇地问。
“因为有其母必有其女。”他一脸认真地说。
“你真坏!”年若若又囧又恼,扑上去握着小拳头捶他。
他大笑着任她捶了几下才揽她入怀,紧紧抱着温香软玉的娇躯,深吸口气,鼻息处全是属于她的清馨味道,这才满意,交待道:“你也要乖点,我最近会很忙,没空看着你,少给我惹麻烦。”
“我哪有不乖……”她嘟起小嘴,小手抚上他的俊颜,柔嫩的掌心被他下颌上的初生胡渣剌得又麻又痒。
“不准理那个什么学长。”他想到官之橘说的那个雨枫学长。
“雨枫学长人很好的。”
“只有我不好对吗?”眼神变得凶凶地,彷佛她只要敢说他不好,马上就要她好看。
“呵呵……”她笑起来,红唇一弯,眉开眼笑的模样特别可人。
自从他们“私奔”过一回,年若若就觉得自己越来越不怕他了,不,或许……还是有点儿怕的,可“怕”的是什么呢?
她对他的“怕”,大概就是因为喜欢、爱、尊重、敬畏、感激和迁就等诸多感觉繁衍出的一种情感。
如果对他没有感情,才用不着怕他,她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人,在她的生活中有一个可以怕的人,而且她知道这个人会保护自己,心里就觉得好温暖,若是没有这样一个人,也会寂寞吧。
因为想通了这些,整个人便豁然开朗,她笑得越发灿烂,眉眼弯弯,说不出的令人心动。
“还有在学校不许跟男同学太接近。”黑眸熠熠地看着她漂亮的小脸蛋,大手爱怜地捏了捏她的小俏鼻,抚着她光滑的颊,最后来到樱花般的唇瓣上摩挲。
哪有这样的?正常的同学关系也不行吗?刚想抗议,他的指就钻进她的口中,修长的指逗弄着如雏鸟般粉色的小香舌,柔软湿润的触觉扫在指腹上,使他联想到她身体的另一处,同样是如此水泽诱人,身躯立即紧绷。
“唔……”她合不拢小嘴,雪白的贝齿又舍不得咬痛他,银丝般唾液顺着嘴角滑下,湿了下颌。
他心里痒痒地,翻身压住她,热铁似的下体迅速肿胀起来,隔着薄薄的底裤硬硬地磨蹭着她。
“嗯……”黏稠的液体很快湿了丝质的底裤,年若若嘤咛一声,难为情的将脸埋进他的肩胛处。
“都做过这么多次了!还这么害羞。”他低笑,手指隔着底裤摩挲,她就像个水做的人儿,被他的弄得越来越湿,很快就泛滥成灾。
“呜……不要……”嫩汪汪的纤指紧紧地攀在他的肩头,年若若整个人都被逗弄得浑身无力,细细地呻吟着,想要并拢两腿,反而被他拉得更开。
“小丫头……愈来愈敏感了。”甜软的呻吟声酥麻入骨,使男人的呼吸越发浓重起来,他脱去两人身上的衣服,将她娇小的身子翻过来伏卧着,大掌握住纤细的脚踝,低下头在那只小巧的玉足上亲吻着,并缓缓地将白晳圆巧的脚指头逐上含在嘴里吸吮。
“啊……”她不安地绷起身子,随着他的唇舌渐渐攀爬,吻上光滑如脂的小腿,细嫩滑腻的大腿内侧,细细的腰肢,直到饱满酥胸……异样的快感在小腹间悄然堆积。
他将粉色的乳尖儿含在口中大力吸吮,舌尖灵活地舔弄亵玩,充满弹性的浑圆绵乳在他手中几乎化成了凝脂。
捏住她艳红的小脸,强劲的舌霸道地吻住她,火热坚硬的男根沉缓而有力地进入她的身体,一进去就重重地撞她,每一下都撞得她浑身哆嗦。
“嗯……”所有的欢愉都随着他的进入炸开了,他不过才进入,她就忍不住收缩,粉嫩的细指用力抓住他的肩背,深深陷进结实的肌肉里。
他一面吻她,在柔软的唇瓣辗转掠夺,舌吮着她的舌,再滑过一颗颗贝齿,一面猛烈快速地冲击,大手抚过身下人儿一身的细致雪肤,将小丫头折腾得呜呜咽咽地哀求,求他慢一点儿。
最后他看她眼神涣散,微张着小嘴,一副实在是受不住的荏弱模样,才狠狠地抽插了十几下,紧紧地搂住她,在她体内暴发了。
好一会儿,年若若才从被高潮淹没的余韵中缓过劲来,藕臂轻轻地环上男人结实的腰,抱他。
“不累吗?要不要再来一次?”官之砚低笑,拉过被踢到一边的薄被掩住两人缱绻交迭的身躯。
“人家好累好累哦!”
“那快睡吧,明天我送你去学校。”
“嗯……”
过了几分钟,“阿砚……”
“嗯?”
“那个,之橘的事能不能……”
“你还能操心别的事?看来我还不够卖力。”
“哪有呀,你很……”
“很什么?”
“很厉害啦!”她羞答答地把脸藏进被子里,讨厌的家伙,非逼着她说出口!
男人很满意,这话显然很能满足男性心理,他咬咬她的小耳朵,叮嘱道:“之燏的事你别管,乖乖地上学。”这迟钝的小丫头不知道他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吧?
官之橘从小就欺负她,往日只要不太过份,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有时实在看不下去的也会私下训斥妹妹两句,谁知越大越不讲道理,他再不管,谁知会不会更得寸进尺?
“可是……”
见小丫头还挣扎着弱弱地想替人求情,官之砚心里直呕,耐性也消磨殆尽了,没好气地吓唬她道:“你再敢管闲事,我就找个比姓汪更烂的家伙把你当礼物送去!”
房里一下子安静了,又过了几分钟,“你刚才说什么……你、你好狠心……要把我送给别人!”才反应过来的年若若委屈地拿脚踢他。
“小笨蛋!”男人闷笑着,翻身覆上娇小的身子,霸道地吻住她。
夜还长着呢,小丫头这么有精神,那就继续做能生孩子的事好了……
官家豪宅的最深处,有一栋具有中国古代明清特色的大宅,四周的红墙不过两公尺高,跃出深绿色的菱形缕空雕花,圈绕着数十平方米的小庭院,两扇黑色的大门半掩着,隐隐约约可见里面有着好几株巨大的桂花树。
窄窄的窗,低低的檐,院子里布满不知名的植物,绿意盎然,花圃里只种著名贵的白瓣红蕊的龙吐珠和娇美的瓣兰;葡萄架下一组石桌石凳,拦在红漆盘上的青花瓷茶盅还冒着袅袅热气。
鸟鸣啾啾,老太爷正拿着装鸟食的黑磁碗喂笼里的金刚鹦鹉,两名下人秉气凝神地站在走廊下,唯恐呼吸声稍大而打扰了老爷子的雅与。
“老爷子。”卢管家恭恭敬敬地从外面进来。
“回来了?”老太爷将手由的鸟食碗递给下人。
“是。”
“那几个小兔崽子现在闹到什么地步了?”
“跟您预料的差不多,今天上午‘橡树’召集股东开会,棠少爷这次看来是要对‘橡树’势在必得,而且手里也握在百分之三十二的股份,比二老爷的百分之三十还多,应该算是最大股东了;另外还有其它三位股东总共占百分之三十八。”卢管家详细地禀报着事态发展,脸上露出费解地神情:“不过,会议的结果实在太出人意料。”
“哦,继续说。”老大爷信步走到石凳上坐下,端起茶碗。
“奇怪的是那三位股东一个都没到场,只有委托律师代表出席,更奇怪的是他们名下的股份,居然声称全部转让给砚少爷。”
“呵呵,这倒是有意思。”老太爷喝口茶水,示意卢管家也坐下,那张历经沧桑的脸上露出十足兴味。
“消息傅出来,大家都觉得奇怪,砚少爷不支持二老爷,反倒花大力气去收购其它三位的股份,究竟用意何为?”
“这还不简单,阿砚要赢之棠,就要赢得漂漂亮亮,不借助任何官家人之力,之棠先声夺人,他则从不疾不徐到先疾后徐,最后徐图良策。”
“是,您分析得很精辟。”
“那么‘橡树’的董事长,从今天起就是阿砚了……”能在短短两天时间将三位股东搞定,让他们转让股份,哪里会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
没人知道他使出什么手段,那三位股东非富则贵,当初与官家合作建立‘橡树’,迄今为止已有数十年了,对公司感情颇深,加上多年来靠‘橡树’赚了大把大把钱,谁肯将这棵摇钱树转手于他人?再说若是收购,该要运用多少人脉去斡旋游说,又该花费多大一笔天文数字才能成功?
可官之砚就做到了,仅是能在四十八小时内筹集到庞大的巨额资金,这个举动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
此番官之棠率先在公司搞窝里斗,老太爷压根不信他在私底下没去找过那三位股东打通关系,但那几位却行动一致地支持了事先毫无动作的官之砚,实在是叫人跌破眼镜。
“这小子果然藏得深,差点连我这识人无数的老人家都骗过了。”老太爷脸上的表情甚是愉悦,笑道:“老二的那几个儿子里面,看来也就只有这一个不可小觑,其它的……唉,不提也罢。”
“是的,老爷子,咱们这位砚少爷实在是注定运筹帷幄的人才,心思缜密不在原少爷之下。”
“没办法啊!谁叫他们都生在这富贵之家?注定了要去争要去抢要机关算尽方能有本事守住家业。外边的人都说‘富不过三代’这种废话,也想看官家的笑话,我是老了,再也不能扛下去了,将来官家能怎么样,还不是要看他们。”
“二老爷那边被打压得太久了,好不容易翻身,肯定会乘胜追击,您难道不担心砚少爷他……”会把官家搅得天翻地覆?连忠心耿耿的卢管家不禁担忧起来。
“不用担心,他不是还有个弱点在官家吗?何况那孩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那个叫年若若的小孤女给老太爷的印象颇深,当年听到她的自我介绍时乐了好久,没想到这么个纯朴又有趣的小丫头,竟然能牢牢地将阿砚拴住。
“棠少爷这次攻得太猛,过于掉以轻心才会输了一局,受到的打击怕是不小,您不担心吗?”
“他不会轻易言败,那孩子太像我了。”老太爷深深地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那棵枝头己簇起点点米粒大花蕊的桂子树前,抑头看着翠绿的叶,金黄的花,久久不再言语。
卢管家望着主子依然硬朗挺拔的背影,眼里突然一阵酸涩,谁能想到老爷子已被病魔缠身多年,却凭着过人的毅力,不仅坚韧的活着,更照样将商场和江湖搅了个风声水声。
膝下子孙众多,有纨绔放荡的不肖子弟,也有上进好学的孝子贤孙。
棠少爷性格秉性似足老太爷;砚少爷实在令老太爷刮目相看;表少爷同样绝非泛泛之辈。可老太爷放不下心的,至始至终还是骐少爷。
随着岁月的流逝,咤咤风云的一代企业霸主也必将会垂垂老去,他耗费一生心血创建下的家业、帝国,究竟将由谁人接手,方才不负他一生傅奇?
傅统的中秋佳节即将来临,枝头的桂花也快怒放了,可在官宅里,因为两方势力的冲突,那轮越来越皎洁的圆月,似乎被完全忽视掉了。
而商战,才刚刚开始。
第九章
官之橘这一次,彻底地受到了打击,官汪联姻,看样子已然成为铁板钉钉的事情。
两个月过去了,随着日子一天天逼近,官之橘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只要一想起要嫁给那个恶心的变态,她心里就作呕,吃不好,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恶梦连连,不消几日,一个好端端花样年华的千金大小姐,很快就变得憔悴不堪了。
到老太爷面前反对?没胆!爷爷这个铁腕人物,眼里只有官家的利益,对于决定了的事情从不轻言更改,从小到大,她看到爷爷都会骇得发抖,哪敢跑去找骂?
跑到父母面前哭诉,没用!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都是他了才算数,连大哥官之钫也被降了级,派到南部的一个小公司做销售主管去了,还被责令一个月内还清所有公款否则就公事公办。
想去找她那无情的二哥,没门!人家根本就懒得见她,秘书挡在办公室问口死活不让进,还说总裁有令,谁放行就卷铺盖回家吃自己,好不容易等他回家了,眼里就只有那个年若若,见到她也跟没看到一样,真是气死她了!
最后,眼见婚期临近,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官之橘,只得放下身段去求年若若。
“你去帮我跟哥哥说,我不嫁、不嫁、不嫁……呜呜……那个汪少禹还搞什么性爱轰趴,恶心死了!”官之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至于会不会在年若若同学面前丢脸,现在倒是顾不上了!
“是啊,若若,你去跟小叔说说好话吧,同样是女人,谁想嫁那样的男人?”于伶俐感同身受,也在一边帮腔:“若若,我不会看走眼的,阿砚一定听你的话。”
二太太虽然拉不下脸求年若若,但再三权衡利弊,眼睛里满是期待的目光,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所嫁非人,她也快愁死了。
“我……我已经说了好多次了,他也不听我的话。”年若若愁眉苦脸地说:“他那个脾气,怎么会听我的话呀?”
“你真的有帮我说过话了?”官之橘边哭边问。
“真的呀,你相信我。”
“那二哥说什么了?”
“他……”年若若鼓起腮帮子气呼呼地说:“他说如果我再敢管闲事,他就再挑一个比汪少禹更烂的人,把我送去当礼物。”多么恶劣赤裸裸的威胁啊!气得她好几天不给他好脸色看。
听年若若这样一说,二太太和于伶俐一时也无语,尤其是二太太,心想这个儿子不是自己生的,但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没瞧出他有这么心狠,才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年若若看到眼前的情景,同样愁眉不展,又说了几句,束手无策的几个女人大眼瞪小眼,也没有想出好主意。
“你们去吧,让我静静。”二太太被女儿哭得头都疼了,摆摆手让她们散去。想上楼回房间的年若若刚站起来,突然一阵晕眩感狠狠地击上她。
“啊!”官之橘惊叫。
“若若?你怎么了?”于伶俐喊道。
“怎么突然晕过去了?是不是低血糖?”桂妈闻讯也一脸担忧地跑过来。
“快点派人去叫徐医生来……还有打电话通知阿砚回来!”二太太心急火燎地喊着下人。
她看得明白,阿砚有多在乎这丫头,现在他不在家,万一误会是她们母女搞鬼害这丫头晕过去的,那在女儿的婚事上岂不更是雪上加霜?
一阵兵荒马乱后,众人总算放下心来,因为年若若怀孕了。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当年若若悠悠地醒过来,听到守在床边的官之砚告诉她,自己就要当妈咪了,肚里的宝宝已经有两个半月大的时候,心里很感叹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也难为他天天做、做、做,现在总算做出成绩来了。
听闻二房又有了喜事,官家上上下下都动了起来,道贺的道贺、送礼的送礼、探消息的探消息,连老太爷都派卢管家送来一对儿据说是从元朝某某皇后的陵里弄来的羊脂玉牌。
“这个很贵重吗?”她拿着那对玉牌问正埋头替她抄笔记的官之砚,因为怀孕后她请了两天假,今天才去上学,放学时借同学的笔记抄,抄到一半累了,便央求官先生替她抄。
“嗯。”
“多贵?”官之砚说了个数字,听得年若若咋舌。
老太爷手笔可真大,不过这坟里弄出来的东西,再贵她也不敢有事没事拿着把玩!
“阿砚,你高兴吗?”从她睁开眼,他的表情就一成不变,彷佛她怀孕了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看不出有多激动。
“高兴。”
“可是你一点也没有高兴的样子。”
“我算准了日子才让你怀孕的。”虽然他心中有数,可在公司突然听到她晕倒的消息还是不免骇了一跳,心神不宁地一路飞车回家,听了医生的诊断后又亲自抱她去医院检查才彻底放下心。
“人家还从来没看见过你惊讶或者惊慌的样子耶!”年若若对他的处变不惊简直叹为观止。
“那有什么好看的?来,抄好了。”放下笔,官之砚伸手将趴在桌边的她揽进怀里,放在大腿上,能够支使堂堂总裁大人亲自替人抄笔记,这世上也只有她有这份能耐了。
他的字迹工整又有力,行走流利,笔锋鲜明又一丝不苟,年若若看得很满意。
“不要太辛苦,如果上学太累,就先休学。”大掌抚上依然平坦的小腹,想象里面有他的骨肉,心里不是不喜悦的,但喜悦中又有担忧,连她自己还是个孩子,这么早就让她当妈妈,是不是太自私了点?
但,每当他想起那天晚上,她喃喃地说遗弃她的母亲总有一天会回来带走她,他就焦躁不安,他怕真的有那么一天。
一直以来,都是他急着要她,固执地留下她,他不敢去洞悉她对自己的感情究竟有几分,可如果这样就能够留下她,那就让他自私一回吧!他的小年糕、他的小宝贝、他的小若若,他宁可失去所有,也不会放开她。
“阿砚,你在想什么啦?”柔软的小手拍着他的脸颊,官之砚才回过神,听见她犹犹豫豫地说:“我求你一件事好不好?”
“好。”他难得的好说话。
“你能先答应我吗?”水眸儿一亮,她期待地望着他。
“不会又是关于之橘的婚事吧?”
“呵呵……你好会猜喔!”年若若尴尬地笑。
他温柔地看着她,承诺道:“我答应你,我会处理的。”
“阿砚真好。”赞赏地献上一个香吻,她心满意足地抱着他的宽肩,将小脸儿贴在他胸前,轻轻地叹息道:“我好喜欢阿砚。”官之砚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紧跟着密如鼓擂。
眼里有热热的液体,他仰起头,不让它掉下来。
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的二房,气氛也变得融洽起来。
在官之砚见过老太爷后,官之橘跟汪家的婚事被顺利取消了,隔了不久,就听说为一件借贷纠纷案成为被告,而官之橘透过这件事明白了一个道理,可以去得罪二哥没关系,但不能永远想着欺负年若若,因为二哥会为她报仇,而且还是连本带利的那种。
官之珉因酒后驾车撞伤人被判入狱六个月,冲动妄为的珉少爷这次尝到了苦头,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大胆。
官之钫被流放到了南部,无权又无钱的他处境堪忧,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此时于伶俐毅然去了南部助他一臂之力,两人的感情在离开官家后倒是愈变愈好,这对夫妻不能同享富贵,却能共担患难,倒也奇了。
二太太因女儿的事情内心十分感激官之砚,虽然外表仍是冷淡,却待怀孕中的年若若一日比一日细心入微。二老爷一辈子总算昐来家人之间迟来的和睦,也不去公司瞎掺和了,只昐着宝贝孙儿快点出世。
年若若是在花园里晒太阳的时候遇到傅羽纤的,她们两原本就不熟,唯一的共同话题是官之砚那个男人。
“lorry待你好吗?”傅羽纤看她的目光很奇怪,伤感,不甘和幽怨,混合成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很好的。”年若若点头,对于眼前瘦得皮包骨的女人,她仅知道曾是官之砚在国外交往过的女友,后来无疾而终分手了。
“如果他在官家没有今时今日的地位,你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会呀!”她不解地看着傅羽纤,当初他把她连皮带骨地吃了,也没有如今的轰轰烈烈呀!
现在外边的人不仅知道官家有个手段强硬的棠少爷,也知道还有个深藏不露的砚少爷,而这两虎明里暗里正斗得紧。
“那如果他不是官家的少爷,你还会爱他吗?”傅羽纤继续问。
“嗯,会。”
“为什么?”
“因为他是阿砚呀!”因为他是官之砚,所以爱他,不是因为他姓官,亦不是因为他是官家的少爷,而是因为,他是他。
“你运气真好,lorry是个好男人。”
她完全同意,虽然有时候他对她有点凶,有点儿霸道,还喜欢吓唬她……
“你……不怕他被别的女人抢走吗?”傅羽纤看着眼前明眸皓齿,纯真可人的女孩儿,她被官之砚宠眷着,尽心地娇养着,是深闺里不知人间疾苦的花儿。哪像自己,已经在地狱里受尽折磨。
“阿砚不会的。”
“你就这么有把握?”
“是呀。”
“为什么?”
“因为他是阿砚呀!”她的答案仍然如出一辙,雪白精致的小脸上满满地全是信任,大眼睛里一片清澈坦荡,“阿砚才不会那样。”傅羽纤一阵语塞。
此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两人身后傅来:“若若,你的同学mary刚才打电话找你,说跟你有事要说。”
两人回头,看见一身黑t裇,牛仔裤的官之砚正弯腰从一个爬满藤条的花架后钻过来。
“哎呀,我忘记了!”年若若惊呼一声,转身就要跑。
“不准跑,”官之砚蹙起眉,语气紧张地扬声交待:“慢慢走。”
“知道啦!”年若若调皮地吐吐小舌头,她已经快四个月的身孕,还是喜欢蹦蹦跳跳教人提心吊胆。
看着那抹娇小又略显笨拙的身影,官之砚正欲跟上去,傅羽纤突然幽幽地叫住他:“lorry……”
“弟妹。”礼貌〔地点点头,官之砚并不愿多谈。
“lorry,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你……当年有爱过我吗?”傅羽纤开口道出多年的疑惑。
她是在美国念书时认识他的,一见倾心,主动追求,时间久了,外面便傅出他们是一对儿,其实他从来没有给过她任何承诺,甚至亲密一点的举动都没有,他只是懒得跟外人解释太多。
或许是为了刺激他,她顶着他女友的名号开始跟不同的男人约会,包括官之荷,可结果便是他越发疏远她,很久以后她才肯相信,他是真不爱她。
“没有。”他的回答,永远毫不迟疑。
“所以……交往了两年半,你从来不想要我,也从来没有向我求婚的想法。”
“你我都心知肚明,即便走进婚姻,未来也不过是两家的各取所需罢了。”官之砚淡淡道:“而且,我也懒得离婚。”
“lorry,你不愧是姓官的,够狠心。”
“承让了,弟妹的手段也不差。”
“你这是什么意思?”
“之荷的死,当真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吗?”
“会跟我有什么关系?”傅羽纤激动起来,“你把话说清楚。”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官之砚冷冷道:“之荷为什么会出车祸,弟妹应该最清楚。”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弟妹难道真要我把话挑明?何必,就算你存心要躲,我那位大堂哥恐怕也不会轻易了事。”
“官之棠没有证据,又能怎样?”
“是吗?那就祝弟妹夜夜能安枕无忧,另外……”他沉声道:“我不希望弟妹跟若若太接近,在官家,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安守本份的好。”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满脸惊惶的傅羽纤,不停地抖。
他说得没错!她夜夜无法入眠,日渐消瘦,是因为她的过失害死了官之荷,她明知官之荷是个双性恋,却仍然执意要嫁给他,她要嫁进官家,看那不爱自己的男人会不会变脸,会不会后悔。
然而她错了,再见时,他依然当她是路人,进退有礼,并不多看她一眼。
她心灰意冷地跟着官之荷去了香港,在那里,有个小有名气的发型师是官之荷多年的同性伴侣,两人感情深厚,出双入对,很快她便一日一日的独守空闺。
她不甘心,于是精心设下陷井离开两人,在一顿预示着破碎,分裂到无法收拾的争吵后,发型师一气之下服了整瓶的安眠药自杀身亡,而官之荷则在酩酊大醉后出车祸。
都死了,只剩下她一个,每当闭上眼睛,她总能看到那两个人活着时候的样子,反反复覆,不得安宁,让她的良心备受折磨,一日瘦过一日,一日比一日麻木。
目送那道颀长的身影远去,傅羽纤泪流满面,她从来不知道,原来只要他愿意,也是可以温柔、可以痴缠、可以怨气、可以紧张、可以放声大笑的。
只不过,要独独在那个小女生面前,他才愿意这么多的可以。
窗几明亮的头等病房里,桌上的马蹄莲怒放着,微风轻拂着天蓝色的窗帘,阳光的碎金洒了一地。
病床上,俊朗的男子正半倚在雪白的枕头上,右手翻阅着秘书开送过来的企划案,耳上挂着的蓝牙耳机正保持通话中。
“她今天吃饭怎么样?胃口好不好?”
“不要让她知道,我很快就能出院。”
“记得三餐一定要按营养师专门调配的营养餐,她前阵子孕吐太厉害……”
“橡树”集团总裁室的秘书和两名高级主管屏气凝神,听着总裁先生以比平常工作时更为郑重的语气对电话那头交待着。
不用说,能让官先生这样紧张的,只有在家中待产,大腹便便的未婚妻。
偶尔会跟着总裁先生上班的未婚妻,年纪很小,听说还是名在校大学生,订婚已经好几年了。
小小的瓜子脸上五官精致,水灵灵的模样儿很可爱,时常笑颜常开,对人也非常有礼貌,稍微细心的人都能看出,卓越冷静,不苟言笑的总裁先生只有在看到自己的小未婚妻时,眸里才会泛起打从心底里才能漾出来的笑容和爱意。
明明没有太暧昧的举动,明明有点老牛吃嫩草的嫌疑,明明偶尔还会听到总裁在低声训斥小未婚妻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可那语气里的温柔,能叫天下任何一个女人化成了水,融成了蜜。
这在“橡树”里简直成了难得的一景,以至于茶水室里常常听到这样的言论:“没想到总裁能这么温柔耶,上次我忘了在行程表里加入紧急会议,总裁虽然没说什么,我自己却快被吓死了。”
“是哦,说来也怪了,咱们总裁明明不凶从来不骂人,看起来淡淡的,更没‘厉峰’那边的官先生那么强势,可就是让人不知不觉地感到敬畏。”
“那当然!你们不知道了吧?咱们这位总裁可是个狠角色,有绝对可靠的消息说就是他当年带着‘蓝色数字’横扫各大股市。”
“我的妈呀!真的假的?那咱们总裁手里岂不是冤魂无数?如果是这样,真希望咱们未来的总裁夫人能天天来。”
“没错没错,真是说到大家心里了……”
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年小姐一来,总裁室的整个楼层会马上变得犹如春天般阳光明媚!
不过,这是什么声音?众人侧耳倾听,走廊里傅来一阵细细小小,呜呜的哭泣声,然后门开了,一个娇小的人儿出现在病房的门口。
挺着差不多快足月的圆肚子,穿着条深蓝色,有两只大大口袋的孕妇裙,脚上踩着一双毛绒绒的小兔子拖鞋的年若若,边哭边“踢踢踏踏”地走进来。
“呜呜……阿砚……你骗我……呜呜……”
众人头皮一阵发麻,在目睹病床上的男人突然撑起身子,俊颜由青转黑,便知大祸临头。
瞒得这么辛苦,居然还是给年小姐知道总裁大人因伤住院的消息。
三天前,总裁去工地查看最近进展,为了救一个在高高的吊架上打盹的工人不小心伤了左边手腕,回医院照了x光才知道虽然没有骨折,但韧带受伤无法走路,打了石膏后需要慢慢休养。
于是这几天总裁将办公地点改到医院并且慎重地交待了下去,不准向年小姐透露一点闘于他受伤的事情。
究竟是哪个向天借胆的家伙把这事泄露出去的?众人已经能预料到那人将会死得很惨。
“你怎么样……痛不痛?”年若若一看到男人,哭得更凶了,像个水做的娃娃。
“嘘,别哭……乖,过来我这里。”官之砚朝她伸出没受伤的右手,并示意屋里的闲杂人等出去。
“是不是很痛?”她走过去坐在床边,抽抽咽咽地哭,小手轻轻地抚上打着石膏的左手腕,小脸上写满心疼。
“不痛,很快就好了,别担心。”他替她拭泪,动作份外温柔。
就是怕她担心,才找籍口说要去出差,没想到她还是知道了。
“你骗人!”她眼泪汪汪地指责:“如果不是之橘说漏了嘴,你打算瞒我多久?”
很好,官之砚眯了眯眼,官之橘这个抓耙子的丫头!
“你一个人跑出来的?真不乖。”大手摸上圆圆的肚子,他揽她入怀。
“不是的,之橘和桂妈陪我来的,桂妈在外面,之橘连楼都不敢上来。”年若若想起官之橘吓得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嗯啍,还算知道怕,官之砚低头亲亲她的头,接着是粉颊,最后在她唇上轻啄一口:“宝宝乖不乖?”
“宝宝老踢我,这几天动得好厉害。”
“敢踢你?等出来我帮你出气。”
“不要啦!”
“瞧这小妈妈多称职。”官之砚醋味颇大地刮下她的鼻子:“还没出来就护着。”
“我……”年若若正要说话,突然一阵腹疼,腿间一片濡湿,她啊地叫出声,整个人趴在他膝上,小脸一阵发白,
“怎么了?若若?”官之砚抱住她,紧张地低喊:“快告诉我,是不是肚子疼?”
“好疼……”小手紧紧地揪着他的袖子,年若若张着小嘴不断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我好怕……阿砚……”
“不要怕,我在这里。”男人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他一边安抚着即将临盆的人儿,一边大喊着外面的人,不过数分钟,医生,护士等人蜂拥而来。
“总裁,你先放开年小姐。”秘书抖胆上前去提醒已经方寸大乱的男人。
男人冷汗涔涔地松开怀里的人儿,他今天尝够了惊讶惊吓和惊慌失措,如此难熬,未受伤的手还死握着她的小手不放,旁边的护理人员迅速把她抬上医用担架车。手机用户访问:m.hebao.la
“阿砚……我好疼……”
“生出来就不疼了,乖,我们以后不生了……”
“可是……你不是想要女儿吗?这个是儿子……”
“那也不生了!”
“阿砚……我好害怕……生孩子好可怕……”
“别怕,我会跟你进产房的,不会有事的。”
“阿砚……你爱不爱我……”
“你从来都没告诉我……你好可恶……”
“小笨蛋,我不爱你爱谁?”
“是……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那你要一直说一直说……我才信……”
“好,我爱你……官之砚爱年若若,很爱很爱……会一直一直爱,永远不分开……”
“呜……我好感动……我也爱你……阿砚……年若若好爱官之砚……”
一大群人啼笑皆非地目睹了这对在生产前诸多废话的男女彼此间的真情告白,担架车一路隆隆地火速推问产房。
其实世界上那么多的情话,只有这一句最动人,那就是,我爱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