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曹颙在甄应嘉怀里睡着之后,便送去了李氏的房里。甄珠的卧室在李氏屋子的东侧,跟着甄应嘉的房间相邻,平日甄应嘉事务繁忙,为着不打扰李氏,他自己有单独的屋子。
不过甄应嘉看儿子哭的力竭,怕他晚上发烧,这才放到李氏身边照顾。
李氏正逗着自己两岁的nv儿玩,一旁的大姐儿正捏着帕子绣花,见着甄应嘉抱着异母弟弟进来,忙起身请安。大姐儿一头乌发盘起,上头簪着一根翠鸟式样的金簪,这翠鸟口中含着一颗珍珠,底下缀着金丝。身上穿戴不俗,不过是月白se的小袄外头又穿了一件大红se马甲,腰间系着一枚平安扣。
甄应嘉摆摆手让她起身,一旁的n娘将小姐儿抱起,李氏这才能起身接丈夫怀里的儿子。
“怎么睡着了。”李氏小心的把儿子放在榻上,一旁穿着绿se小袄的丫鬟见状,忙从一旁拿来了薄被。李氏小心的帮自己儿子盖上,这才低头仔细的看了两眼,只见甄珠脸上,眼角通红,眼p似有肿胀。她心里暗暗一惊,脸上却没带出来,只是小心的撩过他脸上的碎发,慢慢的抚着发顶,一副慈母的心肠。
甄应嘉被下人伺候着换了一身衣裳,又洗了把脸,这才坐在李氏对面桌上,喝了两口茶。看着茶碗中n芽漂浮,他灌了一盏,这才开口:“平日可有听珠儿说起过瑚哥儿否?”
“日常并不曾提起过,珠儿原本就不是好说话的x子,以往也不过是在书房跟着先生念书罢了。”李氏似乎有些不安,说着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甄珠,这才抬头看着自己的夫婿,“可是珠儿说了什么,他年纪尚小,还请老爷莫要怪罪他。”
要说甄珠跟甄瑚的区别就在于两人的父亲跟母亲的不同,甄瑚的父亲,甄舍是从来不管他的,他母亲则是一味的养着,张氏膝下只有一子,自然是千依百顺的,虽说他们家不是名正言顺的,可是当初孙氏还算厚道,也多有照顾。
这张氏出生不错,原是张祭酒的nv儿,原本是看不上甄舍的,只是她自小定亲的对象不过十五就去世了,因此就婚事一途自然艰难。嫁给甄舍算是下嫁,她娘家也觉得自己耽误了nv儿,出嫁时给的嫁妆也不少,只是张祭酒家原本就是清贵,并无太多恒产,便是搬完了所有财产也不多,更何况她底下还有弟弟。
而李氏则是苏州织造李家的子nv,原本比甄应嘉小十岁,两家原本便是通家之好,虽说甄应嘉前头丧q,只是那会李氏正好长成,隔了两年便娶了进门,之后便有了甄珠。又过了两年有了小姐儿,一子一nv倒是好事成双。她自小被父亲教养,知道孩子是万般宠不得的,早早便请了先生,甄珠才会开口就有了先生,才会走路就开始拿笔。
甄舍因着自小的懦弱,等到了孙氏这边确实过了许久的好日子,只是他总觉自己名不正言不顺的,得过且过罢了。对着自己儿子虽是疼ai,可是也不知道如何去养,只想着他们这样的人家,便是念了功名又有什么用呢。
甄应嘉见李氏开口说这,便知道甄珠平日跟着李氏虽不曾抱怨过,但是李氏是知道的,想起自己聪慧的大舅子李煦,他捏着杯盖撩了撩重新沏上的热茶盏中的绿叶:“平日对着大嫂多照顾些,便是旁的亲戚,也是要多来往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抬头看着李氏,李氏心领神会,笑着应了一声。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两人婚前虽未曾见过,婚后确实家庭和美,李氏觉得自己没有更多要求了,虽说那对领养的夫f并不消停,只是谁家没有三两个糟心的亲戚呢,想想自家父亲身边的j个姨娘,还有那j个多余的庶nv,李氏真的觉得心满意足了。
甄应嘉又问了一下大nv儿如今的吃食,小nv儿学话的进度,之后便起身离开了,跟着一道走的还有同福。
同福离开前小声的跟着李氏身边伺候的钱嬷嬷说了一下甄珠的情况,又让对方小心看护着,若是晚上发了高热便去请大夫,又说自己已经吩咐了门房的同仁,只需要打个招呼便行。
等着同福也走了之后,那大姐儿就起身告退了,李氏点点头,吩咐了跟在大姐儿身后的n嬷嬷小心伺候着,便看着她出门。大姐儿如今也十岁了,要说一般人家的姑娘这时候还学着nv四书,针线活计呢,可是他们甄家的姑娘却已经开始算计着老爷到太太房里的时间,凑到前头来请安了。
李氏自觉自己并未亏待过大姐儿,更何况府里的小姐都有数十个伺候的人,这大姐儿的身边足足有二十四个,不说那顶头四个孙氏赐下的嬷嬷,她身边的n嬷嬷也是前头原配家里送来的。似乎没有比她更尽心的了,只是这人心到底是说不清楚的。
“太太,小姐儿似乎睡着了。”一旁的n娘抱着小姐儿过来,李氏伸手拉开自己nv儿身上盖着的薄毯子看了一眼,圆鼓鼓的脸颊上一双细长眼闭着,睡着两颊飞红,小鼻子一g一g的还有小呼噜。
“咱们姐儿居然还打呼噜,真可ai,你抱着去偏房吧,照顾好了别着了凉。”李氏抬头笑着看着n娘,吩咐道。
那n娘哎了一声,抱着小姐儿蹲着福了福身,便告退了。李氏看着对方的身影穿过了帘子去了右手边的偏房,这才低头看着自己身侧睡着的甄珠,看了一会便心疼的直掉眼泪。
一旁的钱嬷嬷忙上前道:“可不能哭,太太,这母子连心,少爷若是再梦里听着太太哭声,恐怕会睡不好呢。”她一边说着一边掏着自己的帕子给李氏按了按眼角,又蹲下身小心的给李氏看看,这脸上的妆容有没有坏。
“还好,只需上点粉。”钱嬷嬷笑着正要吩咐一旁的丫鬟把香粉拿过来,那李氏却伸手按住了:“别忙活了,老爷今个来了一趟,估计晚上不会来,况且珠儿也在,若是撒上一些,沾着他就又要让他遭罪不好了。”
她这个儿子生来便娇贵,平常人都用的香粉,甄珠却不能碰,当初才满月,不过是让涂了粉的张氏抱了抱,便起了满脸的红疹。之后李氏对着甄珠就万分的小心,他身边伺候的人,就不许一个用粉的,皆是素面朝天。孙氏定了规矩,凡是甄珠身边伺候的,都不能上妆。
钱嬷嬷哎了一声,吩咐了屋里伺候的四个丫鬟去厨房说一声,准备些粥食,再去甄珠的院子里把他晚上要穿的肚兜找来,想了想又让去准备写热茶,热水,等着少爷行了之后用,才一会的功夫安排的七七八八,屋里就就只剩了钱嬷嬷跟李氏,还有熟睡中的甄珠三人。
等着钱嬷嬷将一旁的窗户掩上,李氏脸上彻底没了笑容,她起身坐到了一旁,低声问钱嬷嬷:“同福可有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她脸上面无表情的,杏眼微眯,尽是冷意。
钱嬷嬷反手搭在自己嘴边凑到了李氏身旁:“是跟大房的二少爷起了争执了,可巧遇着老爷,这才哭了一场。”她说话的声音轻,李氏嫁到甄家才六年,旁的不说这院子里的丫鬟非常复杂,不提孙氏安排的,还有前任原配顾氏的人,到底根基不稳。
李氏听说是甄瑚,眉头一动,嘴上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抿了嘴道:“既然如此,你吩咐人安排j样东西送到大嫂那处去,到底珠儿比瑚哥儿大一岁呢,自然是要让着弟弟的。”她想了想,笑的温文尔雅,吩咐钱嬷嬷去开了自己的库房。
曹顒一觉睡醒,便看到一个梳着f人式样的nv子凑到了自己面前,拿着帕子给自己擦汗,见着自己醒了,对方喜的不自觉的轻呼了一声,之后又听着一连串的好,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觉得有点疼,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比头更疼。
李氏守了儿子一夜,等着天亮才迷糊了一会,结果再次睁眼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儿子醒了。她先是开心一笑,之后便一叠声的吩咐人进来伺候,看着众人围着甄珠又是喂水,又是洗脸,又是换衣f,不自觉开心的笑了。
一旁的钱嬷嬷见着李氏愣在床上,忙上前道:“一会还要去老太太那处请安,太太您是先洗漱呢,还是先去更衣?”她低声提醒着,之后又看了一眼旁边端着衣f的丫鬟上前。
等着李氏收拾完,甄珠那处已经用完了早饭,李氏随意的喝了一小碗的粥,就见着自己儿子盯着自己看,她笑着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道:“珠儿这是怎么了,一直看着娘,可是为娘脸上长出了花?”
曹顒还有些懵,明明就是自己年轻时候太太的脸,怎么却唤自己珠儿,不过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刚刚是他自己一直愣愣的盯着太太看了半晌,低下头软软的喊了一声太太安好。
——请安总不会错的!
李氏笑着替曹顒理了理衣裳领子道:“一会见着瑚哥儿不要争吵,你是哥哥自然是要让着弟弟的,先生不是教过珠儿要兄友弟恭么,日后可不能那么莽撞了,这手打过去,你不是也疼的么。”
曹顒看着笑的如沐春风的母亲,彻底的安下了心,“昨日早早的便睡着了,先生那处……”他也不知道昨天那会是下了学还是未去上,只记得自己抱着父亲哭了很久,想想又觉得脸红。
“昨个你父亲已经给你告了假了,正巧那先生要回乡祭祖,虽说这些日子都不用进学了,可平日的功课记得温习,别落下了,这字啊也得练着,你人小笔力不足,要多多练习才好啊。”李氏自然不会告诉曹顒,是甄应嘉去打听了之前自己儿子跟甄瑚在学里的情况,那个先生也是个念傻了的,居然说甄珠年纪大,便一味的让他退让,若是两人起了冲突还打自己儿子的掌心。
当然这是甄应嘉那边的意见,在李氏看来,这边是张氏的杰作了,张氏家原本就是书香门第,在江宁这个地界凡是念书的总有那么一些关系,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下的手,打通了关节照应她自己的儿子。
等着李氏收拾完,便自己牵着儿子往孙氏房里走,一路上曹顒有意无意的套着一些话语,他的母亲,祖母这边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原本姓曹的,如今姓了甄了,还有自己父亲明明是庶子,如今却变成了老太太的嫡子,原本同是庶子的二叔一家不见了踪影,只听说被孙氏领养了的大伯父一家,是甄家的远亲,原本跟自家府上挨着的二爷爷一家虽然还在,如今却搬去了京城,这江宁只剩自己府上一家了。
——还有曹顒这么好听的名字,他日后居然不能用了,如今叫什么甄珠!珍珠,真猪,甄珠!什么鬼啊!还能好好的生活么,简直是b死爷们的节奏!
娘俩走到院子口,已经自觉适应甄珠这个名字的曹顒看了看四周,跟着自家的花园有j分的相似,只是在自己印象里,这似乎是自己府上四次接驾之后修建成的院子,而不是自己年y时候的院子,年y的时候院子虽说景致却不大,而且自家父亲一开始是住在主院的,后来圣上来了j趟,修了j次宅子之后为表尊重,这才让了出来。
如今看来确实跟自己熟悉的院子,他跟着李氏一路走到了主院,身后的八个三等丫鬟留在了院子外头,跟着四个二等丫鬟一道给两人打了帘子之后再进去就只剩自己跟李氏还有钱嬷嬷了,两个伺候的一等丫鬟在门口一声不吭的跪下磕了个头就走到了两旁。
李氏牵着甄珠到了老太太面前,一旁的金花儿笑着拿了一个垫子搁在李氏面前,身后又跟着一个簪着金玲的丫鬟也拿着个垫子搁在了甄珠前。
李氏自己先跪下,又扶着甄珠跪下了,两人一道磕头。上头的孙氏见着甄珠忙道:“快过来快过来,磕什么头,身子可好了,不是说有些不舒f么,这磕头了别晕着了。”一边说着,两个丫鬟就笑着扶起了李氏母子。
甄珠被李氏推了推背后,他有些不愿意的往孙氏那里走了两步,孙氏看着自己孙子扁着嘴,便道:“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来,让祖母好好的看看,可有两天不见你喽。”孙氏的笑容发自内心,一边说着一边搂了甄珠在怀,伸手摸了摸脸,又摸了摸手,前前后后看了个仔细,这才放甄珠在自己怀里坐下。
她回头见着李氏安稳的坐在椅子上,对这个十八岁就嫁进自己家的媳f,孙氏还是很看重的:“可有请了大夫看过,别年纪小小的落下病根,如今咱们府上就这么一根独苗苗,你多费点心啊。”
“媳f自然是万般当心的,只是珠儿年y,正是好玩的时候,若是关的紧了我也怕压抑了他的天x,反倒不美了。”李氏笑着回着老太太,因着前头有个嫁进来十j年就只生了一个nv儿的原配,因此自己这个嫁进来就生下嫡子的继q其实是很受尊重的。虽说当初十八岁的时候嫁给一个三十岁的男子年龄上差的太多,不过她母亲倒是说明白了一句,只有年纪大的汉子才知道怎么疼媳f呢。
孙氏点点头:“你年纪虽小,见识却不俗,平日里确实不好约束了珠儿自己,不过这身边伺候的人却该敲打敲打。”孙氏说着看向李氏。
李氏忙回道:“媳f年y,还请老太太做主。”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孙氏。她倒是真心的求靠自己婆婆,在甄府人员是在太复杂了,不如直接求了孙氏帮忙,才能做到尽善尽美呢,在儿子的问题上,李氏是向来不顾忌自己面子的。
甄珠坐在榻上感觉着自家祖母对自己的喜ai,不说之前的问话,如今老太太就算跟着太太聊天,这手依然抚着自己的背脊,似乎又怕自己寂寞,一个嬷嬷递了一个玲珑锁扣给自己玩。
这个锁扣其实是当年圣上的玩物,老太太原本是当今圣上身边伺候过的精奇嬷嬷,后来老太太回府的时候,圣上赐下了一些事物,其中最不值钱的就是这个玲珑锁扣,虽说在那些东西里不值钱,可是在平民百姓家里确实稀罕的,到底是圣上的东西呢,也就他上辈子跟这辈子都有幸玩上一把。
他解的很认真,这锁扣原本就铸造的细巧,环扣之间有一次的顺序,许久不玩他已经忘记的差不多了,只是如今这短小的手指摸上去的时候还有些手感罢了,等着孙氏跟着李氏说完了话,就听见叮当一声,甄珠将其中一个解开了,没拿住掉在了床榻上。
“哎呀,我的孙儿,真是天生的聪慧,就这么一会的功夫,解出来啦。”孙氏惊喜的让丫鬟扶着坐起身,捧着那个被解出来的锁扣看了看,“珠儿乖,这么就解出来了?”
甄珠看了眼孙氏,又看了一眼李氏,发现两人都是一脸的惊喜,让这位明明已经二十六却不小心变成五岁□□的大男人有些害臊,他低着头看了看,之后张嘴道:“绕着绕着,就掉出来了!”
他握着个小拳头,对着孙氏认真的点点头,乌黑的眼睛圆溜溜的,孙氏喜不自禁,她觉得当初从宫里出来之后拼着老命再生一个儿子是对的,血脉才是亲情。她搂着甄珠,想起了甄舍,不自觉的冷了脸,不过好在没有旁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