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董太医得到消息,知道甄珠又把自己砸伤的时候,瞬间就为着这小公子的身子骨担心了一下,之后只能吩咐小徒弟带上药箱,而后跟着伺候的人一路去了雍王府。
雍王府里人头攒动,董太医才进门,就被一堆人围住,只见着雍王身边伺候的刘进忠一边呵斥着旁人退下,一边到了自己跟前而后行了一礼:“有劳董太医了,因着珠少爷之前落水也是太医看的,此次还需太医从旁协助,看看用药方面有什么忌讳。”刘进忠脸上挂着笑,一边带着董太医进门。
董太医一边笑着应了一句,而后略有些奇怪的道:“好好的,怎么忽然又伤了?”他语气中带着一些疑惑,要说这皇家公子哥受伤什么的,在京城有的也不过是个头疼脑热,还没听说旁的,大部分王爷阿哥们若是生病也是诸多奇怪,可是问题是这甄家公子似乎没那么吃香吧?
刘进忠一边带着人往里头走,一边说着:“是跟府里的四阿哥玩闹,不知道怎么的就让花瓶砸了脑袋了,好险不过是化了口子,不过王爷不放心,劳烦太医多跑一趟。”
董太医略微点了点头,而后就跟着进去了,只能留着一肚子的无奈。这雍王吩咐,难道自己还能拒绝,虽然类似于小口子什么的,完全不需要自己来啊。
等到了地方,董太医顿时一愣,就见着外头一堆伺候的人跪在院子里,皆是脸色苍白。
“从早晨小少爷出事就一直跪着了,这伺候人的活就是要个精心么,你说万岁让看着人,如今到了府里接二连三的出事,这还得了,又不是风寒高热什么的,咱还能求个情什么的,如今这都脸上见了伤了,怕是日后时刻都能见着的。”刘进忠一边跟着董太医说话,而后斜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丈青。
等着董太医见着甄珠,顺便就明白了,伤哪里不好,偏偏就在额角,看着伤口就知道肯定会留疤。难怪让自己来呢。
“王爷这是?”他看向刘进忠。
刘进忠忙拉着董太医到了一旁,悄悄的咬着耳朵:“王爷就是想问问太医,看看有没有办法,让少爷这头上不留疤。”
甄珠看着有些熟悉的董太医,然后悄悄的想要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结果摸到了包在头上的布快,他向上看了看引的脑门的伤口抽了抽,他眉头一皱,就见着坐在他对面的四阿哥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
甄珠无奈的一巴掌拍在对方的额头上:“行了,做什么怪模怪样的,太医不是说没什么事么,不过事日后有些痕迹罢了。”
他倒是看的开,可是四阿哥抽了抽鼻子:“你日后要是做官,脸上怎么能有疤呢,不行还是问问太医有什么办法,我看着府里的娘娘似乎都用一些东西,要不然日后就遮一遮?”
“没事,并无大概,要不然日后束发的时候遮住一些。”甄珠又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
一旁站着的小多子凑了过来,忙接了话:“少爷放心,府里伺候的人里头梳的好的多了,这就绝对不需要阿哥操心。”
四阿哥白了小多子一眼:“你这样让本阿哥怎么说话,一人做事一人当,一会等着父王来了,本阿哥就去认错,不管父王怎么惩罚,我都认了。”
“别啊,如今伺候我的都跪了一院子,就别搭上一个你。”甄珠无奈的想起丈青跟染红,之前王妃来了,什么都没说就很是怜惜了一阵,结果他正不好意思呢,伺候自己的就都受了罚。要是主子受苦,奴才遭殃的也多,不过甄珠自觉自己身份尴尬,所以平日对着满院子伺候的人也都是客气的。
“是啊是啊,主子。”小多子忙接了话口,如今遭难的都原谅的,王爷那边自然不用提起。
四阿哥皱紧了眉:“不用说了,我虽然是无心……”
“既是无心就行了。”甄珠忙接了口,他算是看透了,这雍王府里的阿哥们,不是满肚子坏水的不把人当人,就是像四阿哥这样天生正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母妃问题,都是雍王的儿子,怎么差别这么大。
董太医想了想,就先跟甄珠告了罪,而后拆开了之前包好的伤口,看了看上头用的药,他沾了沾药粉,而后闻了闻,又轻轻的把伤口包好:“无碍,用的药也是对的,等着明日我便调一味涂抹的药,记得每日三次便可以了。”
刘进忠松了口气,而后就忙吩咐人送了董太医去药房配药,他们才走,甄珠就劝着四阿哥先回院子,小多子也劝着四阿哥回去,他是想着早些走,就不用遇到雍王了,四阿哥没办法,只能无奈的走了。
结果屋子里的人就只剩下崔柳,崔柳上前轻声问了一句:“主子是不是要休息了?”
甄珠点点头,而后打了一个哈欠,他正准备揉眼睛,结果手指就被崔柳握住了,他顺着对方细长的手指看到了崔柳的的眼睛,发现对方长的不错。
“小主子还是不要揉的好,万一牵扯到了伤口,就麻烦了。”崔柳一边扶着甄珠躺在床上,一边将被角折好,拿过玉镇子压在脚后。
甄珠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床帘,就见着崔柳把帘子放下来了,而后就听到脚步声慢慢的往外,又听到了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他是真的有些累了,下意识的打了个哈欠,而后就睡了过去。
等着在此醒来,屋里头已经黑了,他扶着自己的脑袋慢慢的坐起来,估计是外头的人听到了动静,而后就见着帘子被掀起来,甄珠见着还是崔柳,就问了一声:“平日伺候的染红姐姐呢?”
崔柳笑了笑:“小主子醒来,有没有渴?”
甄珠点点头,他觉得对崔柳这样温柔的人,似乎没办法相处,太难相处了。
崔柳伸手就端着一杯茶递了过来,甄珠接过喝了一口,就听到崔柳说:“染红他们伺候主子不经心,让小主子受了伤,府里规矩重,自然是要受罚的,不过王爷仁慈,不会有太大干系,小主子不用心疼,让他们吃点教训也好,省的日后小主子被亏待了。”
甄珠把一碗的茶喝完,崔柳顺手就接了过去,甄珠伸了个拦腰觉得自己能做的也都做过了,既然崔柳说没事,他也就放下了,他顺着床沿把脚放了下来,正准备找鞋子,就感觉底下的触觉有些不对,原本木质的踏板上铺上了一层柔软的裘皮。
从床脚往外,铺上了一层深色的裘皮毯子,原本搁着洗漱的架子也都不见了,屋子里的装饰变了个大样,那些原本放着的八宝架子都搬掉了,换成了屏风,屋里搁着的两个窄口高脚瓶也不见了踪影,别说当时就被人请清扫了出去的墨兰,就连窗台上的菊花,书桌旁的牡丹,平日没事打发时间的盆景松都不见了,凡是能动的,可能伤着人的都不见了。
“不是吧……”甄珠绕着自己的书桌转了一个圆圈,四方的书桌变成了椭圆形。
崔柳拿着甄珠的鞋子就过来:“主子,您的鞋。”
甄珠顺着就见着自己原本的高筒靴如今变成了江南的布鞋,要说两者有什么不一样,就是一个千层的底子,穿着人显得高一些,一个贴地的柔软,穿着软上一分。
“我原来的鞋子呢?”甄珠伸脚把鞋子穿了上去,一边问。
“王爷吩咐,您既然腿脚软,不如就穿鞋贴地的,也好省的日后再受苦,况且平日也无需主子自己走路不是。”崔柳说完,甄珠的眼睛就瞪大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其实就伤了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断手断脚了呢,搞这么大的阵势。
崔柳笑了笑,而后就福了福身:“奴婢下去吩咐事情,王爷吩咐了,今个晚膳就跟主子您屋子里一道用。”
甄珠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王妃对自己热情不说,王爷也这样,他明明才跟自己说好,绝对不让那些龌蹉的思想显露一份,偏偏那位自己不离自己远些,还不停的撩拨自己,若是哪天自己情不自禁了……
——不会的!掉脑袋的事!是那么好情不自禁的?甄珠自我唾弃了一阵,而后再次把自己肚子里的想法埋的更深一些。
旁人不知道甄珠在干什么,反正来去伺候的人都利索的准备着吃食,甄珠则是脑补着自己心里的小人不停的挖着坑,然后把一份叫做奢望的人埋进心里,而后再往上头填上土,埋上一辈子。
今生只做良臣,不要让自己的心思污秽了那个为着江山社稷的明主。
雍王进门就见着甄珠乖乖的坐着,什么都没干,他也不说话,只是照着主位坐下,伺候的人就提了筷子,雍王使着筷子夹了第一口,甄珠这才捏起了筷子,而后扒着白饭吃了一顿,也不挑,伺候的夹什么,他就吃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决定,所以这会吃的实在有些憋闷。
等着用完膳,伺候的人如鱼贯入又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干净,换上新茶,旁的人都倒退着出了门,只剩下一个刘进忠站在门口。
“既然吃完饭了,便说说吧。”雍王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眼神淡淡的看着甄珠。
“说什么?”甄珠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红吧。
“比如,怎么就伤着了?”雍王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搁,显然是有些生气了。
“这个……运气不好?”甄珠说的小心,他真的觉得是自己运气不好,当时跟着四阿哥闹着玩的,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一下子砸着了。
“你若不是平日里行为举止太过随心,也不会遭了这个难,如今太医虽说能看好,若是看不好,你的仕途就别要了。”虽说朝廷明文之中没有规定这些,可是毕竟都是人心。
甄珠觉得这会应该主动承认错误,可是问题是人的胆子,就是宠出来的,也是雍王之前对他太好。于是就不自觉的顶了嘴:“既然太医说无事,不是就没关系了么。”
他这话说完偷偷的看了雍王一眼,而后就发现对方脸上没什么动静,于是就嘿嘿一笑,搬着等着蹭到了雍王身边:“还未谢过王爷,只是这满地的长毛摊子,不是热的慌么。”
夏天才过,甄珠这个院子原本还是凉快的,可是如今让这些厚重的东西一搞,瞬间就觉得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