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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祖宅在义阳城东,占有很大一块地皮,三座正院,又有三座跨院,门套着门,庭挨着庭,正门开在永福街上,附近住的都是城中大户。
今天生意不好,余舒惦记着回去讨要被人搜走的那一包纸钱,同曹子辛打了招呼,就提前下工了,回家后,换上女装,就循着上午被带去问话的那条路,一个人摸到了西跨院,路上顺道欣赏了一下风景,又在花园里兜了一圈,薅了人家几朵花,在湖里丢了几块石头。
纪孝谷住的院子外面守有护院,两个身穿短打黑褂的男丁,就是古时候的保安。
余舒并没打算进去,就在门口好声好气地请了护院进去找她上午认识的那位贺总管,就是请大夫去给翠姨娘诊治的那位,人看起来挺好说话的。
“你在这等着。”一个护院进去找人,一个留下看门。
余舒等了一会儿,看见有人出来,就往门边挪了挪,听见那个护院喊了一声“二少爷”,立马抬头去看。
这男子同曹子辛差不多年纪,瘦长瘦长的身材,肤白眼大,长了一副好皮相,再加一身鲜亮的水红绸衫,纶巾上坠的珍珠粒子,一看就知道是个品行不良的富二代。
纪崇炎是也看见院门外立着个黄毛丫头,瞟了一眼,本不至于理睬,但往前开两步,却又折了回来,上下打量了余舒,试探地问道:
“余小姐?”
作为一个现代人,被人叫“小姐”可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余舒迫使自己咧了下嘴角,露出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八一中文~
“二少爷。”
纪崇炎见认对了人,眯了眯桃花眼,一面仔细研究着余舒的表情,一面笑道:
“你今天可是立了功啊,我都听说了,要不是被你撞见,三叔没准还要被那个贱妇蒙在鼓里。”
余舒瞧他这小样儿,就知道那位姨娘识相地没有把他这个奸夫供出来。
“呵呵。”她傻笑两声,挠挠脖子,并没在对方探究的目光中显出半点慌张。
纪崇炎见状,神情又轻松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余舒于是就怯怯地把上午被人搜走一包纸钱的事同他说了,言明自己是来讨东西的,最后还小家子气地嘀咕道:
“那、那是我花了一角银子买的。”
半天她就说这一句实话。
纪崇炎一听就笑了,眼中闪过一些鄙夷,就从袖子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碎银递给余舒,口气很是和蔼:
“拿着再去买一包吧,记得别在林子里乱烧,万一引着火,烧坏东西都是次要的,伤着人就不好了。 八一中文~”
放心吧,那小树林她是再不会去了。
余舒扭捏了一下,不好意思地伸了手:
“谢、谢谢二少爷。”
遮口费拿到手,余舒的心情大好,目送同样心情大好的纪二少离开,扭脸就见刚才那个进去帮她请人的护院出来,虽没见到贺总管,但他手上提着她被搜走的那一包纸钱。
“贺总管在忙,没空见你,这是你的东西,拿去吧。”
余舒赶紧道了谢,把那包失而复得的纸钱包在怀里,一路欢快地小跑回杂院去了。
***
余舒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余小修黑着脸坐在饭桌边上,一双恼恨的眼睛盯在她脑门上。
“怎么了这是?”
她又哪惹着他了?
“是不是你偷了我放在枕头下面的钱!”
余舒迷茫道:“没啊,我没拿你的钱。”
“说谎,分明就是你拿了,不然你哪来的钱买的这些破玩意儿!”
余小修气的站起来,上前抓了她怀里的那包纸钱,摔在地上,狠狠跺了几脚,又伸手使劲推了余舒一把,余舒不防,脚一崴,撞在门板上,抬头就看见余小修指到她鼻尖上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我攒那些钱是拿来买纸笔的,你又偷,你又偷!亏我以为你改好了,你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坏,还是这么坏!”
余舒被他骂的有些发懵,看着余小修气的脸红脖子粗,缓过劲儿来,她没工夫计较这小屁孩子冤枉她,无辜地抬起两手虚按,想让他冷静下,一面解释道:
“真不是我拿的,我连你钱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偷你的呢,你听我说啊,昨天在学堂门口,不是有两个人来找我吗,我买东西的钱是她们给的,绝对不是拿你的,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立个誓,我要是拿了你的钱,就让我——”
“就是你!”余小修打断她的话,恨恨地盯着她,那怒火满满的眼神,仿佛要把长久挤压的愤怒一下子发泄出来:
“就是你偷的,他们说的半点不错,你就是个偷鸡摸狗的东西,你就是个下三滥!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姐姐,我讨厌你,讨厌你,你去死!”
听完这句话,余舒的脸唰地就拉了下来,这是她一天之内听到的第二个“死”字,一个是亲娘,一个是亲弟弟,都不是她的,是“她”的。
余舒自谓不是个好人,她上辈子为了钱,做过很多错事,直到濒死才幡然悔悟。
那个倒霉地在祠堂里丢掉性命的小姑娘,她贪玩,好吃懒做,爱慕虚荣,又不学无术,浑身是毛病,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也许很多人都觉得她坏的该死。
可是“她”真的死了,而自己却代替“她”活了下去。
余舒一直都相信,有些事,是冥冥之中早有安排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她这些日子,甚至隐约觉得,她能够来到这个世界,一定同“她”在死前的执念脱不开关系。
或许“她”终于死亡面前后悔了,知道错了,所以才换了她来延续“她”的生命,弥补“她”的遗憾和过错。
昨晚上在小树林里,余舒撞见了那对偷情的男女,无意救了翠姨娘一命,让一家三口不至于被赶出家门,流落街头,这难道真就偶然吗?
谁能说不是那缕亡魂放不下这牵挂,在指引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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