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德本就是一个流民出身的人,如今行走在这通往长安的大路上,似乎让他又想起了当初从家乡逃难的经历。
当初的他们确实是因为在家里活不下去了,迫不得已才背井离乡逃难到了幽州。而此时他身边的这些同行者却是因为被人将家园都给毁坏了个精光,这才被人像赶牲口一样的驱赶着,如此一来,倒是让郑德对于他即将要做的事情更是动力十足。
他这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就像他们的将军所说的,从这些不是人的西凉军的手中,将这些百姓带走,完全是帮助他们的大善事,这样的事情,却是要比直接将那些西凉兵杀了更为伟大。
想想自己如今在上谷那边的亲人过得是什么日子,有地有粮,还有自己再加入了将军的部队之后,每个月所领的军饷,可都是实打实的好处。
郑德此时确实对于自己所做的事情竟然有些隐隐的兴奋。
借着自己逃难时的经验,此时的他在潜进这支西行的人群中,很快的就给予了身边的不少人帮助。
那些不知道如何保持体力的,郑德会告诉他们如何才能在没有多少吃的的情况下,才能走得更省力;对于那些吃东西不怎么注意的,郑德则会告诉他们如何才能让这些东西保存的更长久些。
郑德的这些帮助自然让他在这些人中很快的成为了这队人的主心骨。
而到了这个时候,郑德知道,到了可以执行计划的时候了,虽然这计划的名字不怎么好听,可是能够让这些人换得另一种活法,郑德觉得那些名字无所谓好听不好听了。
偷人计划开始。
身边自然会时不时的有西凉兵的巡视,不过对于他们这些老百姓,此时的难民来说,这种巡视自然不会那么严密的。
买有了让人觊觎的财物,只留下贱命一条,如何还会让人着紧。
每每趁着那些兵士不注意的时候,郑德便会在人群中,找那些胆气稍壮的人联络一番,说些人情世故,偶尔透露些要另找活路的念头,自是让这些人心思变得灵动起来。
毕竟西凉军在洛阳城中已经是凶神恶煞,视人命如草芥,这要是到了西凉军的地盘上,岂不更是性命堪忧。
有了郑德这般人的鼓动,自然便会在这些难民的心中燃起丝丝的火苗。
而像郑德一样的人,被张放派出来的却也有数百人之多,每个人都能够笼络起来同行的数十数百人,加起来这数目已然不小。
而西凉军既然不怎么重视这些人,自然方便了郑德他们的行动。
西迁的大队人马,裹胁了百万人口,那绵延的队伍却是不知道有多长,即便有时候断了一截,却也不会惹得西凉兵太过注意,毕竟这些如同草芥一般的人物的死活和他们无干。
即便有人再行进中扑倒或者体力不济,他们自然不会去帮一把的。
至于有人不见了,却也不会让那些西凉兵觉得诧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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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岸,如同郑德他们这样的人,虽然不会记得具体的接应点,可是当他们说动了若干人逃走之时,便有人去将人带去事先约好的地方,等着来船接人。
而那些被船接走的人,倒也不担心会遭遇到比他们跟着西凉军更惨的日子,毕竟在他们的心中,那些西凉军完全就不像人。
而这些来接应他们的人,竟然还会主动的供给他们一些粮食和水,如此岂不让这些人感恩戴德,放心的随之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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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阳山下,即便早先对于他们的计划很有信心的荀彧,此时也为眼前的情况发起愁来。
不是接来的人太少,而是人太多了。
虽然当初张放的举动让他们自认会遇到些困难,可是如今的现实还是告诉他们,西凉军完全不在乎这些百姓的死活,一路上的监管既不给他们吃的,也是不会看顾他们的生老病死,只要能够逃了出来,却也没有人去在乎一些人的消失。
可是这样一来,给荀彧他们安置这些人却是造成了不小的难题。
随着救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从数千到数万,也不过是在西凉军从渑池走到曹阳的这几天时间内发生的。
而早先预备的粮食,肯定是不够的。
如荀彧他们,自然不会让这些被救出来的难民再去做流民,况且在河东那边还有白波军肆虐,他们也不会让这些难民去成为白波军中的一员的。
如此,要将这些人安置好,自然成了一件难题。
“我们和冀州那边说好的粮草,却也是需要时间筹措的,如今这人口来的太快,却是不好办!”
见荀彧如此说,张放也是头疼,他自然不会这些治政上面的事情,可是如今荀彧向他提及,他也总不能不管。
“以先生之见,按照我们现在的粮草储备,可以容纳多少人口呢?”
“五万人便是最大!再多,便不是救人,而是让人成流民,那是害民!”荀彧说道。
“义兄,你觉得有没有什么好办法么?”
“眼下那牛辅大军已经通过风陵渡和蒲津渡口两处回到三辅之地,不如我们现在领兵去河东郡,想来到了那边会有些粮草!”
太史慈所说的倒也是一个办法。
“不过太史将军,可曾想过,要是那河东城内并无粮草,或者已经被白波军给占了,到时候我们该如何?”
荀彧所说的自然是个问题。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得冒险!”张放的话自是引得荀彧看了过来,“先生,我这不也是为了解决咱们遇到的难题么?”
“那你先说说,如何冒险?”
“眼下河东这边或者没有粮草,不如我们还是假扮西凉军,仗着我们有船,当能比西凉大军更快一些的速度,越过董卓他们先去弘农,华阳这些地方假传董卓的命令,让他们备好粮草,然后我们便将这些粮草运来,你觉得这样如何?”
张放说完自是让荀彧来判断。毕竟自己是屡次让荀彧的方略出了意外,虽然最后的结果还算不错,可是也不能总让荀彧为这些事情烦心。
“报,蔡老先生有事求见两位将军和荀先生,说是为解决我们的粮食而来!”
自从张放将蔡邕父女给带到首阳山,便将他们交给荀彧来安置,而他却是还要往来接应难民来投,若非如今粮草出了变故,他还在大河上下往来不休。
而对于自己救下了的这对父女,这段时间里,张放倒也了解了不少。
如蔡邕这等名士,天下知名,而张放竟然面见了其人不曾有什么激动的表示,却是让他自己都觉得这种情况不容再次发生,也就是他,少了见识,今后既然要做出一番大事来,却是不能在这方面有所疏忽了。
待兵士将蔡邕引进,那老先生倒是对着张放等人先施礼道,“这些时日不见张将军,还不曾谢过对我父女的救助之恩!”
“老先生客气了,不过是适逢其会,倒是来到此间让老先生和蔡小姐过得这等辛苦,有些汗颜啊!”
毕竟这里只是首阳山下,只是临时的一个安置点,张放他们即便想要去拿下一座城池作为安身之地,也尚未来得及。
如此在这野外之地,于难民来说或许能够忍受,可是对于蔡邕他们实在是太简慢了。
“这几天里,还多亏了有伯喈先生相助,以及令千金的帮手,让我这边安置百姓更为快速了些。”荀彧自是将这些时日里,蔡邕父女的辛苦和张放在此一提,毕竟他手下并没有多少粗通文墨的人,要想将这些与日俱增的难民安置妥当了,自然不能够像西凉军那样的任人自生自灭。
于是,将这些人登记造册,分别安置也就要人来做这些文墨之事。在这其中,蔡邕虽有能,却是年纪不小,倒是多亏了蔡琰这位名士之女,竟然不是一般的娇小姐,很是能干。
“那里,几位都是宅心仁厚之人,更有为国之心,老夫父女二人,虽不能和几位一样身先士卒,但也愿为这些难民尽份心力!”
蔡邕倒也客气,“想必如今这粮食已然是个难题,老夫这里有些救急之法,还望几位能够听上一听?”
“先生但说无妨!”荀彧连忙说道。
“说来惭愧,老夫与河东卫氏有些关系,如今凭着老夫的薄面,或能从他们那里借的些粮食,若是几位有兴趣,老夫这就写书信一封,劳烦派人去河东卫氏那里一试?”
听蔡邕这话里多有顾及之处,张放倒是有些疑惑。
不过荀彧的话倒是让他明白了其中的缘故。
“请恕我冒昧,听闻先生和那卫氏之间颇有些关联,令千金如今已经和卫氏了断了姻缘,如今随侍在先生左近,若是如此的话,这卫氏之人可会如先生所言那般相助我等!”
“以老夫所见,这卫氏中人不会是那般短视无义的!”
“既然有老先生这话,我便让人走一趟!”张放接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