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战场中如同游龙一般肆虐的敌将,看着那触目可见的已经密布在战场上如同密林一般扎在地面上的箭矢。
此时厮杀半日,浑身上下已经诶有多少干净地方的公孙瓒欲哭无泪。
想想半日前出了蓟城门时的踌躇满志,再看看眼下身边的将士。
原本全副武装的白马义从们,只剩下寥寥无几还能跟在他的身边,所谓的白马,如今也都化作了血色泥泞的褴褛。一个个的神情却都变得麻木,这如何还是当初跟着他北上杀尽乌桓的强兵。
眼下的蓟城门前,却不再是他公孙瓒能够掌控的了。
自从他领着三千白马义从开始冲击敌阵的时候,一切便都成了定局。
他们的白马依然迅捷,他们的冲锋依然威猛,可是迎接他们的是上谷军中如雨般的箭矢。
神臂弓这个当初帮着上谷人守住了城池的神兵,如今却是将当初送给鲜卑人的梦魇再次的给了公孙瓒。
白马义从们都是能征惯战,弓马娴熟的精强之兵,往日里他们对着敌军,未尝没有过冒着箭雨冲击的时候,然而与这一次相比,以往所遭遇的场面犹如被人喷些口水一般。
公孙瓒从来都是一马当先领着白马义从们奋勇杀敌,而对于这一战,这一场最终确定幽州归属的战事,公孙瓒自然也不想假手于人。
他从来都是如此自信。即便在虎牢关下面对这不可一世的吕布,公孙瓒也是有胆与其生死搏杀,尽管他不是吕布的敌手,然而在幽州公孙瓒却是不认为会有谁还能挡得住他。
所谓上谷一战中的那个赵云,在他看来不过籍籍无名之辈,至于眼下上谷军中领兵的那个张合和高览,却都是从冀州混不下去,不得已去上谷的逃兵,这等样人如何能够放在公孙瓒的眼中。
可是就是这样的人,在公孙瓒领兵冲阵的时候给了他终生难忘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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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骑,在蓟城门前汇集成军,这等强兵在尸山血海中凝聚而成的杀气自是叫上谷军中的新兵为之颤栗。
看着上谷军阵中的情形,公孙瓒已经不再是踌躇满志了。
“说是上谷军杀败了鲜卑的大汗,倒是好大的名头,不过如今看来,这些异族之人的战力着实可笑,那和连竟然就被这等兵马给杀死,可见鲜卑人与乌桓根本不足虑,这等废物,那刘虞还想着与他们友好相处,他们也配么?”
“主公,如今就等着您领着我们一统幽州,到那时候,不论是乌桓,鲜卑,还是匈奴,这些人如何处置,还不都由您来定么?”
严纲说道。
“主公,请您下令吧!”
借着公孙贾的口,公孙瓒并没有得到对方会退让的答复,不过公孙瓒已然没有了和谈的心情了,就像严纲说过的,他公孙瓒从来都是向前向前的,何时会那般委曲求全。
如今倒是好了,完全不需要有什么负担,既然上谷张四海非要为刘虞那个伪君子报仇,非要挡了他公孙瓒的路,那就怪不得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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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兄们,莫要以为他们名声大,就真的无敌了,个个骑着白马又如何,被射中了一样会流血的!”
在一排排巨盾,挡马以及密密麻麻列阵的步卒身后,张合对着两千弓弩手大声的喝道。
看着每个人手中拿着的大半个人高的神臂弓,此时的张合心中却是没有丝毫的紧张,不仅仅是他相信这些跟着他从冀州不远千里,始终不离不弃的袍泽,还有在上谷他亲眼见证了手中这新式弓的威力,从来没有见过能射出两百四十步距离的长弓。
“我们的兄弟会在前面挡着他们的冲锋!”张合指着他们身前的那些步卒,“他们会拼命的给我们挡住,你们要做的事情便是用尽你们的力气,将手中的长箭给我狠狠的射出去!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
“你们要做什么?”
“射箭!射箭!”
张合很是满意兵士们的反应。
他自是不担心这两千弓弩手会出状况,他们都已经是老兵了。
只是前面翼护这些弓弩手的步卒,此时也就要看高览如何来统领这些人。当然此外还要看赵云那五百骑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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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与,咱们的弓弩手是不是有些少,才两千熟手?”
“主公无需担心,两千人足以。凭着咱们神臂弓超远的距离,在公孙瓒他们冲锋之际,便会比常人多射出三轮箭,如此便是六千只箭,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又有多少人够咱们射的呢?”
“呵呵,倒也是,实在是初次见到这种场景,心中总是关心则乱了!”
沮授见张四海如此,只是笑了笑。
“主公,以后或许还要遇到更多这种事情,还是多多历练些!”
也就是张四海,沮授如此说,他也不会担心有什么需要忌讳的。相处久了,沮授真是明白他这位主公确实没有什么架子,所谓的机心自然是有的,可是却不会和身边人施展一丁点。
“等以后再说吧。不过你之前安排子龙他们做什么呢?”
“张合手上的弓弩手是对公孙瓒的第一道冲击,仰仗的便是咱们的神臂弓的威力。而赵子龙他们那五百骑兵,便是我针对特别针对公孙瓒而设计的。之所以不用鲜卑或者匈奴骑兵,一者是怕他们到时候不听指挥乱来,毕竟这些人定然会受白马义从威名的影响的,子龙他们并没有这种顾虑。除此之外,公孙瓒自会领兵冲阵,这既是他最大的自信,却也是他的自负,他的武艺是高,然而却也不是真正的高到无敌,等到他们和咱们的弓弩手对射不成,冒死冲阵时,让子龙他们狠狠的杀过去,公孙瓒还能做什么挣扎呢,想必子龙可以给他很好的一个印象的!”
“也不知道咱们的步卒能不能在那时候撑得住?”张四海问道。
“主公,且放心。即便这些人都是新兵为多,也没有真正的面对过骑兵的冲锋,不过我相信,高览将军他们会安排好的。更何况,在敌军冲到近前的时候,经过几轮箭雨,也不知道还能剩下多少。所以主公,真的不需要再担心了。即便会有什么变故,相信将军们的能力,定能将这一战打好的!”
沮授很是信心十足的对着张四海说道。
“我自是相信诸位的能力,也确信我们定能获胜。可是这心中总是忍不住的去想着想那的,倒是让公与你笑话了!”
沮授却是笑着摇头。
“或许我并不适合这样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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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瓒并不是不知道神臂弓的存在,从公孙贾那里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等武器,只是在他的心中,他从来都觉得天下间,他精心打造的白马义从,依然无敌,岂是几把破弓便能将他们拦下的。
固执从来都会付出代价的。
义从们手上的骑弓尚未准备好的时候,便兜头迎来了一阵阵的箭雨,爆裂而密集的箭雨狠狠的射来,打在公孙瓒的头盔上叮叮作响,身后的义从却是没有如他这样的全身顶盔掼甲。
在这箭雨中,公孙瓒并没有听到手下将士们的同呼声,只是那些战马跌落地面发出的悲嘶声,贯入公孙瓒的耳中,不断地打击着他刚强的内心。
未能赶到敌军阵前,不曾射出一箭,白马义从便阵型大乱。
一直跟在自己左右的严纲已然不见了踪迹,公孙瓒来不及为手下感叹,他们便要做生死之间的抉择。
三千人马,在临近上谷军军阵不到百步时,已经损失了大半。
这不是公孙瓒可以想象的,这也不是张合,高览他们可以想象的。
神臂弓的出现,却是张四海带着千年以后技术来碾压自负而固执的公孙瓒。固然已经知道了神臂弓的威力不凡,却也在这个时候狠狠的震慑了张合等人。
要知道在千年之后的宋朝,已然被阉割了的宋兵凭着这神臂弓,可以矩阵而后与辽国骑兵,金国骑兵,甚至蒙古骑兵相抗衡。
“主公,撤吧!赶紧撤吧!”一旁的邹丹扯着还要向前的公孙瓒的坐骑。
“不行,我不信,这怎么可能!”
公孙瓒声嘶底里的喝道,死命的打着马,却也没有挣开邹丹以及几个近卫。
“主公,咱们来日方长啊!”
邹丹的话,并没有让公孙瓒清醒一些,“我们只要冲过去,就能赢!”
“主公,我们还能冲的动么?”
邹丹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他指着身旁的袍泽,泣声道,“主公你看,咱们还有几个人完好无损,还有那匹马没有负伤!”
“即便这样冲过去了,还有几个人能够厮杀呢?”
“主公,我们先撤吧!”几个近卫也是恳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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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们,随我杀啊!”斜刺里,赵云领着手下的五百常山子弟兵,狠狠的杀向在上谷军阵前逡巡的白马义从们。
赵云可是知道神臂弓施展过的威力的,故而这个时候的他却是这场中最为清醒的人,也正是如此,他却是早就和手下的同伴们说过可能会遇到的场面。
有他的提醒,此时他们这些人虽然已经尽可能的去想象了一番,却还是没有这现场的情形让人震撼。
也正是这样,让这些人在当初离了常山却跟着赵云来到幽州这偏远之地的上谷,还有些不服之气的同伴早就心悦诚服。
随着赵云的一声令下,五百骑士犹如五百下山猛虎,风卷残云一般奔向那些被乱箭射杀惊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公孙瓒以及他的白马义从。
赵云也是骑着一匹白马,此时的他却是全场数千匹马中最亮眼的一匹。
所谓的白马义从此时已经都变成了乱军一般,何谈抵挡赵云和他的同伴。
赵云自是奔着敌军中的大将公孙瓒匹马赶来,尽管公孙瓒此时身边簇拥者甚重,可是在赵云的眼中,不过是些杂草。
这不是赵云的自大,而是他的自信,他相信他手中的长枪,他相信他的战马,他相信他是赵子龙。
朵朵梨花绽放在赵云的马头身前,那一朵朵泛着妖异的血色梨花,却是将他的白衣银枪衬托的更加出尘。
不论是几多人上来阻挡,赵云却是如行云流水一般,不滞于片刻之间,他的目标一致都在。
看着那人的神情从凶狠刚强,到色厉内荏,再到仓皇失色,背身而逃,赵云却不带一丝犹疑的驱马追击。
而同伴们却也在身后追随。至于那些还能动得了的白马义从此时也是连忙的回身逃窜。
公孙瓒的逃跑就像一个命令,原本列阵在蓟城门前的步卒此时也是仓皇之际蜂拥入城。城墙上的敌军将领却也在急不可耐的下令快关城门。
赵云眼看着公孙瓒的身影并么有向着城门逃去,他自然也是尾随其后,恋恋不舍的追去。
至于此前不曾显露身影的匈奴和鲜卑人这个时候也是乘着公孙军大乱之际,迅猛无比的杀向蓟城,以期能够乘机夺城。
赵云自是顾不上这许多,如今也只有他能够追公孙瓒了,对于公孙瓒,赵云自是势在必得的,不仅是赵云鄙视公孙瓒对刘虞下手的狠辣,也是不齿与这等人的残忍好杀。
当然他也明白,若是今日不能够将公孙瓒拿下,对于上谷一方,要为刘虞报仇雪恨的日子,却还得拖到不知道何时。
只是世事岂能尽如人意,眼看着前方公孙瓒领着一众败军之将,行将不支之时,却是猛然有一支伏兵在公孙瓒身后现身。
而那当先一人黑脸黑须着黑衣骑黑马,还拿着一杆黑色的蛇形长矛,对着赵云便是一声大吼,“贼将,快来送死,你家张飞爷爷可是等候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