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卯时,赵云和刘备便领了五百骑兵,直至博望一处探看。
虽只是探路而没有大张旗鼓,可一路行马下来,气氛却是静謐的异常。这一道上照理说是该有卫兵的,怎麼可能这般安静……赵云跟於刘备身后,路边越静,他眉头便皱得越深。
肯定有异。主公今日果真不该来此,只能盼他们没认出来,否则此地定然有伏兵……
「杀──!」
才方拐过一p树林,前头却驀然传来满p杀声──赵云一惊,连忙提枪到前头要护刘备,抬首便见箭雨匆匆密密地朝他们飞s过来,而不远处山陵之上,便是曹c手下夏侯惇在候!
他咬牙。果真是中计了!
「保护主公!」
箭雨有的s中士兵,大多却只中了马匹,士兵们急匆匆地跳下马来,有的提弓、有的提剑、有的拿盾,不顾自身死活地拚命而上──
「刘备便在那裡、将他拿下!」
山陵上夏侯惇大喝了一声,赵云只能抵死挥枪和剑挡去箭矢,一面急急地向后撤退,「撤退!全军撤退回营、保护主公无恙!」才方大喝罢,他便见夏侯惇纵马下来,忙回首道:「我留下挡着,你们且先走!」
「子龙!」
一直跟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中,一见状况有异,何若舒趁着前面下来的箭矢逐渐少了,连忙反着方向骑马过来──比起刘备,她确实更担心他!
赵云见她竟然没走,神情冷肃地对她道:「妳过去护着主公,我且战且退,定然过去与你们相会。」说罢,他又看了看前头的夏侯惇──若她在此,他不能安心与他对战,「快走!」
见他神情如此,何若舒咬脣,望着前头杀过来的大将,也心知自己绝不可能和他对上,她只会成拖油瓶……可是后头那些追兵、他一个人要怎麼挡?
「知道了,你小心些!」忧心地望了她一眼,她心理评估一会,终究是先策马往回,随后一路向后退着寻求遮蔽,一路拉弓替他杀去j个意yu偷袭的敌军。
她也只能做到这些了。其他,也只能希望他不会受伤、不要输给夏侯惇……
刘备便在前头不远处,她又不甚放心地看了看后头,才想先过去与刘备会合,胯下马匹却忽地传来异动──一枝箭矢不知从何而来、竟是y生生s中了她的马,又将她摔落在地!
她拧眉撑住。幸好身上有鎧甲护着而不大痛,她这是天生摔马的命麼……
「主公快走!」察觉后头还有追兵,跟於刘备身旁的护卫连忙反身过来抵挡。而何若舒连忙吃痛爬起身,只是头盔都已经掉落在地,她也无暇去捡。
情势不妙啊……这裡头不晓得有多少弓兵,怎麼偏偏正好地形是树林,也不晓曹军是埋伏了多久……可他们以寡敌眾,这态势下要怎麼护住刘备──
「舒舒!」
只与夏侯惇周旋j回便拍马回走,赵云见她正在林中央方爬起身来,知晓定是失了马,忙伸手将她拉上来,到后头安坐下。「林裡有多少弓兵?」一面挥着刀枪除去敌军和飞来箭矢,他未回头,只开口问。
她善弓,一向又是敏锐,定然知晓这裡头战况大致如何……现方这情势,某方面来说,却是比上回要来得凶险。上回是火雾瀰漫,并不容易见到他们方向,可是如今这般,他们的位置简直是一览无疑──
「不清楚,但埋伏其中的,至少有j十人……甚至上百人。」摇摇头,何若舒看了看,也只能无解。
他们居处劣势,眼下这情况,敌情如何,根本有困难啊!
闻言,赵云沉下了眼。
挑眼过去,刘备便在前方,他思虑半晌后又道:「此地离我军营寨并不远,而这裡再过去正好有一处平地,应当便暂且不会再有弓兵埋伏。营裡主军尚有万餘人,方才后头传令兵定然已回去寻了救兵,若能撑到那时,他们定然暂且不敢追来……妳可能助我?」他毕竟只有一双眼能顾前头,后方却是自顾不暇。
上回有她帮忙护着,他一路行来也算颇为顺利,j给她,他还是安心的……只忧她可能会受伤便是。
「可以!」丝毫未有犹豫便开口应了下来,何若舒解下头上髮带,繫於她和赵云腰上,免得她未坐稳而落下去,却是剎时一头长髮披散开来。「你专注看着前头,背后便j给我!」说着,她也未回头看他,彷彿默契一般,话落便拉弓起来,专注开始找寻林中敌人──
他们有数十人,甚至上百人之多,而他们这裡士兵折损过多,她身上也只有十餘支箭矢,定然是不利……她只能关注眼裡所见準备要攻击的敌人,能杀多少是多少……不能l费了任何一支弓箭!
心念微动,他却是诧异於她此刻与平时不同的毅然,随后便专心提枪,骤马至刘备身旁替他杀去敌兵,一面与他同挥剑挡箭。
刘备见状,却是不禁一阵懊恼,「子龙料得準,今日却又是我拖累了眾位……」若非他坚持要亲自来探路,兴许今日不会至此──可他还不能死在这裡、他的抱负,他的天下苍生──还有营裡一眾士兵待着,却是不能缺了主帅!
「主公莫要如此说。益德云长定然已派了援兵来,我等便尽力撑到那时!」神se冷凝依然,他策马速度更快,就怕再慢,便要成为了箭下亡人!
刘备跟着策马加快,见他后头神情清冷肃杀的长髮nv子,亦然不禁一怔。平时总见这姑娘怯怯懦懦、妄自菲薄的……却未料她竟然也会有这般巾幗不让鬚眉的姿态,更与赵云默契极佳──
这样的nv子,若是生做男儿身,世上莫不会便多了一个英雄?
思绪只停顿一晌,他便又回神专注於前,拚命骤马向前杀敌撤退。
──何若舒这辈子大概还真没杀过这麼多人。可她再无心去想那些,她只能尽力拉弓s箭、杀去每个妄要偷袭的人。
既然一日为敌,那麼便是莫可奈何……战场便是这般残酷,她不能再因心软而恍神,害了子龙再受伤……
他帮了她那麼多,一路行来,除了孙家外,便是有他扶持相助才有今日──她捨命为他,那也是应该。
一路逃亡下来,森林总算逐渐到了尽头,可她背上箭矢也已然剩得不多。心裡不禁有些着急,她再望眼过去正要寻敌,却驀然瞥见一支箭正直直向她这裡而来──却是直取赵云的背!
她一慌,一下也顾不得多少,更已来不及去挥开箭矢,於是挺起身来、侧过去,那支箭便直直s中了她肩窝──
「唔啊!」痛得惊呼出声,撕心刺骨的疼痛从左边肩窝传来,她双手一抖,险些便要让弓落了下去,却还是极力稳住。
不行、她答应过,要做他的后盾……
「舒舒!」察觉后头动静,赵云一惊,连忙侧头过去探看──她受伤了!
紧皱起眉头,此时他应当该转换位置让她到前头给他护着。可前方又来敌袭,他只能赶忙回身过去抵挡……那支箭是不是在她左x?他心底一颤。不成、这样下去──
「我无事!」强笑着扬声回应,她忍着左肩剧痛,抬起手来,拉弓望方才偷袭她的敌军而去──一箭直入脑门。
左肩痛得她不禁低喘了声,她一拉弓动手,肌r便更剧烈地痛起来,这支箭也会挡着她视线……牙一咬,她毅然伸手用力折去箭的一半,只留下还卡在她身裡的箭头,牵动伤口的一瞬间,却又不禁痛得疵牙裂嘴。
可现在要是拔出来,她只会无力得更快……紧紧咬住泛白的脣,她再次提起弓来,忍着痛,再次拉弓s箭──
她不能就这麼倒在这裡。她不能就这麼在这裡又变成累赘,只是中箭而已啊、子龙也为她受过刀伤,孙策孙权出征时哪个没中过箭?不用大惊小怪的,她只是一直总被保护得太好……
冷汗涔涔冒下,每s出一箭,她却都觉得像在和理智拉扯撕裂。
「舒舒,不要逞强。」冷y出声,虽看不见她表情,可那箭也不知是没在她左肩还是左x?他本当不该让她受伤……「不用再替我顾后头了,妳别动,好生歇息。」
何若舒却是摇摇头,「我无事,你多心了,这箭也……没有很痛。」下意识便扬起脣来强y地笑,她脸se却逐渐苍白下来,血更流进她裡衣裡头、还有马匹上──肩窝正好没被鎧甲护到,倒是巧得太可怜了……她苦笑。
头越来越晕疼起来,好像连伤处也痛得开始麻痺了。说不準,自己今日便会死在这裡……
「──大哥!」
身上的箭眼看便剩最后j支,后头驀然传来张飞声音,而她眼前也倏地现出一p广大平原来。
一下子鬆了口气,她看着张飞领兵前去击退敌军,而他们也正如赵云所料,并未再追来。
一行人连忙回了营子裡头,以免还有变数。而回营后,赵云连忙解开繫於他俩腰上的髮带,先行下马,忧心地抬头望向她,「我抱妳下来吧。」拧眉,他伸手,望着她肩窝上还不断冒着血的伤,和她惨白得可怕的脸se,心口却像是被谁紧紧拧住,j乎无法呼吸。
──他却寧可那箭是在他身上。
何若舒已经痛得j乎说不出话,方才鬆懈后便已用尽气力,也无力自行下马,於是只微微点了眼头,便伸手任由他抱她下去……
平时她是不愿这样的,可今日,她是真的没力气自己下去了……她默默再苦笑。幸好,自己总算还是撑了过来,总算有顾好他的身后,没有再让他受伤。
却在靠上他肩头的那一瞬,彷彿是因为放鬆,她眼前驀地一暗,神智一眩,浑身瘫软地晕了过去。
「舒舒!」
着急地瞪大眼,赵云连忙扶着她肩头拉开距离,却发现她苍白着一张脸,双眸轻闔,彷彿只是累得睡着了,可染满了他手心的鲜血却怵目惊心得教他j乎失去理智──「快传军医、快!」
惊诧於他的失态,眾人连忙到营裡去寻军医来,剎然便渐眼前将军把戎装的姑娘打横抱起,却是方寸大乱,神se匆惶,也没顾上去问刘备情况如何,全然失了平时谨慎冷淡的模样。
他怎麼能让她受伤?怎麼能让她伤得这样还逞强……她会为他哭,怎麼自己受伤了,却半滴泪也没有流──
心疼得发酸,他紧紧抱着她,却是第一次感到,这般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