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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钩,无言独上塔楼。
王玄应缓步走上齐云塔的二层楼,入目是一座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的寺庙。
齐云塔里不过方丈斗室,当然不可能容下一座占地百亩的寺庙。
然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便是一座庙近在眼前。
碧瓦黄墙古刹幽幽,寺门虚掩上悬一块书有“兰若寺”的黑底匾额。
王玄应仰头凝视匾额须臾,唇角逸出一抹淡淡的讥嘲,抬脚走向寺门。
“吱呀”寺门被他用手轻轻推开,寺内空无一人万籁俱寂。
在这里完全听不到白马寺里惨烈的厮杀声,安静得仿如世外桃源人间佛国。
庭院里种着两株树,一株是桂花树,另一株也是桂花树。明明不到花令,枝头的桂花却已竞相绽放。忽有一阵清风拂过,花落如雨芬芳满庭。
王玄应衣发沾花徐徐步入,前方是一座大殿,殿门敞开空荡荡不见人迹。
在大殿两侧,矗立着四大金刚怒目横眉的彩绘雕像,当中供奉的是尊观音像。
王玄应站在殿门外,先向观音像双手合十躬身一拜,然后才举步入内。
观音像前的供桌上有一捆香,王玄应[一^本^读^小说][.[yb][du].]走上前去抽出三根,嘬唇轻吹“啵”的点燃香头,缓缓沉身往观音像前的蒲团上跪去。
不料就在他俯身低头之际,从背后毫无征兆地蓦然飞出四道剑芒,在空中凝成实质如白虹贯日直刺观音像。
“轰!”大殿里一阵剧烈摇颤,虚空里气机波动变化横生,莲座之上的观音像猛然张嘴大骂道:“娘希匹!”一蹦多高往上逃躲。
“哧!”剑芒堪堪走空,王玄应不言不语抬起右臂从掌心里又吐出两道剑芒。
大殿两侧的四大金刚猛然放声大喝,如滚雷隆隆震得虚空波荡,挺身攻向王玄应。
王玄应的左手翻转,掌心突然多了一辆小木车。车上站着个小木人,朝前笔直地伸出了一只手,正指向扑来的泼法金刚和胜至金刚。
两大金刚身形顿时凝滞,像是泄去了所有的精气神,退回原地呆立不动。
王玄应心念微动,小车上的木人转动一百八十度,又指住了另一侧的大力金刚和永住金刚。
刁小四已经恢复本来面目,悬停在殿顶居高临下瞅着王玄应掌心里托着的那辆小木车,眼睛发亮头皮发胀道:“指南车?!”
这玩意儿是一切奇门遁甲之术的克星。哪怕你天机无双玩转天下,小车上那个傻呆呆矗着的小木人只需要拿手笨笨地一指,什么通天彻地的法阵禁制统统完蛋。
过去曾经有个不信邪的人叫蚩尤,结果他死了。
然后这东西就成了镇世之宝一代代地传了下去,直到被嬴政带进了棺材里。
刁小四在秦皇陵里掘地三尺,也没能找到传说中的那辆指南车,还以为这玩意儿早就被白蚁给啃没了,现在才知道是有人捷足先登。
难怪王玄应明明知道二楼有洞鼎老贼秃设下的“兰若佛国”,还敢满不在乎地闯进来,合辄手里握着个大杀器。
就当他在空中愣神的时候,王玄应肋下四剑齐发风驰电掣直掠而来。
这些剑非金非铁五光十色不晓得有多少把,全都藏在王玄应的身体里,说来就来毫无征兆,速度快得离谱。
刁小四的灵识根本来不及感应,全凭本能施展出三十六天罡身法步罡踏斗拼命闪躲。“哧哧”两声双臂见血,被一金一绿两柄魔剑的剑锋划过。
他狼狈不堪从空中栽下来,眼见头顶上方那四柄魔剑在王玄应意念的驱使下如臂使指俯冲而至,急忙胡乱拔出两柄宝刀招架。
“噗!”大腿剧痛又中一剑,刁小四踉跄了下顺势倒地翻滚,撑开无法无天伞顶在头上,勃然大怒道:“小应子,你个剑货!”
“小应子?剑货?”王玄应英俊淡定的小白脸立时黑了,驱动四剑猛攻刁小四。
“啵啵啵啵……”剑气纵横犹如雨打芭蕉劈击在无法无天伞上,伞面剧烈颤动迸溅出一蓬蓬精光,刁小四躲在下面忙活不停,往外丢出一张张道符。
什么“拖泥带水”、什么“动感无限”,什么“损人利己”,乱七八糟有啥丢啥,顿时大殿里砰砰爆响光雾弥漫,像是谁家在过年放爆竹。
王玄应立刻察觉到自己放出的四柄飞剑如陷泥沼速度减缓,而且分明是十分的力量攻出,打到无法无天伞上却只剩下八成多,其他的一成半莫名其妙开了小差。
突然,刁小四的身周涌现出一道瑰奇夺目的银河,如匹练般环绕舞荡狠狠拍击在四柄飞剑之上。
“嗖——”飞剑翻转,竟然无法抵御住银河匹练的攻击,倒飞回王玄应的体内。
王玄应气机感应低哼了声,目露诧异之色道:“道天?”
话一出口,他就立刻醒悟到自己错了。凭刁小四现在的修为,绝不可能参悟道天掌握乾坤,眼前所见的八成是个山寨货。
但即便如此仍然令王玄应吃了惊,点点头道:“小四兄,你果然让人惊喜不断。”
刁小四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总算挡住了王玄应的攻势,赢得了一点儿宝贵的喘息机会。他从地上蹦起来,望着无法无天伞上横七竖八的剑痕,心里生疼。
他在这把伞上投了不知多少血本,最近刚用太白灵露洗炼温养过,没想到头回用就被打得这么惨,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都换不回来的损失啊!
再看看胳膊上的伤口,大腿上的血槽,刁小四七窍生烟铿铿铿放出九柄宝刀,手握一把昼夜大衍杀猪刀指向王玄应,苦大仇深道:“一百万两,不二价。你赔给老子,咱们扯平!”
王玄应怔了怔,轻叹道:“小四兄,你真是死到临头都要钱啊!”猛见背后华光万丈,倏地生出二十四柄五颜六色的魔剑,齐刷刷呈扇形排开,嗡嗡长鸣气势惊人。
“孔雀开屏?”刁小四眨巴眨巴眼,疑惑道:“你这是从哪只野鸡身上拔来的毛?”
王玄应顿时很有一种把刁小四全身上下的毛统统拔光的冲动,压着喉咙回答道:“这是二十四天道节气剑!”
刁小四怒道:“这不公平,你的剑比老子的刀多两倍!”
王玄应刚想说话,灵台警兆陡生,想也不想催出一柄洁白无瑕的“大寒”魔剑。
“叮”一记脆响,剑锋将将劈击在了一支近乎透明的魔箭上。
刁小四失望地收起北斗天弓,知道王玄应的修为已经达到了忘情巅峰境界,自己身上的大空波霸浮屠、大千空照镜、婆罗千识树、呼风唤雨旗啥啥啥的,在一般情况下不可能重创到这家伙。
可是王玄应并不这么想,他刚刚劈开那支透明魔箭,就看见刁小四九刀布列星气冲霄,舒展凤翼天翔像一头燃烧的火牛朝自己冲了过来。
这……可不像是刁小四偷鸡摸狗的一贯打法啊?
果然,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笼罩在了他的灵台上,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唿——”一团耀眼的星光从银河匹练里迸放开来,王玄恕的眼睛不自觉一花短暂失明,但他还能用灵识来捕捉四周的动静。
孰料他的灵识……却一下子捕捉到了六个、七个、八个、九个刁小四?
谁都知道,像刁小四这样的扫把星有一个都嫌多,老天爷又怎么容许一口气再放出另外八个来?
“身外化身!”这是包括王玄应在内任何人遇到眼前情况的第一反应,也是最合乎逻辑的正常反应。
但是很快王玄应就闷了,因为不管他的灵识如何探察搜索,始终无法分辨出捕捉到的九道身影里,到底哪一个才是刁小四的真身?!
九个刁小四,九把刀,就这么轰轰烈烈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道天?”王玄应的视线渐渐恢复,模模糊糊望见闪耀的银色光潮,顿悟了。
他曾经拜在金鼎神僧的门下,对道天的了解之深当世少有人能够比拟。
起初,只以为刁小四这是依靠道符幻化出来的山寨货,是他拉虎皮扯大旗拿来吓唬人的鬼玩意儿。但这一刻王玄应意识到,自己真的错了,错得厉害。
惟有道天,才能在一定的范围内道法自然衍生万象,甚至逆天行事倒转乾坤。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这九个刁小四对自己来说,其实都是真的,也都是假的。
假如换作金鼎神僧站在这里,以真道天破伪道天,当然可以稳操胜券。问题是王玄应非常清楚,自己距离金鼎神僧的境界还差得很远。
电光石火之间,刁小四已经冲到距离他不足五丈远的地方,再有两步便是三丈。
王玄应可以清晰地感应到,刁小四身周的道天笼罩范围正是三丈。换句话说,假如让刁小四逼近到自己身外三丈,就会立即陷入到对方的道天之中。
没有时间犹豫不决,他微吸一口气身后二十四天道节气剑沛然冲出,化作了一片色彩斑斓波澜壮阔的剑海。
剑海鹰扬,道天无涯,便在这一瞬相逢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