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济和贾珍一方面努力分派人手,好在这次所调用的大多都有些实际经验,各部总算安稳许多,只是胡济和贾珍合计所拟下的章程,关于那些新科进士需得参加历练三月,根据其表现优劣决定留用与否并安排职缺,还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次督察院虽然格外得安静,毕竟他们的外放去哪儿还掌握在贾珍和胡济的手上,眼下不是得罪他们的时候,但是仍旧引起了很大官吏的反对,礼部,翰林院以及国子监反对声最大。
这场争吵,贾珍这一边到底势单力薄,因此这折子只能暂且留中不发,放在政和帝的桌案上。贾珍与胡济二人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这件事情可以算得上前无古人,大概也能算得上后无来者,学而优则仕的观念更是根深蒂固,要撼动起来谈何容易。“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终究心有不甘。”贾珍微微一笑,喝了口茶,道。“得了吧,若不是这次亲眼瞧见这些所谓进士能力的,我定然不会跟着你瞎参合。”胡济淡淡一笑,道,“不过我看圣上似乎有几分同意同意咱们的主意。想想圣上把我提拔为吏部侍郎,已经是极大地破格,违背那些老东西嘴里的规矩了,倘若我们能拿出更多的证据来,我想圣上应该会站在咱们这边。”
“圣上留中不发,恐怕是在等时机吧。”贾珍略眯了眯眼睛,心下倒有些佩服政和帝,毕竟能够这般做已经足见政和帝的见识了,若是搁在文渊帝的时候,恐怕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说起来,文渊帝的谥号已经定下了,前儿我还听礼部侍郎念叨着,说这字不是很好。你知道的,太上皇一直想要个仁字,可咱们圣上不没答应,和礼部为了这谥号可打了不少仗。”胡济不知道怎么地突然想起这件事情来,轻声道。“礼部那群食古不化的东西,我宁愿和强盗土匪说话。”贾珍现下想到朝代上那一口一个祖制,一口一个礼法的几个人就头疼了。这树挪死,人挪活,感情现下还抱着那几本礼法,周礼过日子呢,还不如人家古人呢。
“别啊,这吏部也好,朝堂也罢,让我呆得怪郁闷的。你若是跑了,我可是孤掌难鸣。”胡济说的是真心话。“等恩科之后,你我二人的府邸怕是要车水马龙了。”贾珍微微摇摇头,叹道。胡济说的话正合了他的意思,这确实呆得怪叫人憋闷的,一群人拖着后退,明明想跑却不得不像个老人一样缓缓而行。“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现下已经十月了,没多久便是要过年了。”胡济算着日子,他们手头上还有好多事情没料理干净,等到户部把账目清查出来,又或者其他部查出什么来了,只怕就要空出不少位子来,让他们找人补上这缺。
这边胡济和贾珍还在商议,那边政和帝却也是头疼万分,他看得出来贾珍的提议对于他以及朝廷是大有裨益,但是却暂时无法施行。“这根子还是出在了制度上。”政和帝已经琢磨了好久,如今左右丞相空缺,他也不欲立丞相一职,他花了极大的功夫才扳倒了荣丞相,没道理再给自己弄出个不痛快的来,况且丞相一职不知多少人眼热,光看那些雪花片儿的折子就知道了。而贾珍等人虽好,但是酬以丞相之位未免太轻率了,且不甚妥当。可是贾珍与胡济二人不过是三品官,要与那些一二品官员相抗就着实难为他们了些,今日贾珍与胡济之败是在政和帝的意料之中,但是政和帝却更不欲再受控于群臣。他必须改变些什么,既能不让这些心腹大臣飘飘然,又能辖制住那些不听他的命令,迂腐至极的大臣们。
政和帝把这个想法和自己的皇后柳氏,倒叫柳氏笑得开怀。“芸笙?”政和帝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圣上这模样,倒叫臣妾想起一人来。”柳氏何等心思,机敏过人不提,还饱读诗书,一听便知道自己的夫君在愁什么。“谁?”政和帝急忙问道。“圣上可不是灯下黑了,我可知圣上最为崇敬的君王乃是汉武帝,圣上何不效仿武帝呢?”柳氏嫣然一笑,一番话叫政和帝顿时茅塞顿开,忍不住哈哈一笑,说:“芸笙确实厉害,朕怎么就没想起来呢,可不是如此。”
“圣上不怪我多嘴便好。”柳皇后轻轻扶了扶自己的发髻间的步摇,淡淡一笑,手上的玉镯叮当地作响。“怎么会呢?你我夫妻,何分彼此。”政和帝笑得开怀。“对了,芸笙你觉得这提议如何?”政和帝把今日朝堂上来龙去脉都一一说给了柳皇后听。“圣上,按道理这话我不该说,我所管的不过是后宫琐事,朝堂之事与我无关,牝鸡司晨乃是大忌。只是我有些浅见,朝廷既分各部,各处官员各管其事,这官吏考核一事向来都是由吏部负责,再由圣上独断,这国子监,礼部,翰林院未免多事了些。”柳皇后淡淡一笑,道。“正是如此,只是眼下,朕还得用这些老家伙,难免就得听他们罗嗦,就是表现也不宜太过。”政和帝知道这个道理,眼下好不容易平息下来风波,他委实不愿意多起波澜。
“圣上这些日子太累,难免精神不济,才叫下面的钻了空子。”柳皇后也不揭穿政和帝的窘迫,她虽在后宫,但是却亦能知晓朝堂上的动静,今日朝堂如此热闹自然瞒不过她的耳朵。政和帝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也顺着皇后递给自己的台阶下来了,说:“皇后说的是,朕是有些累得糊涂了,竟惹了笑话。”
贾珍和胡济暂且放下折子的事情不提,安排起各御史的去处了。“啧啧,伯希,这些御史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贵州,岭南,柳州,永州,你还真是狠心啊。这些地方不是恶山恶水,缺水少粮,就是瘴气弥漫,毒虫满地。”胡济看着单子,忍不住捂住肚子,努力憋笑。“放心,再怎么样不至于饿了渴了他们的。”贾珍眉眼都忍不住带着笑意,随即声音却是一低,道,“不让他们知道和体会到老百姓的苦楚和艰辛,他们又怎么能够去做些实事呢!反正有能耐的自然能回来,没有能耐的也是活该。做官不能为百姓谋福祉,那不如闭门读书,回家养老去。”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东坡居士这风范不是人人都有的。”胡济摇摇头,极其乐意贾珍的安排,这些官员就是日子过得太好了,才这么有空闲。“不然怎么说砥砺呢!”贾珍勾起一抹坏笑来。
贾珍的奏折呈上去,政和帝很快就准了,不仅如此之前留中不发的折子也被政和帝准了,而堵住那些老臣的只有一句话——朕不介意众位爱卿参与这次考评,与新科进士享一般待遇。更是提了个极大的醒——少说话,用心做,切勿生事,想到政和帝之前的铁血手腕,这些时日胆子略大些的官员不由地悚然一惊,不敢多言语。而政和帝的内阁计划因此而变得十分顺利,内阁共有六位官吏构成,皆封大学士,秩品为五品,无实权,只不过是皇帝资政机构,这六位人选也被一一公布,礼郡王加封中极殿大学生,领双俸禄,兵部尚书李安加封建极殿大学士,领双俸禄,户部左侍郎许文清加封士,领双俸禄,吏部左侍郎贾珍加封武英殿大学士,领双俸禄,吏部右侍郎胡济加封士,领双俸禄,礼部左侍郎柳鸿飞加封东阁大学士,领双俸禄。
政和帝此举惊诧了众位老臣,那么以后凡是这六人提出来的奏章那便是圣上的意思,容不得他们多加反驳,除非他们有极大的把握能够与政和帝相抗衡,但是想想这六位内阁大学士除了礼部左侍郎柳鸿飞尚不足忌惮,其他五人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想想吏部尚书周老头如今是真的卧病在床,兵部李安早已将刺头收拾得差不多了,户部许文清虽只是侍郎,但是云尚书早就倒向了政和帝,而礼部现下不仅有柳鸿飞,还有着礼郡王插手,六部之中四部已经仅仅握在了文渊帝的手上的,剩下的工部刑部并没有多大的能量,而督察院又被贾珍和胡济二人摁下了,看起来政和帝怕不如文渊帝那般容人,朝廷很快便要成了一言堂。
“圣上果真有魄力,臣自愧不如。”礼郡王在东暖阁里率先开口,他今日可是有事的,明年便要举办科举,这进士一科正是由他,李祭酒以及吏部尚书周尚书负责,可是周尚书这病瞧着怕是不能劳累了,这还得叫人顶上才是,另外就是这进士的题目,他与李祭酒俩人可说不到一起去,这两件事情还都得要政和帝过问才是。
“朕瞧着就让贾珍顶了周尚,这恩科一事事关重大,与吏部十分有关系。至于题目,你们二人可怎么说?”贾珍忙领命,本来已经够忙了,没有想到政和帝又给他派了件任务,他真的好忙的说。贾珍现在真的有些佩服那些穿越的大神,各个都是牛人啊,富国强国不谈,还能天天与众多美女**,过问后宫琐事,跟太后斗,跟后宫妃子斗,或者亲自操刀宅斗,叫他如何不能叹为观止,这精力简直比孺子牛还充沛万分。反正他是不行,忙完了回家,过问过问儿女的事情,操心一下儿子们的学业,和老婆说说话就已经是困得沾了枕头就直接睡过去了。
就算心里忍不住对那些穿越的大神赞叹不已,贾珍还是非常认真地听着礼郡王的话,其实说实话,礼郡王的理念与政和帝还是非常相似,若撇开血缘,比起政和帝的亲弟弟,先皇所出的七皇子忠郡王,倒像是一母同胞的手足。“这次恩科为的是填充朝廷,倒是照着你的法子更好些,朕是不想再看到一回那般场景,那么多庶吉士能顶用的能用手数出来。不过,李祭酒也是好心,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且桃李满天下,还是得给几分颜面,其中的分寸你和贾爱卿估量着办吧!”政和帝琢磨了一下,开口道。“臣明白。”礼郡王和贾珍连忙应承道。
“兵部那里如何了?”政和帝现下最为挂心还是军队的战斗能力。“兵部这里倒还好,北大营那里换了人,又从南大营那里调了几个教头,先前还不老实,杀了几个扰乱军纪的,现下便老实许多,只是朝中将领缺乏了些,且兵部缺少统筹规划之人,要想彻底理清,训练兵士,蓄养精锐还尚需时日。”李安琢磨着政和帝的心思,慢慢开口道。大清洗对于兵部的冲击相当得大,并不亚于吏部,要想恢复十分不易,现下更要命的是缺乏能够领兵作战,独当一面的将领,若是一味地从御林军和南大营抽调,那么短时间提升不了北大营,西大营以及东大营的军力,反而削弱了御林军和南大营的实力,到时候若是有意外发生,恐怕要出大事,而地方驻兵根本不在李安的考虑之内,就算要调动地方驻兵,去除些蛀虫,那也先得把南大营它们收拾干净了,打铁还需自身硬。
“那从暗卫里抽调如何?”政和帝微微沉吟了片刻,开口道。“圣上,这万万不可。暗卫一向负责圣上的安全,若是抽调了——”李安连忙跪下反对道。“南大营它们一日不解决,地方驻兵一日不清查,朕就安不了,彻夜难眠。你懂吗?李安。如果抽调十几个暗卫,能够将这三大营收拾好了,朕乐意冒这个险。如今整个大央朝边疆时常发生险情,朕没有多少时间可等,李安,朕的暗卫不是白给你的,朕给你两年时间,朕要一支虎狼之师,北扫大漠,南平寇匪,西镇蛮夷,扬我国威。”政和帝眼睛仿佛闪着火焰一般,字字铿锵有力,直直地盯着李安。
“圣上。”不仅是李安,暖阁里所有的人都抬头看着政和帝,随即下跪。“圣上英明,臣一定竭尽全力,两年训练出一支虎狼之师。”李安郑重地开口道。“今日这些话你们都暂且全部放到肚子里去。”政和帝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收敛了自己的神情,他要让大央朝在自己的手里更上一层楼,无人敢犯一步。
“臣遵旨。”众人低声道,贾珍他们心里都明白,因着开朝以来重文轻武的国策下,如今朝廷里一向是主和之人多,主战却少,好在边境将士死守城池,才无大患。贾珍和胡济对望一眼,看来他们又有得忙了。“臣斗胆恳请圣上开武举。”李安忽然出声道,这次恩科并没有开武举,虽然鲜少有在恩科之时开武举,但也并非无此先例。“朕准了,那就主持一事就就交给你,胡济以及兵部左侍郎石柯了。”政和帝之前没有想到,现下被李安这般提醒,觉得对极了,答应得十分爽快。
“圣上,到了该用膳的时候了。”政和帝身边的大太监轻声提醒道。“嗯,众位爱卿就留下来一起用了吧。”政和帝点了点头,开口道。大家忙领命谢恩,宫中用膳十分讲究,也就礼郡王自在些,柳鸿飞二人自在些,偶尔和政和帝低声说上几句话,其他众人不免更注意自己的仪态举止,还要防止政和帝突然问话,自己露出不雅之态来,因此一顿饭并吃不出什么滋味来,反倒是有些受罪。
贾珍知道自己是个俗人,没啥魏晋之风,反正皇帝在他是浑身不自在,毕竟他可没有什么魅力加成的金手指,就算贾珍的皮相不错,但是若是举止不妥,绝对谈不上什么优雅。他这顿饭可以说是食之无味,每时每刻都得注意着自己的举止,不能惹得皇上生气,贾珍觉得如果以后大家商讨事情政和帝都要留饭的话,那么自己早晚会消化不良的,等会回去得给自己泡杯普洱茶才行,不然他会忍不住胃疼的。胡济几人的情状和自己差不多,倒叫贾珍有些安慰。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晚?”楚氏等了很久,才等到回家的贾珍。“圣上派了新的差事,免不了有些应酬,这次恩科我顶了周尚书的缺。”贾珍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都已经点上了蜡烛。“可是饿了?”楚氏忙问道。“嗯,有点,今日中午没怎么吃,晚上喝得多是酒水,我瞧着米粥倒是好些。”贾珍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开口道。“好,我这就叫人去做。”楚氏忙低声吩咐自己的婢女去趟厨房。
“阳哥儿和辉哥儿呢?”贾珍略歪了一会儿,起身问道。“我这就叫他们过来。”楚氏忙吩咐下人,却忍不住嘴上埋怨道,“你这么累,明日再问他们兄弟二人的功课也不迟。阳哥儿和辉哥儿虽然偶有顽皮,可却懂事,断不会对学业有所怠慢。”“子不教,父之过。我到底是个父亲,如何能因为朝政之事疏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管教,若是他们再大些,能够独当一面,那再叫我管我都不管,还不如与你好好享享清福。”贾珍知道楚氏对于自己的关心,只是教育问题可马虎不得。
贾茂与贾蔚很快就到了,贾珍对于贾茂的精气神还是很满意的,检查了兄弟二人的功课,又与两个儿子聊了一会儿,这才叫他们回去休息。至于闺女们,天色已晚,还是叫她们先早点休息吧。“我瞧着你这模样便觉得心疼。”楚氏微微一叹,嫁给贾珍为妻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事,她与贾珍相濡以沫这么多年,如今贾珍的头发里竟是已经有了好几根白发,这叫她如何没有点酸涩之意。
“好好地哭什么?”贾珍原本已经朦朦胧胧,将要睡去,却听出了妻子的语气不对劲,忙睁开眼睛问道。“没哭。”楚氏忙忙收拾自己的情绪,笑道,“只不过想着时日过得真快,一时间有些感慨罢了。”“是啊,孩子都那么大了。”贾珍仔细地瞧了瞧楚氏,见楚氏确实没有什么委屈难受,这才放下心神来,跟着感叹了一句,没有多久便睡着了。楚氏见贾珍睡着了,也合目休息。
贾珍如何暂且不提,贾瑚如今在户部做着个主事,他本身有些能力,分内的事情做得极好,为人虽低调,可谁不知道户部左侍郎贾珍是其堂兄,二人关系一向不错,户部左右两位侍郎都与贾伯希关系不错,倒也照顾提携贾瑚,虽然有人不待见他,但是却无人找茬,眼下他的堂兄乃是天子心腹近臣,这前来巴结的人便多了起来,更有人常常与他打听着贾伯希的动静,喜好等,让贾瑚有些不胜其扰。
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怎么向贾珍打听这些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他该过问的,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贾珍自然会与他讲。“你倒沉得住气,表现得不错。”贾珍还是比较关心族中几个年轻的子侄兄弟,抽了个空,邀请了贾瑚和贾琏来府里坐坐。他随后单单留下了贾瑚,开口赞叹道。
“珍大哥哥的教诲,弟弟可都记着呢。若不是珍大哥哥当日的教诲,我恐怕与那些往日的同僚一般的下场了。”贾瑚想起这些来,还有些后怕,开口道。“我说了一回事,你自己用心做却是另一回事情。现下的朝堂如何,你是知道的,眼下安分守己便好,做好自己的份内之事便好,做得好自然能够更进一步,其余的不需多做。你懂吗?你的上峰都是不错的,你自己要把握机会。”贾珍微微一笑,开口道。“我明白了,珍大哥哥可要小心些。”贾瑚还是有些担心自己这个堂兄的,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