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再次回到卧室,将床头柜上的手表重新戴在腕间:“睡了?”
“你要走了?”乔岩装作才被吵醒的模样,眼神迷离地望着对方,他那点演技j乎全都用在这位金主身上。
“嗯。试戏那天投资方的人应该也在场,我会去找人疏通,争取将人拉到我们这边。剩下的还要靠你自己,这j天给你安排了表演课,跟着老师好好学。”
男人的语速比之前快了不少,似乎急着回去,可能是有要紧事。乔岩善于察言观se,不该他关心的事从不过问,他只是一如既往的“贴心”,说些让对方注意安全、保重身,要记得想他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
而将骨头散架的乔岩独自留在酒店的男人,也保持住自己的一贯风格,对那些假情假意的r麻话嗤之以鼻。
演技上,有金主坐镇的乔岩获得专业人士指导,而孤家寡人的常青却只能自食其力。
自打常青因为《血染黎明》的事开罪了恩师,他便再不敢去上门请教。虽然常青念书时也曾学习过如何饰演盲人,可那毕竟是多年以前的事情。课堂上传授的表演技巧终究不过是纸上谈兵,对于盲人的生活状态,他基本毫无概念。
常青看了j部讲述盲人生活的电影,j位主演的演绎方式各不相同。常青分辨不出哪种是正确版本,别人的表演对他来讲不具备足够的参考x。
他迫切需要去验真实的盲人生活。
常青买来一支手杖。在家时,他会用黑布蒙上眼睛,用手杖探路四处走动。原先做起来如呼吸一般自然的动作如今却变得异常艰难,在熟悉的空间中迈出j步,常青都会觉得心慌不安,生怕自己会撞到家具锋利的边角。
在黑暗中摸索了j个日夜,常青似乎渐渐抓住作为盲人的感觉。然而好景不长,在常青撞碎两个花盆、摔破三只碗、走错四次房间之后,忍无可忍的两位室友终于冲常青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制止他愈发怪诞奇葩的行径。
还剩一周左右的时间,常青已经来不及报名盲校,此时最好的办法便是去盲人按摩中心,与那里的工作人员面对面进行j流。
搜索出离家较近的一家,常青溜达着就过去了。
这家盲人按摩中心地处繁华街区,门脸儿显眼,店内的装潢却低调温馨。前台的小姑娘看到有客人来,热情地迎了上去:“您好,有预约吗?”
姑娘一笑起来,红扑扑的脸蛋儿上会多出俩浅浅的酒窝,常青可想伸手戳上一戳:“没有,一定要预约吗?”
“当然不是。您是第一次来吧,我给您找位师傅,要是满意,您下次可以提前预约,还指定这位师傅给您f务。”姑娘边说着边将常青带至走廊尽头的房间,“您想做全身按摩还是足底保健?”
若是做全身按摩,常青不一定能看到按摩师傅的脸,于是他答道:“足底保健就好。”
常青被安置在房间内的一张单人沙发上,店里客人不多,此时屋内只有他一人。常青环顾四周,这里的摆设与普通按摩中心毫无二致。
不一会儿,一位盲人按摩师在前台姑娘的搀扶下走了进来,摸索着坐到常青脚前的矮凳上。
对面的男人有张轮廓分明、颇为俊俏的脸,看上去比常青大不了j岁,他的眼睛始终是睁开的,除了瞳孔失焦外,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此时房间内只剩下常青与按摩师两人,盲眼的师傅不可能认出明星,常青便安心地将架在鼻梁上的墨镜取下。
按摩师傅直愣愣地望向斜下方,对常青说:“哥,我按得不好,您多担待。”
常青赶紧纠正道:“别别别,我比你小,叫我小常吧。”
听了这话,师傅原本略带忧郁的脸庞绽放出腼腆的笑容:“这是我们这行的规矩。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去理发店都会被称为美nv,一个意思。”
常青傻笑两声,任由师傅帮我脱去鞋袜,将脚放进身前的木盆里按摩清洗。
常青试着和这小师傅攀谈:“看您动作挺熟练,是不是在这行做好多年了?”
师傅摇摇头,手下的动作也没停:“刚满一年。”
“那您之前是做什么的?”
“司机。”
常青瞬间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将话接下去。这人不会是在同他讲冷笑话吧……
师傅笑了笑,话语中略带苦涩:“我以前是开出租车的,出活时候和人撞了,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亲身验过一周盲人生活的常青,明白无法见到光明的痛苦,而他所会到的难处可能还不及对方的万分之一。触及到对方的伤心事,常青有些过意不去,他并未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注意力放在对方的神态动作之上。
将雪白的脚丫子从木盆里撤出来,师傅一手捧着常青的脚后跟,一手取过手边的ao巾为他擦拭g净,开始按摩。
足底的x位被重重按压下去,常青疼得一激灵,赶紧抓住两边的沙发扶手,将自己的初衷忘得一g二净。他苦苦哀求道:“师傅您轻着点儿!太疼了!”
“疼是因为肾不好,得帮你多按按才行,忍一下就过去了。”师傅轻描淡写地将常青的请求挡回去,屋里一时间只剩下常青一声声杀猪般的惨叫。
在这期间,常青还接到过陆晋松的来电,可对方还没进入正题便匆匆挂断了电话,常青只顾着喊疼,没来得及问陆影帝究竟有何贵g。等他再拨回去的时候,对方已经关机。
从按摩中心走出来,常青又马不停蹄奔赴什刹海。
人们都说什刹海的魂并非那潭碧水,而是将护城河两岸紧紧包围的胡同文化。
上学那会儿,常青转遍了大半个北京城,自然也没少在狭小/b仄的胡同间穿梭。可常青毕竟不是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对灰墙红门背后的故事知之甚少。他这次来什刹海,便是想试着揭开红漆大门背后的秘密,了解冯西的成长环境。
河岸边整齐排列着一串配有红se顶棚的人力三轮车,远远看上去如同一条蜿蜒曲折的红龙。常青刚走过去,j位三轮车夫便冲着常青吆喝起来,什么“萨瓦迪卡”、“空你起挖”、“阿尼哈三友”,可劲儿招呼。
常青的目光在j人中间巡视一遍,顿时犯了难。听j位车夫的口音,没有一位像是住在四九城里的老北京人。常青向他们表明来意,j位大爷觉得没劲,纷纷散开,只有一人好心肠地抬手向后一指,告诉他:“找那位光头的师傅,正蹲河边chou烟呢。”
常青顺着那人所指的方向寻去,果然见到一油光锃亮大脑壳。常青上去与人攀谈,对方瞄了常青一眼,懒懒说道:“跑一趟一百啊。”
r好疼。
花钱扣扣索索的常青开始耍赖砍价:“师傅您再给便宜点呗,其他人才收五十。”
光头车夫剜了他一眼,将chou到一半的香烟扔到地上,用脚一捻:“他们那套说辞儿可都是跟咱这儿听来的,翻来覆去就那么j句。”
车夫指指自己溜圆的脑袋瓜子:“这里边儿可都是g货,光个胡同我都能溜溜讲一天。”
呦,这还遇到高人了。常青二话不说将大红票子双手奉上,坐进车里。别看师傅瘦的只剩p包骨头,蹬起车来毫不费力,常青一时有种风驰电掣的感觉。
都说北京人ai贫,别人常青不知道,这位师傅确实能侃,对得起他那张票子:“你要找老的四合院得去南城,宣武和崇文那边儿兴许还有,什刹海周围的四合院都是翻新过的,好些胡同都给加宽了。以前这地都是土路,现在全铺成柏油路了。”
“过去的四合院儿,住宿条件其实不好。厕所是胡同里公用的,厨房倒是各家都有。春天漫天h沙,夏天没空调,秋天下雨房子还漏水,冬天院子里水管子都是冻着的,得拿开水浇开,麻烦着呢。可条件再破,住惯了四合院儿的人也不愿意搬,这里住着有人情味儿啊,过去邻里之间都亲的跟一家人似的,有事儿大家一起商量,有困难也一起帮着解决。哪像现在,房子住一年都不一定知道邻居姓甚名谁……”
眼睛瞧着两边风景,耳朵里听着车夫的絮叨,常青脑中渐渐勾勒出一幅极富生活气息的画面。他将眼盲的冯西放在其中,想象着他的人生。
时光飞逝,十四天一晃而过。
常青与乔岩被招致怀柔影视基地内的一处摄影棚,由于演员人选已经基本敲定,席子旭决定采用实景试戏,并为二人备下了f装道具。
摄影棚内,电影的主创人员齐聚一堂,姗姗来迟的常青急忙寻了处空位置坐下,结果抬眼便看到乔岩那张势在必得的面孔。
要问乔岩的自信从何而来,就要提到他在这两周之内接受过的魔鬼特训。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男人为他请来的老师皆是业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钱拿得多,对方自然解囊相授。反复枯燥的练习中,乔岩渐渐掌握住各种表演技巧,动作能做到与老师们的示范分毫不差。
更重要的是,他已提前得知两人将要表演的是哪段剧情,早就在家练习过无数遍了。
乔岩急不可耐地询问导演:“常青也到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席子旭推了推眼镜,说:“再等等,还有个人没到呢。”
还有人?
常青环视一圈在场的人员,投资方代表、制p人、导演、副导演、编剧、nv主角,按理说人已经齐了,剩下的一人会是谁?
就在常青还在纳闷的时候,有人从远处走来:“抱歉我来晚了,那边剧组会议延长了十分钟。”
熟悉的嗓音令常青差点从座位上蹦起来,而他对面的乔岩则皱起眉头,心道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