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修文扭着纤瘦的腰肢走向常青,常青想起自己的前任室友,对方也是这般娘里娘气的姿态。
马修文满怀歉意地对他说:“陆影帝,实在对不住,刚才的片子全都废了,一会儿得重拍。”
听到这话,常青心里咯噔一下,担心会不会是自己在哪个环节上犯了过错。
他忐忑不安地向对方确认:“真的一张都不能用?”
马修文摇摇头,不无遗憾地说:“这都是我的责任。现在我想推翻最初的构想,进行一次全新的尝试。这次的造型可能会比较出位,希望您能配合。”
常青嘴角抽搐,以他自己的标准,现在的淫僧形象已经称得上是别具一格,能令这位品味独特的马姓摄影师都觉出位的造型,得是什么奇葩模样?
常青略带犹豫地点点头,说:“我尽量。”
得到影帝的许可,马修文顿时松了口气,他将摄影棚里的工作人员召集到身边,向他们布置下全新任务。
不一会儿,原本还聚集在一处的人群瞬间散开,一名工作人员走到常青身边对他说:“不好意思陆影帝,妆容和服装都得重新捯饬一遍,您再跟我回趟化妆间。”
常青懵懵懂懂地跟在来人身后,心里七上八下。
一小时后,常青的新造型终于大功告成。化妆师让到一旁,方便常青将镜中的自己看个清楚。
此时常青上身赤裸,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半透的白色棉制宽腿裤,蜜色的精健肌肉上涂着厚厚一层粉底,整个人白上几号。陆影帝那张极富男人味的脸如今变得毫无血色,右半边脸上挂着一道从额头一直延伸至下颚的细长伤口,伤口周围皮肉外翻,看上去异常狰狞。他的嘴唇干裂,眼唇周围泛着黑气,眼仁也因为美瞳的缘故变成两颗瞳孔大小的黑色圆点——这哪还是陆影帝,活脱一丧尸!
“怎么样?”化妆师语带得意。
“我都快认不出自己了。”常青咧着嘴苦笑,即使被人称作千面小生,陆影帝也从未以如此面貌示过人。
走出化妆间,常青惊讶发现,摄影棚内不知何时竟多出一个前高后低的复古式长形浴缸。
他一头雾水地来到马修文身边,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马修文一面端详常青的新造型,一面解释起来:“我想让您饰演一只刚刚死而复生的丧尸,您仍然保有人的意志,同时又因为本能而极度渴望活人血肉。我需要您在盛满血液的浴缸中上演一出理智与本能的拉锯战。这次我不会刻意要求您去摆出什么样的动作,您可以自由发挥,最好能表现出一种血淋淋的性感!”
常青很想乐,从“富有禅意的性感”到“血淋淋的性感”,马大摄影师依旧不走寻常路。
常青来到浴缸边,抬脚迈了进去,血浆是由玉米糖浆稀释而成,还泛着丝丝甜味。他小心翼翼坐进浴缸,血水差不多能瞒过腰跟。
就在他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诠释一只性感丧尸的时候,马凯文擎着单反向他走来,边走边问:“准备好了吗?”
看到来人,常青脑中灵光乍现,计上心来。
马修文站在常青正对面,举起相机对准他。
镜头中的常青曲起双腿,膝盖大开,双臂搭在浴缸边沿,五指紧扣在瓷壁上,全身肌肉紧绷。常青直勾勾盯着镜头,伸出舌尖轻轻舔过上唇,眼中充满对血液与人肉的欲求。
马修文顿觉时机已经成熟,毫不犹豫按下快门。
拍了几张后,常青开始变换姿势。他跪坐在浴缸中,捧起一汪血水淋在鼓囊囊的胸肌之上。由于血水的浸泡,常青身上这件长裤已经湿透,紧紧贴在两条肌理清晰的大长腿上。他扬起脖颈,身体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流畅优美的弧线。常青脸上挂着欢愉的微笑,眉头却微微蹙起,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揉进同一张面孔,却不觉突兀,反而生出诡异的美感。
马修文兴奋不已,快速按动快门,他需要用尽全身力气才能遏制住双手的颤抖。
这才是他想要追求的感觉!
他之前错把陆晋松当成厚重坚实的盾牌,哪知人家原来是只尚未出鞘的宝刀。
拍摄告一段落,常青卸去狰狞骇人的妆容,坐到场边休息,他之后还要继续拍摄内页。
这一次的作品终于令马修文遂心满意,他来到常青身边,有些八卦地问道:“您的眼里透着股韧劲儿,像是在与某种力量相抗争。不知一路顺风顺水、风头正劲的陆影帝还有什么尚未达成的夙愿?”
常青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一番搜肠刮肚之后,胡扯道:“奥斯卡影帝。”
马修文点点头,不禁对影帝肃然起敬。
奥斯卡奖项对于华语电影界来说始终是一座难以企及的高峰,好莱坞也未曾真正敞开怀抱,接纳并认可国内演员的表现。心怀高远志向,陆晋松担得起国内影坛领军人物的头衔。
唐小菲与苏博文赶到后,拍摄继续进行。
近日来,络上疯传唐小菲由于薪酬纠纷和隐婚风波正在与经纪公司闹解约的消息。常青本以为唐小菲会因此憔悴不堪、心事重重。没想到情况却恰恰相反,唐小菲神采飞扬,逢人便笑,一副沉浸在幸福之中的小女人作态,完全不为解约事件所困扰。
内页的拍摄较之封面要正常许多,两位男士一黑一白两套西装,唐小菲穿的是红色包身礼裙。拍摄中,唐小菲需要辗转在两个深爱他的男人中间,因为无法抉择而伤透脑筋。
唐小菲将头靠在常青肩窝,两人紧紧拥抱,而唐小菲的手却被苏博文拽着往后带。
常青对唐小菲怀有抗拒心理,因此肢体稍显僵硬。
唐小菲见状也没气恼,借着两人的动作,在常青耳边轻声说道:“你现在不用怕我了,我不会再像原来那样粘你,因为男朋友会吃醋。”
男朋友?
常青心下惊骇,脸上却始终敬业地维持着脉脉深情。
唐小菲虽然绯闻不断,却坚称自己与绯闻男友们不过是朋友,如今大大方方向他承认恋情,实在不像唐小菲一直以来的处事风格。
正当常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三人变换了动作。
唐小菲向后倒去,苏博文眼疾手快搂住她的纤腰,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常青则握紧她的手苦苦挽留。
唐小菲抬头瞧了苏博文一眼,眼中即将满溢的恋慕不似作假。苏博文会心一笑,抬头略带歉意地看着常青。
常青瞬间明白过来,原来唐小菲是与苏博文走到了一起。苏博文家境如何他并不了解,不过对方在片场时对唐小菲无微不至的照顾他倒是看进眼里,也许是那份细心与善良打动了唐小菲?
完成拍摄工作后,常青又临时替陆影帝跑了个饭局,回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客厅里黑洞洞的,格外安静,常青颇感意外,陆影帝竟然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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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饭局的不止常青一人,陆晋松与林绪杀青,剧组又不免要去饭馆搓上一顿。
去饭馆的路上,陆晋松一直闷闷不乐,床戏倒是拍得顺利,祝升那小子却始终不见人影。
等进了包间,陆晋松心中又笑开了花,祝升此时正乖巧地坐在圆桌旁,安静地玩着手中两只象牙雕花筷。几日不见,祝升的头发长长不少,毛茸茸的自来卷看上去十分喜感。
看到来人,祝升仓皇失措地站起身,哆哆嗦嗦地将筷子架在碗碟上,他推了下眼镜,低着头小声道:“好久不见。”
剧组上上下下相处近两个月,大家对祝升的怪性子习以为常,热情地与他打过招呼后便纷纷落座。
若是放在过去,陆晋松肯定躲得远远的,就怕这怪小子蔫乎乎缠上来,用那种欲说还休的眼神盯着常青,结果半天也打不出个屁来,能把人呕死。
这次陆晋松却反其道而行,主动坐到祝升身边,令祝升受宠若惊,在一旁默默关注的席子旭则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
祝升注意到陆晋松脖子上的创可贴,便出声询问道:“你受伤了?”
陆晋松摸了把脖子:“嗯,不小心被猫抓的。”
十指局促不安地勾在一起,祝升鼓起勇气问陆晋松:“我以后……还能再联系你吗……”
陆晋松很想说你给我哪儿来滚哪儿去,那是老子的人,可如今他只能好脾气地回答道:“为什么不能?我们是朋友。”
听到“朋友”这个称谓,祝升微微翘起嘴角,眼中满是笑意。
席子旭还是改不掉过去的陋习,点上满满一大桌子菜肴,幸好这次来得人多,应该不会浪费粮食。他又叫了两瓶红酒,一瓶五粮液,让众人各取所需。
众所周知,常青酒量奇差无比,三杯便倒,陆影帝自然只能分到杯红酒。然而此时他却希望满肚子坏水的席子旭能将五粮液塞进他手里,像往常那样换着花样地劝他喝。
并不是说常青酒量见长,而是陆晋松知道,只要他露出苦恼为难的神色,某人便会自告奋勇替他饮下杯中酒。
祝升喝得越多,脑子越迷糊,越方便陆晋松套他的话。
不出陆晋松所料,席子旭这只老酒鬼率先起身,捏着一:“常青与林绪两位演员今日杀青,席某对两位表示衷心感谢。”
陆晋松与林绪听到这话,也赶忙起身,举起酒杯与席子旭相碰。
席子旭嘱咐道:“干了啊,干了!”
陆晋松故意苦着一张脸,皱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席子旭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又为他倒上一杯,嘴里说着:“席某在片场没少念叨你,你别往心里去,都是为了能拍好电影。”
“知道您是为我好。”陆晋松略带犹豫地说,“这杯……也得干么?”
席子旭扬了扬酒杯:“我这喝五粮液的都干了,你说呢?”
陆晋松面露难色,慢慢将酒杯举至唇边。果然,一旁的祝升坐不住了,他起身道:“我替他喝吧,您别灌他。”
祝升此举正中陆晋松下怀,席狐狸笑弯了眼眉:“哦?你可想好了,他可以喝红酒,你得陪我喝五粮液。”
祝升面露惊色,别看挡酒时挺积极,其实他酒量也不行,只是没有常青那般夸张。
他咬咬牙,还是答应下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祝升眼中已尽是迷离之色,他替陆晋松喝了好几杯,红酒白酒混着来,更是上头。
陆晋松捅捅他:“祝升?喂,还醒着么?”
陆晋松的话像是从天外传来,祝升反应迟缓,慢悠悠回答道:“醒着呢……”
席子旭插了一句:“他今天是打车来的,得找个人送他回去。”
陆晋松心道机会来了,便主动请缨道:“我送他吧,助理开车来接,绕个路送他一程挺方便的。今天他替我挡了好几杯酒,就当我还他这个人情。”
席子旭笑得颇为玩味:“那就麻烦你了。”
陆晋松将对方抚上车时,祝升已经昏昏欲睡,神志不清。陆晋松向助理报出一个地名,正是祝升如今在北京的住址。
要问陆晋松为什么知道,因为他之前就派人调查过祝升的资料。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祝升虽然从小学起便在私立贵族学校念书,家里却并不具备与之匹配的财力。祝升由中法混血的母亲带大,父亲的身份却是个迷,陆晋松估摸着对方十有八九是私生子。
醉得不省人事的祝升靠在陆晋松肩膀上,随着汽车的颠簸而上下蹭动,陆晋松被他那头自来卷刮得瘙痒难忍,他推推祝升,说:“醒醒,一会儿到家了,陪我聊聊天。”
祝升悠悠转醒,眯着眼睛看对方。常青的脸被酒精扭曲,像是遮了一层雾,可他依旧辨认得出来。祝升猛然搂住对方,陆影帝吓了一跳,可他很快镇定下来,拍拍祝升的背,问道:“你怎么了?”
祝升的大脑袋在陆晋松肩上蹭了蹭,喃喃道:“抱歉……之前误会你……我明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却还是动摇了……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
祝升逻辑混乱,陆晋松也没太听懂,他轻声道:“我不怪你,告诉我你错在哪儿?”
然而祝升却对陆晋松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念叨着:“抱歉……是我不好……”
陆晋松叹了口气,将祝升从自己身上摘下来,对方现在这副样子怕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陆晋松扭头看向窗外,始终没有察觉到,颈间的创可贴因为刚才那番蹭动而翘起一角。
助理边开车,边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眼后座上的两人。他对陆晋松与常青的关系多少有些怀疑,如今看来,常青与祝升之间或许也有些暧昧。
到了地方,陆晋松独自将祝升扶进房间,叫助理在门外等他。他将祝升安置在床上,四周打量一番,这是间再普通不过的单人公寓,柜子上的合照里,四个穿着校服的男孩儿笑得天真。
陆晋松犹豫片刻,还是轻手轻脚来到书桌旁,拉开抽屉翻找,想着或许能从中找到些线索。
正翻着,床上的人冷不丁冒出一句:“你在干什么?”
陆晋松一惊,赶紧缩回手,他转身回到祝升身边,坐在床沿,俯下身关切地问道:“你好点了?我看你醉得厉害,想找阿司匹林给你吃。”
酒劲儿退去不少,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起来,祝升的视线缓缓移动到对方白净细嫩的脖子上,翘起的胶布之下,两排齿痕红得刺目。
祝升顿觉气血翻涌,他陡然抓住陆晋松的手,在对方还未反应过来前将人压倒在床垫上。
他一把扯下创可贴,抚上那片齿痕,颤抖地质问道:“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