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雨柔眸光一跳,冷然看向面前狮子大开口的男人,“你的胃口倒不小,不怕撑死自己么?”张家整个家族,目前拥有的股份也不过1o%,他区区一个外人,居然也妄想那么多的股份!
沈晏温然一笑,仿佛根本没听出张雨柔语气里的讥讽,淡声道,“当然,每年得到的分红,我可以无偿投入集团生产运营中,但这股份必须要由我控制支配,换句话说,这1o%的股份,只是保证我与他们母子人生安全的筹码而已。这是我的条件,也是唯一的条件,如果你无法答应,那我也没有办法。”
张雨柔心中一动,沈晏提出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仔细算起来,其实也并不稀奇,他要为自己找个保障,而1o%的股份无异于就是最大的保障,况且,他又愿意将所有分红都投入集团的运营之中,相当于不从中得取任何利益。如果沈晏不提出赠送分红,她或许会怀疑沈晏这么做是故意为之,但他提出了,反而显出他没有什么争名夺利的心思,也符合她资料中那个沈晏的形象。
“如果有朝一日,樊雅想要报仇,想要利用你手上1o%的股份,怎么办?”她突然问。
“或许,你我可以不让她知道。”沈晏微笑,“就像我帮你对付容浔的事一样。”
张雨柔微微惊讶,皱眉看向沈晏,“你想瞒着樊雅?”随即轻笑,“你以为瞒的住?”
“没有十成把握,五六成也是有的。”沈晏淡淡一笑,“就算瞒不住我帮你的事情,你也应该能瞒得住我拥有集团股份的事,不是么?你不想她知道股份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她知道,毕竟,为了爱而杀情敌,总比为了钱杀人好听的多。”
张雨柔沉默一瞬,不可否认沈晏说的确实是事实,确实,她不想樊雅知道,沈晏应该更不想知道。而且无形中,这股份突然也成了一把双刃剑,既是沈晏钳制她的工具,也成了她控制沈晏的筹码。
眸光一转,张雨柔淡淡一笑,“你说的事,我会考虑。”
沈晏丝毫不以为意,“可以。”
屏幕一黑,通讯中断。
是张雨柔中断了讯号。
刚才还平静从容的沈晏脸色一变,急急从抽屉里取出药丸一口吞下,也不知道是吃药太迟,还是呛着了气管,不可自抑的咳嗽起来,整个人伏在桌上,腰背微微佝偻颤抖,像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书房门被急急推开,守在门外的沈晏听见声音冲进房间,一见这状况脸色立刻也变了,连说话都来不及,转身匆匆从墙上暗柜里取出针管,当机立断的捋开沈晏的袖子,就要注射!
削瘦不见肉的手掌及时挡住。
关眠一惊,手忙脚乱的收回针管,一米八的大男人,眼眶已经微微红了,“沈先生,您这又是何必,这点东西,我们又不是供不起……”
疲惫却依旧犀利的眸光电射过去,关眠身体微微一僵,颓然放下手,自暴自弃似的将所有针管药剂都扔进垃圾桶,看着沈晏不住咳嗽的样子又手足无措,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该干什么,慌忙出门。
等关眠带着人回到书房,沈晏已经不再咳嗽,闭着眼疲惫倚靠在椅背上,脸上血色几乎完全褪去,显出近乎透明的惨白,领口被他自己扯开,露出一截几乎狰狞的锁骨。
关眠身边的高云开惊的脸色微变,急忙走过去查看沈晏的状况,越看脸色越难看,“沈先生,你真的得住院治疗,这样子,你的身体迟早负荷不了的。”眼角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的针管与药剂,身为医者,他从味道里很容易就分辨出那东西是什么,脸色更加难看,狠狠瞪了眼关眠,回头刚想说什么,但看着沈晏的脸色,到口的话登时吞了回去,艰涩的吐出一句话,“不要过度。”
沈晏疲惫睁开眼,竟也笑了笑,“放心,我没注射。”
高云开一怔,松了口气之余只觉得心酸,无声的叹了口气,“虽然医生不该说这话,但我倒情愿你说注射了,这东西,至少可以缓解你的痛苦。不过,我还是很庆幸。”顿了顿,他认真看向沈晏,“沈先生,我还是坚持认为你应该去医院休养。”
“等事情结束了,我会休息的。”
高云开的脸上神色登时变的复杂,“我真的不知道,听你的话,到底是对还是错。或许我该第一时间联系樊雅的。”
“你告诉她也没什么用,只会让她担心。”沈晏轻轻咳嗽了声,“你今天怎么过来了,万一小隽的病又反复了,他们找不到你怎么办?”
“我早上已经开过药了,从他们描述的病症来说,小隽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我已经提出要去面诊。他们说要考虑。”
高云开想起那天那个男人突然闯进诊所的情形,到现在还在庆幸自己当初选择去那个偏远小镇行医,这些年又一直照料小隽所以对他的身体状况十分熟悉,当那个男人支支吾吾的说着那些极相似的症状时,他才恍然惊觉自己居然碰到了绑架小隽的绑匪。也是阴差阳错,那天暴雨来袭影响了通讯道路,他连夜出镇报讯遭遇泥石流,幸亏关眠从旁边经过,及时把他挖了出来。醒来之后,沈晏的理由也说服了他,毕竟樊雅现在的状况不同于往常,现在小隽那边的情形连沈晏都有些犯难,给樊雅知道,也只会让他烦心。
更重要的是,沈晏保证会将容隽平平安安的救出来,他也觉得沈晏值得相信。
沈晏脸上神色微微一松,“嗯,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他们让你进去,你别的也不用多管,只专心照顾好小隽的身体就可以了。”
高云开点点头,“我明白。”
虽然他算不上手无缚鸡之力,但面对那些武力值强悍的危险分子,他的手术刀一点用处都没有,更不用说还带着一个虚弱的孩子,他出了事不要紧,就怕影响到小隽,他只要在沈晏动手之前尽快调理好小隽的身体,才是他最大的本职。
看了眼沈晏的气色,他忍不住说,“就算你不打算住院,你也应该好好休息,如果樊雅知道……”
守在门边的关眠突然走过来,打断高云开的话,“樊小姐来了。”
高云开一愣,下意识回头看向沈晏。
沈晏轻道,“关眠会带你去别的房间,别让她看见你。”
高云开点点头,迅在关眠的指引下离开,沈晏伸手,慢慢揉搓着自己的脸,当敲门声响起时,他放下手,原先惨白的脸上已经浮上淡淡的红晕,虽然不多,却也比刚才健康的多了。
“请进。”
听着房间里温和的声音,樊雅现自己悬着的心竟然微微一松,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担忧些什么。她推开门,一抬眼就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沈晏,微微楞了楞。
这里是冷焰盟的总宅,装潢布置都威严森然气象逼人,就连书房都是整体的黑色色调,柜架上摆放着狰狞的图腾或者刀具,看起来森然冷冽,绝对没有半点书房的感觉,奇怪的是沈晏似乎也不想改变这里的布置,他一身黑衣,就坐在黑色的大理石桌后面,眉眼依旧温雅,但仿佛他身上也多了些别的气质,与四周景致融合在一处,竟然也显出几分协调。
“我现在这个样子很奇怪么?”沈晏轻轻笑了笑。
樊雅回过神,也笑了笑,老实坦白,“是有点。”在沙上坐下,她又认认真真的看了眼沈晏,“不过,看起来似乎很有气势。”
“可惜再有气势,你也不会喜欢。”
樊雅怔了怔,心里微微尴尬,但还没来及开口化解尴尬,沈晏已经在她对面坐下,递过来一杯温牛奶,“找我有事吗?”
樊雅接过牛奶,温热的牛奶让她心微微定了定,“昨天……是我态度不好。”
沈晏手微微一顿,抬头看她一眼,眼底一瞬复杂情绪,“也不算,你其实也是为我好。”
“想法是好的,办法是错的,我确实有些冲动。”樊雅扯了扯唇,“不过我今天来,是想让你别再跟容沣联络,容沣的野心,远比你我想象的大。”
沈晏眸光微动,“怎么说?”
“樊心曾经跟商秋说过,容沣不仅想要骥集团,还要冷焰盟。”樊雅嘲讽微笑,“现在容氏已经不被他放在眼底了。沈晏,我们跟容沣之间的矛盾是注定不可改变的,但你不需要牵扯进来……”
“樊雅。”
沈晏沉声打断樊雅的话。
樊雅声音一顿,抬头看他。
沈晏轻轻的道,“如果今天我们换个立场,你会选择不管我么?”
樊雅一窒。
沈晏说的对,就像她绝对不可能放着他不管一样,他也不会看着事情生而袖手旁观。
好一会,她轻轻舒了口气,“我知道我劝不了你,但我希望,就算你想帮我,也保护好你自己。”
沈晏微微笑了笑,“这个世界上,能够伤害我的人,不多。”
樊雅看着他的笑容,心里突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她才要说话,沈晏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下意识看过去。
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她低头,没在意沈晏身体微微一僵,脸上一瞬而过的紧张,随即掩饰下去,自然伸手接过手机,歉然一笑,“我去接个电话。”
“我对那个图腾感兴趣,我去看一看。”不等沈晏开口,她起身走向走到房间另一头,专心致志的欣赏那个造型诡异狰狞的图腾。
沈晏望着她的背影,好一会,慢慢按下接听键。
电话那头,年轻女人声音柔和而甜美,“他明天下午两点出门,参加下午三点的集团股东会议,你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沈晏目光一紧,微微抬眼,目光在不远处的樊雅身上落了落。
正在摆弄图腾装饰的樊雅恰好回头,有些疑惑的迎上他的视线。
沈晏唇角微微上挑,挑出一抹温柔微笑,樊雅不明所以,也跟着一笑。
沈晏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我会尽力。”
电话挂断,嘟嘟长响。
那边樊雅也似乎接到了电话,脸上露出一点急色,匆匆挂断电话,歉然望向沈晏,“我家里出了点事,我先走了。”
沈晏脸色一正,“怎么了?”
樊雅望他一眼,也不瞒着他,只是语气还是多少有些荒谬,“刚才樊氏开记者招待会,我妈当众宣布……小隽是樊氏的继承人。”
别说小隽现在还在失踪状态,他现在也才四岁,就这么成了一家大型跨国企业的继承人……这算她大概能猜出妈妈是什么心思,但他们就没考虑这件事的可操作性么,这种决策,也太荒唐了点!而且大哥居然也同意!他也跟着糊涂了是不是!
事情紧急,樊雅没有时间多想,匆匆告辞,沈晏也没有多说,一直送到门口,守在外面的甄行一见樊雅出来立刻下车帮忙开门,看见跟在樊雅身边温和微笑的沈晏,脸上神色立刻变得几分古怪。
那个……虽然席说一切都听樊小姐的,但看着她跟情敌如此过从甚密,多少有些不对味儿。
沈晏没太在意,倒是樊雅淡淡看了甄行一眼,眼神不怒不喜,甄行却感觉脊背微微寒,干笑了声缩回驾驶座。
樊雅歉然望了眼沈晏,沈晏微微一笑,摇了摇头示意无事,主动帮樊雅打开车门,“一切小心。”
樊雅笑了笑,“我没事,不过你自己也当心点,容浔离的远,他暂时应该拿他没办法,但你靠的近,再加上最近又出了康天齐的事情……总之,你自己当心。”
“放心。”
樊雅望着沈晏日色之下掩不住苍白憔悴的脸色,心里一动,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还是被她自己压了下去,默然一会轻道,“你脸色真的很不好,身体不舒服么?看?”
“放心。”沈晏还是温和俊雅的模样,唇角笑容浅淡,氤氲在薄薄的日光里,模糊却俊美,却让人心口不由自主的沉。
樊雅微微皱眉,“沈晏……”
“当初在医院里说的话,还记得吗?”沈晏突然道。
“……沈晏。”樊雅心里莫名的有些难受,也不想回答。
沈晏却突然固执起来,“还记得吗?”
樊雅抿了抿唇,好一会才轻道,“记得的。”声音轻微而低哑,仿佛叹息。
沈晏脸上笑意更深了些,退后一步,站上台阶,“樊雅,我等你的回答,一年后。”
樊雅怔了怔,随即淡淡笑了笑,低头进车,坐稳之后抬头一看,沈晏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进房间,削瘦的背影在光影下有些深深寂寥的意味,让人看得心口莫名堵,沉甸甸的难受。
“樊小姐,回家吗?”
樊雅回过神,收回视线,“不用,你把我送到前面路口,商秋在那里等我。”
“是。”
车平稳开动,樊雅突然问,“明天的事,你觉得他胜算有多大?”
甄行微微一惊,回头看了眼樊雅,一时拿不准樊雅到底知道了多少,但以席的性子还有这对恋人的相处模式,就算席告诉了她全部情况,他也不是很奇怪。犹豫了下,他保守回答,“至少有六成把握。”
“输了的话,会被架空?”樊雅握着的手微微一紧。
“我……不知道……”甄行声音有些艰涩,“七大家族与司家一直同气连枝,百年来一直都相处愉快,还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愉快?互相牵制互为犄角?创立之初或许愉快,这么多年下来,人心多变,恐怕早就不是当初的样子了吧。”樊雅淡淡的道,“如果真的相处愉快,就不会那么多人想要司梵的命了。”
甄行一窒,登时无话可说。
樊雅笑了笑,没再围绕这个话题。
人心总是复杂贪婪,在巨大的利益之前,没有人能够保持最本我的单纯。司梵打算逐步清除掉七大家族的钳制,将所有权利收归司家,触动的不止是桂家一家的利益,肯定会遭致七大家族的集体反对。虽然司梵没有告诉过她到底有多少胜算,但就她来看,他现在选择这么做,似乎操之过急了些。
不过她深信这人不管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是狡猾奸诈的,一定不会就这么贸贸然的出手,既然他现在出手了,肯定有他出手的理由。那边的事务离她太遥远,她也没办法帮忙,但她也相信他也不会需要她的帮忙的,这点她还是有信心的。
所以即使担忧,她还是选择静观其变,而且现在,她似乎也只能静观其变了。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小隽。
车到四岔路口,商秋的车早就在那边等着,樊雅迅换车,不等商秋动,急忙问,“收讯良好吗?”
“不错。”商秋回头朝她明媚一笑,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你还要几分干特务的资质。”
樊雅没好气的白了眼商秋,轻声嘱咐道,“这件事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连卓天逸都不可以。”
“放心,我心里有数。”商秋好奇回头,“你居然能想得出来这么个办法,不过也只有你能够在堂堂冷焰盟的盟主书房里放监视器还不被人怀疑了。”
樊雅无可奈何的笑了笑,“我这也不是没办法么?”
虽然他们目前都知道容隽应该是在张雨柔手上,但根本找不到任何张雨柔活动过的证据,张雨柔又远在国外,她也根本拿她没办法,她现在所能做的,只能顺藤摸瓜。
而这里,与张雨柔接触最紧密的,就是容沣,但出乎人的意料,容沣像是平空消失了一样,就算樊心告诉了她几个容沣常出入的地方,也根本找不到他的踪影。容沣并不打算跟她联络,但容沣会跟沈晏联系,她不想沈晏牵扯到这些事情之中,但她可以利用沈晏那边摸到容沣的下落,而且也能知道沈晏到底会不会干出什么傻事。
她忍不住再嘱咐,“除了容沣的消息,其余的,你别外泄。”顿了顿,“也别告诉我。”
背着沈晏装监视器,已经让她觉得十分对不起沈晏了。
“不告诉你?”商秋挑眉,“你这算不算让我当恶人?”
樊雅轻轻一笑,“谁让你是小隽的干妈呢?你不受苦,谁受苦?”
商秋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过去,咕哝了声,“干妈么?也好,反正那小子现在可是樊氏企业铁板钉钉的继承人,以后有钱的很,以后我就赖给他养。”
樊雅脸色微微一凝。
商秋瞥眼她的脸色,有些好奇,“怎么,这么好的事砸下来,你怎么反而不高兴了?”
“樊氏是属于大哥的,跟小隽有什么关系?”况且,说起来是给小隽,毕竟小隽现在岁数还小,其实就是变着法子交给她跟容浔,她大概也能猜出妈跟大哥那种想要补偿的心态。
商秋多少也知道些樊家那些是是非非,不由深表同情,“那你准备怎么办?”
樊雅揉了揉太阳穴,“我现在也没空搭理这些,等容浔回来再说吧。”轻轻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眸光稍微柔和了些,这孩子显然也是个懂事的,她前前后后忙碌了这么久,她安安稳稳的一点也没折腾她,倒是自己,多少有些觉得亏欠这个孩子。
正说着,手机突然响起,居然是樊以航的。樊雅没好气的撇了撇嘴,这时候他居然还敢联系她?
接了电话才准备开口,就听樊以航急声道,“你在哪?看的到电视么?”
“我在车上,嗯,有车载络电视,怎么了?”
“你快调到上商业台,容老爷子正式对外宣布将容氏传给容隽!”
不等樊雅说话,商秋已经调到商业台,果然,屏幕上容老爷子肃然坐在正中央,答记者问。
同一天时间内,商场两大巨头接二连三的公开宣言,将偌大的企业体都交给一个四岁的孩子,简直造成了业界哗然,在场一个个记者也像是打了鸡血似的,问题层出不穷。
“容老先生,您这次直接跳过儿孙直接将容氏传给重孙,是有什么深层次的考虑么?与樊氏刚刚的宣言有什么关系?”
屏幕上容老爷子脸色板正,“容隽是我容家的子孙,继承容氏理所当然,跟别的没有任何关系。”
“但据说您的重孙今年不过四岁,等他成年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那这段时间容氏会由谁实际控制?是您还是容闳总经理,还是说,失踪的容先生回来重掌家业?”
“他能回来最好,但如果……”容老爷子淡淡的道,“容隽也是有母亲的。”
记者们瞬间激动了,“您的意思是,由容少夫人,樊家千金执掌容氏么!”
“未来的事情谁都说不准,但她执掌寰宇多年,寰宇的业绩是她能力的最大佐证。”
记者招待会显然还要持续很长时间,商秋看了眼樊雅不胜烦恼的样子,嬉笑了声,干脆关了车载电视,回头冲她眨眼,“看不出来容老爷子对你印象真好,瞧给你夸的。”
樊雅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想着容老爷子确实挺可怜。
前几天就听说奉何华已经回了奉家,但也不知道容沣到底做了什么,当年的女强人如今痴痴傻傻时而疯癫时而清醒,奉家消息瞒的紧,如果不是她手上的信息来源还算广恐怕也被瞒下去了,她还知道容闳这段时间是常常出入奉家,对自己家的事务都不太上心,真的没想到,容闳居然对奉何华是真的有几分真感情,只是这个时候才显露出来,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容闳本来守成都算勉强,如今心不在焉三天打鱼两天晒,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而容浔性子偏激,失去记忆后更是对容家半点眷念都没有,连容氏股份都能全部转给她,俨然一副随便你玩的德行,容老爷子哪敢把家业交给他?
相比较之下,也只有她,算好说话,算圆滑,算识大体,而且容老爷子算准了,容浔也不可能看着她辛苦,说到底,最后还是容浔来打理公司,再加上他当众宣布的继承人是也是容家正儿八经的血脉,也不算给了外人。
她并不意外容老爷子的决定,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快……嗯,八成是被樊氏的决定给刺激的,生怕自己家唯一的继承人被外人给抢走了。
她低头,电话还在通话中,樊以航也算知趣,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乖乖巧巧的还等着挨骂。
“哥……”她无奈。
不等她的话出口,樊以航就抢先说话,“我也不瞒你,之前妈确实是打算将公司留给我的,但樊心的事……你也知道,妈这辈子最要强,平白受了容浔那么大的恩惠,她怎么可能完全不放在心上。”
樊雅皱眉,“容浔帮忙,其实也是有我们自己的私心的……”
“但最终最大的受益人还是我,不是吗?”樊以航轻笑,“小雅,其实我很庆幸不用接掌樊氏,你也知道我,魄力不够,根本没办法完全掌控整个樊氏。”猜到樊雅会反驳,他抢先开口,“而且,我其实也有私心,说句老实话,我毕竟不姓樊,我又是个还算骄傲的男人,继承别人的家业成就辉煌,多少有点不对味啊。”
“哥……”
樊雅出一声类似叹息的声音,樊以航说的再冠冕堂皇,她心里也明白,他就是觉得樊氏应该属于拥有正宗樊家血脉的自己而已。
算了,这个也不急在一时,以后总有时间解决的。
樊以航听樊雅不再围绕这个话题打转,微微松了口气,“不过我跟妈都没想到容老爷子会下这个决定,现在我们家小隽可是全国最有身价的小孩了。就算……就算容沣再怎么嫉恨,恐怕他的合伙人也要好好惦量一下得罪容樊两家的代价,这样小隽也安全点。”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樊心怔了怔,眉头微微拧起。
她刚才一直以为容老爷子是被樊家的动作刺激的,但容老爷子久经商场那么多年,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个小理由而轻率决定……
容隽失踪的消息,从头至尾都是严密封锁的,她相信就算是容家也不可能知道容隽失踪。
一个念头突然滑过脑海,她皱了皱眉,“哥,我这边还有事,待会打电话给你。”
“啊,好。”
樊雅匆匆挂断电话,迎向商秋疑惑的目光,沉声道,“送我去容家。”
商秋一头雾水,却也没说什么,直接转向,抬眼看向后视镜,见樊雅正在打电话,但那头显然无人接听。
樊雅蹙眉盯着手机,眉头紧锁。
“怎么了?”
“没事。”樊雅勉强笑了笑,压下心底一瞬而过的担忧,“他可能在忙。”
希望,只是她想多了。
樊雅赶到容家,正好容家专车也进入车道,容闳先下车,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樊雅,“爸今天有些累了,有什么事晚上再说吧。”
“容闳。”
话音未落,容老爷子拄着拐杖慢慢下车,苍老脸上神色复杂而凝重,犀利眼底微露疲惫。他淡淡看了眼樊雅,“有什么事,进去再说。”
樊雅点点头,紧跟着容老爷子走向书房,容闳望着他们,犹豫了下,没有跟进去,“我出去一趟。”
容老爷子回头,淡淡扫了眼容闳,“每天来来回回的不嫌麻烦,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接回来吧。”
容闳眼底迸出一瞬喜色,随即一黯,“恐怕……恐怕她不会愿意。”
“男子汉大丈夫,做这种婆婆妈妈的态度给谁看。”容老爷子愠怒,拐杖重重敲地,“你做的事,就要有胆子承担!”
容闳见容老爷子怒,呐呐不敢接话,好一会才道了声是。
“哼!”
容老爷子重重哼了声,转身走进书房,樊雅看了眼容闳,容闳苦涩一笑,悄声道,“老爷子最近心脏不是很好,帮我多照顾点,多谢。”
“我明白。”樊雅点点头,举步跟进书房。
容老爷子早就在书桌前坐好,花白的头在暮色之下愈显得苍白,斑斑皱纹,当年叱咤商海的容迩,真的已经苍老。
樊雅心口不由自主的微微一软。
爷爷去世时她岁数还小,再加上爷爷虽是男人,却从来讲究,所以留下来的照片影像无一不是衣冠楚楚一头黑,就算是年老,也是风度翩翩的老帅哥,看起来似乎比现在的容闳还年轻。如今看着容老爷子,陡然生出一种岁月沧桑的感觉出来。
眼前这位,怎么也是一位快要九十的老人,一把年纪,却还为着家族事务奔忙。
樊雅觉得自己最近是越来越心慈手软了,估计是荷尔蒙分泌过多的原因。
压下心头翻涌情绪,她开门见山,“我想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顿了顿,她凝眸定定看向容老爷子,“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知道什么?”容老爷子抬眼,眸光变得犀利,“怎么,我容家的继承人却要继承樊家的家业,这消息传扬出去,很好听么?说起来,最近小隽身体怎么样?好久没有见他了,晚上回来吃晚饭吧。”
樊雅一怔。
她本来确实是怀疑容老爷子已经知道容隽失踪的消息,所以才刻意对外宣布小隽为继承人,比起家族里备受宠爱的重孙来,一个被大家长承认的铁板钉钉的继承人的身价更高,更不用说是两家跨国企业接管的继承人,但容老爷子这句话一说,显然并不知道容隽失踪的事……
所以,还是她想多了吗?
但她心里那没来由的担忧是怎么回事?
压下担忧,她笑了笑,“小隽今天被苏颜接过去了,这几天他有些不舒服,过几天我再带他回来。”
“严重吗?”容老爷子一脸关切。
“不是什么大事。”樊雅勉强笑了笑,“应该过几天就好了。”
“还是接回来疗养吧,家里总比外面方便,苏佐那个性子,别碰着哪里了。”容老爷子沉声道,“苏颜也忙。”
“我知道。”樊雅嘴里微微苦涩。
容老爷子点点头,“你也早点住回来吧,容氏的事情也该交接一下,我岁数也大,这份家业,迟早要传到你们手上的。”
樊雅一怔,为难的道,“容氏对我们可能是……”
“我不管你们到底想不想接,这份家业是注定给小隽的,如果你想毁了这家业,我也无所谓。”容老爷子漠然挥了挥手,“你出去吧,我累了。”
樊雅望着一脸疲倦的容老爷子,将所有的话都吞下去,转身走出书房。
容老爷子看着樊雅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确保樊雅不会听到,他抬手拨了个电话出去,声音寒凉,“你到底有什么打算,老实给我说清楚!”
樊雅没有在容家留宿,坐在车上,偶一回头,火烧云弥漫在整个山头,为森绿森林与容家老宅镀上一层金色光芒,显得格外夺目,可不知怎的,在这个角度看过去,居然有一种苍老颓废的感觉,就像书房里已经老矣的老爷子。
看着看着,眼皮微微沉。
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雾气弥漫,遮掩住了所有视线。
她怔然站着,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又该去何处。
不远处忽然一声响,像是枪响。
她心头一跳,霍然转身,身后雾气仿佛被劲风吹散,又像是被神之手强硬拨,雾气散去,出现两个人影。
一人站着,一人躺着。
躺着那人手捂胸口,胸口有血逸出,鲜红到刺目,俊雅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
站着那人手上握枪,俊美脸上神色冰冷,暗海似的深邃长眸里全是冷冽笑意。
她身体一僵!
“容浔,你干什么!”
两个人同时回头。
雾气倏拢还聚,铺天盖地的遮住她所有视线。
“沈晏!”樊雅骇然前扑,脚下突然一个踉跄,她整个人往前扑倒,跌撞上一个冰凉却依旧柔软的身体上,她定睛一看,身体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躺着的那人,容色俊美,骇然就是容浔!
“容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