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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可挽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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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一直开到一家医院门口,我并不知道司机会到这边来,我从车窗往外探头看了看,我知道这一定是霍砚尘的授意,他不放心我身体一夜风吹雨打能不能扛得住,我对他说我没有大碍,不想去看医生。

    霍砚尘没有理会我的拒绝和抗议,他推开车门从他那边下去,绕过车头到我这边,他拉开后直接把我扯下去,他动作有点鲁莽,我穿着几厘米的高跟鞋,踩在水坑里险些没站稳被绊倒,他拉着我一声不吭,直接推开一间主任诊室的门,那名医生告诉我坐下,看他的自如和冷静,好像早就提前打过招呼我会过来。

    医生简单询问了我情况,他开了一点孕妇可以食用的药以及敷贴,霍砚尘站在我旁边,他将我涉毒的事对医生说明,问是否影响胎儿,医生拿着笔开单的手一滞,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抬头看我,“你涉毒?”

    我有些不想面对这个话题,我下意识看霍砚尘,他没有任何表情,医生打消我的顾虑说,“没关系,我和霍总是老朋友。”

    我点了点头,“是。偶然触碰了毒品。”

    “是特殊的还是市面上大众化的毒品,比如冰毒白粉。”

    “特殊。”

    他嗯了一声,“瘾大吗。”

    “一两个月才会复发一次,但我从没有再吸食过。”

    医生说,“如果这样的话,毒性在你体内不是很严重,可特殊毒品对健康的腐蚀性更大,这个孩子我不建议你留,如果你执意,做好心理准备。”

    虽然早知道结果,但听到医生这样直白的诊断,我心里还是咯噔一下,说不出的涩疼。

    我对他道了谢,接过药单跟着霍砚尘去一楼窗口取药,上午人特别多,人山人海拥堵在每个窗口,粗略看上去大约有上千人,霍砚尘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很快有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从二楼下来,他们见到霍砚尘立刻微笑躬身,拿过他的单子到窗口直接把药取过来,霍砚尘和他们客套了几句,便拉着我从大厅内出来。

    我正在低头拨弄那些瓶瓶罐罐,忽然听到他在我头顶说了句,“对不起。”

    我一怔,我许久都没有抬起头来,我以为自己听错了,这三个如此震撼的字怎么可能从那样高傲的霍砚尘嘴里说出来,我半响都保持那个姿势僵硬不动,他从我手里把药袋夺过去,提在自己手上,他始终沉默不语,我跟在他身后,凝视他提着药袋的宽大背影,他那一声对不起,让我心里百感交集,我惊讶发现自己没有怨恨没有气恼,更没有憎恶他,我只觉得那三个字让我心酸,让我想哭。

    霍砚尘从来不是一个坏到骨子里的男人,只是世道消磨了他的良善,激起了他求生并且能生活得很好的斗志与残忍,他和纪容恪不同,纪容恪是真狠真坏真贪婪,他哪里会觉得自己做错,他又哪里会向谁妥协,他一切作法的前提都是自己的利益,不惜牺牲掉任何人。包括他所谓的婚姻,他所谓的死亡,都是为了掩人耳目都是为了做最后的伏击。

    霍砚尘伤害过我,他对我的狠毒甚至险些害我自杀,我真的活不下去,两次毒瘾复发时钻心的痛痒是这世上最极致炼狱的折磨,我每天都光鲜亮丽,可没人知道那短暂的半个小时我狼狈到何种程度。

    我撕咬怒吼痛哭颤抖,像一个精神病。

    这一切都是拜霍砚尘所赐。

    但我不恨他,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都会不择手段,生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华南省,我必须接受命运的审判,世道的不公,以及我愚蠢的代价。

    相比较**的痛苦,纪容恪摧垮了我的心智,恨就那么多,我何必用来惩罚一个对我无关紧要的人。

    如果我对霍砚尘有一份感情,应该就是心疼可怜。他其实十分智慧,也极具勇谋,可他不该和纪容恪生在一个时代,更不该拥有和纪容恪一样的狼子野心,他驾驭不了输赢的结果,也掌控不了这复杂的过程,所以他注定会沦为失败者,只是我无法劝他回头,他也不会回头。

    我们回到车里,司机将一部电话从前面递过来,他对霍砚尘说,“我们的人调查到,今晚九叔有一批数量庞大的军火要从新标码头运出,对外一直处于保密状态,一点风声都没有渗出,包括负责运送和卸载货物的工人,九叔都交待称是一批违禁烟草,所以不出意外,消息属实。您看我们是报警对九叔进行围剿还是自己伏击,九叔今晚亲自到场监工。”

    霍砚尘手指抵在下巴上,他眯着眼看向窗外此时的车水马龙,他沉吟了许久才说,“时间。”

    “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两点之间。”

    霍砚尘没有丝毫表情,他欠了欠身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反手把车窗完全打开摇下,探出头在外面吧嗒点了一根,他手腕搭在玻璃框上,让烟雾直接散在空气里,他嘴里含了一口浓烈的烟气,半响没有吐出来,司机再次询问他是否要出动,还是再等待其他时机,霍砚尘这才不慌不忙将口中烟雾朝着窗外喷出,他喉咙被烟雾熏得有一丝沙哑,“我们的人查到九叔打算什么时候对我下手吗。”

    司机说,“卡门宴常年经营涉毒项目,也有一些黄色娱乐,九叔在华北,仕途方面人士是他座上宾朋,华南这边官黑两道都被纪容恪垄断,但天下白道不分家,华南这边有许多官员是从华北平调过来的,九叔打个招呼,彻查卡门宴不是难事,原先九叔不在这边,您和纪容恪只要不厮杀,没人扳得倒我们,但九龙会的威望声名,恐怕要压制我们一头。具体条子会不会暗中伏击我们,现在不好断言。”

    霍砚尘最后狠狠吸了一大口,他把烟蒂扔在距离车停泊位置不远的一个巨大水坑里,“不能让九叔先下手,我们赌一把。”

    司机确认问他,“您今晚动手吗。”

    霍砚尘从牙齿间挤出一个字,动。

    我整颗心都因为他那句动而揪到一起,我握住他手臂,我没有留意到自己指甲因为紧张和恐惧而狠狠嵌入他皮肤内,我也没有闻到空气内那一丝丝血腥,我身体在剧烈在颤抖,抖得连我都不清楚为什么会如此害怕,我看着活生生在我眼前的霍砚尘,我真不敢想他今晚去新标会是怎样的下场。

    我死死按住他的身体,用力强迫他偏头看我的眼睛,“我有预感,你不会成功,九叔混了一辈子,他在江湖的时间比你活得都久,为什么一定要闹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来不及回头吗?”

    他真的看着我眼睛,可他目光里的坚决狠毒与平静,让我知道他去意已决,他回答我,“是,来不及了。这条路不是寻常路,不是想刹车就能刹车。”

    “我不懂!”我大声朝他吼出来,我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暴躁与气愤,我甩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狠狠落在他左脸颊上,他没有任何预料,被我打的直接偏了过去,他盯着我不断颤抖的身体,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这样激动,我忽然哭了出来,所有声音都聚集在喉咙,呜咽哀鸣着。

    “为什么你们男人在永无休止的斗争着,女人孩子家庭都没有足够分量让你们回头是岸吗?还要怎样斗,才能满足你们不断膨胀的贪婪,钱多少是多,地位多高是高,权势多大是大?纪容恪为什么要依附贺家,因为他没有足够把握和九叔斗,他都不能,你固执什么?你要去送死吗?”

    霍砚尘原本还安静听我说话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破裂,巨大的裂纹将他一张面孔变得尤为狰狞和暴怒,“纪容恪做不到的我就不行吗?在你眼里,在所有人眼里,他永远在我之上,比我聪慧比我有手段比我功夫好,在九龙会我们同样的地位,他却比我更有话语权,我们意见相左,永远是他胜出,我受够了这口气,他终于走了,那三年我多风光,我杀掉了所有他的狗腿,所有曾选择效忠他跟随他的人,我这双手早就恶贯满盈。后来他在华南混得好,九叔每天都说,纪容恪有城府有头脑有胆识,好像我比不过他,所以我也到了华南,我悄无声息把卡门宴做起来,我用比他更短的时间成为了华南和他并肩的人,为什么你们还是看不到我的出众,他比我强在哪里,他只是比我运气好,比我更多贵人相助。”

    霍砚尘说到最后他眼睛猩红,几乎是咬牙切齿看着我发泄他的不甘他的愤懑,他说到最崩溃的时候,两只手死死扣住我肩膀用力的摇晃我,我被他晃得五脏六腑都到我在他手中要死掉了,他立刻转身对霍砚尘提醒我还怀着身孕,霍砚尘所有对我发泄的动作倏然顿住,他目光带着血,落在我衣服被卷起裸露了一半的腹部上,“”

    “你这是逞能!逞能的代价会送掉自己的命。命不在了,你拿什么享受你的战役果实。会被其他人如狼似虎的剥削和分食,你知道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吗?纪容恪,他是最后的渔翁,看着你与九叔厮杀,失掉自己大部分的能量与羽翼,他再切入进来,用贺家的背景,他自己的势力,将卡门宴与九龙会吃得一干二净,你为什么要为他人做嫁衣,霍砚尘,你还不清醒吗,你始终就是一个开路炮,你的聪慧睿智手段与计谋,都在纪容恪的最终掌控中,每一步,都不曾跳出他的囚牢,我求求你,求求你放弃吧。”

    我疯了一样哭着哀求他,可霍砚尘好像魔怔了,他根本不想理会这些,他一门心思要成为站在最高处的人,他只想赢过纪容恪,哪怕只有一次,哪怕需要用性命冒险。

    他十几年活在纪容恪强大的阴影之下,他无处安放的躁动与壮志让他不肯满足现状,他无法接受他始终输给的人从九龙会到华南一直把他压制得死死的,他只想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他已经误入歧途把自己封闭在其中。

    霍砚尘盯着自己指尖刚才被烟头烫出的伤疤,“我走到今天,都是靠着逞能过来的。在道上混,没有逞能的胆量,只能永远被强者踩踏,是死是活,不是我能决定的,但我不想屈居人下一辈子,我总要拼一次,才知道命安排给我怎样的结果。”

    霍砚尘声音也变得高亢了一些,司机在前面因我们两个人的争吵而沉默下来,他推开车门下去,蹲在门外吸烟,暖风被关闭,车内迅速冷下来,在寒风的摧残下,霍砚尘理智终于恢复,他眼底的猩红褪去,他平静温和的样子仍旧还是我认识的那个他。

    他盯着我满是泪痕的脸,忽然一脸痞气笑出来,他指尖在我眼窝下轻轻抹着,为我一点点擦拭水痕,“你担心我出事吗。”

    我用力点头,可我发不出声音,喉咙被哽住了大片唾液与倒流回去的泪,我怕自己一开口,又会忍不住倾泻。

    他说,“世上并没有人真的关心我,白梦鸾和我之间,是说不清的利益交融,其实就算今天晚上我有去无回,我也值了,我做人很成功,被我害过的女人还愿意担心我,我觉得很开心。”

    我忽然很难受,难受得撕心裂肺,我抱住他肩膀,就像对待一个至亲的人,他其实帮了我很多,四年前我来到华南举目无亲,他收留我在卡门宴,给了我足够得会让我红让我活下去,他对我而言很重要,重要到即便太多曲折与陷害,我仍旧恨不起来这个人,我失去了那么那么多,我真的怕明早醒来又是一场无可挽回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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