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顶上,那根细细的房梁柱子,挂着两颗血已干涸的死人头。
杂乱的长发披散着,遮住了死者大半面容,不过罗泽还是认出了两位死者。一男一女,死的是格力查和特蕾西夫妇,两人头颅被用一根艾草系挂着,脖颈部位的切割口非常平整,死法和昨天的霍葛尔三兄弟一模一样。
显然,凶手是同一人。
“怎么会这样。”夏莉尔捂着眼睛,背过身怔神的呆了会儿,一副不愿意相信的模样。她的心情罗泽大概能了解,这位露易小姐可是对解救过她的红发葛尤很有好感,哪怕说葛尤是正义的化身,夏莉尔都不会质疑。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否认了。
霍葛尔三兄弟被杀,夏莉尔还能接受,但是格力查夫妇落得惨死的下场就实属不应该了。同样的心情或多或少也出现在了帕里身上,胖子惊魂未定,捏着拳头看向了第五个房间,不过军人的他倒是能接受多了:“几句言语冲突就能下这么狠的手实力强的人都是这种性子么。够带种的。”
说着,胖子好心的冲夏莉尔讲道:“你在帝都呆惯了不知道,这本来就是个弱肉残食的世界。他们夫妇去冒犯明知不是对手的红发剑圣时就应该做好这样的觉悟了。”
“不,我能理解。”
夏莉尔深吸了口气,展现出了一名上流贵族该有的气魄:“这其中没有对和错的存在。如果格力查夫妇有足够的实力,那么死的就是剑圣先生了。”
耳边,夏莉尔和帕里的声音渐渐远去,两人还在交谈,罗泽也仍然站在原地,但他耳中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了。
双目盯着石桌中心的火炉,目光没了焦点,仿佛涣散了一般。
火,幽蓝的火在瞳孔中闪烁。
没人注意到罗泽的异样,他是贴着护栏站着的,站在最前,背后的人只以为他在望着什么。事实上,罗泽的确在认真注视着,不过他眼中看到的画面却和别人完全不同。
霍葛尔三兄弟,还有格力查夫妇,他们正在火炉中哀嚎着。
很难描述清楚他们的模样,没有穿着衣服,没有男女的身体特征,甚至没有手脚,大概人的灵魂也就是这样的人形光晕,唯一还能分辨的是头部还依稀可以看清楚五官。
火炉中有一个圆饼状的古物,注着十一个孔,此刻五个孔上分别囚禁了灵魂。蓝色火焰在不断烧着灵魂,他们痛苦发疯的惨叫着,即便听不到声音,但从那极度扭曲的五官以及动作来看,饶是罗泽都有一丝心惊。
五个孔中的灵魂被火焰烧得冒升出一缕缕光点,汇聚在上空五米处的地方,形成了一个古老的星形结界。昨天白衣女子告诉过罗泽,这便是灵祭,当十一个孔全部注满灵魂,圣物便将再度诞生。
罗泽陷入了沉思。
冰玉,一定要靠这么残忍的手段才能出现么?
它为什么在这时,在这里,通过这样的方式才能出现?还有蓝琳说的“有人强行开启了灵祭”,换言之,这个祭祀是被酒馆内某个人强行打开的,那个开启灵祭的人便是杀人凶手。
既然有强行开启,必然有不强行的那个方式可行,按照一般程序又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少爷。”
“少爷。”
“”
不知不觉,熟悉的声音逐渐在耳边变响,有人在拉扯手臂,罗泽回过神,那抹蓝色火芒在眼中一闪而逝。回过头,只见帕里一脸怪异的在看着自己:“少爷,你没事吧?”
“怎么了。”罗泽诧异。
“你,你刚才的样子很奇怪。”说话的是夏莉尔,她眨了眨眼,女人不像先前依偎的靠近罗泽,下意识拉开了点距离:“不知道为什么你刚才给人的感觉好可怕。”
自己刚才除了看向火炉没做其他的,罗泽皱起了眉头,斜了眼帕里,胖子会意,解释道:“突然就冷冰冰的。对,你身上好像散发出了一股寒意,冷得让人不敢接近。看到你的侧脸很阴沉。”
“我知道了。”罗泽点了点下巴,就此打断了帕里的话。
老托克再次架起了梯子,面无表情的捧走了死人头,看着夫妇头颅埋了后罗泽一个人回了房间,揉了揉眼睛,有些累了。
罗泽不知道白衣女子对自己做了什么,她让自己莫名拥有了看到魂魄的能力,不过连带而来的有了小麻烦。灵祭这种可怕的事情,比死灵法师的血祭还要邪恶,罗泽很明白,自己方才只不过凝视久了一些,便是遭到了结界中的戾气侵袭。
要不是帕里及时的叫醒自己,倘若再晚一会儿,罗泽只怕自己心神会遭到不轻的创伤,严重的话搞不好会成了个傻子。
自古,这个世界里的祭祀越邪恶,那么召唤出的生物就越是强大,罗泽能感受到体内血液有一丝升温,他也在思考着,接下来这个邪恶无比的灵祭将召唤出来的圣物冰玉该是多么强大。
期待的同时,一股不详的预感迅速涌上了心头,凶手很急躁,对方迫不及待的试图迎来圣物诞生。可是灵祭才刚刚开始,五个孔注入了灵魂,还差六个。
不得不说,接下来酒馆内活着的人还是有许多强者的,那两位老魔法师就绝不是泛泛之辈,就说那两人,从进酒馆开始罗泽便注意到老魔法师们就一副对旁人漠不关心的样子。即使是前面五个人的死,也没能在他们布满皱纹的脸上掀起一丝变化,甚至在他们看来,毒剂师和心怀仁慈的亡灵法师,不过都是浩瀚魔法中的一些旁门左道罢了。
“学艺不精死了怪谁。”这是昨天其中一位老魔法师喝茶时讲的。
要不是五个死者都是被利器杀害的,那么两个老魔法的嫌疑绝对不会低。
那么问题来了,接下来酒馆里的来访者中谁最好下手?
一个危机信号重重的撞向罗泽。
歇息中想了许多事情,直到腹中传来饥饿的时候,罗泽起身了。
下楼的时候,罗泽刻意在格力查夫妇的房门前放缓了脚步,房门没有关,透过细缝能看见里边的一切都非常整洁。可能是在睡梦中被杀的,不然不会一丝打斗的痕迹都没,也不可能整个晚上其他房间的人都没听到。
当然,罗泽深刻的意识到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便是——凶手实力太强了。
强到格力查夫妇和霍葛尔三兄弟一样,在凶手面前连挣扎的机会都没。
事实上,罗泽认为后者更有可能,毕竟在这个诡异的酒馆中每个人都是打起警惕的,谁都不敢在夜晚放心熟睡。
视线还停留在格力查夫妇的房间内,这时,一道开门声从身后响起,“吱嘎”声中,罗泽扭头看到第五个房间门打开了。
今天,他没被人打搅了早梦。
红发葛尤出来了,打着哈切一脸刚睡醒的模样,刚好两人目光对碰,对于眼前这个后辈,这位帅哥剑圣就瞥了罗泽一眼,然后他就没再多看一眼的兴趣了。
大厅内原本还有一些交谈声,不过当红发葛尤到来后,所有人都默契的闭上了嘴巴。就连餐具切叉的声音都顿止了。唯独埃尔罗粗重的鼻息声在回荡,他盯着葛尤,右拳捏的紧紧的,叉子早断了,却是尖锐的钢头刺不进埃尔罗坚韧的皮肤。
罗泽悄悄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回首看去,埃尔罗还在瞪着葛尤。在罗泽看来,埃尔罗大概是酒馆内最正直善良的人了,他身上没有一起孽债,两个心脏在赐予了他非凡的气力同时,上天也额外让他拥有了双倍的善心。
埃尔罗帮助过许多无助的人,他出生在中东混乱之地,他从小就用出色的武力和贼寇做着斗争。长大后,埃尔罗带着流离失所的百姓们重建了家园,靠着他一身神力守护家园,驱赶马贼。在虫灾严重的几年,这位食量大的夸张的大力士,他会毫不犹豫的将手里不多的面包给一名不曾相识的流民,他就是这样一个善良而正直的男人。
听帕里说,昨天在和埃尔罗讨教武艺的时候,埃尔罗告诉了帕里,他的家园今年出现了非常严重的干旱,太多太多百姓抓破了干涸的喉咙,死在了风沙之中。
埃尔罗不忍心再看可怜百姓受苦,他接受乡亲们的泪水,在大家用生命的期待中赶往了西北。只因为单纯的他听说西北有圣物,可以唤活水源,仅此而已。
现在,他完全可以低下头,安安静静吃他盘子里的餐食,但别人做得到,这位正直的大力士却耐不住胸口里的气。
“你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嘭的大声,埃尔罗重重一巴掌拍塌了石桌这角,巨大的身子站起来几乎抵到了二楼,他朝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的红发葛尤吼道:“在边境外赶路的时候,我亲眼看到他们夫妇为了给一名受伤的老人治疗,不惜冒着差点被追兵包围的危险。他们的罪名是被陷害的,他们遭到唾弃,他们一生都在流泪,但我知道他们是好人!可你,你杀了他们,格力查还特蕾西他们还没沉冤洗雪就死在了这里。不能原谅!”
咆哮声猛烈回荡,受着埃尔罗的怒斥,红发葛尤漫不经心的拔出了剑,泛起一团红火:“格力查和特蕾西?也死了么。倒确实是可惜了。”
说着,葛尤一边掏着耳屎,一边把熊熊燃烧的剑尖指向了埃尔罗:“我这个人最讨厌被人嚷,更厌恶被人误会。杀人这种事,杀就杀,没杀就没杀。倘若是本帅杀的人,你嚷也就算了,可既然他夫妇二人不是死在本帅剑下,那么,你的冒犯就让本帅很不爽了。”
“再装!”埃尔罗龇牙的呵斥,随即大手一挥指向吓坏了的贾斯汀,又指向了帕里,指向了罗泽:“你难道想说除了你外,他,他,还有他也是用的刀剑武器,难不成他们才是杀了格力查夫妇的凶手么?!”
葛尤双脚搁在桌上,手指一弹剑身,一朵火焰“噗”的擦着埃尔罗脸颊飞过,不待后者暴怒,他先眯着眼开口了:“随你怎么想,本帅不需要做解释。”
“倘若你想死,过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