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阕琴深(5)
房内焚起了香,香气入鼻,令嗅闻者心情愉悦。
我单凭着声音调弦,在琴房里等着音缇小姐。教琴已有月余,这j个月来,司律少爷时常往琴房跑,有时来找我讨教琴艺,有时则单纯来找我谈天说地。司律少爷是个温柔善良的人,饱读诗书以外,还弹得一手好琴。若是当朝nv子想找个好夫婿,司律少爷肯定是不二人选。
至于音缇小姐,她学琴学得不错,小有天赋,也肯认真练习,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音缇小姐到底还是孩子心x,老趁我不注意时偷闲去找阿筝玩。
或许是因为谢府里就属阿筝的年龄和她最相近,所以音缇小姐自然就把阿筝当玩伴了吧?两个人常瞒着我,偷偷跑出去玩,好在阿筝算有点孝心,知道他那瞎眼的娘没了他会寸步难行,还懂得分寸,不会玩得太疯、回得太迟。
正胡思乱想之际,我听见琴房的门被人拉开,脚步声缓缓地踅至我面前,布料摩擦地面的声音,然后是琴脚碰上地板轻微的一声「喀」。
「久候多时了,您有练习上次我教给您的曲子吗?」
来人默着不答话,逕自弹了一曲《y春白雪》。
指法流畅、乐音悠扬,入耳丝竹在我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白雪消融,春回大地百花齐放的景象。
我微微笑着,待整首曲子弹罢。
「弹得不错,」我微笑颔首,「但音缇小姐究竟上哪去了?司律少爷。」
对方弹错最后一个音,说话的语调带了点无奈和好奇:「妳怎幺知道我不是音缇?我刚才都没开口说话呢!」
「我虽然瞎了,耳朵可灵着。琴音如人,识得琴音便识其人,就是这幺简单的道理。」
「哦?明明用的是同一把琴,我和音缇的琴声有何不同?」男人继续追问。
「或许是因为年纪不同的关係吧?与音缇小姐活泼稚n的音se相比,司律少爷的琴音较为沉郁苦闷,像是心头上老压着一块大石。上回那首《高山流水》也给人同样的感觉,再来就是……」
「就是?」
「上回我教给音缇小姐的曲子不是《y春白雪》,那对现在的她来说太难了。」
「原来如此,」对方轻声笑着,「那我下回可得换首简单点的曲子。」
「这不是问题所在……」我微微蹙眉,神情凝重,「司律少爷,要是音缇小姐对学琴这事腻了,我和阿筝也不好继续待在谢府……」
「这妳就别担心了。你们大可继续留着,我们压根没有想赶你们出去的意思。」
「……不会是因为阿筝能陪音缇小姐玩的缘故吧?」我扶额,深叹一口气,「我越想越觉得音缇小姐八成是因为阿筝的缘故才会留我们住在谢家,跟我的琴艺完全勾不着关係。」
「或许是如此,」司律少爷听来随意的挑拨着琴弦,「但那又何妨?」
「什幺又何妨……这样一来不就像是我赖在谢府白吃白住了吗?」我喃喃低语着。
「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弦音不知不觉地断了,我忽然感受到男子的气息正b近我。
「也许,音缇看中的是阿筝,但我相中的,是妳……」
他的呼吸擦过脸颊,我一时心慌,这样的距离,对一个带着孩子的寡f而言显然不妥。
「的琴艺?」我有些慌乱地偏过头,躲避那人过于接近的温度,「我也这幺觉得,我弦九这个人啊,除了弹得一手好琴以外,就没什幺好说嘴的了,不但瞎了眼,还是个带着孩子的寡f。」
「关于这件事,我有个主意。」他语调很轻,我可以感觉得到他的目光笔直地盯着我,「我想娶妳,给妳和阿筝一个家,好好照顾你们母子俩。」
我一愣,然后不禁笑了出来。
「笑什幺?笑的意思是答应了?」司律少爷的嗓音里隐隐透着期待。
「当然不是,只是觉得荒谬。」我摇了摇头,「司律少爷,我和你并没有认识多长时间,你忽然说要娶我,这也太c率了些。」
「那是妳没有见过我,」他拉开与我的距离,「我可是在陆家见过妳好j回……」
「司律少爷,还请你莫要说笑了。」我打断他的话,「这世上只有个卢弦九,再也没有陆家的九小姐,她已经死了,还请少爷不要再念着她了。」
「那不娶陆家小姐,就娶弦九姑娘妳呢?」他继续问道,「妳愿不愿意再嫁?」
我默了默,以手轻轻地拨了j声弦,然后才悠悠的说道。
「听说伯牙在子期死后便绝弦,从此再也不弹琴,我本来也想效法的,但为了阿筝,我不得不继续以琴艺维持生计。」我笑了笑,「我都可以为他不弹琴了,何况是再嫁他人?」
一声轻叹自司律少爷唇边流泻。
「弦九,不是只有那个人懂妳的《高山流水》,若妳愿意,我也能做妳心底的伯牙。」
我一愣。发觉那人唤我「弦九」。
感觉到那人以手背蹭过我的脸颊,他的温度自指尖传来,那是太过温柔亲暱的举动,我不禁心间一颤,只得愣愣地开口:「您……」
nv孩着急的嗓音截断了语句。
「弦九姐姐!不好了,阿筝他……哎?哥,你在这儿做什幺啊?」
「没事,没什幺。」
发觉那人收回了手,我心底还来不及庆幸太久,注意力已被音缇小姐的话声引了过去。
「阿筝他晕倒了,倒在花园那儿,我一个人扶不起他,才来这儿找人帮忙。」
「怎幺会这样……音缇小姐,妳快带我去阿筝。」
一时心急,我匆忙起身,脚步不小心绊了一下,幸好一旁的司律少爷即时扶住我。
「没事吧?」
「没事……」我摇了摇头。
「弦九姑娘,妳留在这儿等着就好,我去把阿筝带过来。」司律少爷安抚着我,然后转而对音缇道,「音缇,妳先去请人叫大夫过来一趟。」
「好,我知道了。」
两人的脚步声渐远,徒留我心慌的等待,我蓦地忆起当年阿筝他爹生病时情况,最初也是从发烧开始的,我们以为只是小病,也就没多加留心,毕竟当时的经济情况也不允许我们请大夫,然而随着时间过去,他的病情却日渐严重,他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然后,某一天早晨,阿筝他爹再也没睁开眼睛。
思及此,我顿时六神无主,如果阿筝也步上他爹的后尘……
我不敢继续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