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忧俯身行礼,回了一声,“是,上官大人。奴婢在前院候着,还请上官大人快一些。”此事的确是不可耽搁,思忧未有进上官淳耳的房内,便就是不想要叫着有些人又掀了些闲言碎语出来。
玉珠姑娘得了好去处,是因着同上官大人的关系,倘若她想要也有一个好去处,在上官大人这里,就不能失了礼数,白的将自己的处境掀进了曲折之内。
上官淳耳拱手回礼,瞧着思忧出了殿院,自去了院外头候着,这才吩咐了小李子,“小李子,你将本官的药箱背着,大殿下啼哭不已可不能耽搁,汤药能省就省,大殿下如今还未有足月,是药三分毒,总不能多饮。”
小李子应了上官淳耳一句,“奴才知晓了,大人。”便是踏步进去了内殿里,大人说得对,大殿下如今身子分外的娇软,可不能因着汤药的入口而有了一丝的闪失。
即便上官大人再得君上的重用,曲夫人身死前替得上官大人保全了一命,若是大殿下再有一些闪失,只怕是上官大人以性相抵那也是轻了。
如今她的身子还未有好全,缓步前行还有一些生疼,思忧也未有催促着她几句,只在前头默默地领着路,倒叫上官淳耳有一些感激,于此,她也未有多顾得疼,只想要走得再快上一些。
慧美人娘娘居于风美人娘娘的栖风居左侧的北容斋,却是要近了许多,去得正阳宫了多次,回回路过北容斋她也未有去细瞧过,如今来了,却分外觉得北容斋那牌匾有些微的压抑之色。
北容,北周之容色,在字面上头的理解还是要格外的叫人心中沉重,就如同是君上的正阳宫,因着同君上有关,便显得要庄严肃穆一些。
北容斋前头有高立着大约五步的石阶,殿门的两旁搁着些盛开着的清雅红梅,这个时节红梅盛开着最后的娇艳,鲜红如血,像极了那日曲夫人娘娘殒灭之时,嬷嬷们手指尖上沾着的血迹。
“上官大人,请。”思忧站在北容斋的门沿前,推了暗红色的大木门,做了请的姿势,让着上官淳耳进得了北容斋里。
上官淳耳点头示意,带着小李子缓步进了北容斋里头,如今她身上的伤虽则是好了一大半,但还是会疼扯着皮肉生疼,进去了北容斋里,她也只将思绪借了打量而稍微地转移了一些。
北容斋的正殿门对着的是一个花园子,里头的花色迎着春风而开,其间的月月红开得分外的盛赞,这不禁让着上官淳耳想起了延福宫那一片清新的红,药效加重也就只能这几日了,过了月月红的季节,也是无用了。
穿过了花园子的石子路,在路子的正偏旁现了正殿的踪迹,上官淳耳收回了自己的眼眸,慧美人还是陶昭容之时,她从未有跟其接触过,所以,但凭着殿内的景致,无法判断得清慧美人的性子。
于此,她也收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正殿题曰明晨居,明晨,翌日之晨,也有些与慧美人眼下里地位高升有了极好的相衬。
站在明晨居外头的侍女一身嫩绿色的裹腰侍女襦裙,如今守丧期已过,无需得再身着素白孝服,就连她自己的身上,都是着了一身暗蓝色的侍医官服,思忧请了上官淳耳在外头候着,自先掀了门帘子进了正殿里。
上官淳耳等在外头,慧美人虽则方才晋了美人位,但这礼数却是做得分外的好,连外头的侍女都是目不斜视,礼数得当。
小李子跟在上官淳耳的身后头,背着药箱有些担忧上官淳耳的伤势,大人弯着身,怕是疼得站不直身子了。
思忧进去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上官淳耳瞧着掀了衣帘子出来的思忧,便是迎了上去,“上官大人,殿下眼下里睡熟了抱去了偏殿里,娘娘请大人进去稍怠片刻。”
果真如此。来替大殿下瞧着病疾之外,就是慧美人娘娘想要见她了。也好,慧美人同着曲夫人算是一家人,如今寻她过来,十有**是因着曲夫人娘娘的事宜有关。
“有劳思忧姑娘了。”上官淳耳说得也分外的轻巧,对着思忧道了谢,这才掀了衣摆同着思忧进去了明晨居里。
明晨栖风,同为居室,却是两种不同的际遇。明晨暖阳,又如何是那秋风栖凤的颓败之风能够比拟的。
这是上官淳耳头一遭见得慧美人的面,面容与着风美人也是不相上下,娥眉鬓边都是清淡的优雅,陶家虽则未有挤身四大家族之列,但因着跟曲家的姻亲关系,在北周也算是望族,于此,慧美人优雅如竹也算是在意料之下了。
况且,上官淳耳借着那从镂花木窗间绵纱扫进来的光亮,瞧到了慧美人脸面前上头的唇线,格外的单薄,世人常道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陶家能够攀上曲家便就是懂着低着头做事。
站着枝头高又有何用,能够攀附着对的人,才是好的,居于高位太久了,摔下来免不了要粉身碎骨。
“微臣太医院侍医上官淳耳,叩见慧美人娘娘万安。”初见得慧美人,她还得掀了衣摆行了跪拜的大礼。
眼下里有伤,她动作也不灵便,只缓缓地掀着衣摆往着下头跪去,不过,她的膝头才一弯,当下里居坐在高位上头的慧美人娘娘开口了,“大人身子有疾,不必多礼了。思忧,赐软座。”
软座?上官淳耳微微一愣,停了身上的动作,暗红木凳俗称之为座,添了软,便就是添了软垫,慧美人心细如发,顾着她着想,让着上官淳耳不得不将慧美人划到了曲夫人娘娘那一类上头去了。
但凡是这般谨慎之人,便就是不能拿着寻常的心思去应对,在其间上头行事就得小心仔细着。
“谢娘娘赐座。”上官淳耳身子极疼,也就未有推脱,掀了衣摆缓慢着坐了。“微臣身子生疾,却是未有前来给娘娘见礼,还请娘娘恕罪。”
思忧站到了慧美人娘娘的身旁,慧美人娘娘也未有去打量一眼,朝着上官淳耳抿了唇线一笑,顷刻间周遭的暗沉压抑也跟着减轻了不少,后宫多美人,常以笑为最美,但这慧美人的笑,涤净了铅华,倒是瞧不出眼波里头的手段如何。
上官淳耳垂了眼眸,一副恭敬地模样,但她的心思便是未有这般的淡然了,眼波里瞧不出起伏,要不是无城府,要不就是城府太深,在表面上也瞧不出来。
她自觉着应是后者,按着慧美人娘娘勾勒着细长纹路的眼眸边角线,此类人的命格分外的硬,王后娘娘的眼线虽则也是秀长,但那纹路也是有些瞧不清,不若慧美人的这般明显。
“大人不必多礼。近些日子殿下素来喜欢啼哭,也不知是否是因着思着曲姐姐的缘故,曲姐姐早逝,本妃心下里也是极为地难受,所以,才会遣了思忧前来寻上一寻大人。”慧美人说得分外的悲伤,上官淳耳听着也是心中柔软皆然。
好一手软硬相接,慧美人娘娘果真是名不虚传,既然如此,她便也就去应上一应好了。“娘娘为殿下操劳,微臣身为太医院侍医便是义不容辞。若非不是曲夫人娘娘挽得微臣的一条性命,微臣便不是只受这皮肉之刑了。”
既然慧美人娘娘提了曲夫人娘娘出来,她也一道接上,这其间的事宜凭着她一人之力是不能成其事,有了新晋位的慧美人在,也是多了一层的胜算。
慧美人娘娘脸面上头的笑意越发的深遂,眼角的细长纹路也变得更加的浅明,“只是,姐姐早逝,却是瞧不到殿下的成长。本妃但凭着有一口气在,也是不会叫着殿下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上官淳耳知晓了,即便是曲夫人挽了她的一条命,慧美人那也是要先试探上一回才能信的,她长叹了一口气,与曲夫人谋事是与虎谋皮,与慧美人那也是好不到哪里去,不过,她已没有其他的办法,只得接了。
“娘娘说得是,曲夫人娘娘与微臣有救命之恩,微臣不能报得其恩情,心中实是愧疚。幸得这几日微臣听闻着曲夫人娘娘血崩那日艾草有减损,这才起了疑心。”
这话她也是说得极为的小心,血崩之势来势汹汹,其间免不了是有些人动了手脚,如今证物不足,她若是轻下妄言,那离着死无葬身之地也不远了。
慧美人无波澜起伏的眼眸扫过了一道银光,上官大人果然是不同凡响,点到为止,不多不少刚刚好。不过,这事情上她原就多有留心,上官大人发觉的艾草的确是有问题,既然上官大人都提了,她也得有些诚意才行。
“艾草之疑,本妃也让人留心看了,曲姐姐身子康健,又按时服用安胎药,若是血崩,早在之前便就能够查探出来身子的安危,如今想来,便是疑点重重。”慧美人唔了一声,朝着思忧使了一番眼色,瞧着当下里的侍女纷纷出了殿门,这才将她的想法宣出了口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