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里奥第二天早上起来。悄悄钻出被窝,这样不会弄醒卡蓝德拉。他穿上衣服,自己悄悄下来他的准备间里。在这间昏暗的房间靠中间的地方有个装饰架子,上面撑着他的护甲。厚重的银色护甲加上他们的金色内衬,在晨光下闪耀生辉,当然这盖不住上面那无数的凿孔和凹痕。战斗的疤痕,他谨慎地考虑着。如果他过去那些年是个不够谨慎的人的话,任何一个较深的凿孔都会表明一次致命伤。他暗暗希望,无论到来什么不幸,自己的运气仍然能够维持。
尽可能地不发出声音,他动作麻利地穿上他装甲,一次一件,固定到位扣好。都穿完了后,他站到等身大的镜子前面,检查着自己。他看起来和过去一直穿的那样子几乎差不多,只是灰白的头发有点多了,围绕在他疲惫的脸庞周围。他惊讶于这身重装这么多年后仍旧如此合身。他不得不承认,每次他穿上这身护甲就有一种无损不灭的感觉。但是这是年轻人的想法。人都不是无敌的。无人永生,他严肃地思考着。
走过设在屋里对面的墙里的石砌壁炉,提里奥伸手拿起他那可以信赖的战锤,锤子被放在橡木制的壁炉台上。锤子那令人熟悉的沉甸甸的感觉拿在手里很舒服。刻蚀在锤头上的神圣符文像他们一直那样闪耀着光辉。
“无论走什么运,我希望今天用不上你的劲,老伙计,”他低声说。他把锤子收到自己的胳膊下边,然后大步向着城堡的马厩走去。
当提里奥给米拉达装完马鞍以后,太阳刚刚照亮远方奥特兰克山脉的群峰。他把那把锤子悬挂到马鞍的箍上,准备骑上这匹经验丰富的战马。他把脚放在马镫上。接着就疼得发出咕噜声。他的肋骨还在疼,厚重的护甲对于他来说,想把自己全身的重量拉起来实在是太难了。
“能告诉我你在做什么吗?”一个怀疑的问话声从马厩昏暗的入口传来。提里奥把脚从马镫上放下。转身面向阿尔顿。守卫队长的脸坚定且刻着关注。
“我要去调查那塔的废墟。如果兽人正在计划入侵我的土地,那么我将自行找到证据。”提里奥直接了当地说。
阿尔顿点点头。“好吧。那么我也上马鞍和你一起去。”
“我不希望和同伴一起。这事我得自己做,阿尔顿,”提里奥说。他的声音中带着强硬,队长的关心则变得更明显了。
“我不喜欢这样,提里奥。你到底想确认什么呢?没人护送就出发,就在刚刚你-”
提里奥打断了他。“我什么,阿尔顿?我被打败?”提里奥激昂地问道。阿尔顿放低了注视的目光,不自然地应付着。提里奥骑上马。深呼出一口气,简短地说,“几小时后我就回来。在我走以后注意留意巴瑟拉斯。我有种感觉他要搅和出麻烦来。”他把马刺刺入米拉达的侧身,直向着远方的林子边界加速过去。
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安,阿尔顿看着他的领主奔驰而去消失在远方。他有点觉得提里奥没有把所有事都告诉他。
找到回那废墟塔的路并不像提里奥本来想的那样是个简单的任务。他花了几个小时在山间小道上绕来绕去。晨雾仍旧紧抓大地沿着迂回盘绕的小径飘,不过他已经能穿过一棵棵树辨别出塔的破损轮廓。当他接近时,他减速让马轻松慢跑,靠听觉捕捉任何危险的声音信号。这不是个明智的举动,他考虑到-接近他的敌人的营地,甚至于一个能帮忙的侍从也没带。他的马的厚重战马专用铠甲和他自己的闪光的护甲都足够向周围几英里内的任何人暴露他的位置。需要更小心些。他想着。毕竟,他和兽人相遇时,若对方不是孤身一人。他仍有好机会。但是,他内脏里的某种东西告诉他,实际情况并非如此。深藏于心的东西告诉他,他不需要害怕。小心谨慎被丢进了风中,提里奥大胆地驾马过去,到塔的地基下了马。抬头看,他看见曾经高大的墙都向内部倒塌了。塔的结构性损坏面积很大,他非常想知道他是怎么从这样的灾难里活下来的。他看看周围的地方有没有兽人的痕迹。他什么也没找到。这座塔看来被遗弃了。
一声低沉的发自喉咙的咕隆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转身看见那个兽人坐在一块林边的大岩石上。那生物看来镇定而泰然自若。不过它的大战斧就靠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同时,那生物也很谨慎。提里奥自己这么认为。重视名誉的圣骑士取下他的头盔,把它放在米拉达的马鞍的鞍桥。大马大声地发出喷鼻息的声音。感觉到了它主人的紧张。用眼角看,提里奥盯着捆在马鞍上的战锤,伸手去够它的柄。立刻,那兽人抓起了它的斧子。提里奥立刻缩回了手,从马身旁退后了一步。那兽人轻轻地咕噜了一声然后放松了。它会意地咧嘴笑着。提里奥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向兽人走去。
当他向前走着时,他意识到,对于这个老兽人,他可能犯了个极严重的错误。也许那生物最终会杀了他。也许是另有其人出乎意料地从塔的废墟中把他救了。也许。但是他必须通过某个方式来确认一下。离那个兽人只有几步远的地方他停了下来,提里奥举起他的拳头对着自己的心敬礼。那就是兽人的敬礼,对吧?最为回复,那兽人举起一直绷直的手,对着自己斑白的眉毛。
“你们人类是这么做的,对吗?”那兽人用流利的语言问着。它的声音深沉而似摩擦的沙砾,不过它的发音出奇的准确。提里奥一下惊愕失声,他的震惊完全表露在他脸上。那兽人狰狞的样子扭曲着,在提里奥猜测,那是个咧嘴笑。
“你……你说我们的语言?”提里奥颤抖地问着。
老兽人严厉地瞪着他。“你觉得我们的人在你们的世界活了这么久,仍旧只知道使用蛮力?”它问。“你的种族总是低估我们。那是你们输了第一次大战的原因,我觉得。”
提里奥对这只生物只有惊讶。这坐着一个黑暗的东西-一只罪恶。嗜杀的野兽。但是它说话带着灵活的头脑与智慧。这生物并没有冲上来撕开他的心脏,即使他曾这样预料。它基本上是坐着,用它的智慧打量他。认知的眼神。提里奥不寒而栗,同时感到受到震慑和挫败。不加思索地。他将那个问了自己无数次的问题冲口说出:“我必须知道。是不是你把我从塔里拉出来,并把我的马领回到了路上。”
那老兽人注视着他好一阵然后点了一下头。“是我做的,”它说。
提里奥尖利地叹声:“为什么要那样做?”他问。“我们是不共戴天的敌人。”
那兽人看来对这个考虑了一会儿。“你很重视荣誉,作为一个人类。从我们的打斗就能很明显的看出来。不重视荣誉的战士就该像落入陷阱中的动物那样死去。不该把你就那样留在那里,”兽人说完了。提里奥并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听什么,但是他绝对明白这个答案是他出乎意料的。“除此之外,”兽人接着说,“我一生见过太多死亡了。”
提里奥低下了他的头。在内心的斗争中理解着兽人的话。这没法理解,他觉得。这生物是个毫无慈悲心的野人。他怎会这么说话。但提里奥明白兽人的声音是真实地响起。他能感到兽人的真诚-以及在外表下面,掩埋的痛苦与哀伤。作为一名圣骑士,他强化了特定的移情能力,能从别人那里感受深层的情感。这种难以理解的能力从来就没被证明过有多有用。他振作起来,然后就顺着形势向兽人说道。
“这么说,我该谢谢你,”提里奥开始说,同时想知道该怎么适当地称呼这个生物。感觉到了提里奥的慌乱,那兽人说。“我是伊崔格。人类。你可以叫我伊崔格。”松了口气,提里奥回复道,“谢谢你。伊崔格。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兽人再次点头然后站起来。提里奥注意到兽人走起路来明显地瘸了。他推测他们俩角斗的时候,他砍了这只生物的那一下可能造成了感染。没有再多看提里奥一眼,兽人一瘸一拐地向着废墟塔走去。
“我是提里奥弗丁,”圣骑士开始说道。“我该告诉你我是这片土地的领主,伊崔格,你的出现让这里的很多人心烦意乱,而我是将这篇土地的守卫工作托付给他们的。”
兽人温和地笑着。“我打赌,在你发现我之前,他们睡得都相当安稳。”那兽人说。“我住在这儿的这些林子已经很多年了,人类。我从一个地方换到另一个地方。到处躲藏,尽力找到居所。我做了大量工作。为了逃避你的哨兵和你的游侠s。”
当说到后者时,明显带着奚落的口气。兽人并不因为对高等精灵游侠的偏爱而闻名。狡猾的,在林中奔走的游侠,在兽人破坏了高等精灵的魔法强化的家园奎尔萨拉斯之后,就发誓要向部落复仇。提里奥想知道伊崔格是不是在讲真话。这个兽人能保持这么久不被发现?
伊崔格哼哼着说,“真倒霉让你碰见我。”
“也许吧,”提里奥开始说,“但是你出现在这给我带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的人民厌恶你的种族,伊崔格。你的族人所带给这片土地的只有苦难和混乱。他们会非常想杀了你,如果他们有能力的话。那样的话,我还怎么怜悯你呢?我还怎能把你留下?在明知道你的人的所作所为的情况下。”
“我已经抛弃了他们,人类!我在这里隐居-流亡,”伊崔格警惕地说。“我不再希望偿还他们的罪恶。”
“我不明白,”圣骑士回答道。“你是说你已经拒绝接受你自己的同胞了?”
“我的同胞都迷失了!”兽人恶言相加。“说实话,在他们来这个陌生的世界很久以前,他们就迷失了。当部落最终在你们的旗帜前倒下,我就决定永远离开它。”
伊崔格放低身子,靠身子一侧卷起一大块灰泥。提里奥对兽人的力量印象很深。那是需要耗费两个粗壮男人的力量才能挪动的石头。兽人示意提里奥坐下然后他自己盘腿坐在地上。提里奥就坐在放平了的灰泥上。
“对于我的人民你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他们的荣誉和自尊很久以前离开了他们。在我的儿子被杀以后,我决定终止我对他们的职责,”伊崔格严肃地说。
“你的儿子是个战士?”提里奥问。伊崔格大声嘲笑。
“兽人全都是战士,人类,”他说,好像提里奥是没脑子的小孩。“我们对其他的了解很少。无论我的儿子们多么强壮、英勇,他们被他们自己的头儿背叛了。在最后一战,我们部族的酋长们相互打起来进行了小规模的斗争。在一次相当血腥的战斗结束时,我的儿子们接到从前线折返的命令。我们的酋长的一个对手,希望推进他的部族在部落中的地位,收回了命令,然后把我的儿子们和他们的兄弟送了回去,结果被屠杀。那是我们部族的黑暗日子……”伊崔格说,陷入了沉思。“我的黑暗日子,”他说完了。
提里奥的思维旋转起来。他很清楚兽人有这样的事实,他们经常自己之间互相打。但是伊崔格表现出来的悲伤打动了他。他从来没想象过这种背信弃义的举动能如此影响一个兽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