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山神化作苍鹰,身披匹练惊鸿化作的霞光相斗火宗宗主紫炎散人,以一道金色火焰破开了整个弥漫天际的红云火海,最后有一个紫色胡须被点着的老头露出身形,化作一道流光火焰遁走,这一切陆正都是亲眼所见的。
当天他就听见紫炎散人惊呼一声‘金刚焰’,没想到今天这两个人又再度提起,心中不由大奇:“这二人一个藏身群山,一个藏身流云,听他们说话应该是道门之人,不知道是哪里个宗门的人物?
他们说这金刚焰竟然是佛门的神通,难道山神叔叔与佛门有什么牵连吗?大和尚所修的神通就叫做金刚神通,不知道与这金刚焰有什么关系?如果是的话,难道山神叔叔认识大和尚?”
又想:“山神叔叔对我说话都是十分难得,又未必听得懂他们说话,恐怕不会理睬他们,我是不是该向他们解释清楚,以免他们又动起手来?”
果然,就在那云中之人问完之后,山神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凝神戒备,更是一句话也没说,匹练惊鸿在头顶慢慢流动,笼罩二人的身形,似乎随时准备出击。
那云中之人有些急躁,见山神不答,当即喊道:“喂,你是哑巴吗,还是出门没带耳朵?老夫问你的话,你没听见吗?你虽是知天境,但你身上有伤,只怕也没什么了不起吧,合我们二人之力,你今天休想逃走!”
这人说话颇有些颐指气使,十分不客气,陆正闻其声察其言,猜测此人应是道门之中的尊长,当即出声道:“在下天宗记名弟子陆正,敢问是道门哪一宗的两位前辈到此。”
那云中之人当即道:“哈哈哈,你就是陆正?小娃娃,你好大的面子啊!你可知道为了你一个人,除了玄宗整个道门出动了多少人吗?渊无咎为你可是动用了天宗宗主令!。”
那山中之人道:“陆正。跟你说话的这位是无极宗习有孚长老。至于我嘛,本宗主执掌山宗,你可知我名号么?”他的声音一改之前的嘹亮高亢,开始变得飘忽不定。
早在日月庐中,乐中平就对陆正介绍过道门的情形,当然包括道门各宗的人物。山宗宗主名叫君行庭,修行御山诀,手持道门神器赶山鞭,是个慎密深沉的人。而无极宗其实也叫水宗,修行的是御水诀。习有孚乃是无极宗宗主行维心的师叔。是目前无极宗辈分最高之人。性情粗犷豪迈,两人均有知命境的修为。
陆正当下向两人所在之处先后行礼道:“君宗主的大名如雷贯耳,晚辈自然早有所闻。两位前辈亲至,晚辈陆正拜见君宗主。拜见习长老。”
习有孚纵声长笑道:“好个精乖的小娃娃!嗯,看你现在的样子,似乎没吃什么苦头嘛?这妖怪竟然没折腾你?”
陆正道:“回禀习长老,山神叔叔是误会我是他和灵虚师叔的孩子,所以才把我带到这儿的,他一路上对我很好。”他生怕这两位高人又与山神争斗起来,所以抢先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哪知此言一出,习有孚却是哼得一声:“你叫他作叔叔?好个糊涂的娃娃!你是堂堂天宗弟子,一个妖怪你也叫他叔叔。难道要与妖孽为伍吗?天宗出了一个灵虚,难道还嫌不够么?还不快快闪在一边,让老夫结果了此妖!”
陆正听习有孚语气不善,似乎对山神极有成见,但他一路与山神行来。不仅因为灵虚师叔的缘故,更是在相处之时,见他纯良质朴,即便身上有伤,也从不毁伤草木之精来治疗,只是适当取用一二叶子根须,心中对山神十分亲近敬重。当下道:“前辈,山神叔叔心底善良,从来没做过坏事,只是有所误会,还是请您放过他吧。”
习有孚喝道:“小娃娃糊涂,糊涂!这妖物给你吃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替他说好话?他是好是坏,难道还用你来教我吗?十年前,这山鬼在天宗打死多少人?你虽然只是天宗一名记名弟子,但渊无咎却肯为你动用宗主令,你还不当自己是天宗之人吗?”
山鬼在十年前大闹天宗之事,灵虚也没有对他讲过,因此陆正并不清楚。此时一听,顿时有些吃惊,但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山神,大声道:“习长老,他是山神叔叔,不是那个山鬼。你说的事情都是山鬼做的,不是山神叔叔。”
习有孚喝道:“放屁,什么山神山鬼的!天宗传令时说的清清楚楚,山魈这妖物一体双身,山神就是山鬼,山鬼就是山神。怎么,你如此为他开脱,真把自己当成他儿子了吗!哼!”
陆正一时语塞,心里暗暗着急,掌门渊无咎一定不知道山神是这样的人,否则绝对不会让人来追杀他。自己非得跟他们解释清楚不可,否则一场恶斗难免,山神以一敌二,身上还有伤势没有痊愈,必然要吃大亏。而且即便山神无恙,若是伤了这两位道门前辈,也是极为不好。
这时,君行庭问道:“陆正,此妖虽将你挟持至此,但以我所见,他似乎并未伤害于你,你可有跟他解释过你不是他的孩子?”
此时他的声音又变成了低沉无比,虽然问出这样的话,但他见陆正公然在山神面前跟二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好像并没有借助山神以为他是自己的儿子的误会活命,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陆正听他声音如此变化莫测,实在是让人难以分辨哪个是他本人的声音,行礼道:“回禀君宗主,山神叔叔好像神智并不十分清晰,我虽然跟他解释过几次,但是他好像始终没有相信我说的。”
君行庭道:“原来如此。”心中却暗暗道,原来这妖物灵智未足。难怪说山魈双身,一鬼一神,身心不同。一会儿出手对付他,可得以巧妙变化为主,诱他上当。又道:“陆正,你似乎跟此妖情感深厚。我问你,你是想要让我们带你回天宗呢,还是想一直跟着它呢?”
陆正当下道:“弟子自然是想回天宗,不过须得跟山神叔叔讲清楚,我的确不是他的孩子。另外,我也不想两位前辈和山神叔叔打起来,他真的是个好人。”
“我呸!”习有孚厉声道,“糊涂混账至极,什么好人,他分明就是个妖孽,配称人吗!”
陆正见他一而再、再而三的称山神为妖孽,心里十分不悦,忍不住道:“习长老,人也有好人坏人,妖难道就没有好妖坏妖了吗?”
习有孚哼得一声:“怎么,你的意思是说,他是好妖,老夫是坏人么!老夫为你这小娃娃奔波千里,居然到头要你来教训老夫不成?”
陆正道:“晚辈不敢,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习有孚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什么意思!”
君行庭劝道:“习长老且稍安勿躁,先不必动气。陆正,你既然要回天宗,这就跟那妖物说清楚,让他收了法器,然后我施法将你接过来。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带你回天宗,不会与此妖为难!”
陆正听得此话,对方是山宗宗主,料想必然言出如山,犹豫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转身对山神道:“山神叔叔,我要走了,你好好保重。麻烦你收了匹练惊鸿吧!”说着,将腰间的古藤解下,向山神递了过去。
山神刚才一直站在一边,没有说话,他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此时见陆正将古藤送还,立即明白了陆正的意思,又惊又急他一把拉住了陆正,急切的叫道:“儿子。”
陆正心里一酸,道:“山神叔叔,我真的不是你的孩子。”
山神不理,一个劲把古藤塞回陆正手里,不停叫道:“儿子!”。陆正怎么也不肯接下,却也躲不开山神,连说了好几遍,我不是你的孩子。
但山神始终不肯将他放开,陆正一狠心,使劲挣脱了山神的手臂,跑出几步,转身冲着山神大喊道:“我不是你孩子,不是!你是妖,我是人!”随即又背过身去,不再看他。
山神被陆正突如其来的大吼吓了一跳,愣在原地,眼神之中流露不加掩饰的哀伤,看着陆正的目光渐渐黯淡了起来。终于咬牙一扬手,匹练惊鸿缓缓收回了他的手中。陆正不敢回头,更不敢稍作停留,当即跑开得远远的。
这时,一根手腕粗细的树枝缓缓飞至他的面前停住,只听君行庭的声音在风中传来:“陆正,你抓住这根树枝,他自会带你过来。”
陆正依言抓住树枝,树枝顿时向上飞起,一股大力拉着他冲天飞去,一会儿就飞离了那个山头。陆正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山神的身影已经成了一个小黑点,但还是依稀能够看清他还是望着自己。
正在这时,忽听得啪的一声鞭响,刺透千里,无数道山峰幻影出现在了山神所在的山头周围,将那个山头包裹得密密麻麻,水泄不通,宛如一个水桶一般。同时一朵乌云飘至山神头顶,在上方将这个水桶盖住。
陆正眼见如此情景,忽然心中不知从哪儿冒出一阵极为熟悉的感觉,让他下意识的惊呼一声:“这是?驱山为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