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七月六日开始,江西的形势出现了奇怪的变化:江西都督李烈钧率领着林虎旅,从德安县回撤。大总统特使刘庆斌和陆军总长段祺瑞,带着数百人紧随其后。陆军第二师和陆军第六师则跟在刘庆斌和段祺瑞身后,不敢越雷池一步。
李烈钧每到一地,就向刘庆斌移交一地,刘庆斌再指定驻守部队。
不管是哪个部队驻守城池,都是军纪严格,从不骚扰百姓,就是买东西,也会照价给钱,甚至比本乡本土的赣军军纪都要好上许多。当然,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结果,那是因为刘庆斌专门对第二师和第六师下达了一条严令:拿百姓一针一线者,就地枪决。
如此反复,一直行进到了南昌城下都很顺利。
可是到了南昌城下,却出了问题:欧阳武和伍毓瑞被软禁了,南昌城被宪兵司令廖伯琅控制了。廖伯琅紧闭城门,拒绝李烈钧入城。
欧阳武和伍毓瑞都是李烈钧和林虎江西武备学堂的同学。李烈钧之所以放心离开南昌,就是因为欧阳武和伍毓瑞驻守在南昌。可没想到的是李烈钧最放心的南昌,现在居然成了最让他挠头的地方。南昌城城墙较厚,加之李烈钧经营多年,防守火力猛烈,如果强攻势必会造成较大伤亡。再说了,欧阳武和伍毓瑞在廖伯琅手中,李烈钧投鼠忌器,也不敢贸然进攻。
“李都督,这个廖伯琅是个什么人物?”刘庆斌觉察出了异常,迅速赶到南昌城下与李烈钧会合。
李烈钧满脸苦笑:“他是南昌城的宪兵司令,两个月之前,因鱼肉百姓被伍毓瑞揭发,本来是要严惩他的。但是紧接着就发生了善后大借款案,此事被耽搁下来。后来,我回到江西之后,考虑到廖伯琅是土生土长的江西人,应该会以大局为重,所以让他继续担任宪兵司令。谁知道他为了报复伍毓瑞,竟然做出了如此荒唐之事。”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廖伯琅只是为了报复?”刘庆斌觉得非常诧异。
“没错,但也不能排除他把欧阳武和伍毓瑞作为进身之阶的目的!”李烈钧满脸忧愁。
“这个廖伯琅必须得死!”刘庆斌面无表情道:“李都督,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吧!你把队伍撤走,明天我给你个交代!”
李烈钧答应一声正要离去,刘庆斌突然喊住李烈钧:“李都督,麻烦你把南昌城的城防图给我,并标明廖伯琅的住处以及欧阳武和伍毓瑞可能被关押的地方。另外,你还要专门给欧阳武和伍毓瑞写一封信,然后交给我!”
李烈钧诧异道:“刘公子,你的意思是……”
刘庆斌点点头:“明天你就明白了……”
……
“刘纳言!”刘庆斌思忖再三,终于下定了决心。
“主人!”
“今天有一件事情,必须你亲自去办!”刘庆斌郑重其事道。
“主人,你吩咐!”
“你知道咱们的夜袭队吗?”
“知道!”
“今夜,你亲自带着夜袭队,潜入南昌城……”
……
第二天一早,南昌城城门大开,欧阳武和伍毓瑞亲自出城迎接李烈钧。
“南雷、肖岩,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俩不是被廖伯琅软禁了吗?”南雷、肖岩是欧阳武和伍毓瑞的字,李烈钧见到二位老部下奇怪地问道。
“侠如,我们还要问你呢。不是你安排人把我们俩救出来,还带信给我们,让我们迅速控制南昌城,今天早晨放你进城吗?”欧阳武和伍毓瑞也同样奇怪的反问道。
“我安排人?”李烈钧摇摇头:“我没有安排人呀,救你们的人都长得什么样?”
“他们个个黑衣黑裤黑巾罩面,只露两个眼睛,哪里能看得清楚他们长得什么摸样。”欧阳武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侠如,这不是你写给我们的信吗?”
李烈钧接过一看,正是自己昨天交给刘庆斌的信。他明白了,这肯定是刘庆斌的杰作了。
林虎在一旁问道:“那廖伯琅呢?”
李烈钧想起昨天刘庆斌说过,这个廖伯琅必须得死,于是接过话:“那还用问,廖伯琅肯定死了!”
林虎奇怪道:“你怎么知道?”
李烈钧叹了口气:“因为昨天已经有人宣判他的死刑了!”
欧阳武很奇怪的看着李烈钧:“侠如,是谁干的?昨天晚上我们找到廖伯琅的时候,他已经死了,他的脸上留着一张纸条,写了四个字—死有余辜!”
正在此时,卫兵前来报告:“李都督,有人要见您,他说是刘公子派来的!”
李烈钧赶忙吩咐道:“快请!”
来人走到李烈钧面前递给他一张字条,直截了当道:“这是主人让转交给你的!”
李烈钧认得此人,正是刘庆斌身边寸步不离的侍卫。他点点头接过字条,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字:“望君迅速进城处理善后事宜,晚上8点将接管南昌城!”
李烈钧看罢对刘纳言道:“请转告刘公子,感谢他的好意,晚上8点请他接管南昌城。”
刘纳言点头转身而去。
李烈钧向众人一挥手:“进城!”
“段总长,明天我们就要赶赴南京了,不知你作何感想”
刘庆斌此时心情舒畅,他正和段祺瑞在瑞祥楼三楼雅座里。瑞祥楼虽然不算南昌城中最大的酒楼,但它临着赣江,打开窗户江风扑面而来,也别有一番风趣。
能够顺利解决江西的事情,的确是一件让刘庆斌觉得值得高兴的事情。李烈钧、林虎、欧阳武和伍毓瑞等四人,刘庆斌专门安排人员把他们送往上海,前去和孙文会合。他们几人的军队,刘庆斌也按照上海的方式进行了妥善处理。
桌上菜不多,但都是南昌的名菜,风味烤卤、鄱阳湖狮子头、竹筒粉蒸肠、三杯脚鱼、蓠蒿炒腊肉、南昌米粉。
段祺瑞本不喝酒,但在刘庆斌面前他也喝一杯,不过只喝一杯。刘庆斌知道他这个习惯,也不勉强。忙了这些个日子,也难得有如此惬意。
听了刘庆斌的话,段祺瑞还真觉得的有许多感想。如果没有刘庆斌,段祺瑞也有把握最终解决江西问题。不过,肯定没有这么快,也不会如此平静的收场。他突然想起了庖丁解牛的故事,刘庆斌就如庖丁手到拈来游刃有余,而自己肯定是斧剁刀砍血肉横飞,一个灵巧省力,一个莽撞费劲,双方高下立判。
段祺瑞心中这样想,嘴上却打趣道:“我一个堂堂的陆军总长,给刘公子你做案牍师爷,专门负责盖章发文,你也算是民国第一人了!”
刘庆斌听了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这厮的厚脸皮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明明是甩手享清闲,却好像在忍辱负重一般。
就在这时,刘纳言推门进屋:“主人,有人要见您。他说他是陆军第六师一旅二团团长陆宇翔,有急事禀报!”
“哦?”刘庆斌很奇怪:“他没有说是什么事情吗?”
刘纳言摇头。
“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刘纳言带着一个军官进来。军官一个立正:“陆军第六师一旅二团团长陆宇翔见过特使大人,见过段总长!”
刘庆斌觉着此人面熟,就问到:“九江指挥部的军官会议,当时你也参加了吧?”
“是,卑职参加了!”
刘庆斌点点头:“说吧,有什么急事需要禀报?”
“特使大人,卑职的旅长荣佳成今天早上给我们三个团长下了命令,让我们三个团在城南分片区悄悄进入富户家勒索钱财。荣旅长再三叮咛卑职等三人动作要小,不可声张。并以三个小时为限,三个小时之后再有此行为,就地枪决!”
刘庆斌听到这里怒火中烧,他没想到自己再三强调,现在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敢顶风作案,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宇翔赌咒发誓道:“卑职说的千真万确,荣旅长下了命令后,卑职不敢遵从,于是赶忙前来告知特使大人!”
刘庆斌听罢愣了愣,然后追问了一句:“你是说荣佳成一下完命令你就到我这里来了,没有告诉任何人?”
“是的,卑职没有告诉任何人!”
“好,非常好!你赶紧回去集合你的部队待命,等会保不准要用到你!记住,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动!”刘庆斌突然平静下来,他对陆宇翔吩咐道。
“是,卑职这就去!”陆宇翔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段祺瑞有些担心的看着刘庆斌,他知道刘庆斌给王占元和李纯的两个师下了两条严令:不听从命令者就地枪决,拿百姓一针一线者就地枪决。对于第一条,段祺瑞还能理解。可对第二条,段祺瑞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
北洋军向来军纪不佳,从上到下都有劫掠百姓浮财的习惯。说起来,北洋军算是新军,在军纪方面比清朝的绿营兵要强多了。譬如,张勋的辫子军就以军纪差而著称,不论到哪里,抢劫**都是家常便饭,稍有反抗就烧杀起来,所到之处百姓苦不堪言。
虽然不理解,但段祺瑞也没有反对,毕竟这是刘庆斌做出的决定。可让段祺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这第二条严令的好处就显现出来了。
江西事件虽然和平解决了,但是按照以往的惯例,当地老百姓排外,客军驻守之后之后总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麻烦,甚至会引起骚动暴乱。客军疲于奔命来回镇压,往往让人头疼不已。可是,由于有了刘庆斌的严令,第二师和第六师的军纪出奇的好,老百姓惊讶之余也不再给他们找麻烦。江西各地至今平静如常,没有发生一起骚乱事件,这让段祺瑞对刘庆斌的先见之明佩服地五体投地。
此时,段祺瑞听说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大肆勒索百姓,心中也是异常愤怒。不过让他觉得奇怪的是刘庆斌似乎平静地出奇,并不十分生气,而是在默默的思索着什么。
“刘公子,你在想什么?”段祺瑞不解道。
“段总长,你告诉我,这个荣佳成是谁的人?”刘庆斌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啊?”段祺瑞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早就知道北洋军中派系林立,你是陆军总长,对这些高级军官的后台肯定了如指掌。你告诉我,这个荣佳成的后台是谁?”
段祺瑞这才明白过来刘庆斌问的是什么意思,他也不隐瞒,直截了当道:“荣佳成是副总统黎元洪的人!”
刘庆斌点点头:“也就是说李纯平时也不一定能指挥得动这个荣佳成,毕竟黎元洪这个副总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我说的对吧?”
段祺瑞点点头,类似荣佳成这种现象,在北洋军内部比比皆是。李纯这种情况还算好的,有些师长甚至连自己手下的团长都不一定能指挥得动。
“段总长,你说如果现在我杀了荣佳成,谁最高兴?”刘庆斌语不惊人死不休。
“当然是……”段祺瑞不加思考道,说了一半他突然停住了,面上露出惊色:“刘公子,你的意思是说李纯他……”
“十有**和他有关……”刘庆斌肯定道。
段祺瑞很奇怪:“刘公子,你为什么会如此肯定呢?”
“因为他们露出了太多的破绽!”刘庆斌夹了一口菜慢慢咀嚼着,然后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嘴里喃喃道:“好胆,尽然利用到我头上来了!”
说罢刘庆斌站起起身来,朝着段祺瑞说道:“段总长,走吧,人家都挑战了,咱们也不能不应战呀?”
走在路上,段祺瑞终于忍不住问刘庆斌:“刘公子,你说的破绽是什么?我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
看着段祺瑞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刘庆斌笑了笑:“段总长,如果你是一个团长,自己的旅长下达了和上级要求完全背离的命令,你想要揭发他,第一个会去找谁?”
“当然是找师长了!”段祺瑞不假思索地答道。
“可刚才陆宇翔却说荣佳成一下完命令,他就到我这里来了,没有告诉任何人,你觉得这合乎常理吗?”
“这……也许是陆宇翔觉得找你更保险一些吧,所以才没有去找李纯!”段祺瑞替陆宇翔找了一个理由。
刘庆斌摆摆手:“就算是这样,可是段总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到瑞祥楼的行踪好像只告诉了王占元和李纯两个人。他陆宇翔作为一个团长,怎么会一听到荣佳成的错误命令,就能立刻准确地找到我们进行报告呢?”
段祺瑞顿时哑口无言了。
刘庆斌接着说道:“我现在只是猜测,只有五成的把握。但是,如果我们赶到现场,李纯已经在那里,并且已经把荣佳成拿下了,那百分之九十可以确定这个李纯肯定有猫腻。”
果然,当刘庆斌和段祺瑞赶到到城南的事发地点,李纯早已在那里了。他看到刘庆斌和段祺瑞匆匆赶来,赶忙立正报告:“特使大人,段总长,有人举报一旅旅长荣佳成纵容手下勒索百姓,卑职接到报告立即赶来,将荣佳成及违反命令之人全部拿下,请特使大人和段总长发落!”
听完李纯的报告,段祺瑞扫了一眼刘庆斌,然后用怪异的眼神直挺挺地瞅着李纯,让李纯觉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李师长,你是从师部直接赶来的吗?”刘庆斌询问道。
“是的,特使大人,我一接到报告就以最快的速度从师部赶来了!”
刘庆斌点点头,直接向李纯下达了命令:“李师长,这里的善后事宜你亲自处理。受到骚扰的人家,每户赔偿10个大洋。所有违反命令之人全部押往师部,听候处置。我和段总长先回去,我们在师部等你!”
“是,特使大人!”
刘庆斌说完转身就往第六师师部而去。
“刘公子,果然让你给预料中了,这个李纯难道真的有问题?”段祺瑞有些难以置信。
刘庆斌不容置疑道:“他百分之百有问题,而且我还可以肯定这是李纯给荣佳成挖了一个坑,然后让荣佳成跳下去的。具体过程是怎样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李纯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赶走荣佳成,然后自己全盘掌控第六师。”
“你又是如何得知的?”段祺瑞觉得刘庆斌都快成诸葛亮了。
“因为李纯到得太早了。段总长,我算了一下,瑞祥楼到事发地点大概有1里路,而第六师师部到事发地点却有4里路。等我们到的时候,李纯早已经到了,而且把人都已经抓起来了。陆宇翔一接到荣佳成的命令就到500米之外的瑞祥楼通知了我们,我们赶到的时候,李纯却早已到了,这只能有一个解释,李纯早就知道荣佳成派兵勒索百姓这件事情了!”
段祺瑞听罢不住的点头。
“按说之前有了王占元的先例在那里,李纯为了避免连带责任,应该尽量挽回,多替荣佳成遮掩着点。可是,等我们到的时候,李纯似乎没有任何遮掩之意。如果李纯是大义灭亲也说得过去,可是段总长,据你多年的了解,李纯是否是个光明磊落大义灭亲之人?”
段祺瑞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他太了解李纯的德行了。
“所以说,李纯这样做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要置荣佳成于死地!再想想荣佳成的后台,李纯这样做的目的就昭然若揭了!”
段祺瑞听罢沉默不语了,他没想到这李纯的心思这么重,为了掌控部队尽然下此狠手。
“段总长,等会你和李纯去审讯荣佳成,我就不去了。你也不用亲自审,让李纯自己去审问,你最后把审讯结果给我就成了!”刘庆斌对段祺瑞交代了一声。
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据荣佳成交代,师长李纯把他和二旅旅长张敬尧叫到一起,告诉他们说段总长体恤兄弟们这些天的辛苦,允许他们发一点小财,只限三个小时,但不准把动静搞得太大。当时,荣佳成也有些犹豫,他问李纯,段总长是否真的下过这样的命令,李纯回答说,段总长也是北洋军的人,自然知道惯例,只是不能明说而已。吩咐完之后,李纯还给一旅和二旅划分了地域。以昌明街为界,一旅在南,二旅在北,各自只有三个小时。接到命令后,荣佳成还是不放心,他派人盯着二旅,看看他们是否有所行动。后来派出去的人回来报告,二旅已经派兵封锁了昌明街,并且他亲眼看到不少的二旅士兵进入了附近的百姓院中,进去不大一会院中还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这下,荣佳成终于放心了,迅速召集三个团长下达了命令。可是他们刚展开行动还不到十分钟,师长李纯就带着卫队赶到,将荣佳成和所有违纪之人全部拿下,接着刘庆斌就和段祺瑞赶到了。
审讯完毕后,李纯坚持自己从没有下过如此荒唐的命令,指责荣佳成是狗急跳墙反咬一口。二旅旅长张敬尧也证明李纯没有下过如此命令。二旅之所以封锁昌明街,是因为旅辎重队刚好从昌明街经过。至于二旅士兵进入了百姓院中,不一会院中还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根据事后调查,确认是二旅士兵在帮助百姓劈柴。
当段祺瑞把李纯、张敬尧的口供和相关的调查结果反馈给荣佳成的时候,荣佳成面如死灰,嘴里念叨着:“李纯,张敬尧,你们不得好死!”
当天下午,中央陆军第六师一旅包括旅长荣佳成在内,共129人在南昌闹市区昌明街被枪决。其中,有1名旅长、2名团长、5名营长、(444)名连以下军官和98名士兵,罪名是违反军纪骚扰百姓。
第二天,刘庆斌和段祺瑞一行离开南昌赶往九江,计划乘军舰顺长江返回江苏。
王占元和李纯带着所部军官前来送行,刘庆斌又恢复了刚到江西时那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王师长、李师长,你们太客气了,不用送了,要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刘庆斌笑着对他们说道。
听了刘庆斌的话,王占元和李纯笑不出来了,他们可不想再和这个刘庆斌打交道,最好以后都别见了!
“我们也算熟人了,我已经和段总长商量过了,段总长也请示了大总统,你们第二师和第六师下一步要和我去河南剿灭白朗军,但愿我们下一次依然合作愉快!”
王占元和李纯这会岂止是笑不出来,听了刘庆斌的话他们的鼻子眼睛都快抽搐到一块了,两人暗自在心中哀嚎:天哪,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我虽然走了,但那两条严令还作数。但愿你们能严格遵守,不要影响我在江苏的心情,否则我还会来找你们理论理论的!”
王占元和李纯互相看了一眼,心中狠狠地鄙视了一番刘庆斌:威胁,这简直是**裸的威胁,我们好歹也算是北洋军的高级将领了,怎么能被人如此威胁呢?是可忍孰不可忍……
心里虽然大义凛然,可嘴上却是另一番光景。王占元和李纯同时立正异口同声道:“卑职谨记特使大人两条严令,绝不违反。”
刘庆斌点点头:“那好吧,我们走了!”转身之际,刘庆斌朝着李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然后登车而去。
直到刘庆斌和段祺瑞看不见了踪影,李纯还呆呆的傻站在原地。他在思忖着刘庆斌最后那一笑的意思。说起来,从昨天到现在李纯一直都心神不宁,这一切都缘于荣佳成被枪毙之前刘庆斌和他的谈话。
“李师长,真是好手段,你这手借刀杀人真是天衣无缝呀!”刘庆斌单刀直入对李纯道。
“特使大人,您说什么?恕卑职没有听懂!”李纯丝毫没有慌乱。
“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演戏,荣佳成虽然着了你的道,多少有些冤枉,但是他还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所以,他死了也不可惜,这下你也可以如愿以偿了!”
“特使大人,卑职还是没有听懂,您到底说的是什么?”李纯准备装傻充愣到底。
“啪!”刘庆斌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李纯,用我的手除去荣佳成,本身就让我很不痛快,你老老实实低个头认个错我也就不计较了。没想到,你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既想利用我又来个一推二五六不认账,让我当冤大头,好处你都落了。李纯呀李纯,你太小看我了!”
说到这里,刘庆斌对坐在一旁的段祺瑞道:“段总长,下面的话如果脏了你的耳朵,你就当没听见吧!”
段祺瑞点点头。
李纯依然不语。
刘庆斌见李纯这个模样,反倒不气了,他缓缓坐下:“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别以为张敬尧和陆宇翔都是你的铁杆心腹,就会什么都听你的,为你大包大揽的遮掩!要知道,你能给他们的我也能给他们,甚至比你给的更多一些。譬如说这个第六师师长的职位,你说我要许给他们这个职位,他们还会不会替你守口如瓶?哼,我估计他们恨不得你死的快些呢,也好给他们腾位置,你说呢……”
李纯脸色有些变了。
“退一步说,就算他们替你守口如瓶,这下一步任命旅长的事情也不是你说了算。我想袁大总统会卖我一个薄面,让我提议人选的。我呢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好把这个面子再卖给黎副总统,我想黎副总统一定会有合适的人选。”
李纯的脸色变得苍白了。
“再退一步,就算任命的旅长是你的人,那你也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因为,我可以建议大总统让你和驻守湖北的陆军第七师师长对调,毕竟你在江西对付叛乱有一套,黎副总统也需要你这么一个得力干将。我想,有我和段总长还有黎副总统三个人共同提议,大总统是会考虑的!”
“段总长,你说呢?”刘庆斌转头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段祺瑞,顺势给他做了一个鬼脸。
段祺瑞面色深沉地点了点头。
李纯终于撑不住了,他立刻跪倒在地:“特使大人,段总长,我错了,求二位大人一定要原谅我!我以后一定给二位做牛做马效劳于鞍前马后!”
李纯原想通过刘庆斌的手,除去荣佳成,自己好全盘掌控第六师。可没想到这刘庆斌年纪不大,却如此心狠手辣。信手拈来的都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法子。第一个法子,如果刘庆斌许给张敬尧和陆宇翔师长的位置,李纯敢保证他们俩立刻就能把自己给卖了,这两个部下是什么德性他太了解了!第二个法子,让黎元洪再推荐个旅长来,那肯定没有荣佳成这么好对付了。而张敬尧和陆宇翔给自己出了这么大的力却一无所得,难保不会生出怨恨,最后不仅竹篮打水一场空,而且部下也与自己离心离德,真正的得不偿失。最狠的是第三招,把自己放到黎元洪的手下做光杆师长,自己所有的部下都听黎元洪的,最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而且一定死的很惨。一想到这些后果,李纯就觉得浑身发冷。
“段总长,签署命令吧,129人全部枪决!然后通报全军!”刘庆斌不在理会李纯,而是对段祺瑞道。
等了片刻,刘庆斌才对李纯说道:“李师长,你去准备一下,下午在昌明街对129人执行枪决,你全权负责行刑!”
李纯听刘庆斌喊自己李师长,又给自己安排了任务,知道自己躲过了这一劫。他答应一声,欢天喜地准备出门而去。谁知身后又传来了刘庆斌的一句话,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李纯,你记住,事没完呢!这是你欠我的,我迟早会找回来的!”
刘庆斌站在船舷,看着日夜奔腾不息、贯中华大地的长江,不由地想起了李白的《荆门外送别》。
“远渡荆门外,来从楚国游。山随平野尽,江入大荒流。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听着刘庆斌朗朗颂来,段祺瑞难得露出了微笑:“看不出我们的刘公子,还知道诗情画意嘛?我还以为你总是活在计算与阴谋当中呢!”
“你以为我愿意呀?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刘庆斌满脸苦笑,随口说出了后世武侠小说中的经典台词。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刘公子说的精辟呀!”段祺瑞品味着其中的意境。
二人半晌无语,片刻之后,段祺瑞看向刘庆斌:“刘公子,你真的不准备放过李纯吗?”
“我不是已经放过他了吗?”
“那你昨天……”
“那只是为了让他觉着头顶上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而已!”
“刘公子,既然你已经知道李纯是在利用你,为什么你还要杀掉荣佳成和那一百多人呢?”
“原因很简单!第一,荣佳成本身就违反命令了,不管有没有李纯的利用,为了严肃军纪,我都必须要杀荣佳成。第二,虽然李纯利用了我,但是同时也为我创造了一个机会,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我还得要感谢他呢!”
“机会?什么机会?”段祺瑞很感兴趣。
刘庆斌不答反问道:“段总长,通报都已经发出去了吧?”
“是的,昨天行刑完毕后,通报就发出去了!”
刘庆斌笑着说道:“我的意思是,李纯给我创造了一个机会,让我有机会发这个通报!”
段祺瑞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张勋?”
“没错,正是为了张勋。第一次杀吴鸿昌等12人之后的通报,是警告张勋不要恣意抗命。这一次杀荣佳成等129人的通报,是警告张勋不要祸害百姓!”说到这里,刘庆斌的目光飘向了远方:“江苏是革命党的大本营,张勋之前在江苏曾经败在了革命党手下,可以说张勋和革命党积怨已深。张勋的武卫前军军纪向来很差,而如果这次我不下狠手,估计江苏百姓将会生灵涂炭。就算要对张勋下狠手也不能不教而诛,至少要先礼后兵吧?我正在发愁呢,谁知李纯就给我创造了这么个机会,你说我该不该感谢他?”
段祺瑞彻底无语了,本以为刘庆斌杀这一百多人就是为了严肃军纪,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层深意,也不知张勋看了这次的通报会做何感想?
张勋此时心里的确不是很舒服,他把手中的电报递给了一旁的徐二虎。
徐二虎是武卫前军的副帅,也是张勋的结拜兄弟,武卫前军上下皆称其为“虎帅”。事实上,张勋和徐二虎还有一个结拜兄弟叫王宝军。当年革命党江浙联军围攻南京时,为了掩护张勋和徐二虎撤退,王宝军自愿留下断后,最终战死了。所以说,张勋、徐二虎和南方革命党有不共戴天之仇。
徐二虎接过电报,看罢不由挠头:“大哥,这个刘庆斌真够黑的。不就弄两钱花花,一下子就毙了100多人,真他娘杀人杀上瘾了!”
张勋闭目片刻然后睁眼道:“虎子,他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在警告我们呢!”
“他敢……”
张勋摆手打断徐二虎:“他毙了这么多人,就是想告诉我们,他敢玩真格的!再说了,老袁和小段都支持他,他有什么不敢的?”
“大哥,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徐二虎听张勋这么一说,自己也没了主意。
“虎子,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全军任何人不得骚扰百姓。一经发现,不用刘庆斌动手,老子先砍了他!”
“大哥,这是不是有点太示弱了?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他呢!”徐二虎满脸的不乐意。
“虎子,大丈夫能屈能伸,我们暂且忍耐忍耐,一切都等见了刘庆斌之后再作计较。我可不希望人家刚来,我们自己就把刀主动递到人家手里,让别人给我们来一个下马威,这要是传扬出去才真叫丢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