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阿姨,七里阿姨。”潼潼的小手伸过来,轻轻在她眼前晃了晃,“七里阿姨,你也觉得念念帅吗,所以才会看走神了。”
顾七里急忙扯开嘴唇笑了下:“我去给你做一个手抓饼吧,那样就用不到餐具了。”
顾七里刚要起身,慕祈念忽然指了下盘子里的白瓷勺,乌黑的大眼睛望着她:“这是你用过的吗?”
“嗯。”顾七里说着就要把炒饭收起来,一只小胖手突然抓起了那只勺子,又捧走了盘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大口的吃了起来。
顾七里觉得自己这些年已经练成了钢铁心,可是看到这个小萌物吃饭的样子,她竟然会想到慕硕谦第一次在学校的食堂用她的饭盒和勺子。
他有那么严重的洁癖,出门都要由助理带着碗筷,助理不在的时候,她的包里也总备着他的餐具,他嫌弃所有人,唯独不嫌弃她。
他用她的勺子喝汤,他用她咬过的吸管喝奶茶,他吃她吃了一半的苹果……
顾七里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急忙用力摇了摇头,她说过,她与他已是水火不融,他害死年年后,他们已经不共戴天,她对他只剩下浓烈的恨意。
顾七里走神的工夫,慕祈念已经吃了大盘的炒饭,他是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的,吃得太急,嘴角还挂着几个米粒。
勺子碰击着盘子的声音让顾七里从回忆中抽身,她看到慕祈念吃了一脸的米饭,忍不住伸出手仔细的替他把那些米粒拿掉。
慕祈念小身子一颤,抬起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她弯着嘴角,声音柔软的一塌糊涂:“慢点吃,吃得太快会影响消化的。”
慕祈念又低下头,继续扒饭,只是眼中的纹路有一丝波动。
从小到大,除了于伯总是在他的耳边絮絮叨叨,从来没有一个女性这样的关心过她,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大冬天披了一件毛毯,像是吃着自己最爱的棒棒糖,像是打开猪脚饭时,里面全是猪脚而没有黄豆。
“七里阿姨,我吃饱了。”潼潼把盘子放在茶几上,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子。
“我也吃饱了。”慕祈念拿着盘子从沙发上跳下来,直接走向厨房。
顾七里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便跟了过去,只见他把盘子放在了水池里,因为水池太高,他不得不拿来一个小板凳踩在脚下才能拧开水龙头。
他竟然在自己刷盘子。
“我来刷就可以了。”顾七里急忙大步走过去。
慕祈念动作笨拙的用小手蹭着盘子,低着头拒绝了她:“我爸爸说,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动手,这叫力气能及。”
力气能及?
顾七里笑着纠正他:“是力所能及,不是力气能及哦。”
“那我说力气能及,你不是也听懂了吗?”
顾七里:“……”
他说得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啊。
这时,她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晚上是约了人谈投资的,饭局虽然重要,可她也不能把这两个小不点独自扔在这里,想了想,她还是给投资人打了一个电话,对方意外的没有生气,还和她商量着把日期改到了周五。
放下电话,顾七里看到潼潼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她赶紧走过去把她抱到了卧室,替她脱了外套放进被窝,怕她睡觉怕黑,把床头的一盏小台灯按开了。
等她忙完这一切,一回头就撞上了慕祈念漆黑的目光,心下一个恍惚,竟然觉得这目光熟悉到快印在了骨子里,他只是静静的盯着她,却带给她一阵无形的压力,他明明还那么小,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场。
“你对谁都是这么温柔吗?”慕祈念突然张了张小嘴儿,还没等到顾七里的回答,他便撅着嘴巴走开了,顾七里追出去,他已经在另一间卧室里关上了门,还故意把门摔得很响。
顾七里拍了拍门,有些搞不懂这个小家伙了。
“年年,你把门打开,你的书包还在外面呢!”顾七里去把他的拎了过来,掂量了一下沉重,她就暗暗咋舌,现在小孩子的课业负担都这么重吗?
屋子里没有声音,她又拍了几下门:“年年。”
“我不叫年年?”门呼拉一下被打开了,顾七里愣了下,“我叫念念,四声不是二声,你不要总是喊错,喊错别人的名字是很不礼貌的。”
他嘟了嘟嘴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书包,两只手没有交接好,书包“叭”的掉在了地上,拉链没拉紧,里面有一本资料掉了出来。
“对不起。”顾七里急忙蹲下身去捡,“我不是故意的。”
慕祈念盯着面前毛茸茸的脑袋,她的头发黑黑的滑滑的,不像爸爸的头发,硬硬的,短短的,特别的扎人。
突然就好想伸手摸一摸啊。
慕祈念这样想着的时候,手也跟着伸了出来。
顾七里感觉到一只小手放在脑袋上,小小的重量顺着她的头皮蔓延全身,竟然有丝奇异的感动。
她抬头冲他露齿一笑:“给家里打个电话好不好?”
“你真罗嗦。”慕祈念发现自己在摸她的头,脸颊有些羞红,急忙冷了脸转身往床边走。
她真的是很温柔,还会向他道歉,爸爸从来就不会跟他说对不起。
顾七里只好翻了翻那几本掉出来的书,想从上面找到一点关于他的信息,这样一声不吭的消失,家人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
她刚翻开一本,就有些诧异的问:“你要去参加演讲比赛?”
正准备爬上床的慕祈念吃了一惊,转过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顾七里扬了下手中的资料:“一看内容就知道了,你学得是法语?”
“你会说法语?”小家伙睁大了眼睛,对她的好奇心又增了几分。
“会一点。”
“后天我要参加澳城市少儿法语演讲比赛。”
“那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慕祈念摇了摇头,他今天带了一百块钱偷偷的甩了于伯离家出走,一出门就想吃李记的猪脚饭,于是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结果到了李记,表走了六十五块钱,他把一百块递给司机,司机找给他三十五,他又去李记买了猪脚饭,出来的时候就只剩下五块钱了。
他以为一百是个天文数字,一百块应该够他花到爸爸从f国回来了,可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只是打了一次车,买了一次饭就剩下五块钱了呢?
最后这五块钱又变成了五根棒棒糖。
于是,身无分文的慕祈念坐在小公园里就遇见了顾七里。
他在外面疯跑了一天,怎么可能去准备演讲比赛,而且,他早就下定决心,这次比赛,他不会尽全力,他不想得第一。
因为,每次他拿到第一时,爸爸就会拿着他的成绩单和证书说一句“不错”后就离开,可他想多跟他说会儿话,哪怕是骂骂他也好,所以,他故意在培训班考倒数第一,这次如果也不拿第一的话,爸爸是不是又会主动跟他说话啦。
“你要是不嫌弃,我辅导你吧。”顾七里眉眼柔柔的看着他。
慕祈念不想好好练习的,可是看到她蹲在那里望着他一脸期待的样子,他还是撇了一下嘴巴:“我很厉害的,你能行吗?”
顾七里笑着站起来,走到床边坐到他身边:“我们共勉。”
“共眠是什么意思?一起睡觉吗?”慕祈念眨了眨乌黑的大眼睛,耳根子有点红,那是害臊的表现,就像某个男人,他脸皮很厚,可偶尔也有害臊的时候,他一害臊,耳根子就红。
顾七里发现自己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脑子里频频的想起慕硕谦,她有些恼怒自己的不争气,可是碍于孩子在,她也不好给自己冷脸。
慕祈念又往她的身边挪了一下屁股,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两只小胖手扯着衣襟:“那个……我还没有跟女生一起睡过觉呢。”
顾七里:“……。”
“于伯说我睡觉的时候会练十八般武艺,那个……那个,你会不会嫌弃啊?”
顾七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茬,只好翻了翻他的本子:“我们一起练习吧。”
“你叫七里吗?是哪两个字啊?”慕祈念的心思根本不在书本上。
“七天的七,公里的里,你呢?”
慕祈念本来要说自己的全名,可是觉得她的名字都是两个字,他才不要多出一个字,那样就不般配了。
“祈念,祈祷的祈,思念的念,不是二声。”
原来是念念,不是年年啊,她是太想年年了才会乱扣帽子的吧,如果年年还活着,也应该和念念一样大了。
顾七里鼻子一酸,用手指揉了揉:“来吧,你先念一遍,有发音不准的地方,我再纠正。”
“阿里,阿狸?那我可以叫你阿狸吗?我喜欢阿狸。”
她对他有求必应,笑得十分温暖:“你喜欢怎么叫都可以。”
慕祈念从床上爬下来,拿过布鲁诺为他准备的几个题目。
“这是你的法语老师给你选的吗?”
“嗯。”
“参赛的小朋友应该有很多都准备了这种童话故事,想不想来点新颖一点的题目?”
“什么题目?”
“比如说,我的爸爸啊,我的妈妈啊,这种讲述亲子情的。”
慕祈念忽然小脸一沉,不悦的皱着眉头:“我没有妈妈,关于我爸爸,我也没什么好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