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宇说:“林先生,你现在集中一下注意力,尽量把那天看到的嫌疑人的相貌再复述一遍。”
林先生点点头,眼睛低垂着似乎是在回忆。
“当时天很黑了,我正好跑步路过那片林子,我听见里面有动静,我以为是野猫野狗,探头去看的时候就看到了一个男人,他正蹲在树下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当时出于好奇就躲在一边观察,结果我看到他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的铲子开始在地上挖坑,他的旁边似乎还躺着一个人,我意识到不好,立刻转身就跑,可能是我撞到了一边的垃圾筒发出了声音,树林里的动静便停止了,我很害怕,一直跑一直跑,我不敢保证他是不是看到了我的长相,那些天,我一直无法入睡,整夜整夜的噩梦,我跟公司请了假,不敢去上班,也不敢外出,我家里的门窗总是锁着的,担惊受怕的过了一个月,我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看来,那个人并没有看见我的脸,不过,我却看到了他。”
林先生喝了一口南宇递来的水:“不过树林里灯光很暗,我也只是看到他三分之二的脸,他大概五十多岁,因为是蹲着的,看不出身高,但应该不高,他戴着黑色的宽檐帽,眼睛不太大,但目光很凶,从侧面看,鼻梁挺高的。”
“脸型呢,是这样的长脸,还是这样的圆脸?”简思随手在画纸上勾勒出几个轮廓。
林先生看了看,摇摇头:“我记不太清楚了。”
“不着急,我再画几个,你慢慢回忆一下。”
一边正在看卷宗的南战抬起头,目光落向正在低头草拟肖像的简思,每当画画的时候,她的神情就会变得格外专注,每一次下笔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林先生离开后,简思冲着兄弟俩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他的记忆太笼统了,而且凶手似乎没有特别明显的特征,大概只能做出这样的画像,我觉得离凶手的真正面貌还相差甚远。”
南战接过来看了看,“凶手一米六五,左撇子,高鼻梁,小眼睛,不戴眼镜,做案时戴着黑色帽子,至于目光很凶,那是林先生的主观判断,不做参考,在每一个目击者的眼中,凶手都是凶神恶煞的,我们需要更加明显的特征描述。”
这时,外面有警察匆匆走了进来:“南律,我们又找到了证人,一家裁缝店的老板。”
老板看上去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他在旧城区的一家老街上开裁缝店,专门替老年人定做和修补衣服,顺便也卖衣料和衣服装饰,包括纽扣。
裁缝店老板因为年纪大,记忆力也不太好,回忆起来的画面也是零散的。
“你们说的这个纽扣,我一年也卖不出多少,因为这种扣子已经过时了,就连老年人都不怎么用了,所以,那个买纽扣的人我有印象,他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像是受过良好的教育,彬彬有礼的十分客气,五粒纽扣一共是两块五毛钱,他给了我五块钱,临走的时候还祝我身体健康。”
“那你能描述下他的长相吗?”
老板摇摇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真的记不清了,不过,他应该就住在旧城区,因为他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个当地的居民,他们还打了招呼。”
“能推断出什么吗?”简思看向一直沉默的南战。
他把手里的烟掐灭,缓缓说道:“他应该没有逃跑,目前还住在旧城区,或者就在离事发小区不算很远的地方,他忠厚老实,上过学,有一些文化,他擅于交际,同周围人的关系都很好,甚至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简思的脑中似乎渐渐的有些轮廓在清晰,南战的话虽然没有一处是在描述他的外貎,但是相由心生,简思立刻拿过画板凭着直觉又把之前的画像丰富了一些。
她把画像拿给裁缝店的老板看,他说:“脸型不是这样的,还要再尖一点,对,就是这个样子的,跟你的脸型差不多。”
裁缝店的老板指了指简思的脸。
简思还是第一次听到目击者用她的形象去描述嫌疑人,虽然有点意外,不过还是照着自己的脸型做了一定的修改。
一副完整的画像不可能这么快就完成,在裁缝店老板已经想不到更有价值的线索后,南宇又带来了一家医学院的负责人,他说半年前,他们医院库存的福尔马林大量丢失,当时也报了警,不过监控上显示的嫌疑人带着头套,根本看不到脸,最后这个案子也不了了之了。
“把你们医学院这两年来所有员工的档案整理一份发给我,重点是后勤部门。”南战看了医学院负责人带来的监视视频,“嫌疑人在这两年内在医学院工作过,做的应该是清扫或者搬运一类的工作。”
简思疑惑的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首先,医学院的仓库是安保重地,只有在半夜两三点以后,保安人员最困乏的时候才容易下手,你看这个人一进走廊后根本没有犹豫直奔目标,这说明,他很清楚放置福尔马林的仓库在哪,你再看他出门的时候,径直绕过了保安室,选择了最方便的这扇窗户,简直是轻车熟路。”
“也可能是他提前就踩好了点。”
“白天的仓库,保安人员精力旺盛,会允许一个闲杂人随意的逛来逛去?”
简思点头,好像真是这个道理。
“同时也印证了一点,嫌疑人为什么会想到用福尔马林浸泡尸体让它们不发出腐臭的味道引起注意,因为他在医学院工作过,有这方面的见识或者耳闻。”
简思简直想拍手称快了,经过南战的分析,案件似乎有种就要浮出水面的感觉,那个凶手残忍的嘴脸也将要公布于众了。
今天的好消息似乎是约好了接踵而至,医学院这边的视频刚看完就传来了刑侦队那边的调查结果,另外两具尸体的身份也被确定了,都是红灯区一带舞厅的陪舞女郎。
“这个画像,我还要带回去继续研究。”简思收起画板,南战刚刚和几个警察交谈完,正在朝她走来。
“南战,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简思认真的看向他。
“你想说,凶手为什么在半年前连环作案,然后突然又销声匿迹?”
简思眨了下眼睛:“你真神了,你怎么知道我想问这个?”
南战屈起食指敲了一下她的脑门,“我精通笨蛋的思维。”
简思气的皱了下鼻子,“你少来损我,快点回答我的问题。”
“很简单,凶手之所以半年内没有再犯案,这说明他现在生活平静,心态平稳,因为他只是一个有些偏执的大叔,而不是一个精神病患者,更不是以杀人为乐的狂魔。半年前,他之所以选择杀害三名从事皮肉生意的女性,应该是在那个时间段遭遇了无法解决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八成跟他的妻子或者情人有关。”
简思似乎松了口气:“这么说,只要他一直能够享受安稳的生活就不会再出来杀人了是吗?”
“可以这么说,但他的生活注定不会安稳,因为他是杀人凶手,他很快就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把凶手绳之以法应该是件大快人心值得期待的事情,可简思的心里却隐隐有了不安,这股不安的感觉让她的左眼皮跳动的厉害。
“你们果然在这。”简川还穿着解剖室的白大褂,“中午一起吃个饭?”
简思转头征求南战的意思,他知道这个傲慢幼稚的自大狂很多时候不会按常理出牌。
“好。”没想到他答应的很痛快,对于简川,他并没有过多排斥的表现,这对于冷情的几乎从不和外人接触的南战来说,实属难得。
认识了这么久,除了南宇,简思真没发现他跟什么人共进三餐。
吃饭的时候,简川还在若无其事的谈论上午解剖的一具尸体,是今天早上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的,已经被河水泡得严重变形,根本辩不出本来面目,初步断定为跳河自杀。
简思咬着嘴里的青菜,听着他大谈特谈各种解剖,她一度怀疑他们这些人的人体结构跟常人不同,否则怎么能把这种血腥的事情摆在饭桌上高谈阔论依然面不改色。
而让她自己也奇怪的是,自从跟南战在一起后,经常听他剖析案情,简思的心理屏障也变得厚实了起来,在简川说到“回盲部容易积滞粪便”的时候,她还咽下了一块排骨。
“不好意思,接个电话。”简川晃了下手机就离开了座位。
南战和简思沉默的吃着饭,直到简川回来。
“我一个朋友正好在附近,我让她过来一起吃了,可以吗?”
“可以啊,是谁啊?”简思想到简和东的叮嘱,急忙八卦的问。
“你认识的。”简川冲她一笑,“我去接她。”
不久,简川就和风飘飘一起推门而入,风飘飘显然知道简思和南战都在,也没什么惊讶,同他们打了招呼就大方的入座。
“你们……。”简思咬着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在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