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桀的声音清冷,看着容瑾城,他眸中闪过一抹复杂,唇角勾起若隐若现的嘲讽,“只是容瑾城,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保护不好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受伤呢?”
闻言,容瑾城眉梢如霜,冰冷的眼光毫无温度,更添了三分凌厉,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公子桀道,“你是在告诉我,若是我没有办法保护她,你就要带她离开吗?”
“那你觉得,你真的有能力保护好她吗?”公子桀闻言,反唇相讥道。
“至少,比起你,她在我身边更安全、更快乐,不是吗?”容瑾城毫不示弱地对上公子桀的视线,他的话语嘲讽,显然露出不屑和唯我独尊的张狂,暗自嘲讽公子桀的曾经对凤倾歌的伤害,并提醒他不要对凤倾歌多动心思。
闻言,公子桀眼光一沉,男子原本就清冷的神情越发冷峻如刀,若是眼光能杀人的话,眼前的容瑾城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对上容瑾城的目光,两道不遑多让的凌厉眼光如闪电般,在半空中激烈地打斗,似是某种放置悬崖顶峰,不顾一切的决心。雄性动物间争强好胜的心理瞬间爆发,同样挺拔修长的身影,同样出众魅人的相貌,同样霸道不凡的气度,眼光中有着棋逢对手的相互交锋,两个同样优秀的男子谁也不愿意在这场争夺中失去所有,似乎退一步,不是海阔天空,而是万丈深渊。
尽管公子桀不愿意承认,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容瑾城说的对,倾歌在他身边,的确更快乐。因为……她爱他……
一步错,步步错。本来属于他的,因为他自己的不珍惜,已经远离了他,属于了别人,似乎再也无法挽回……
尽管心里不舒服到了极点,如小兽的利爪在刺着难受,公子桀也不得不承认,容瑾城刚刚的那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当初他伤害了凤倾歌,早就已经没有机会了,而容瑾城对她一直都那么好,从未伤害过她,她在他身边,自然是更加安全,更加快乐……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呢?
“今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想着,公子桀压下自己心中的不悦,心情渐渐平复后,他注视着容瑾城,开口问道,“那些所谓灵犀族的人,都是怎么回事?”
“今天歌儿去送镇南王离开,我陪她回来的时候,她想要去城中散心,所以我就陪她过去了。结果在城中,我们碰到了一些灵犀族的人,她们似乎知道轩辕旗的事情,知道歌儿被邪物蛊惑,说有办法帮助她。所以我们就去试了一试,想看看究竟有没有办法解除轩辕旗对歌儿的影响。”容瑾城说着,幽幽叹了口气。
“我们跟着她们去找了灵犀族的大巫师,没想到到了那里,那些人没有让我进去,于是我便在外面等着。过了很久,忽然里面骚动起来,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后,我立即冲了上去,结果就发现歌儿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屋子里另外两个灵犀族的人,已经被人杀死了。”说起今日的事情,容瑾城的眸光越发深邃,“后来暗卫看到有黑衣人从里面出来,他们立即跟了上去,但无奈那人武功高强,轻功出神入化,虽然后来跟丢了,但是能够肯定的是,那人是七杀的人。”
“七杀的人?”公子桀微微蹙眉,“七杀的人来了,杀死了那两个灵犀族的人,却没有带走倾歌,这可真是让人费解。按理说,他们应该带走倾歌,而不是将她打昏不是吗?”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容瑾城沉声道,“不过说起来,他们杀了那两个灵犀族的人,也可以说明,灵犀族的人定是知道些什么有关轩辕旗的事情,不然他们不会那般狗急跳墙,这样鲁莽地将她们灭口。所以接下来,我们只要能够找到灵犀族的高人,应该还可以破解歌儿身上的蛊惑。”
“灵犀族的人如果真的知道些什么,只是不知,她们死前有没有说出些什么来告诉倾歌。”公子桀想了想道。
“那就要等着歌儿醒过来,问问歌儿了。”容瑾城淡淡叹了口气,他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投下一抹出尘的弧度。
“反正我明日便要离开了,今晚索性和你一起等着歌儿醒过来。”公子桀说着,眼光撇到容瑾城面前棋盘上的残局,他突然出声,淡淡的声音,如晚风吹过一般,并无特殊之处,敛去一切情绪,如含着笑容有礼地询问着老朋友一般,“不如我们下一局棋?”
“有何不可,一人下棋,未逢敌手的感觉,还真是寂寞!”容瑾城似笑非笑地说着,明明是嚣张霸气的一句话,却不会让人觉得反感。他的眼光如一潭深邃的池水,仿若期待着什么,又似要摧毁什么,又似在暗示着什么。
暖亭里的琉璃灯光芒淡淡,周围弥漫着温暖的光辉,打在桌子上冷暖玉棋子之中,滑过盈盈之光,流光涟漪。公子桀轻抚着棋盘中的白子,玉质温润,是一副绝世好棋,价值连城。
容瑾城眼睑微垂,看着刚刚的残局,他淡淡地出声询问,“是重来?还是继续?”
淡淡的一句话,温润而无害,眼神是那样的平静,背后的意思,却是高深莫测的。
公子桀是何许人也,岂会不懂,棋盘上,黑子遥遥领先,白子被困囹圄,难以脱身。公子桀眸光微动,不由得勾起唇角,“左右手下棋,竟然相差如此之多,实属罕见,三弟,你的心乱了么?”
容瑾城微微蹙起的眉宇缓缓地舒张,笑意却不达眼底,“乱,自有静之态!”
“是吗?”公子桀闻言挑眉,他伸手拿了白棋,“三弟向来自信,不过不知三弟可否听过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可要小心了,虽然如今棋局相差甚多,我若是想要反败为胜,也不是不可能的。”
公子桀声音刚落,白子从三道切入,瓦解一个缺口,四道防线,出现裂痕。
容瑾城微微一笑,想都不没想,拿起黑子落下一子,淡然道,“五星连环之象,比四环更难解,二哥请!”
公子桀闻言,他看着风云变幻的棋局,双眸微微一拧,暗自称赞,刚刚容瑾城落下一子,四劫连环破了一口,不仅被堵上,更形成新的深邃局面,五星连珠,似从哪儿入口,都是死棋。容瑾城下棋的思考时间极短,下棋却极为精准,一步一步,把白子逼如绝境,如同他的人一般,对待敌人向来不留半点情面。
这本来就是一盘残局,普通人接手之后定然会留三分情面,不然对弈太不公平,赢得也不会很光彩。
然而,在容瑾城的眼里,似乎没有这个顾虑,仿若这是一盘正常的比试。
公子桀清冷的眼睛,深沉地剖析着局面,并无马上举棋,而是心中暗探好精妙的棋局,这也是他第一次遇上如此强劲的对手,虽然接手一盘残局,不过他也无须他让。
“从小到大,和我下棋的人,从来没赢过。”容瑾城从棋局上抬眸,眼光掠过空中飞舞的梅花,不紧不慢地出言,好整以暇地等着公子桀下子,语气中的傲慢,竟是那般平静,“二哥恐怕要多费心思,不!”
“再难解的棋局都有漏洞,再完美的布局,也有破解之法!”公子桀缓缓地回应,既是围攻,他便单拆,公子桀优雅地落下一子,挑衅地道,“或许,今日会给你不一样的答案,三弟,记住了,凡事都会有例外!”
闻言,容瑾城深邃的眸光掠过棋盘,眉梢一挑,算他有点本事,若是太弱,他还提不起兴致!
“结局,毫无悬念!”容瑾城勾唇浅笑,言罢,又落下一子,大杀一片。
公子桀看着棋盘上的局面,冷峻的双眸掠过了然,容瑾城的杀招,把他的防御瓦解,而他的攻势却纹丝不动,局面中,胜负已经毫无悬念,似乎是容瑾城赢了,因为不管他走哪步,都是一局死棋。
“三弟下手可真够狠的!”公子桀不温不火地道,声音淡淡的,姿态似赞似讽,让人琢磨不透,琉璃的温润光辉映着男子的脸,流光溢彩,比平时的清冷,多了一抹神秘的阴柔。
容瑾城不动声色地抿唇,话语中略带着挑衅,“怎么样,二哥认输么?”
“认输?”公子桀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他笑了笑,手起,棋落,“还没有到最后一步,谁会轻易认输?三弟,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闻言,容瑾城冷笑,趁胜追击,“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这叫不放弃,别说结局未知,即便是明知战败之局,也未必能认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谁知道最终会是什么?”公子桀沉静应对,扫着这盘死局,心情似乎极为舒畅,一点儿也没有手下败将的颓然。
“自古是有风水轮流转一说,不过也形势,不管河东,亦是河西,最终都只有汇集在大海,谁也改变不了什么!”容瑾城微微一笑。
“诡辩!”公子桀冷哼,又落下一子,把东南口全部堵死,自寻死路。
容瑾城眸光一扫,深思隐入心底,手起子落,他微微一笑,淡然道,“置死地而后生,不失为一种自救的方法,然而这种把戏太老套,已经不新鲜了!”
公子桀笑而不答,容瑾城静谧如水,稳坐钓鱼台,八风不动,自有两股强烈尊贵的气场,在暖亭中冲撞,势均力敌,这不仅仅以棋论输赢,更是两个男人之间,一种自信和自尊的较量,旁人参不透,这种诡异的局面。
来来回回几个回合后,公子桀落下一子,西北口,破!
他抬眸看向容瑾城,笑得别有深意,“三弟,机关算尽太聪明!”
容瑾城亦是微微一笑,眼光清傲而透彻,看着棋局道,“精彩!就算如此,二哥亦是胜不了!”
“你也赢不了!”公子桀淡淡地反击,把一副残棋从颓势下到平局,虽然解不了容瑾城的棋局,也不至于会落到挨打的局面。
就在两人棋逢对手,下得火热的时候,忽然房间里传来女子“啊——”的惊呼声,两人皆是一惊,房间里的侍女已经点起灯来,两人随即放下手里的棋,冲了进去。
房间里,凤倾歌猛地从梦中惊醒。
身上冷寒涔涔,她坐在床上,美眸里一片空洞,神情一阵恍惚。
刚刚她梦见了夜儿。
在梦中,夜儿哭着朝她跑来,他边跑边朝着她大声呼喊着什么,可是她竭力想要听却根本听不清,她想要冲过去抱住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动都动不了,只能在另一边眼睁睁地看着夜儿在黑暗中呼喊,朝着她伸出手……然后渐渐的,黑暗降下,如魔鬼张开血盆大口将哭喊着的夜儿吞没,她再也看不见他了,只能在那里无能为力地站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凤倾歌喘息着,她抚着惊魂未定的胸口,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因为她的惊呼,守在一旁的侍女已经过来,她们点燃烛火,照亮了整个房间。看着那柔和的火光,凤倾歌渐渐回过神来,她慌乱的心这才安静下来。看着侍女们为她端来安神的燕窝牛乳,给她点燃了宁神香。
“几更天了?”凤倾歌在侍女的搀扶下坐起来,她撑着床头,沙哑地问道。
“才一更天。”侍女说着,上前担忧地看着凤倾歌惨白的面色,问道,“凤姑娘是不是做了噩梦?”
“是啊,刚刚那个梦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凤倾歌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接过了侍女手中的燕窝牛乳,她低头喝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问道,“不对啊,我这是在哪里?”
“这里是容月小苑啊,凤姑娘今晚被少爷抱回来的,凤姑娘不记得了吗?”侍女疑惑地问道。
“我是被容瑾城抱回来的?”凤倾歌这才回忆起之前的情景,她只记得七杀宗主将她打昏,她本以为他会借机把她掳走,没想到他竟然是把她留在了那里,想来是后来容瑾城上来找她,见她昏倒把她抱回来了吧?
不过,七杀宗主最后临走时,似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她怎么记不清了?
凤倾歌只觉得头沉沉得,她闭上眼睛,努力地回想着,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眸光一紧。
她记起来了!七杀宗主临走时对她说的话,竟然是……
“若是你想明白了,就找到轩辕旗,自己带着它回去……别忘了,夜儿还在七杀呢,你就算是狠心扔下连城,难道你还能狠心扔下夜儿吗?”
夜儿!
他竟然拿夜儿威胁她,让她帮他拿回轩辕旗!
怪不得今天晚上自己会梦到夜儿哭,梦到那样可怕的情景,原来竟然是因为……七杀宗主,他要对夜儿动手吗?还是已经对夜儿动手了?!
忽然,凤倾歌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又似乎被人狠狠地抓住,痛得窒息。
不!他不能对夜儿动手!她决不允许!
凤倾歌的心忽然慌乱了起来,就在她神情恐慌地扔下手里的碗,要挣扎着下床时,忽然门被推开,容瑾城和公子桀一前一后冲了进来。
“歌儿!”见到凤倾歌醒了,容瑾城惊喜之下三步并做两步上前,将她抱在了怀中。
凤倾歌的神情还在恍惚中,她似乎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乎什么人也不认识,她依然是挣扎着,推拒着容瑾城的怀抱,就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