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的话,微臣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有负陛下之厚爱。@頂@点@小@说,”
诚德帝越是和煦夸奖,海涛的心便愈发乱了起来,此无他,概因诚德帝这就是在逼他海涛表明站队之态度,回答愿意,那便是彻底得罪了仁亲王弘晴,说不愿么,不说四爷与三阿哥等人会作何感想,光是诚德帝那一关,他就过不去,毫无疑问,这就是个两难之选择,若是可能的话,海涛压根儿就不愿卷入如此尖锐的矛盾中去,可惜他没的选择,甚至连犹豫思考的时间都没有,无奈之下,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地表了态,至于后果会如何么,海涛已是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只能是先应付了眼下再去计较其余了的。
“嗯,爱卿此言,朕信得过,今儿个就先议到此处,回头朕自会给尔旨意!”
海涛这么一说,诚德帝当即便龙颜大悦,嘉许了其一番之后,也不给弘晴等人再有打岔的机会,话一说完,起身便转入门后去了。
“散朝!”
诚德帝这么一走,侍立在台阶上的秦无庸自是不敢稍有耽搁,扯着嗓子高呼了一声之后,赶忙领着一大票宫女太监们便追着诚德帝的背影去了,至此,一场斗争激烈无比的朝议便算是告了尾声,至于胜负如何么,那只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的。
胜负很重要么?于四爷来说,或许如此,可于弘晴而论,不过尔尔罢了,说穿了,弘晴此番出手也不过就是陪着诚德帝耍上一把而已,真要是诚德帝硬是要逼弘晴去江南的话,那说不得,该动便动上一下好了,实际上,若不是考虑到诚德帝已是来日无多,弘晴的耐心其实早就没了的,也就是陈老夫子几番设法阻碍,否则的话,事情早该已是办过了的,至于而今么,弘晴的心态其实已是放得很是平和,一句话,随缘好了,正是因为这等心态,弘晴散朝之后,并未受朝议之影响,直接便去了工部,办公到了天将黑时,方才打道了回府。
“属下参见王爷!”
在府门处落了轿之后,听闻曹燕山已在书房等候,弘晴也自顾不得用膳,一进了府,便往内院书房行了去,这才刚从屏风处转了出来,就见曹燕山已是疾步抢上了前来,恭恭敬敬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老曹不必拘礼,且坐下说罢。”
能让曹燕山亲自前来禀报的事儿,从来都不会是小事,这一点,弘晴心中自是有数得很,不过么,他却是并未急着发问,而是和煦无比地便赐了座。
“谢王爷隆恩,属下午后刚接到的宫中线报,请王爷过目。”
曹燕山恭谨地谢了一声,但并未去就座,而是等弘晴落了座之后,这才赶忙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小铜管,恭敬无比地双手捧着,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哦?”
听得是宫中线报,弘晴倒是不甚在意,以为应是有关今儿个早朝的事儿,不经意地便随手接了过来,熟稔地扭开其上的暗扣,从内里取出了卷写满了密文的纸条,摊将开来,只一看,脸色不由地便是一变,但却并未多言,而是随手将那张纸条转递给了端坐在侧的陈老夫子,眉头微皱地看了曹燕山一眼,面色凝重地吩咐道:“传本王之令,‘尖刀’即日起全面动员,严密监视宫中以及诸府举动,有甚消息,即可来报,去罢!”
“喳!”
尽管身为“尖刀”的副总舵主,然则曹燕山却是不曾看过那份加密信函,也不甚清楚内里到底写的都是甚,只是这一见弘晴声色不对,自是不敢轻忽了去,赶忙恭谨地应了一声,就此匆匆退出了书房,自回小串子胡同安排相关事宜不提。
“师尊怎么看此事?”
弘晴并未去送曹燕山,而是眉头微皱地端坐着不动,沉思了良久之后,这才语出谨慎地发问了一句道。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耳,此事应是不假。”
密文对于旁人来说,就有若天书一般,就算拿到了手,也断然看出内里之究竟,可陈老夫子却是少有的几个知晓密码者,自是看得懂其上所载何事,此无他,这就是一份诊断报告,写的便是诚德帝的病情已入膏肓,寿已难拖过一年之数了的。
“嗯。”
弘晴自然知晓消息不会有假,概因此消息乃是出自太医院医正王淼的手笔,他要问的自然不是消息之真假,而是想问问看陈老夫子对此事的应对之安排,很显然,陈老夫子的感慨之言并非弘晴想听的话语,只不过弘晴倒也没再出言追问,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
“按太医院惯例,此等机密素来不宣,也自无人敢说与今上知晓,王爷能得此先机,大可从容应对了去,自不愁大事不成,依老朽看,万事当以稳为主,该退让的,不妨稍退让些也罢。”
陈老夫子不动声色地瞥了弘晴一眼,语调淡然地进谏了一句道。
“再看罢。”
弘晴素来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主儿,加之如今手握重权,自是更不愿平白吃了亏去,再说了,在他看来,三阿哥等人就是一群得寸进尺的小人,就算弘晴退让了,那帮家伙也不会停止进逼,既如此,又何须退让,当然了,这等想法,弘晴心中有数也就是了,却并不想跟陈老夫子明说,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了事。
“今日黄昏,刑部尚书海涛派了个下人来,说是有份信给王爷。”
陈老夫子乃是人老成精之辈,只一看弘晴的神色,便知其压根儿就没将自己的话听到心里去,可也不打算再多言,淡然地笑了笑之后,便即就此转开了话题。
“哦?”
一听此言,弘晴不由地便是一愣,没旁的,他跟海涛并无甚交情可言,也不过就是上下朝时的点头之交罢了,交往不能说没有,可基本上都是公事公办,私下里却是不曾有过往来的,加之今儿个早朝时,其已表明了站在弘晴对立面的立场上,这冷不丁地派人送了信来,自不免令弘晴颇觉诧异的。
“王爷请过目。”
陈老夫子并未多言解释,抖手间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一个加盖了火漆的信函,递到了弘晴的面前。
“嗯?这厮搞的甚名堂来着?”
弘晴伸手接过了信函,微微一用力,已是扯开了信封,从内里取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张,摊开一看,顿时又是一愣,此无他,这所谓的信居然就是一张白纸,浑然就没见半点的笔墨。
“王爷看不出来么?”
一听弘晴如此表现,陈老夫子不由地也是一愣,这便伸手接过了那张白纸,只扫了一眼,当即便笑了起来。
“嗯。”
弘晴此际的心思已然被诚德帝命不久远一事搅乱了去,当真无心去猜甚哑谜的,干脆无比地便摇了摇头。
“此效忠信耳,无外乎要是向王爷请示江南那案子之章程罢了。”
眼瞅着弘晴的眉头已是微皱,陈老夫子自不好再卖甚关子,笑着便点破了个中之关窍。
“呵,这厮还真是能投机,有趣。”
弘晴原就是个精明无比之人,陈老夫子这么一说,他自是很快便醒悟了过来,没好气地便笑骂了一句道。
“王爷对此可有何打算么?”
陈老夫子笑了笑,并未对弘晴的话语加以置评,而是不动声色地发问道。
“师尊明鉴,徒儿既是无须去江南了,那案子该如何便如何好了,左右与大局无甚关碍,且由着海涛去折腾便是了。”
尽管陈老夫子没再进谏,可弘晴却知晓其此问背后的意味之所在,也自不愿拂了其之心意,这便眉头一扬,声线平和地给出了答案。
“王爷能这般想便好,既如此,且就将这张白纸再给海尚书送回去好了。”
陈老夫子显然对弘晴的答复很是满意,但见其嘉许地点了点头,笑着便建议了一句道。
“嗯,师尊看着办便好。”
弘晴这会儿显然是没心思去讨论海涛的事儿,随口应了一声之后,便即起了身,缓步走到了窗棂前,一伸手,将紧闭着的两扇窗子推了开来,抬头望向了星光点点的夜空,面色虽是平和一如往昔,可内心里却是波澜起伏不定。
这么多年过去了,经历的风风雨雨不可谓不多,按理来说,也早该见惯了生与死,然则一想到诚德帝命不久远,弘晴还是不免为之心烦意乱不已的,此无他,别看近年来父子间相处得磕磕绊绊地,彼此提防得厉害,可二十余载的父子情也断难就此抹杀了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嗯……”
弘晴沉默了良久,也想了良久,可最终,万般的思绪还是化成了一声的叹息,概因很多事并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就算他不为自身考虑,也不能不顾及成千上万的忠心手下,换而言之,他其实并没有太多的选择余地,这或许便是身为天家子弟的悲哀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