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爱卿写得都不错,想来该都是用了心的,只是朕却以为皆略有不足,实难概括先皇之彪炳青史之伟业,众爱卿应是知晓的,先皇在位时日虽不长,可武有平西患之大能,文治又有造福万民之伟绩,实我大清承前启后之明君也,更兼心地纯仁,宽厚御下,故而,朕以为当以仁宗为谥号,众爱卿以为如何哉?”
让众极品朝臣们皆拟谥号、年号,显示的是弘晴身为帝王的兼听,至于大主意么,显然还得弘晴自己来拿,而这则是显示帝王的尊严,尽管只是个小小的动作,却已是明白无误地宣示了君臣之分际,当然了,在有所决断的情况下,也还须得再过问一下群臣们的意见,以此来显示一下宽仁之意,这等简单的御下手法,于弘晴来说,自然算不得甚难事儿,这当口上耍将起来,当真是顺溜得很。∑
“陛下圣明,臣等皆无异议。”
弘晴既是发了话,诸般人等自是不敢在此际冒出来反对,没旁的,新君登基往往都要立威,自是没谁乐意去当那个被立威的靶子,这不,没见一向喜欢跟弘晴唱唱反调的四爷父子如今都老老实实地趴在那儿,其余人等又怎敢在此际胡言的,自然是弘晴怎么说怎么对了的。
“嗯,那便好,此事便这么定了,至于朕的年号么,诸位爱卿所写,朕亦是都看过了,皆有可取之处,只是朕觉得或许还能更好些,唔,衡臣,灵皋先生,您二位都是擅文墨之人,且就为朕各拟一个好了。”
对跪在下头的诸般朝臣们,施恩只是附带,大体上还是以打压为主,要的便是让众人明白君与臣之间乃是一天一地的差别,可对于张廷玉以及方苞这两位两朝元老么,那自是须得以拉拢为主基调,此际将拟年号的事儿郑重地拜托二人,无疑正是此等用心之体现。
“陛下向以振兴社稷为重,故,臣提议便以乾隆为号好了。”
张廷玉乃是心细如发之辈,显然早就料到了弘晴可能会征询自己的建议,自是早早便在心中想好了章程,这会儿听得弘晴问起,应答起来自是快捷得很。
呃……,我晕,不会罢,这都能想得出来!
这一听张廷玉将“乾隆”的年号道出,弘晴当场便被狠狠地噎了一下,眼珠子险些都有些转不动了,敢情抢了弘历的江山,莫非就得继承这么个年号不成?
“嗯,衡臣所取的年号倒是响亮,只是朕用着未免有些太过自矜了些,姑且先搁着,若是没更妥帖的,就依衡臣好了。”
弘晴辛辛苦苦二十余年,好不容易才坐上了皇位,自是怎么也不肯连“乾隆”的号都冒了去,不过么,为了照顾张廷玉的面子,倒是没直接否定了去,可委婉的言语里却是明显透着那么个意味在内。
“皇上圣明。”
张廷玉最擅长的便是善体圣心,只一听弘晴这般说法,便知弘晴对“乾隆”这么个名号不感兴趣,自不敢再多啰唣,也就只能是恭谨地称颂了一声了事。
“灵皋先生,您可有甚好点子否,且请说来与朕听听可好?”
诚德帝尚未入殓,年号之事当然不能久拖不决,弘晴自是不会去理睬下头诸般朝臣们的意见如何,直截了当地便将问题丢给了方苞。
“回皇上的话,老臣以为如今天下承平,四海绥靖,乃和之意也,陛下龙潜之时,又有仁亲王之号,不若便起‘仁和’好了,此老臣之浅见也,还请陛下圣裁。”
方苞显然也已是早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这会儿听得弘晴问起,自是答得丝毫不慢。
“嗯,仁和,人和,好,那便这么定了,如今要紧的是为先皇大敛,年号一事过后再行了去也罢。”
弘晴乃心思敏锐之人,自是一听便知方苞这是在借年号一事进谏,希望弘晴能以和为贵,一是莫要轻启战端,二来么,也是希望弘晴莫要在朝中大开杀戒,对此,弘晴表面上虽是很爽快地接受了方苞的提议,可心底里其实却并不以为然,只不过在这等时分,弘晴也自不愿多言那些旁的事儿,也就只是随口应承了一句道。
“举哀!”
弘晴既是提到了大敛之事,身为遗诏执行人的张廷玉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赶忙扯着嗓子便高呼了一声,刹那间,原本安静的大殿里顿时又是一派的嚎哭之声……
辰时不到,天才刚蒙蒙亮,原仁亲王府门前却已是挤满了人,以福晋海兰珠打头,后头依次站着曹双儿、清涟、倩儿等数名侧福晋,再后头则是永隆、永明等八个阿哥以及三位格格,至于府中有职事的管事之类的则列在了最后,满满当当数百号人生生将府门前挤得个水泄不通,此无他,概因今儿个是仁和帝回龙潜之地接家眷入宫的大好日子,尽管因着诚德帝昨儿个新丧,诸般人等都身着孝服,也不敢肆意说笑,可人人脸上都满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皇上驾到!”
辰时正牌,随着一声喝道响起中,御驾已是转进了照壁,诸般人等自是不敢怠慢了去,全都齐刷刷地跪在了地上。
“妾身(奴才们)叩见陛下。”
御驾方才刚停稳,自有随侍在侧的李德全殷勤地跑上前去,恭谨万分地掀开了轿帘子,又低眉顺眼地服侍着弘晴行出了轿门,一见及此,跪在府门前的众人赶忙照着朝规便大礼参拜不迭。
“都免了罢。”
昨儿个闹腾了整整一宿,光是哭灵便哭了七八回,饶是弘晴身子骨强健,也真有些吃不住劲了,只是初登大宝,精气神却还算得上不错,这一见诸般人等跪迎在面前,心下里也自颇多的感慨,只是这当口上,弘晴显然不欲多言,仅仅只是虚抬了下手,声线微哑地便叫了起。
“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弘晴既是开了金口,诸般老少人等自是得赶紧照着朝规谢了恩,此乃题中应有之义,却也无甚可多言处。
“夫子何在?”
弘晴人虽疲乏,可精神却并未不济,只扫了众人一眼,立马发现陈老夫子并不在其中,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有些个不悦地便开了口,当然了,并非是生陈老夫子的气,而是对众人居然不请陈老夫子出席这等场合感到不满。
“皇上明鉴,妾身是一早便通知了夫子的,夫子也说定会出席,头前妾身还着人去请,只是后头事儿忙,妾身实是不曾注意到夫子并未来,是妾身的失误,还请皇上惩处。”
一听弘晴言语中满是不悦之意味,福晋海兰珠自不免便有些慌了,赶忙站了出来,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番。
“罢了,卿只管安排着入宫事宜好了,朕自去别院走走。”
虽尚不曾册封,可名分却已是定了的,海兰珠身为福晋,自然是正宫之人选,母仪天下之人,再怎么着,弘晴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发作于其,也就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便即抬脚行上了府门前的台阶,只领着李德全等几名太监便往原诚亲王府的别院行了去。
“奴才叩见陛下!”
弘晴方才刚行到书房附近,早已瞧见动静的书童枫凌紧赶着便领着数名小书童抢上了前来,恭谨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夫子可在?”
弘晴急着要见陈老夫子,自是无心去理会枫凌等人的殷勤,摆手示意了一下,便一边往书房行去,一边随口发问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话,夫子先前还在,一炷香前刚离开了书房,并无旁的交代,奴才等也不知夫子去了何处。”
听得弘晴问起了陈老夫子,枫凌自是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出言解释了一番。
“嗯?”
一听此言,一股子不甚妙的预感顿时便打心底里涌了上来,弘晴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也没再多问,而是疾步便往书房处行了去。
果然!
书房里空无一人,唯有陈老夫子常用的那张几子上摆着一封信函,其上写着“陛下亲启”四个大字,弘晴的心顿时便是一抽,忙伸手将信函抓了起来,麻利地撕开了其上的封口,从内里取出了张写满了字的信函,飞快地过了一遍之后,眼角当即便湿润了起来,此无他,陈老夫子已是留书出走了,只言一生能侍二圣,心愿已了,再无所牵挂,徒留无益,不若江湖人江湖老,将来若是有缘,或许还有再见之可能,除此外,别无其余交代。
“李德全,朕令人即刻着人将此条幅裱好后,送往福建,就悬挂在夫子之旧居,不得有误!”
尽管陈老夫子并不曾有甚交代,可弘晴却知其之所以离开,并非担心弘晴会玩甚狡兔死走狗烹的把戏,而是深知自身与弘晴在治国理念上颇有冲突之处,故而不愿给人有利用之可能,这才会不辞而别,对此,弘晴心中自是颇多的感慨,这便伸手拽过了张条幅,在其上题写了“两朝帝师”四个大字,待得搁下了笔之后,立马将跟在身旁的李德全叫了过来,面色肃然地便下了旨意。
“喳!”
听得弘晴这般吩咐,李德全自不敢有半点的大意,紧赶着便恭谨地应诺不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