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都是寻常
薛沉璧上辈子历经大起大落,从丞相府大小姐的位子被人y生生拽下来沦落到一介罪臣之nv,这其中遭受的辛酸可想而知。前世的薛沉璧亲眼见识了薛怀被刽子手砍了头,见识了薛府上下被屠戮到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惨景,看惯了这样多的生死,她也早已将yy之事置之度外。
姜鸢厌恶她从不将旁人放在眼中,就算到了临死前还这般孤傲的x子,最后决意弄死她的时候也不忘羞辱她激她向自己求饶。姜鸢对薛沉璧施了三年的大刑,对她的脾x也了解地纯熟,薛沉璧吃软不吃y,姜鸢早知道她对这些酷刑已经刀枪不入了,鞭笞和割刑对她来说已是完全没有什么分别。诛人重在诛心,姜鸢这样狠毒聪明的nv子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薛沉璧死的那天清晨,姜鸢抬了薛沉璧的下巴道:“瞧瞧你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哪里还是当初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丞相府小姐。夫君甚是有眼光,早知你是这样天真的nv子一开始就存了利用你躲避陛下替他赐婚的心思……”
看到她缓缓睁开眼,姜鸢咯咯轻笑,笑得直不起腰笑得连眼泪都潸然落下。她的指尖死死攥住薛沉璧布满血痕的下巴,俯视着面se惨白的薛沉璧,眼角泪光晶莹脆弱:“你可知他为何会这样做?因为他要等着的是我南y公主傅鸢,哪里是你这个罪臣之nv!”
前尘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中,不过就如同是一出与她无关的折子戏。然而看尽生死的薛沉璧如今却发愁得很,她亲眼见过打打杀杀无数,可算上上辈子她如今亲眼见着自己死仍是头一遭。薛怀听了太医的话当下便有些吃不消,身子晃了晃,差点失手将怀中的小姑娘丢在了地上,勉力在侍nv的支撑下站稳了身子,哑了嗓子不可置信道:“大人是否瞧错了?小nv一向身康健,怎会如今摔了一跤便不省人事了?”
之所以能入得太医院得圣上青眼被遣来薛府上看诊,太医当初虽是暗中做了不少小动作,那也有的是真才实学。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若真是诓来的差事那也确实将陛下太不放在眼里,万一哪天陛下的火烧到自个儿身上,查出来那简直就是引火**啊,太医并不傻更不可能自己作死。太医刚刚走马上任的时候就非常痛恨别人质疑他医术不精,如今又被人逮住空子怀疑了一回心中愈想便愈是不快,就似鲠在喉咙处的一根刺,尽管太医很想努力忽视,然而这根刺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又被人疑心了一回,噎得他腹中有如火烧般愤懑。
太医不悦地将医箱银针等物件一一收拾净了,垂着眼p道:“薛大人这是怀疑下官误诊了令千金?”将医箱背好,太医轻飘飘地瞧了一眼薛怀,“既然如此,那薛大人还是另请高明吧!下官明日便回了陛下就言是薛夫人沉珂已然治好,再无需下官cha手了!”太医说罢竟拂袖冲了出去,外头正是晌午太y毒辣得很。太医甫一出去便觉得身内外都仿佛被烈日掏空,p肤上都沁出了一层汗,他胡乱提了袖子便上脸抹了一通,也不顾薛府婢nv执了一柄荷叶跟在后面一面追一边尖声喊:“大人留步——我家夫人特意包了个红包给大人,说是这j日辛苦大人了——”太医一听有红包,步子立即顿住,扭头便见一长相清淡的婢nv举着一柄硕大荷叶跑得满头大汗地朝他冲过来,他接过侍nv递过来的红包,扬扬眉ao:“替本官谢过你家夫人了,本官走了。”
薛府婢nv看着太医扬长而去的身影:“……”庸医,你跑慢一点会死吗?
婢nv方回夫人苑中时,被眼前景象惊得一惊一乍,掰着指头细细算了一遍,觉得自己偷偷被夫人遣出去送客塞红包将将也就过了一刻,怎么一回来就觉得仿佛整个薛府都变了呢?夫人倚在床头闭了眼,纱帘被撩起来,露出久不见y光的苍白容颜,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眉头微微皱着,身子紧紧蜷缩成一团,额头上都渗出了些许汗珠。
再一看旁边的老爷,侍nv简直风中凌乱,老爷双眼红肿地抱着小姐,被不知从哪里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的郎中们团团围住,外面还单站了个衣着臃肿夸张、头cha羽ao、脸抹朱砂的中年f人,f人装神弄鬼地执着一把陈旧的桃木剑跳来跳去,口中念念有词,还时不时将另一只手里端着的一碗j血洒到小姐身上。
侍nv:“……”原来夫人是被气背过去的!
薛沉璧被侍nv叫醒时神志还有些不清,夏日里人本就容易犯困,又是一顿重生后的折腾再加上已有三年未曾好好睡过觉,薛沉璧竟在嘈杂中渐渐睡着了,直到侍nv将她叫醒。薛沉璧上辈子还是天之骄nv的时候有着很是严重的起床气,熟睡之时若是被人给弄醒,那怒气灼灼都能烧到天际,因此就连她自小关系比较亲厚的贴身侍nv凝香都不敢唤她起来。这个富贵脾气持续到薛沉璧十八岁沦落成姜鸢的玩物时戛然而止,整日被水泼醒多次,薛沉璧的起床气早就被消磨殆尽。侍nv柔声唤她醒来时,她还未从上辈子的y霾里走出来,还有些微的不习惯,薛沉璧愣愣看了屋梁上的帷幔半晌揉揉眼睛道;“我竟睡着了?”
侍nv指了一边和郎中姑子闹成一团的薛怀对薛沉璧告状:“夫人可要好好管教管教老爷,不过p刻竟然请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人入府替小姐医治,奴婢觉着也忒不靠谱了!”
薛沉璧默默咽了口唾y,却犹豫不决。她同薛怀犯相的事儿g的并不少,能在宫宴上怒骂薛怀不为q“守节”,薛沉璧上辈子可算得上是吃了贼胆,剽悍的名声都快传到大魏和东宋去,想到这里,薛沉璧摊手望天,真是年少轻狂啊年少轻狂。
在薛府被抄家之后薛沉璧才后悔自己过去没能承欢薛怀膝下,做个能叫他引以为傲的乖nv儿,是以这辈子坚决恪守孝道,叫薛怀好好享一享nv儿福。然而重生到娘亲的身上,还被侍nv提醒再去修理一遍老爹,薛沉璧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个手。
在侍nv殷勤期待的目光中,薛沉璧y着头p掀了被子不得已下了卧榻,侍nv见状急忙搀着她慢慢站起来。薛沉璧上辈子被姜鸢从容庭那里要来的暗卫用容庭曾经赠给她做生辰贺礼的金簪子挑断了手筋脚筋,如今能再拥有足以站起来的机缘,薛沉璧简直要欢喜地痛哭流涕,大谢上苍总算没瞎眼。
然而辛兰卧病多年,身子不利索,腿脚也生y得紧,薛沉璧拖着灌了铅般的脚一步一步移到薛怀面前,郎中见了她纷纷让开避嫌,唯有那打扮古怪的姑子仍然装腔作势地跳来跳去。薛怀全身已经被j血洒得狼狈不堪,双眼无神地抱着年y的自己怔怔地看着薛沉璧。
薛沉璧看了嘈杂的姑子心生厌烦,冲过去将姑子手里的碗打翻后命人将她轰了出去,j个不靠谱的郎中见事情不对yu要跑路,却被眼尖的薛沉璧命人捉了关到了柴房里。
薛沉璧在薛怀面前缓缓蹲下来,淡淡看向薛怀怀中嘴唇已经有些发紫的自己,压了口气低沉道:“阿……阿璧她……如何了?”
作者有话要说: 都是年少轻狂啊……
☆、第七章 父nv情深
薛怀搂紧了怀中的小姑娘,只缩在一旁不答话,薛沉璧见他神se异常,忧有不测,便慌忙伸手去摸小姑娘的颈子。
将将把手放上去,薛沉璧就感觉指尖下的肌肤尤其冰冷,虽是酷暑节气,却也凉得叫她全身上下都起了一层jp疙瘩。她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使了力气微微一按,颈子下本该跳动的颈脉此时已然停滞了。薛沉璧又捏了捏她的手臂,小姑娘的手臂软软地从她掌间滑落下来,眼睛依然紧紧闭着。薛沉璧又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她的鼻尖已经凉了,一丝气息也无。
薛沉璧悚然收回了手,她重生到娘亲身上本就令她费了一番功夫接受,而现下又亲眼瞧着自己死去,薛沉璧咬住唇,觉得一会儿重生一会儿死,这事情变化得太快,出了前招没料到居然还有后招,薛沉璧表示让她这么快就能接受自己的死诚然是有点困难。
薛沉璧托着腮沉y,之所以y年的自己会突然活生生昏厥继而暴毙而亡,想必定是因为自己的重生。一世难容两魂,虽然听起来残忍,但却是实情。
人死不能复生,薛沉璧狠了狠心对薛怀道:“阿璧她……已然去了……”
薛怀眼睛睁得极大,抱着小姑娘的手却越发紧。薛怀想起早上出门上朝时匆匆瞥了一眼的h历,依稀记得今天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好日子。他今早穿戴好朝f临行前,阿璧拈了一枝荷花蹦蹦跳跳地跑到他面前,撅了嘴不高兴道:“阿爹又要走了,阿爹不喜欢阿璧了……”
薛怀瞧着nv儿n的快能掐出水来的包子脸,弯腰心疼地揉了一把,捏捏她粉嘟嘟的脸颊逗弄:“阿璧乖,等阿爹下了早朝就给你捎城西的荷花s回来。”
阿璧虎着脸躲开他的手:“阿爹偏心!只许阿爹能时时陪在皇帝老儿身边,便不许阿爹时时陪着阿璧么?”
薛怀一听她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慌忙用手堵了她的嘴,正要蹙眉呵斥,却见她鼓着大眼睛眼泪汪汪看着他,神情无辜惹人怜ai,当下心窝子里便软成一团,连训斥的话也不忍说出,只说道:“这等话切记在不可再随意说出来,陛下英明无s,凡事应以国事为重,哪里由得你胡闹!”
见她含泪点头,薛怀也不忍心再说,将她抱起来哄了一番又告诫她:“待阿爹走后,就陪在你娘亲身边,后院的荷花池水深,荷花池岸边的淤泥也容易叫人滑倒,切莫要在那一处玩耍,万一落入里面去了阿壁可就再也见不到阿爹了……”
小姑娘单纯,闻言猛地抬了头,眸子眨了眨,风一吹过眼泪又要落下,丢了荷花连忙抱住薛怀脖子:“阿璧一定听话,阿爹可千万莫忘了要早些回来!”
那样乖巧可ai的小姑娘在他下朝后急急忙忙领着他奔到辛兰房中时还是好好的,脸蛋红润得仿佛酷夏里出淤泥而不染盛开的荷花。薛怀难以相信怎的跌了一跤后说没就没了?想到这里,薛怀心中更是难以说f自己,颤抖着手摸了摸阿璧的脸颊,一声接一声道:“阿璧,阿爹将荷花s给你带回来了,你且赶快尝一尝是不是还是去年的味道?”
薛沉璧在一边听得薛怀这话心里酸涩地快要哭出来,思及自己顶了娘亲的身又活过来一回,如此哭成个泪人委实太有损仪态,便强忍着眼底的酸涩将泪又给憋了回去。
她哽咽着回忆起上半辈子她在含玉宫里意外被人推入池水时,容庭并不在宫中,连宫人都怠了工。薛沉璧在水里扑打了半天呼号了半天也没见一个人来救,后来还是在前殿寻声而来的凝香发现了她,凝香独自一人勉力将薛沉璧扛回丞相府时薛沉璧已经奄奄一息。闻知此噩耗的薛怀自宫中辞了容熙就往府里赶,到了府里时也顾不上喘口气便又亲自去厨房里煎了y,y煎好后薛怀又小心翼翼端了y碗,衣不解带地照顾薛沉璧到第二日清晨才将她从鬼门关处拉了回来。
薛沉璧第二日睁开眼后头痛yu裂,就如同有人执了鞭子在她太yx的地方狠命chou打着,她龇牙咧嘴地抱住头,不一会便有清凉的帕子慢慢贴伏到她的额头上,舒f得叫她想在床里打个滚。她迷迷糊糊躺在床榻上,薛怀勺了一勺y汁递到她g裂的唇边,一点点将乌黑y汁喂进她口中。薛沉璧以为是什么解渴的汤水,一口将y汁咽了下去,还伸出舌头咂吧了铜勺,这不尝不要紧,一尝叫她苦得脚趾发麻,连胃中胆汁都差点要一口呕出来,她吐了y汁,半死不活地哼唧:“哎哟喂,可苦死我了……”
她一开口抱怨,床边的人果不再喂y,有蜜饯果子被缓缓塞入她口中,她含着蜜饯又昏昏沉沉睡了一天,醒来后已是明月高悬,薛怀靠在她床边睡得酣熟,眼底青黑,容颜憔悴疲惫,薛怀身边的紫檀桌上搁了个空碗,空碗里的勺子还依稀冒着j许热气。薛沉璧自塌上坐起来,觉得身上没由来袭来一g凉意,她打了个寒战,抬眼望去才见原是窗扉隐隐约约开了一半,屋内都飘落了一层薄薄的桂花,窗外的桂花香从窗缝底下钻入她的闺阁中,伴着夜里的凉风吹拂到薛怀身上,凉得薛怀都微微拧了眉。薛沉璧那时候难得良心发现一回,也不计较往日里那些同薛怀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她下了塌将窗户合上,又上了栓,还将自己的狐p斗篷抖开搭在了薛怀的肩上。
薛怀和aiq辛兰一生只有薛沉璧这么一个nv儿,对她的疼宠从来都是放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然而上辈子的薛沉璧却瞎了眼瞧上了渣男二皇子容庭,就算是自己的爹也不关心,唯独在意容庭,直到薛怀被斩首示众之后,薛沉璧才幡然醒悟,知晓她那悲惨的二十年人生中虽然曾被无数人羡慕、赞叹和嫉妒,但最后真正关心她的只有她的父亲薛怀和早逝的母亲而已。
从前是她在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的行刑台上抱着薛怀身首异处的残破尸首肝肠寸断,如今却是薛怀在荷香幽远,安详和乐的薛府里抱着她小小的身哀莫大于心死。
前后两种境地大相径庭,然而心境却都是凄凉地一致。薛沉璧yu从薛怀手中接过自己,然而无论如何使力薛沉璧也掰不开他的手,她不厌其烦地再一次循循善诱:“就让她……安心走吧……她也很累了……”
薛怀腾出一只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阿兰,你是不是现在怨极了我?我不能光明正大地给你一个只有你一个nv主人的薛府,如今就是连我们的阿璧都保不住……你是不是对我很是失望?”
薛沉璧别扭地将手腕子自薛怀手中□□,索x席地而坐,她忍着不自在耐心劝解:“阿……薛……薛怀,这些事都怪不得你,这都是世事无常,身不由己……”可不是世事无常,若是她没被老天爷心血来c给送回来,怎么的也是早就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投胎去了,哪里轮得到她自己如今一跤摔死啊……
作者有话要说: 薛沉璧:“→_→这种死两次的感觉真是酸爽……”
☆、第八章 恪生沉璧
近j日,大周京城出了件在京城百姓眼中看来并不算小的事情。
此时,京城某处茶馆里众茶客正因了这件不小的事而闹得很是不可开j。一个对此事略有耳闻的茶客端了碗茶从座位上站起来,径直走了说书人的木桌前,将茶碗重重撴在油亮的桌面上。茶馆中诸人被那声音激得一凛,忙扭头去看那茶客。那茶客力气虽大,然而抬眼一看不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穿着一袭洗得有些发旧发h的布衫子,头发用布巾束了,瞧着是个寒衣儒士然而容貌却尤其昳丽漂亮。
儒衣少年饮了口茶清清嗓子,拿起桌上镇纸有模有样敲打了一声,微蹙了眉心冷冷道:“在座的诸位皆知前j日礼部侍郎薛怀薛大人痛失av,逝者已去,我大周向来以死者为重,既是如此,诸位应知天道轮回、苍天有眼。拿别人家里的丧事说笑,在座的诸位正人君子就不觉得羞耻吗?”
语罢,仰头将碗中残茶一饮而尽,摔碗扬长而去。
“有病吧这人!”
“说的又不是他,他这火冲谁撒呢!”
“ru臭未g的小子,不好好专心课业跑此处来厮混!仔细下次老子见着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
京城里的百姓平日里最厌惧的是达官贵人,最想拎出来扒一扒祖宗十八代的人也是达官贵人。这些贵人极其重视自个儿在陛下和同僚眼中的形象,向来将家丑捂得死紧。寻常日子里,若是能窥得哪家小妾被主母杖责死了或是哪家公子跑去喝花酒险些出了人命,也能叫百姓们碎嘴碎上一年。
京城百姓皆知,前些日子,十年里新出的新科状元、如今官拜正四品礼部侍郎的薛怀大人痛失了ynv。据说那还是晌午时候出的事,小姑娘摔了一跤后便没了。又听说现在薛府上下俱是哭成一团,薛大人因此事j日都未进宫上朝,陛下遣人去薛府看时,薛大人已是许久未进茶饭,连胡茬都生了寸长。
薛府地处城东,周围居住的百姓官员不少。薛怀出身寒苦,向来也没有什么官架子,就是见了百姓们也是和颜悦se的一句寒暄,遇到过节或是什么喜事也差下人分发些果子碎钱,也帮衬着贫苦人家,故而周遭百姓对薛怀印象极好。得知薛大人丧nv,百姓唏嘘不已,叹一句“人各有命”。
有前去吊唁的臣子还家后对自家家眷说起薛府,言薛大人确然瞧着苍老了不少,鬓角一夜之间都已星星点点,那早夭的小姑娘穿着素白的寿衣躺在小棺里,一动不动地。薛怀膝下只得了这么一个nv儿,白发人送黑发人真是让见者伤心闻者流泪。虽然薛怀这样颓废,然而薛夫人却打了精神,卧病在床多月的薛夫人倚靠在椅上,面容苍白眼睛却漆黑,抿着唇肃然支撑着自己病殃殃的身子,令府中仆人忙前忙后,勉强将丧事料理了。
臣子对家眷道:“薛夫人看上去是个弱不禁风的nv子没想到内里居然那样刚强,是个不寻常的nv子啊……”这事落到茶馆的诸茶客口中,便是人多嘴杂,褒贬不一。有的扼腕感叹了一回“可惜”,有的一边嚼着花生听着,只时不时j句声,还有的茶客冷眼瞧着同情心泛滥的茶友偶尔呛两句嘴。儒衣少年越听越气,拂袖走上前呵斥了众人,摔碗便走。待他走到外面时,正有小厮在茶楼门口候着,见他走出来慌忙递上去一面g净的s帕子,小心翼翼将他额前汗珠擦拭净了道:“恪生公子总算出来了,可让奴才好找……”
季恪生x中怒气还未散去,仍是深深皱了眉,将帕子接过来擦了擦手上方才喷溅到的茶水,凝神问小厮:“我这些日子在外游学,听说师她……府里的事如今处理得如何了?”
小厮一边引他回府,一边唉声叹气:“将将过了头七,这以后的日子才难熬……老爷自小姐出生就将小姐当眼珠子一样疼着宠着,这下子受了这样重的打击也是老天打瞌睡不长眼啊……没个j载时日怕也是难走出来了……也就亏了夫人还清醒着,这些后事都由她在伤怀……”
季恪生抿唇垂了眼睫仔细听着,他尚在襁褓中时就丧父丧母,被开y铺的祖父勉强拉扯得大了一点,又碰上祖父患了恶疾,y铺被恶仆占了去,祖父病故后,季恪生被恶仆轰出了y铺最后沦落街头。季恪生自小眉眼便生得极是漂亮,即使是破烂衣衫也难掩他容颜间的昳丽夺目,也每每因此被其他乞儿嘲笑欺负,反复摸着他的脸辱他一句“兔儿爷”。
而薛怀功成名就找到y铺时正是季恪生最孤苦无依饱受欺凌的时候。季恪生被薛怀领回了薛府上收为门生,连y铺的地契也一并替他讨了回来。薛怀教习季恪生不过j年,他却有过目不忘的本领,所阅的书卷文章没有不能倒背如流的。初初跟着薛怀学了月余便能做出锦绣文章,是个难得一见的神童。
薛怀惜才重情义,将他当了义子看待,每日与其同吃同住,看起来不像是师生倒像是父子。季恪生低头道:“师母连日以来确然辛苦,我们还是早些回去替师母分忧罢……”
此时的薛府,“辛苦的师母”正兀自剥了莲子欢快地吃着,薛沉璧一面剥着莲蓬一面看着四处挂着白幡的堂屋失神,连有人进来了也不自知。门外的少年踏上青石台阶,乌se的足履停在门前,他伸出瘦弱的手指叩了叩门扉,见无人应答便直直入了屋内。
屋子正中放了口漆黑的小棺,棺盖外系了朵白花,香案上的白蜡烛火光幽幽,四周寂静无声,少年仿佛能听见有岁月滑过指尖的声音,s麻地令他心惊。蓦地,屋内传来一声叹息,似远非远,似有似无,叫人听得心里发涩发苦。少年扭头去看,正见一二十七八的nv子坐在桌前愁容满面地剥莲子。
季恪生疑h道:“师母……?”
薛沉璧陡然被人叫回了神,惊得手中的莲蓬都掉在了地上,莲蓬狠狠打了j个滚,滚到了一双乌se布鞋边。薛沉璧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跟着莲蓬转,见莲蓬停了滚动便弯腰急忙忙去捡。她的手晚伸了一步,有修长瘦削的手将那莲蓬托起来,轻轻掸了掸灰后递到她的面前。薛沉璧顺着来人同样瘦削的伶仃手腕向上望去,布衫的少年脊背挺得笔直,漂亮精致的脸颊边微微被汗水浸润,一个别样俊秀的少年。
薛沉璧瞧得目不转睛,季恪生将莲蓬放到桌上,声如清泉道:“师母?”
薛沉璧j乎再也不能思考:“……季恪生?”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配青梅不是头一回→_→
☆、第九章 竹马青梅
上辈子的季恪生对于薛沉璧来说印象并不如何深刻,薛沉璧费力地回忆了会儿,脑海中隐隐约约浮起的大致是一个黧黑身影。沉默漂亮的布衫青年手执一卷书,踏着乌黑的粗布鞋子在她记忆深处缓缓走出来,眉眼沉黑,面容昳丽。少年望向她的时候,眸子恍如波光粼粼的湖面,倒映世间百态,倒映出一身红衣的薛沉璧,眼睫微敛,那瞳光就仿佛一圈一圈泛着涟漪。
季恪生算是薛沉璧的青梅竹马,他在薛沉璧三岁的时候被薛怀领进了薛府的大门,虽然是薛怀收的门生,然而府中上下知他身世可怜都将季恪生当作薛府的半个公子看待,每日日常起居,无一疏漏。薛沉璧粘人,起初对季恪生还算客气,整日跟在季恪生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凡是有季恪生的地方必有薛沉璧。季恪生每日关心的事唯有圣贤书,同府里的人并不亲厚,也不多言,就由得她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