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薛沉璧赶到前屋,正赶上他们闹得将将消停。薛怀坐在正上方撑着额角,眼神倦怠疲惫,身上被泼了一身的茶水,连地上都是茶盏碎p。
薛沉璧眼角一紧,“阿爹”二字差点又要脱口而出,她稳住心神,令下人将茶盏收拾了这才发觉下人们多多少少也都受了些伤。
薛沉璧心中已有j分计较,抬眼看向薛怀:“这是出了何事?”还未等薛怀开口回答,一个粗鲁的男声就自她后面倏地炸开:“小娘子,你却又是薛府上的哪个?”
薛沉璧下意识朝前边一躲,面se却陡然沉了下来。她这一躲很是利索,叫那意yu凑过来的粗野男人生生扑了个空,男子脚步一踉跄,便又喝骂起来:“老子称你一句‘小娘子’算是抬举你这等给人作妾的下作j人了!给你不要脸竟还敢害得老子跌跤,你是活腻了不成!”
薛怀见自家媳f快要被人捉住,拍案b然大怒:“李大壮你放肆!”薛怀情急之中从地上捡了块碎瓷p就要去扎粗野男人。
容庭ai舞剑,薛沉璧前世为了能得容庭青眼特意去求薛怀给她请剑师学习剑法,然而她的身姿态和脑中招式怎么都对不上,练过j年明明脑子里想着要出的是第三式,然而身却只能使出第二式半,学到后面也就是起了些强身健的功效而已,薛沉璧最后终是放弃了。
剑法重在以巧力制敌,以有序解无章,薛沉璧这等三脚猫功夫对付一个只会出蛮力的粗野鄙人还是绰绰有余。她脚足尖轻点地,身子向一旁轻踏出半步,左脚伸到那男子脚边微微一扫,男子猝不及防被薛沉璧摆了一道顿时扑在了地上。薛怀手中的瓷p正正地戳中了男人后颈,男人痛呼一声便晕了过去。
薛沉璧活动了一把手脚质问薛怀:“这人是谁?”
薛怀方才只顾着扎人,也没注意薛沉璧的小动作,见男子晕在地上人事不省就烦闷地挥了挥手,令管家带着人将他拖走绑到柴房里。
薛怀抬头却对上薛沉璧沉静幽深的眼睛,他扯了薛沉璧衣角软了口气道:“阿兰……这事我本要与你说,但见着你身不好便不敢说出来让你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薛沉璧:“老爹你离我远一点……”
☆、第十五章 安和纪事(二)
薛怀道:“安和县里来了信,说是我y弟薛忖要来我们这里借住,那男人就是替他来捎信的李大壮。”
“安和……县?”薛沉璧一听是安和县的薛家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她忍住怒火耐住x子再问了一遍道:“可是安和县的薛家?”
薛怀:“……是。”
薛沉璧一想到安和县自己祖父家那群人简直要吐血三升。她心里略微滚过一轮,算到前世大约就是这个时候,有个从安和县里来的自称是薛耀大舅子的人曾经到府上大吵大闹过,将府中上下闹得j飞狗跳,这事当时传遍了整个帝都,就是薛怀上朝的时辰里都免不了被同僚和容熙调笑j番。她那时还年y,个中经过已经记得并不清楚,只模模糊糊想起那个闹场子的粗人就是那个送信的,且那段时日薛沉璧的娘亲被这人气得不轻,最后卧了好些天的床。
然而这场闹剧折腾一番到这里却并没有结束,最让薛沉璧咬牙切齿的事还在后面。薛耀大舅子来闹过后安和县里确然是来了人,确然也是薛忖,虽说薛怀对安和县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但可不妨碍别人厚着脸p上门叨扰,薛忖在薛府里一待就是数月。
薛忖秋试的皇榜下来后,这一条街均是万人空巷,薛怀到底是个做哥哥的,想着薛忖出门看榜不易,就差了府中小厮前去打探情况。薛忖不安地在薛府门前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终于候到小厮发了疯般地跑回来,薛忖不等小厮前去寻薛怀就一把扯住他:“结果怎么样了?”
小厮胳膊被他拽得生疼,龇牙咧嘴:“忖老爷你且放开我。”
薛忖自小就被张若芷教养地偏执认死理,顿时就不依不饶,死命扯着了我才放你走!”
小厮心中暗骂薛忖不知好歹不守礼节,却也知晓这小地方来的祖宗惹不起,赔了笑脸道:“恭喜忖老爷贺喜忖老爷,如今陛下放榜,忖老爷中了第三名探花,真不愧是我们老爷的弟弟,也生得这般聪明。”
张若芷从薛忖一出生就告诫薛忖,他大哥薛怀在十五岁那年就离开了安和县去了京都闯荡,这样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薛耀偶尔提起这个儿子时气得骂遍了辛家列祖列宗,张若芷反复叮嘱薛忖可不能学薛怀这般不学无术,切要记熟圣贤之书,替薛家光耀门楣。
薛忖也就时时将母亲张若芷的教诲铭记于心,就算其他的兄弟姐们绕在他书桌前闹来闹去,他也能做到两眼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听闻薛怀高中状元,官拜四品礼部侍郎时,向来淡定的薛忖在这一刻却不淡定了。掌中沾了浓墨的ao笔一撇,将桌上的白纸划出一道刺目的污迹,薛忖手忙脚乱地将ao笔放回至笔架上,而宽大袖摆却勾住了砚台,袖口只轻轻一带便让乌黑浓稠的墨汁流了满桌。
薛忖看着桌上蔓延开的墨汁脸se晦暗不明,他瞧了半晌拂袖去了薛耀房中。薛耀正躺在新纳的小妾怀中惬意地吃着小妾剥入他口中的果仁,薛忖见怪不怪敛衽行礼道:“忖yu赴京赶考,望父亲大人准许。”
薛耀眯着眼睛卧在小妾香软怀中,想起自己那多年未曾谋面的大儿子,似乎如今他也是个贵人了便道:“也好,能去京城里同你兄长作伴也是极好。”
薛忖心中其实是排斥投奔薛怀的,觉得同那可有可无的哥哥不见了这么多年此番这般贸然前去定会叫人赶出来,但又压不住心口那只张牙舞爪憧憬京城繁华尊贵的小兽,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数日。
薛耀母亲,薛家的老太太得知孙儿有这等顾虑忙劝:“哎哟我的心肝宝贝儿你可别这么想,大家喜欢你喜欢得紧,哪里会将你赶出来?若是真叫人无理取闹地赶出来了那祖母定赶到京城去给你撑腰!”
薛忖没有赶上当年的秋试便只得再等三年,听了薛母话后这才放心去了薛怀那儿,本想着自己天资聪颖乃安和县绝世之才且还这般好学努力,定能也似薛怀一样高中个状元。然而现实的馒头总是发酵地比理想中的小些。薛忖听了小厮的话后连忙赶去了东街,挤过数不清的人缝踩过无数人的脚背后终于扑到了皇榜跟前,他上上下下将皇榜盯了许多遍,眼睛珠子都快要将那一层明h薄纸瞪出个洞来然而也还是那个结果。
京城里薛侍郎的弟弟薛忖高中的喜事四散开来,薛怀朝中大臣们纷纷前来贺喜,道兄弟前后接连高中可谓佳话。一得了消息薛家一大家子人除了担任县令之衔薛耀仍要留守其余的都从安和县赶到了薛府。辛兰早就知晓安和县的那帮子薛家人不是好东西,听闻这些人竟然厚着脸p来到了府上,气得昏了过去。
薛沉璧那时候年y什么也不知,但忽然见了家中来了众多不速之客心中也有j分不满。尤其是那名义上高她一个辈分实则比她还年yj岁的姑姑薛锦绣因有了薛母的纵容更是霸占了她的小阁还屡次告她的状。薛怀辛兰碍于脸面孝道即便心中有再多不满也只得忍着,然而薛沉璧却还是个孩子,而且是被娇惯到大的,见薛锦绣这般无理取闹就要爆发。十岁小姑娘的力气不成想却极大,薛沉璧扑到床边将薛锦绣从她塌上拽下来就是一顿狠掐:“谁许你睡我的床?”一边掐还一边酝酿平日里府中仆f骂人的腔调:“这床是我的,你这没教养的小蹄子是想找死么?”
薛锦绣长成大姑娘后就成了薛沉璧的死对头,见到她有什么好东西都想要都想抢,包括容庭。直到薛怀被提拔为丞相另辟了丞相府,薛沉璧才终于摆脱了安和县这群人渣。薛忖官途最顺畅时曾任礼部尚书,还压了薛怀一头,薛锦绣便将此做由头多番羞辱薛沉璧,薛沉璧向来受不得气,如此一听就是和薛锦绣一顿对打,鼻青脸肿回府后还被向着薛锦绣的薛母接着训斥,薛沉璧得了薛怀的嘱咐忍了这口恶气,心中有时恨得简直想弄死这群安和县的粗人。
待到薛怀及相,这群人也算是见风使舵纷纷跪薛怀和薛沉璧,薛沉璧也不算傻的太离谱,心知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便就和他们断了来往。
然而薛沉璧被姜鸢囚在水牢中半死不活的时候,姜鸢曾对她道:“为什么你爹薛怀墙倒众人推得这样快?薛小姐,你可知?”
薛沉璧眸中迸出刺骨的恨,眼中似乎要长出尖细的毒蛇,她的眼神直勾勾盯着姜鸢,那扭曲的眼神哀怨幽怖,就像是从地狱深处挣扎爬出来扑咬向敌人的怨魂,她死死看着姜鸢含笑的眼睛,口中喃喃却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姜鸢伸出套了鎏金护甲的手朝薛沉壁脸上一翻,薛沉壁的脸登时被她重重挑开,呕出了一大口血。
姜鸢将指尖护甲转了j圈随手丢入了水中施恩般叹了口气:“本宫也不同你兜圈子了,那压死你们丞相府的最后一根稻c就是薛忖,不过即便压死你们也无甚用处,他贪赃国库那么多银两以陛下的x格早就将他挫骨扬灰j百遍都不止了,若不是我央求夫君替他兜着,礼部尚书一家可就要先于你们丞相府而去了……”
薛沉璧暗暗决心,这一世若安和县的人渣们再敢来挖薛府墙角她定叫他们有去无回。
☆、第十六章 将赴宫宴
薛府上下被从安和县来的李大壮折腾得烦不胜烦。
李大壮是薛耀的大舅子,在安和县颇有些权势。李大壮虽不是什么县丞父母官但胜在腰缠万贯家大业大仍能死死压着安和县的众父老乡亲。强龙难压地头蛇,尽管薛耀是正儿八经走马上任的朝廷官员,但也依然耐不住恶霸李大壮j次三番的寻衅滋事。李大壮在薛耀举家迁到安和县之前就做了不少恶事。欺男霸nv,恃强凌弱之事g的多到都数不过来,今儿个在小摊小贩处抢些银子,明儿个又去拐个哪家的姑娘,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随心所yu。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父老乡亲都被他欺侮地敢怒不敢言,只得花钱嫁nv儿消灾解难。薛耀方去了安和县就吃过李大壮不少苦头,还曾经在夜里被李大壮带着一帮成天混在一处的兄弟们堵在小巷子里用黑布蒙了头一顿毒打。薛耀j次想命令县衙里的捕头们抓捕李大壮,可那些捕头也是在李大壮手掌下苟延残喘多年的安和县人士,不说能不能打得过力能扛鼎的李大壮,就是在薛耀调任到别县后他们家中能不被李大壮报f就算是万幸了,哪里会为了一个随时可能会被调走的小芝麻官卖命。
薛耀在安和县摸爬滚打多年看多了乡亲们的懦弱隐忍总算是学会了“入乡随俗”这一金科玉律,偶尔见到李大壮时还能腆着脸唤他一声“李贵人”,也是个有眼se的。
李大壮这般蛮横无理对待家人却还是极好,李大壮老母亲走了很多年,家中只剩下了一个。那名唤李春华,长得同李大壮很有j分神似,乌黑粗眉魁梧身形,连四肢都生得宽厚肥大,不似平常小家碧玉那样柔美娇羞,吵起嘴发起狠来连她哥哥李大壮都拗不过。安和县里成年男子们嫌弃她,李春华的婚事嫁娶也就被耽搁了下来,一拖就拖到了三十岁。
薛耀不愧是个读书人,脑袋甚是灵光。见了无人问津的李春华却默默动了要娶她的念头,想着李大壮为霸一方,若是能将他这唯一的娶过来那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定能让他在安和县里彻彻底底地站稳脚跟。薛耀登门造访李家的时候早就做了会被轰出来的打算,没成想薛耀将提亲的事儿一说,李大壮竟与他一拍即合。
李春华本也想着自己约莫是要孤独终老,未曾料到会有人前来求娶,来求娶的还是一表人才的县衙老爷,当即含羞答应了。心中虽对薛耀那一众q妾很是介怀,但李春华不似他哥哥无理取闹却是个有分寸的,思及自己年龄相貌的y伤还是应了。
薛耀将李春华迎至府中,地位仅次正室张若芷。李大壮见薛耀这般懂事很是满意,自此黑白两道结合在一起,李家和薛家成了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日子过得极是舒畅。安和县百姓瞅着顶头的两座大山无从反抗,反抗就是自寻死路,只得以钱两了事,事后连连摇头叹息。
李大壮早早就盯上了薛耀的大儿子薛怀,听说那薛怀很是争气,拔得头筹不说还做了大官,心中愈想愈是心痒痒。可薛怀同他们一直没有来往,李大壮也不好贸然提起他。正逢薛忖意yu赴京秋试投奔薛府,苦于无人捎信。李大壮自告奋勇地说自己在京城里有个亲戚此番正好要去探望可顺手捎过去。薛耀满心欢喜,好酒好菜招待了李大壮一夜给他践行。李大壮赶了好j个月的路终于到达京城。
不愧是闻名天下的大周帝都肃京,飞阁流丹,亭台水榭俨然衔接,黛se的屋脊尽头是以琉璃为顶,玉石为壁的皇城,朱se城门前京都卫持剑戟凛然而立,雪白光洁的剑刃晃得李大壮眼睛直发花。路上行人摩肩接踵,人流熙攘,更有不知名的雪肤nv子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衣站在铜鼓上怀抱琵琶婉转轻舞。李大壮流着鼻血将信送到薛府上,心思却飘到了九霄云外的花楼。李大壮也不去看望所谓的亲戚,扭着身子就一路问去了肃京里最繁华的眠花楼。
华灯初上,水泊艳艳。李大壮在眠花楼里一宿就是一夜,本想着再呆上j日,可怀中银两已经在路上耗完了,顾着面子又不好和老鸨直说。犹豫j许突然想到了薛府,觉得自己好歹也和他们多少沾点亲带点故,薛怀再怎么无情也不会将他一个做舅舅的赶出府,李大壮这么细细一琢磨,顿时就下了决心要在薛府上赖上j日才肯走。
李大壮第二日一早就来薛府吵闹,强行要求在府上住下来,薛怀给了李大壮足够的盘缠,委婉回绝他的要求后,李大壮怒不可遏,指着薛怀鼻子骂他是个不近人情的畜生,让薛耀白养了这么多年,随手将桌上杯盏礽向薛怀泼了他一身茶水。
管家得了话将李大壮绑去了柴房,诸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薛怀理了理朝f,也没j代怎么处置李大壮就急匆匆进宫了。薛沉璧午时不紧不慢地用完饭也不急着去瞧李大壮,只命人将菜饭按时送至柴房,薛沉璧在荷花池里纳了会儿凉就回房入睡。李大壮在柴房里吵吵嚷嚷半天,喊着恁是要出去恁是不肯用饭,薛沉璧磨着他的x子也不去理睬,任他嘶吼,李大壮吼了一下午连嗓子都吼哑了倒也安生下来。
傍晚,彩霞晕染开了半边天,薛怀披着一身彩霞回来,衣衫都被浸染成朱se,薛怀将外衫除了一声不吭坐在桌前。薛沉璧盛着饭问他:“今日怎的回来这样晚?”薛沉璧方将碗筷摆到薛怀面前就见薛怀从袖中一把掏出了根玉簪,红着脸低低道:“送给夫人的……”
薛沉璧看着那根簪子回忆起凝露早上的揶揄顿觉心中极其怪异,她不动声se地收下簪子挤出个惊喜的笑,三分羞怯七分勉强:“好漂亮的簪子!”心中却想着长痛不如短痛,这j天……她总要寻个合适的时机同薛怀说她其实并不是娘亲。
薛怀不曾想过薛沉璧心中所思,以为她是真欢喜那根簪子,期期艾艾道:“夫人明日可有什么安排?”
薛沉璧一头雾水地看着薛怀:“没有啊,怎么了?”
“陛下明日要在宫中设宴,宴请大臣携家眷入宫,”薛怀咳了一声握住薛沉璧手腕道:“不知阿兰你可否一同前往?”
提及那个让她每每回想起来都浑身发抖噩梦连连的皇宫,薛沉璧脸se微微苍白,她垂眸掩下眼中一掠而过的慌乱,尽可能平静道:“怎么突然就要说去宫里?秋试尚早,应也不急于这一时……”
薛怀叹了口气,官场沉浮身不由己:“你知我素来不喜这样,但架不住陛下的圣谕,便也只得应下来。”
前世这个时候并无宫宴,薛沉璧咽着饭菜越觉得这辈子同上辈子有很多出入之处,仔细一思量薛沉璧的斗志就越是被激发出来。那千重宫阙里住着同她有不共戴天的仇人,无论如何她都要去打探一番,替上辈子死在容家和姜鸢手中的薛府全府人命报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门放渣男
☆、第十七章 一见渣男
待第二日午时日头渐渐淡了些,季恪生辞了薛怀和薛沉璧去至夫子家中后,也薛怀是该进宫的时辰。薛怀知自家夫人弱耐不住在大太y底下足行,一早就命下人安排好了马车。柴房里的李大壮吵嚷着要出来找薛怀理论,被薛沉璧饿了一顿饭后也就不吱声了。薛怀觉着既然是陛下的宫宴,动辄朝廷命官在列,保不准还有皇后娘娘纡尊降贵而至,那便推迟不得,索x将李大壮丢在一旁带着薛沉璧进宫去。
府外的车夫等候多时,薛沉璧在凝露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见着薛怀上来,她不动声se地往一边挪了挪。薛沉璧抬手撩起布帘,肃京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沿路两旁的商铺鳞次栉比。此番归来虽然已有月余,但碍着娘亲身不好薛沉璧并不敢肆意出来瞧上一瞧。自她上辈子被囚入南安侯府三年以来,薛沉璧一别肃京都城已是三年。
马蹄哒哒,车轱辘辘,薛沉璧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中,看着肃京之景繁华浓丽犹如一幅丹青画卷在她眼前静静流转而过,她半阖上眼,支了头靠在车里。薛怀见她睡了也没有去叫醒她,只替她盖了件外衫。
薛沉璧迷迷糊糊睡了一路,直到薛怀将她轻声唤醒,她才陡然睁开了眸子。凝露将薛沉璧小心翼翼地扶下来,薛怀安置好马车和车夫便领着薛沉璧行至皇城安乐门。京都卫将一众人从头到脚仔细检查一番,恨不得令他们j个脱了鞋,磨蹭许久才神情严肃地放他们进去。
一别三年,京都卫一如既往行事乖戾,容熙也还是这样生x多疑,薛沉璧将衣裙敛顺,嘴角含笑踏进面前的万丈深渊。她已将ai念连着骨血剜开,身内旁的七情六yu皆被剜尽了,只余下那刻骨铭心轮回一世仍无法磨灭的家恨s仇。薛沉璧目不转睛看着面前万丈烟柳宫墙,眼底漠然,她瞧着巍峨连绵的宫殿笑而不语,上辈子乃至这辈子的敌人,她薛沉璧,终于回来了。
蓝衣的小太监领着他们一路长行,薛怀偶尔还能遇上一两个熟识的同僚,见他们拖家带口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一群家眷不便多聊,互相之间只略点个头寒暄j句便就各自散了。
薛怀同他们打过j次招呼后看似有些郁郁寡欢,薛沉璧心知薛怀是见他人阖家团圆思及自己方失去个nv儿不免触目伤怀,薛沉璧深吸了口气上前一步暗暗握住了薛怀的手:“这宫路这样长,一个人独自往前走多没意思,怎的不同我一起”
薛怀眼中有泪花隐隐闪动,凝视她半晌宽一笑:“有劳夫人了。”
薛沉璧默然瞧着薛怀,阿爹,这是阿璧最后一次假扮娘亲了。真相……此番宫宴后,阿璧定要告诉你的……连着复仇一起不能再拖了……
小太监怯懦,一路上引着他们走了半晌也不吭一声,途中路过一处角亭时才猛然仰起头,左顾右盼似乎在寻什么东西。薛沉璧暗自留心小太监不同寻常的举动,心底里额外留了个心眼。
角亭四周被水环绕,泉水清澈透亮,潺潺而过,宛如一匹薄纱漂浮在角亭周围,将角亭掩映得尤其缥缈幽静。亭中纱幔被风拂开,里面依稀坐了个宫装nv子,内侍顿时眼眸一亮,撩了衣摆就要奔过去,扭头j代薛怀须得先行赴宴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凝露看着小太监绝尘而去的背影气结:“这算什么劳什子,头一次见着这样擅离职守的内监,万一我们找错了路误了时辰可怎么办?还有没有国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