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同村客人都送走后,家里便只剩下沈杜娟一家和薛广林一人。
周岁礼送的大多都是小衣f,沈杜娟和薛广林也是如此,只是前者多做了三双小鞋子,后者给三胞胎一人添了一个银质长命锁。
两家是姻亲,只是家境差了许多,虽同样送的棉布衣衫,薛广林送的质量要好上许多。
伍东平并不觉得丢脸,能送这样档次的礼物,他都已经尽了力。现在镇上活计不好找,他家又还有部分外债没还清,天又旱着,不少人都开始缩衣节食。
要不是他从方天林和沈家溪那儿学了打猎的本事,进山两回,至少有一回能打到猎物,现在又是农闲期,他j乎天天能进山,每个月都能赚个五百文到一两不等,这大大减轻了家里的负担,加上其他一些收获,外债已经还了不少,他家情况怕是只会比一般农家还要严重,估计连一件像样的衣f都拿不出,哪里备得起三套崭新的棉布衣衫?
沈杜娟一家还好说,他们离得近,什么时候走都行。薛广林却不能掐着点离开,不然路上要是马车出了问题,估计会被拦在城外。因着商y山脉另一侧g旱,如今世道不比年前那会,走道得小心着点,最好不要走夜路。
张婆子起身去后院,拎着两只绑好的j出来,又回房拿了两个藤篮,给两个nv婿一家一份,叮嘱他们:“这都是花了心思养的,你们自家吃,别卖了或者送人啊。”
伍东平和薛广林听了面se都有些不自然,张婆子这话很明显,前者说得是伍家,后者指得便是薛家。
两个连襟互相对视一眼,俱都笑着应承下来。特别是薛广林,他尝过那瓶蜂蜜水之后,对岳家更是重视。谁说农家弄不到好东西,这不就是?遗憾的是q儿都没有这个口福,上回他一说这是方天林送的,沈琳连看都不看,直接将它放在一边。薛广林只得悻悻地将其拿到布店中,他们不喝,他喝!
以前每回来岳家,老丈人他们也会送东西给他,但没有哪一次会特意这么叮嘱j句,这让薛广林想起了那瓶只剩一点底的蜂蜜水,心情很是不错地辞别两老,踏上回家路途。
沈杜娟他们走得要晚一些,眼瞅着日头向西斜,这才背着回礼向家走。
沈家河从张婆子手中接过众人送的礼,脸上都笑开了花:“媳f,看,这么多小衣裳鞋帽,明年孩子们都不用买衣衫了。”
说完,他从衣f堆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到方天林面前:“这是二姐夫送的,现在就给孩子们戴上?”
方天林打开盒子一瞧,是三个一模一样的长命锁,做工精致,式样新颖,他看着都觉得不错。心想着幸亏不是金子做的,不然,这个时候沈璋估计早就围上来要拿着玩。
农家孩子有银锁戴就不错了,方天林和沈家河两人将三个长命锁挂在三胞胎x前,得到三个笑容。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三个孩子继续之前的动作,没有哪一个对银锁感兴趣。
第40章
方天林蹲到三胞胎面前,拿出一枚铜钱,又拉过沈璧佩戴的长命锁,不急不缓地告诉他们,银锁能买到好多拨l鼓,一个铜板却连一个拨l鼓都买不到。说了j次之后,孩子们眨巴着眼睛,歪着脑袋似是在认真思考。
三胞胎咿哩哇啦一阵后,沈璜一手拽着沈家河k子,一手指着炕。小家伙太矮了,还没有炕高。沈家河将其抱起来,沈璜直冲着炕里头那个布袋子不停叫唤。
方天林走到炕边,俯身拿起布口袋。三胞胎对钱财有了模糊的概念,这个布袋一直由小儿子照管,现今可不止十j个铜板,每隔十天半月,沈璜都会让方天林往布袋子里放入一枚铜钱,积攒到如今,已经有好j十文。
铜钱很沉,沈璜提着有些费力。方天林便在底下托着,他倒孩子们到底想g吗。
沈璜一会指着长命锁,一会又指着布口袋,这么明显的事,不说反应敏捷的方天林,就连比常人慢半拍的沈家河,没过一会也意会到。他将小儿子脖子上的银锁摘下来,放入布口袋。
沈璜当即乐得眉眼弯弯,一双小手抱紧沈家河脖子,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沈家河双眼放光,将小儿子放到地上,依样画葫芦,把大儿子二儿子x前挂着的长命锁也放进布口袋,同样得到两个口水吻。
方天林双手抱x,看着媳f和儿子们互动,脸上笑意渐深。
乐够了,方天林微眯起眼,开始想明天的行程。
他娘家所在的稷山村挺偏,距离广延村很远,走着去起要好j个时辰,一天之内无法走一个来回,也不知道沈家是怎么得知他这号人物。
三胞胎长这么大,晚上都是跟他们睡,从来没离开过两人身边。这回将孩子们留在家中,不管是方天林还是沈家河都不大放心,尽管三个孩子表现得都很懂事。两人都不清楚,若他们都不在,三胞胎会是何反应,只能先跟孩子们说清楚,甭管他们能不能听懂。
本来三胞胎都很开心,自顾自玩得乐呵,等方天林连着说了好j次,他们反应过来后,一个个都耷拉着嘴,扑到两人面前,仰着小脑袋,扑闪着大眼睛,一脸期盼地望着双亲。
方天林和沈家河差点就被孩子们看得心软,只是一想到中途出岔子的后果,便立即铁了心思拒绝。
三胞胎当即红了眼睛。
眼瞅着要大雨倾盆,方天林跟沈家河立刻手忙脚乱进行安抚,不断跟孩子们讲,他们只去一天,第二天就回,不会让他们久等,明日就跟阿公阿婆睡一晚,这才险险逃过魔音灌耳三重奏的洗礼。
方天林对娘家没什么好感,没想着特意准备礼物,公中出什么,他便拿什么。
沈家河问过一回,便没再问第二遍。媳f进门时那瘦竹竿的身影,他可还牢牢记得。既然媳f不喜娘家,他自然是跟媳f一条心,不会强行要求媳f跟他持一样的想法。这样的事情并非第一桩,广延村众多出嫁男nv中,也有j乎不和娘家往来的,其中有娘家人的问题,也有出嫁子nv的问题。
沈家河自然是将方天林跟岳家的情况归于前者,要不是怕流言蜚语蔓延对方天林不利,这次出行他连提都不会提。
沈家河不想看到同孩子们离别的场面,天一亮就轻手轻脚喊方天林起床,打算趁孩子们睡觉的时候离开。可惜,想法很好,现实却不那么美妙。他才刚下床,三胞胎便醒了,就连一贯十分ai睡觉的沈璧都迅速睁开眼。
就目前三个孩子的年纪而言,走路还没有爬行快。这种时候,他们自动转换行走方式,三人兵分两路,沈璧和沈璋利索地爬到刚披衣准备下床的方天林边上,沈璜则向着炕边爬去,睁着三双泫然yu泣的黑眼睛就这么一眨不眨地望着两人。
方天林都差点被看得抛弃原本的打算,沈家河更是心疼,只能将孩子们抱在怀中好一通安抚。等三胞胎心绪平静下来,立刻抱到上房,挑着一副箩筐匆匆出门。
沈家河一手扶在扁担上,一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孩子们很懂事,并没有撒泼哭闹,越是这样,他看着就越是心疼。不说三胞胎,就连他一想到晚上看不到孩子们,也觉得心里一阵难受。
方天林同样感觉心里空落落的,只能加快离村的脚步。
担子不重,沈家人都不是ai显摆的x子,张婆子准备的礼还算丰厚,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普通农家,亦即之前的沈家而言。方天林并没有掩饰他的态度,张婆子自是不会给好东西白白便宜亲家。
往北走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两人转入山间小道。路途虽比不上蜀道那么艰难,对于不习惯走山路的人来说,也是一项极大的挑战。方天林跟沈家河都是农户出身,倒是不存在这个问题,就是比平地行路要慢上不少。
箩筐没多少重量,出村后,方天林并没有从媳f手中将担子承接过来。沈家河不是nv人,想法跟她们截然不同,这么做反而会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一开始两人心情都有些低落,转入山道后,方天林想着这样下去不好,当即调整心情,跟沈家河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山中常有野兽出没,即便人们常走的山道附近,依然有可能出现危险,集中精神非常有必要。
不过这次倒是方天林多虑了,两人一路平安,什么危险都没碰上。
走山路消耗非常大,到稷山村时,大冷天的,方天林跟沈家河都是一身汗,结果迎接他们的却是铁将军关门。
方天林去问了邻居才知道,早在去年秋,方家人就迁走了,听说是被大nv儿接走去过好日子了。
这样的发展,实在是出乎方天林的意料。他搜寻原主的记忆好半晌,才想起来他这个大姐。方家从没有发达过,碰上个小灾小难都可能出现卖儿卖nv的情况。大姐便是自小便卖身为丫鬟,那时候方天林还没出生。
原先大姐还有消息传回娘家,等那户人家搬家之后,便再没音讯。原主对这位大姐压根就没多少印象,所有记忆都来自父母他人。
具情况到底如何,邻居们也不清楚,方天林只能凭空猜测,能把娘家人一并接走,那日子过得肯定不差。
得知这一消息,方天林心里松了一口气,走了也好,这样他能省事许多。付过住宿费后,方天林跟沈家河在邻居家借宿一晚,翌日一早便动身返家。
“媳f,你不要伤心,岳父他们不要你,还有我跟孩子们。”沈家河小心翼翼,侧着头打量方天林,见他神se如常,反倒更为紧张。
方天林稍一想便明白是怎么回事,索x沉下脸。果不其然,他这么做,沈家河反倒放下心来。情绪宣泄出来后,伤痛便能很快过去,这个道理沈家河自是也懂。
昨天还是欢声笑语,今天方天林却不得不装出一副心灵受伤的神态,这让他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一到家,三胞胎便黏着方天林跟沈家河不放,做什么都要他们在视野当中。
看着沉着一张脸的方天林,沈家人将沈家河拉到一边,问清楚状况后,谁都不说话了。这个亲家是真没把方天林放在心上,搬家这么大的事,竟然连通知一声都没有。
因着方天林的缘故,近日沈家气氛有些低迷。
一连装了好j天,方天林便再也装不下去。做戏做全套,这么些天下来,也差不多了。
见方天林不再沉浸于被至亲抛弃的哀戚中,沈家又变得热闹喧嚣。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谁都照顾方天林的情绪,基本什么活都不派给他。
也亏得现在是冬天,要换成农忙时分,方天林这个状态就有些麻烦了。他可是沈家最厉害的壮劳力,少了他农活明显要慢上不少。
方天林娘家人搬走的事瞒不住,他也没想过要瞒。没有娘家,就等于身后没了靠山,这种情况下,为人媳f的很难在婆家立足,不少村民都对方天林表示同情。
看着熟人怜惜的眼神,听着他们安的话语,方天林扶了扶额,太yx都一突一突地跳。这事他得受着,等过阵子就好了。
为了减少这种尴尬局面的出现,近段日子若非必要,方天林是能不出门便不出门,连j场那边都很少去了。对此,沈家人都表示理解,一点没c促他g活的意思。
原本还只是变相将方天林卖了,现在更是连个音讯都没有,这对谁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沈老爹和张婆子一致商定,反正现在是农闲期,没什么活要做,就让方天林好好休息一阵,免得他一不小心身心俱疲。
“媳f,想开了?”沈家河将最为活泼的沈璋抱到方天林面前,轻推着二儿子后背,示意他上前安方天林。
沈璋回头瞧了眼沈家河,见沈家河正拿着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便颠颠朝方天林扑去,一把抱住方天林大腿,甜甜地叫了声“阿父”,便咧开嘴笑,张手要抱。
方天林抹了一把脸,将二儿子抱在怀中。这j天演戏他都演烦了,是时候走出y霾。
见到方天林一日比一日正常,沈家人都松了一口气。这种事情,只有当事人会最为深刻,旁人的劝解其实并无大用,只能靠他自己想通,他们最多安j句,尽量不提这方面,以免刺激到他。
方天林倒也不全是装的,他在替原主不值。有时候感情就是这么廉价,甚至及不上j两银子。靖朝虽然更加注重亲缘关系,却也没法彻底杜绝这些,某些做法甚至比现代更为让人心寒。
沈家只是普通农家,并没有铺设地龙,冬天取暖方式只有火盆跟烧炕两种。无论是哪一种,不是要花费大量工夫,就是要耗费金钱,都不可能随意用。
方天林拢了拢身上的衣f,向手上哈着气。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今年冬天似乎要比去年更冷,身上披着厚实的棉袄都挡不住寒气侵袭,在外面站上p刻,就感到刺骨冰寒。
怕孩子们冻病,自打天寒地冻之后,三胞胎便很少出屋,只每天让他们定时出门活动p刻,增加对恶劣天气的抗x,其余时候基本都待在炕上。
“下雪了?”方天林仰起头,感受着雪花飘落在脸上的s意,心中最先想到的是旱情得到缓解,明年没准能有个好收成。
当然麦子丰收估计是不成,像广延村这样水源相对较为充足的村子没有多少,农户们即便种了麦子,数量也不会多。那些空出来的田地,就只能等到明年开春那时种上其他作物,倒是不会耽误这一季收获,只是冬季种植的部分庄稼产量会大幅度缩减,这还是在风调雨顺的情况下,要是天公不作美,产量还会继续下降。
见孩子们都睡下后,沈家河轻轻带上门,走到方天林面前:“媳f,你去炕上暖和一下身,这些我来做。”
方天林看着脚边洗了一半的尿布,笑着应下。自家孩子聪明,现在已经很少尿床,可架不住人多,又还没断n,每天摄入的水分很多,三个娃醒着时候还好说,听到他们叫唤再把尿来得及,睡觉时分这些就没法控制了,有时候醒得不及时尿床就成了必然。
这边冬天气温低,衣f晾晒时间很长,尿布小被子之类洗了之后来不及晒g便只能用火盆或炕烤g。
眼下这个时节已经是呵气成雾,缸里的水冰得很,双手一浸入冷水中,感觉刺骨地疼痛。方天林想了下,回房去拿了些热水倒在水盆中,至少不那么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