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蓝天白云,此刻已是乌云密布,似乎上苍亦怜雪依一身苍凉。
“玉惨花愁出凤城,莲花楼下柳青青。尊前轻抚琵琶曲,尽诉遥迢路一程。寻好梦,梦难成。有谁知我此时情,枕前泪共阶前雨,隔个窗儿滴到明。”雪依看着天空中飘起毛毛细雨,珠泪暗弹,她虽是丞相府的千金嫡女,如今又贵为王妃,与萧逸宸亦可谓是苦尽甘来,情投意合,然她的心中何尝有过片刻的安宁,爹爹与四皇子之间的密切,萧逸宸与四皇子之间的矛盾,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是埋葬她的黄土,终有一日会将他们之间的所有掩埋!
柳侬见自己的感伤换来雪依的忧伤,忙强壮微笑道:“看奴婢该打的,竟惹王妃伤心了。”
雪依拍拍柳侬的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不大时间,回到了雪依的寝宫,疲惫的雪依和衣而卧,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直到晚间醒来,雪依亦未曾见萧逸宸的身影,心中挂念雪舞,不免几分焦躁,咳嗽几声后,柳侬匆匆的走进来:“王妃醒了吗?快将药喝了吧。”
雪依看着玉碗中的红红的汤药,皱皱眉,自从进了王府的那一天她似乎就没有停止过喝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没有了怪味道的燕窝,却多了这难以下咽的汤药,她摆摆手示意柳侬将药碗端走:“算了,柳侬,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既然无药可救,何苦浪费这汤药?端下去吧。”
“王妃,谁说你的身子无药可救了?!您这两天不是好多了吗?还是趁热喝了吧。”柳侬看着虚弱苍白的雪依,强壮平静,端着药碗,拿起汤匙轻轻的吹着。
雪依推开柳侬的手问道:“此时几更天了?王爷回府了没有?可有雪舞的消息吗?”
柳侬见雪依执意不肯喝药,心中着急,双眸微红,失口而言:“王妃只管好自己的身子吧,王爷回不回来又怎么样呢?”
雪依见柳侬有些反常,平日里提起王爷总是眉飞色舞的为他说些好话,怎么今日竟似对王爷有十分的不满,她握住柳侬的手笑了:“柳侬,你我亦算相识日久了,你跟在我的身边亦有数日,你我之间可曾有什么不能说的吗?王爷究竟怎么了?”
柳侬看看雪依,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今天傍晚时分,府门外突然来了一辆马车,马车上下来一个绝色的美女,说是萧逸宸的侍妾名叫羽裳,因马车的装饰乃是风舞国黄顶红窗的贵族装饰,府里的管家未敢擅作主张将马车放进王府中,可是蓝荷公主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硬是将那一女子带进了她的院子,并将萧逸宸请了回来,萧逸宸匆匆而归,进了那院子至今未曾出来。
柳侬见雪依相问,知道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让雪依知道,她此时的身子本就虚弱,加之忧心雪舞,如果再让她知道那个薄情的王爷在风舞国的旧相好来了,岂不是成了催命符吗?!想到此处,柳侬忙摇摇头,将药碗放下:“王爷能怎么了?左不过是和四皇子之间的矛盾呗,只怕这二小姐一时半会儿离不开天宝王府了。”
柳侬忙转移话题,雪依头倚在床畔的朱栏,玉手抚摸着黄色的流苏发愣。也许雪舞之时她真的不能完全相信萧逸宸,他此时只想稳住她吧。
柳侬见雪依不再说话,端起药碗道:“药凉了,奴婢去热了来,这药中有灵芝残根,王爷和萧护卫都说了一碗也不能少的。”柳侬说着下去了。
站在门口,隔着窗棱纸,柳侬看着雪依倒映在床上的身影,不由得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落下,她仰头望着星空,真不知这老天为何如此不公平,难道真的是好人不长寿,祸害活千年吗?!
柳侬长叹,灰心丧气的端着药碗去重新熬药,一个人突然挡在了柳侬的身前,吓得柳侬将手中的托盘差点掉落在地,还好那人及时用手接住:“你这丫头,今日是怎么了?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萧逸宸有些奇怪的声音。
柳侬见是萧逸宸,不免为雪依委屈,忙跪在地上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萧逸宸一摆手:“免,王妃的身子今日如何?这药怎么未喝呢?”
“王爷原来还记得王妃吗?奴婢以为王爷只顾新人笑,不闻旧人哭了。”
萧逸宸听柳侬话中有话,恍然想起羽裳一事,心中一紧,忙问道:“你家王妃可知风舞国来人了吗?”
柳侬缓缓的摇摇头:“奴婢瞒着王妃,既然她已没有几日好活了,做奴婢的又何必让不相干的人扰了她的心。”柳侬不免几分怨气。
萧逸宸闻言大动肝火,他用力的抓住柳侬的双臂,黑眸射出两道寒光:“柳侬,是谁说雪依没有几日好活了?!”
柳侬听见自己的骨头被萧逸宸握的发出咯咯的响声,此时她亦将生死置之度外,星目凝视着萧逸宸道:“王爷难道不知,王妃身上这毒并没有解药吗?!王爷还忍心在王妃的心口上扎了一刀,然后再撒把盐吗?!王爷既有红颜知己故人,何必不让王妃最后的日子过的安宁一点呢?!”
萧逸宸盯着柳侬,一字一句道:“柳侬,你听好了,记住本王的话,雪依不会死,有我在一日她就不会死!”
柳侬的眼泪顺着眼角留下来,萧逸宸低头,视线刚好落在柳侬的手腕上,伤口由于他大力的握住,突然崩裂,血晕红了白色的绷带,萧逸宸松开了握着柳侬的手:“你且下去包扎伤口吧,我去为雪依熬药。”
萧逸宸不由分说,端着药碗直奔药房,柳侬呆呆的看着萧逸宸的背影,一时竟忘了手臂上的疼痛。
药房中的丫鬟乍见萧逸宸惊得长大了嘴巴,这药房偏僻,萧逸宸从未踏进过此地,不想今日却亲自升起炉火架上熬药用的砂锅亲自熬药,有胆大的躲在廊下远远的看着,萧逸宸皱皱眉头,叫来管事之人,将众人打发走,一个人坐在炉火前为雪依熬药,看着那些药材在沸水中翻滚,不知怎的,萧逸宸的脑海晃动着柳侬受伤后的手腕,他缓缓的抽出钢刀,竟也割下了腕上的肉放进了砂锅中!
柳侬刚好跨进院门,见到萧逸宸腕上的血滴进药锅中,不免动容,看来这王爷对王妃一片深情,并未有假,只是这王妃无福消受罢了。
萧逸宸见药熬的差不多了,托着药碗送到了柳侬处,柳侬好奇的看着萧逸宸:“王爷既为王妃亲自熬药,何不亲自送去呢?”
萧逸宸并不多言,只是将药碗搁置在石桌上,转身而去,柳侬不由的嘀咕一声:“真是怪人。”
柳侬只得再次来到雪依的寝室,服侍雪依喝完药后看着她睡熟,这才悄悄的退了出去。
玉兰花树下,萧逸宸见柳侬出来,问道:“全喝了吗?”
柳侬点点头:“是,奴婢亲自服侍王妃喝药看着她睡熟了才出来的。”
萧逸宸放心的摆摆手示意柳侬可以下去了。
他站在花树下,目光看向雪依的房间,他很想见雪依又很怕见雪依,因他现在亦不知该如何从天宝王府堂而皇之的将雪舞救出来,他害怕雪依那双纯净的期盼的眸子看着他,怕看见雪依失望伤心的神情,他亦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牵挂着他的仇人的雪依!
终究还是忍不住,他轻轻的推开紧闭的门,悄悄的走到床畔,雪依苍白瘦削的小脸上似有泪痕,即使是在睡梦中,长眉依然微颦,朱唇微启,眼角一滴水珠晃动晶莹,萧逸宸的手落在那滴泪珠上,却始终没有勇气落下。
雪依梦呓着翻身,萧逸宸条件反射般躲到了帐后,直到耳畔传来雪依均匀的呼吸声,一夜相伴一夜的痛与挣扎。
一连三日,雪依都未曾见到萧逸宸,她问柳侬,柳侬答不知,去探视萧僮,从萧僮口中得知,他亦有三日未曾见过萧逸宸。
雪依心中一片茫然,终生相随的誓言言犹在耳,可是萧逸宸却似乎开始有意的在躲着她。
难道是为了雪舞一事吗?
雪依知雪舞一事实在令人头疼,雪舞是堂堂的天宝王妃,如论以何名目她都不能将雪舞接回蓝府或者渝王府!她要萧逸宸将雪舞自萧逸朔那里接回来实在是给他出了一个天大的难题。
可是这样他就可以躲着她吗?一辈子就这样躲着不成?
“哟,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惹我的皇嫂伤心落泪呢?”雪依正在伤心之际,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雪依受惊,忙站了起来,转身正好对上五皇子一双情深款款的双眸,她忙背转身拭干面上的泪痕,继而转身万福:“见过五皇子。”
五皇子涎着脸,张开手中的折扇,笑眯眯的凑近雪依:“几日不见皇嫂愈加的美了,大有捧心西子的妖娆了。”
雪依闻听五皇子语带轻薄之意,忙万福告退。五皇子却收起折扇,一本正经的道:“皇嫂适才可是为了蓝家二小姐的事情犯愁吗?倘若皇嫂答应我一个条件,那么我倒有办法救出蓝二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