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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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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回 千手云烟 金陵琴箫醉无醒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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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菩提见石传云落得如此,眼眶中血流如泉,脸颊上淌着血泪,心中顿时涌起难言的悲痛。他瞧适才石传云所言决断,虽是不明其中原委,但知他实属是无可奈何,如今见他双手如爪,向自己扑来,心头反倒是一松,暗忖道:“能死在爷爷手中也是好的。”

    敖龙瞧得石传云之势,竟是要将叶菩提与自己两人尽数以指刺穿,心中一怯,当即抛下叶菩提,绕出数丈之外。石传云闻声一顿,来势骤停,但觉身后有人快步而逃。他适才知觉面前有人倒地,便上前摸索,发现一孩童卧躺在地,应是叶菩提无疑,只觉他虽是一动未动,但气息尚存,心头登时一宽。

    敖龙侧身望去,只见石传云俯身去摸索叶菩提,背部门户大开,自知机不可失,当即手持十几枚铜针,正欲向其刺去,忽感肩上被人重重一搭,身后传来极重的喘息声:“住…住手!”敖龙心头一惊,忙转过头看去,只见那人浑身泛着腥臭气味,面色蓝黑,不断喘着粗气,似是异常吃力的模样,不是易生是谁!

    原来易生在木屋内听闻两人对话,隐隐感觉来者应是石传云的仇家,然心中虽是有些许不安,但来者终究是只身一人,且石传云武学修为极深,倒也无须自己担心。可随后听得敖龙狞笑,暗感不妙,奈何自己身处铁池,也不知外面发生何事。

    此时易生体内百毒混杂,被其心念一激,尽数涌入任脉之中,易生只觉胸口骤然一寒,不多时后背亦是一热,两股劲力竟犹如两军对垒,僵持不下。

    易生担心石传云祖孙安危,当下已觉手足微微能动,当即勉力推开池面铁板,站立而起。他只觉双眼蓦地一黑,险些栽入“万毒池”中,身子前倾之际,双手顺势搭住池壁,方才稳住身躯。

    易生如此一动,令胸口气息猛然一滞,登时呕出一口鲜血来。他微振精神,缓步向前而去,然其每行一步,便觉周身真气一荡,胸前后背均是疼痛难挡,这眼前木门虽是仅有丈余之远,可如今在易生看来竟是好似数百丈之长。

    却听屋外叶菩提闷哼一声,似是被那人制住,易生心中不免一紧,当即加快步子。只瞧他汗液浸透全身,气息紊乱,犹如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易生双手触及木门之时,已是气尽力绝,当下只得喘几口粗气,才能全力将门推开。

    但见门外一黄衫男子手持奇异铜针,举臂正欲刺向不远处石传云与叶菩提二人。他蓦地向前急跨一步,右手重重搭在黄衫男子肩头,喘息道:“住…住手!”

    敖龙瞧得此人一副病态,双目深陷眼眶,面容消瘦,已是将死之象,然感觉其右掌中时而极冷,时而极热,好不怪异。

    当下心头一松,胸中涌上一股莫名怒气,举足向易生胸口狠狠踹去,口中骂道:“哪来的病汉,给老子滚一边去!”敖龙一脚踢在易生任脉“紫宫穴”之上,登时感觉一股极强的斥力自脚底而来,身子骤然被弹出数丈之远。

    易生被其一踹,非但不觉疼痛,胸口烦闷滞涩之感反而消去不少。敖龙仰面而倒,脑袋重重跌在地上,暗暗惊奇,破口道:“真是活见鬼了!”他将手中铜针向易生掷去,尽数扎在其胸口大穴。易生只觉任脉“中庭”“华盖”“玉堂”三穴一麻,胸口一热,蓦地呕出几口黑血,不禁盘腿坐了下来。

    敖龙见易生闭目而坐,以为他已是强弩之末,便不再去理睬。他回身找寻石传云与叶菩提,却发现二人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面前的几滩血迹,不由得心中恼怒,原本这秘籍近在咫尺,竟被一个半路杀出的病汉弄得鸡飞蛋打。当下便对易生暗生杀心,使出“血掌”,猛然向易生天灵盖打去。

    却见易生头顶红光一闪,敖龙只觉双腕被他用手牢牢擒住,不免大惊失色,但感此人双手犹如铁钳,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只听“咔咔”两声骨头爆裂之响,敖龙双腕齐断,顿时栽倒在地,不断呻吟。易生骤然起身,连出几招“离焰指”,打在敖龙后颈,前胸,双腿之上,将其制伏。

    此番之变,敖龙便是想破脑袋也无法明白,为何这人先前还是濒死之状,然一转眼的功夫却是如此了得。原来方才易生体内存有一个极阴极阳的生死大劫,这大劫本来乃需在“万毒池”受毒物调理,方可解去。

    可易生提前出池,身子一离毒物,便觉难以支撑,几近濒死,只因这内伤寒毒均在任脉之内,而督脉中不断生出奇阳真气与之相抗,继而耗费易生精血气力。谁料敖龙误打误撞,一脚踹在了易生“紫宫穴”上,竟令易生将此处淤积的大部分毒伤尽数呕出。

    而后他在其任脉诸穴上扎了铜针,助其穴道益毒生,恶毒灭,打通了阴阳大劫,使得易生骤然好转,将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就连易生也自感惊奇,一时间也难以知晓究竟。他微作调息,但觉任脉督脉内气息运转自如,更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之感,不禁心中欢喜。却听面前木屋之后略微响起声响,当下便迈步而去。

    只见石传云横倒在草地之间,双目鲜血淋漓,十分可怖,而叶菩提在其身旁焦急地捣着药草,胡乱抹在石传云眼中。易生心头一沉,忙奔至石传云身旁,叫道:“石前辈,石前辈!”叶菩提见易生行动自如,脸色无恙,原本无助的神情稍有好转,道:“易大哥,你的伤好了?方才那坏人到哪去?”

    易生见石传云未有反应,气息虽弱,但手足尚有体温,当即在其胸前“璇玑穴”打入一道真气,答道:“我现下没什么大碍,那黄衫男子已被我制住,叶兄弟莫要担心了。只不过石前辈他…”易生还未说完,但听石传云微哼一声,似是转醒过来。易生忙道:“石前辈!”

    石传云一听是易生,道:“怎么是你,你的伤好了?”虽是看不到其神情,但仍能感觉他心中难以置信。

    易生应了一声,便将方才之事尽数告之于他。石传云听罢,暗叹一句:“真是万事皆有天定!”转而问道:“菩提可有受伤?”

    叶菩提道:“爷爷,菩提没事。您还是先休息,我去给您拿点药来。”

    却听石传云森然道:“别动,现下‘噬血蛊虫’在老夫体内,老夫已是命不久矣。当下有十分重要的事告诉于你,你千万要一字一句得牢牢记住!”

    易生、叶菩提两人听闻其言,皆是一惊,叶菩提急道:“爷爷会没事的,我这就去取药。”

    但见石传云一把拽住叶菩提,两指点在其肋下“大横穴”。叶菩提身子一软,瘫倒在地。石传云正色道:“老夫现在所讲,乃是有关‘天毒宗’的大事,你身为天毒门人,岂有不听之理,易生你也无须走开,一道听罢。”

    石传云稍作喘息,缓缓道:“老夫本是西南毒派‘天毒宗’的大弟子,人称‘毒手千刀’。本派虽是醉心于毒道,然均是自究毒学,鲜有残害世人之举,老夫的恩师‘醉毒子’更是一位悬壶济世的高人。”

    但听他语气一转,切齿道:“谁料老夫的二师弟奎伊自入门起便痴迷于毒道旁支——蛊毒一学,为了得到本门秘籍《天毒心法》,私下里暗自培养势力,病勾结外来高手,犯下了弑师灭门的丑恶行径。”

    石传云言及此处,变得异常激愤,竟是咳出几口黑血。易生忙为其打入一道真气,石传云愤恨道:“只怨老夫先前沉浸于毒学,本门武功却是少有涉猎,因而无法保全门派安危。

    ‘天毒宗’经此一劫,除了部分门人迫降,大多都战死殉宗,唯有老夫与小师弟应青凡逃出重围,但应师弟最终还是与老夫失散,二十多年终不得其音讯。恩师在临终之际,将《天毒心法》托付于我,千叮万嘱命我光大天毒一门。

    可奈何奎伊自此之后重立新派‘万蛊窟’,二十年来不断派人追捕老夫,难以完成师门遗训。”

    石传云对叶菩提道:“老夫就要下去向恩师谢罪了,菩提你要记住,人固有一死,但心不能因邪念而活,不然终将被其反噬。《天毒心法》就藏在院中的石桌之下,你要好生研读,为爷爷和师祖光大师门。”只见石传云言语越发微弱,最后却是想对易生说些什么,但已是难以听闻。

    易生当即俯身过去,但听石传云断断续续道:“老夫先…先前总算是对你有救命之恩,你可否答应老夫,今后保全菩提安危?”易生见石传云语气诚恳,竟是有求于己,胸口不由得一热,应道:“石前辈放心,易生便是粉身碎骨,也定会保护叶兄弟!”

    石传云微微一笑,甚是宽慰,道:“老夫果…果然没有看错人,有关菩提的身世,待老夫去了以后,你便尽…尽数告诉他吧。”

    却听石传云转头仰天,口中喃喃道:“到头来,万物之毒都比不过人心恶毒!”言罢,石传云身子一软,已然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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