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中从黑夜到白天,帐篷里却从白天进入黑夜,两个世界,就这样慢了半个天日。
商人们有些惊慌失措,因为他们发现离不开这个小小的营地。营地外的风景隔得如此近,又觉得那么遥远。
“不好了,咱们遇到“错过客栈”了。”
“不对,没有客栈的影子啊。”
“一定是狐仙,这次并没有幻化出“错过客栈”。”
商人们松了一口气,兵慈山的狐仙,只是对碧野的物事好奇。以客栈吸引路人,夺了路人的随身物品,却从未害过一条命。遇到的人醒来后,也没有什么不适。
但商人们微微叹息,遇到狐仙,那么这些钱财和珍贵的皮毛,便保不住了,又有些患得患失。
有心宽的人,回到帐篷里继续睡觉,反正这都是一场梦。也不乏难以死心的人,继续寻找出路。而这些人中,还有嘀嘀咕咕的声音。
“小路子,怎么还是找不到出路?”
“这是神仙打架,咱们有什么用,只要萧老大斗得过,自然可以出去。哎呀,不好,那个男人追上来了。”
“小路子,躲什么躲,现在咱们就算站在他面前,恐怕也认不出我们来。”
营地外,拼命追赶的金断已经追上。他试着踏进去,却踏了个空,怎么绕也绕不进去,明明可以看见对方,却听不见丝毫声音。加上到了此处,再也没有马蹄印子,所以断定盗贼就在里面。而这咫尺天涯的感觉,明显就是幻境。
所以,他坐在这儿等,幻境总有消失的时刻。
他等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白衣长袍,腰间挂着一把剑,肩膀上扛着一个人,只瞥了他一眼,然后朝着云慈城的方向掠去。
在日将倾斜的时候,又等来了两个人,卢明提着顾小顾,朝他打招呼,“金捕头不去追击凶手,缘何在此停留。”
金断指了指营地,“盗贼就在里面,卢兄的马也在。”
“可看到一个白衣人经过?”
“正午时候,扛着一个人,从此处经过。”
“该死,竟然这么快,金捕头,多谢了。”
卢明提着顾小顾,向前飞掠。心里有些焦急,竟然被抛下半日的路程。
“卢兄,不要你的马了。”
“若是金捕头能找回,就赠与金捕头了。”
卢明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一匹马哪里有他的事情紧急。
但金断并不被影响,他决定等,因为对方知道他在等,所以对方便不能等。只要对方采取行动,就会露出破绽。多年捕头生涯,教会了他,犯人绝对没有捕头能等。只要能等,就没有抓不住的犯人。
确实,营地里的人不能等,他们已经足足抗衡了一天一夜。
“符师大人,你若再不收回困字符,帐篷里的另外两个人恐怕会因你们而死。”
陆咏笑了笑,“他们死了于我何干,都是被你的幻字符所害。若是我没有猜错,你便是流云道上的“狐仙”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如果是的话,那你的威胁对我没有丝毫作用。因为“狐仙”从来没有害过一条人命,你也不会因为与我斗符,就害了他们。”一个人能够坚持本心做一件事,那么就绝对难以违背。
“你猜的倒是不错,不过这两个人可不是我一个人害死的,你符术陆家也脱不了干系。”
陆咏并不讶异,修符的人鲜少有不知道符术陆家的。
“阁下又是谁,幻字符造诣挺深的。”
“过奖,哪里比得上阁下的困字符。”
陆咏郑重地道,“我也不与阁下为难,只要阁下交出诛邪剑,陆某对于此间发生的事情,只字不提。”
“此话当真?”
“当然,绝对不会告诉第四个人知晓。”
“这个小姑娘能够保证么?”
陆轻轻觉得对方小瞧了自己,“本姑娘自然也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
一个长匣子掉在二人眼前,陆咏道,“轻轻,看看,是不是?”
陆轻轻打开匣子,里面有一把长剑,剑柄上刻着诛邪二字,“叔叔,是真的。”
“阁下可以收回幻字符了。”
“你的困字符何时收?”
“明日走时自然会收,现下收了,怕你继续对付我们,又逃之夭夭。”
幻境散去,由白天转入黑夜,一张符字光芒渐渐消失,被陆咏收入怀中。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显得十分疲累。
“叔叔,你怎么把符给收了,不怕他继续对我们使用幻字符。”
陆咏叹了一口气,“你看叔叔这个样子,他能讨到什么好处。咱们都不能再维持符的威力,所以才会妥协。已经拿到诛邪剑,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快去将他们叫醒,轻轻你难道不饿么?”
都斗了一天一夜,不饿才怪。张老板和柱子醒来的时候,肚子也咕咕地叫,抹黑找到干粮,四个人一阵狼吞虎咽。
“叔叔,要不咱们彻夜赶路吧。”
“轻轻,咱们不能露怯,一旦露怯,对方以为我们怕了,就又会来对付我们。只有比对手更从容淡定,才能让对手看不出虚实,从而生出胆怯。”
陆轻轻哪里有这么丰富临敌的经验,“那叔叔,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睡一觉,养足精神,然后明天往流光镇赶。”
叔侄二人实在疲累地不行,沉沉睡去。而黑夜中,又传来窃窃私语。
“当家的,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是啊,萧老大,难道你吃了亏,没斗赢他们,可我看他们疲累地不行了。”
“旗鼓相当,都不能再维持符的力量,所以选择妥协,我将诛邪剑给了他们,他们也同意不向别人透露此间事情。”
“要不我去宰了他们,既然他们不能用符,岂不是手到擒来。”
“小路子,你难道忘了我们的初衷,更何况杀了符术陆家的人,岂不是自招苦吃,难道你想招来陆老头,那时候,我们的计划恐怕一丝成功的可能都没有。”
“当家的,耽搁一天一夜,那个缉捕司的人追来了。”
“那就更不能动他们,今晚我要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得把戏演好了,切莫露出马脚,让那捕头抓住破绽。”
“放心吧,萧老大,那捕头肯定会掉进咱们的陷阱中,怎么可能找得到咱们。”
“小路子,你一定要镇定,今天看见他就下意识地想跑,这若被他捕捉到,岂不是漏了馅。”
“知道了,明天且看我演一场好戏。”
在黎明破晓的时候,金断等来了三个人。呼延昭前面领路,齐风带着夕遥,显然是连夜赶路,显得很疲惫。
“这不是司律部的大捕头么,不去缉拿凶手,等在这里干什么。”
齐风说话之间,就带着刺儿。
不漏阁跟司律部,天生就有瓜葛,天生就有隔阂。
金断并不理会齐风,而是对着呼延昭道,“盗贼就在营地之中。”
“那金捕头为何不进去捉拿盗贼,反而在营外徘徊。”
“有很厉害的幻境,进不去。所以我在这里等,总能等到他们出来。”
夕遥很是好奇,“有嘛,究竟是什么幻境。“夕遥朝着营地走去,没有丝毫阻难,走入营地中,回头道,“没有什么幻境啊。”
齐风已经哈哈大笑,“这就是所谓的幻境,我看某些人是被吓破胆了吧。”
金断脸色煞白,怒视齐风。他哪里知道,困字符已经被收回,肉眼本就看不清符术的消失。
“行了,正事要紧。”呼延昭打断齐风的讥讽,向金断问道,“你可曾看见什么人经过?”
“昨日正午,一个白衣剑客扛着一个人经过;昨日黄昏,卢明带着那个叫顾小顾的小子,从这里经过,你们究竟在追什么?。”
呼延昭并不回答金断,若是没错,那个白衣剑客便是府中剑,他扛着的人便是剑圣虚渊。
“咱们落后了一天半日的路程,得尽快赶路了。”
金断拦住呼延昭,“这盗贼就在营地里,那些被盗的马一定就在里面。看你们疲惫的样子,肯定追不上。不如找到雪花鬃,那样也能快些。”
“齐风,你看呢?”
齐风看了看夕遥,“带着他跑,速度确实很慢。我的闪电驹是必须找回的,不然,双腿走回东碧,不知道要走多久。”
夕遥想起了诛邪剑,“虚渊的剑在他们手里,这也是要必须寻回的。”
呼延昭点了点头,看了看金断,“金捕头能否将盗匪揪出来。”
夕遥对呼延昭道,“我相信齐风能够将诛邪剑找回。”
能够留下呼延昭,对付那诡异的幻境便多一分把握。金断从来没怀疑自己不能找出盗贼,只是担心找出后,反而留不住他们。听夕遥这么一说,眼中闪出战火,那是对齐风而发的,“且走着瞧,看谁先找出凶手。”
“司律部连小小的失手杀人案都查不出,还让人爬上如此高位,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胜我。”
两人的目光中擦出火花,一起走进营地之中。
东碧不漏阁与中碧司律部,第一次交锋便至此时开始,从“狐仙案”开始。谁胜谁负,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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