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还打生打死的两个人,此刻却并肩立在昏暗的树林里,仿佛多年的挚友。
“你知道,楼千层会用这些污秽的东西对付傅恒?”
桑不秋的声音有些低沉,“我不知道,修士的手段,根本无法揣测。”
他的话音一顿,忽而一转,“你真决定离开司律部,去云麓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了?”
萧若离苦笑,“当教书先生有什么不好的,岂不比在司律部尔虞我诈强的多。”
桑不秋苍老之『色』尽显,颓然道,“我卧底这么些年,总算有了些眉目,你倒首先熬不住了。”
十二巨凶不止十二个人,而是十三个人,现在,第十三个人笼罩黑袍里,看不清面容。他声音低沉而又沙哑,带着冥渊吹拂的风,不带有一点人间的气息,冷漠到,即便七月的伏天,也感觉到发冷。
“从洗劫十二家开始,我便告诫他们,人的一辈子,想要得到更多,就要承受更多。你所得的东西,超越你命痕能承受极限,便是再多也没作用。”
那人的表情似乎带着欣慰,又是戏谑,“可惜的是,他们十二个人都没有这个福气,就不知道你有没有?”
桑不秋软倒在烈日之下,只觉得浑身都冷,冷到骨子里去了。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阳光还是那般刺眼,他依旧卧倒在原来的地方,第十三个黑袍人仿佛就是个梦。而今梦醒了,他的人便已经不见了。
在空地里,十二巨凶首领僵卧着,钩镰枪依旧『插』在他的胸口上,只是血『液』已经干涸。
炎炎夏日,管你是血是水,都会快速给蒸发掉。
桑不秋浑身骨骼都在痛,挣扎着坐起来,打量四周,林荫之间,多了一只诡异的箱子。
十二巨凶首领是没有携带箱子的,那么这口箱子怎么来的,箱子又没有长脚,又不会自己跑。
桑不秋一想到那个诡异的声音,便觉得冷,冷到骨髓里。就连山林呼啸而过的热浪,他都恍若未觉。
他当了二十余年的捕头,还从未遇到如此诡异的事情。对方既然来得悄无声息,便可以将他除去,因为他已经没有一丁点反抗的余地了。
对方留下这一口箱子,便是为了收买。桑不秋承认,在见识这么多财宝的时候,他的心也有些动了。也正是因为他有些动心了,对方才会留下一箱子财宝,来试试能不能收买到他。
收还是不收?
这真是一个难以选择的决定,将这个箱子带回去,交给顶头上司。那么上司必然会问,十二巨凶盗走了十二箱子财宝,你找回了一箱,那么其余十一箱子呢,他又该怎样去作答。
桑不秋拔出钩镰枪,拆分成双钩,开始挖坑,他要将这个箱子埋在这里,有何打算,以后再作决定。
等他拖着疲惫地身体,离开归庐山,回到家中的时候。
那个箱子就平平静静地躺在他的家中,他的脸『色』瞬间苍白无力。
箱子又没有长脚,怎么走得比他还快,竟然比他还先一步到家。
桑不秋感觉有一张网向自己打开,有一只巨大的蜘蛛正转动着眼睛,想将他束缚住,然后一口口吃掉。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给别人编织一张张网,网住了很多人,一网打尽,而无漏网之鱼。
而现在,别人也给他编织了一张网,网中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他只要接手了这个箱子,便只能做聋子,做瞎子。不该看的便不能看,或者看到了也装作没看见;不该听的便不能听,或者听到了也装作没有听到。
桑不秋感觉到累,他一个人要应付这么神通广大的人物,着实心力交瘁。
直到,司律部念念不忘这百万两巨款,派遣萧若离前来追查。
桑不秋本『色』出演,被萧若离拆穿,那一箱子财宝被搜刮出来。
也正是因为这样,桑不秋离幕后的黑手越来越近。哪怕弄得名声破裂,也便被顶头上司保住,只留下个丢掉职司的结果。
萧若离不得不怅然,“你已经找到了第十三个巨凶。”
桑不秋点头,“潞州有名山庄的庄主,十里八乡的大善人,谁又会想到了,正是他一手导演了十二富户的灭门惨案。”
“是他,齐有名。”
桑不秋点头,“灭掉十二家,不仅能得到一笔巨大财富,还能独霸潞州一道的生意,算盘可是打得叮当响。”
“你可找到证据,为何没有将其绳之于法?”
桑不秋慨然道,“你越是了解,便越是觉得其中的艰难。那些脏款,全被他孝敬给那些大人享乐去了,以求得到庇佑。”
官场的黑暗,有时候就像是没有月光的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努力睁开眼睛,也看不见一丝的光亮。
“他的背后,有何人?”
“我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来对付你,除了旁人都知道我们有仇外,也便只有那一位能够调用得了的。”
吕轻侯本身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但他有一位岳父大人。即将位列大司相的温行简,在朝中拥有庞大的能量。
“秦有名竟然是温相一系的人马?”
“令人惊诧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一次,吕轻侯来秣陵都,便是为了要让陌芷心死心,然后才好放手对付四不漏。”
“陌芷心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若是容易死心,也不会追逐了十多年。”
桑不秋道,“人的心,始终是肉做的,又不是铁做的。所以始终都要死,你的心不也已经死了么?”
萧若离苦笑,他确实已对司律部死了心,也确实没有不死心的存在。
“他打算如何让陌芷心死心?”
为情所困的人,便是要经历过情殇,难以愈合的情殇,才能够让人彻底死心。
“陌芷心已经从奇花郡,穿越兵慈山而来,不日便到秣陵都。剑圣虚渊,如今正被囚禁在秣陵都的大牢里,秣陵都的都管唐引已完全倒向了吕轻侯,我建议你们不要轻举妄动。若是想要救出他,也等四不漏前来再说,滇州已被不漏阁的人闹了个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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